作者：柯学的菜头
“爸爸，你看这是什么？”
尤妮亚拿出藏在怀中的金色怀表，捧到马维面前。
“这……这不是肖恩绅士的金表吗？”
马维一眼就认出了金表的主人，毕竟这种带有独特象征性的东西，想不认得都难。
这么贵重的物品，是怎么落到尤妮亚手中的？
想着想着……
马维狐疑的视线，就飘向了一旁猛灌白开水的莱文。
“干嘛？你看我干嘛？！”
注意到他的目光，莱文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你怀疑是我偷的？！”
“嗯。”马维一点也不避讳的点头：“我想在坐的各位里，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肖恩绅士的金表。”
“该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
莱文咧了咧嘴，无言以对。
他知道马维说的没错，作为赫赫有名的蔷薇怪盗，偷走一块怀表确实小菜一碟，反观今天去韦克斯福德城的几位，谁会偷东西？
马维一直跟他在一块儿，当然没嫌疑，再除去尤妮亚，就只剩小黑和星期五几只猫猫了……
用排除法一算……
可不就是他了嘛！
“不是莱文叔叔偷的，不是莱文叔叔偷的！是肖恩绅士心甘情愿送给尤妮亚的！”
见爸爸误会，尤妮亚赶忙解释。
“送给你的？”
马维眉头一皱，拿起金表看了看。
肖恩绅士的金表，可比他的怀表贵多了，双方根本不是一个价位的，但在马维看来，表嘛，能看时间就行，要不是因为没钱，他也买一块去！
“是啊是啊！”尤妮亚不停点着头：“肖恩绅士真是个好人，他说只要尤妮亚回答他几个问题，就把金表送给我呢！”
“他问你什么？”马维挑了下眉。
一旁的小黑抢先回答道：“他先问女神妈妈在哪儿，又打听真理教会的事情，可他机关算尽，也算不到女神如此聪明，随便糊弄了他一顿，就拿了一块金表到手……估计这会儿正后悔呢喵！”
了解完来龙去脉之后，马维和莱文对视一眼，无比诧异。
尤妮亚的聪慧，远超他们的想象。
不仅名正言顺的骗到了一块金表，还一直等到周围环境安全下来之后，才拿了出来，要知道一般孩子就算聪明，也不可能忍耐这么久。
可是……
为何这么聪明的女神，连九九乘法表都背不下来呢？
思来想去，马维只能想到一个结论：
尤妮亚根本没用心！
难怪一让她背九九乘法表就打瞌睡呢……
绝对是在装笨！
真是……
太聪明了。
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的马维，非但不生气，反而弯腰抱起尤妮亚，捏了下她的鼻子，微笑着问道：“你想要什么奖励？蛋糕吗？”
“不吃！不吃！”
下午刚吃完一块蛋糕的尤妮亚疯狂摇头，暂时吃腻了。
“那你想要什么？”
“尤妮亚什么都不要，只要爸爸开心就好了！”
“爸爸确实挺开心的，不过呢，如果你能把九九乘法表背下来，爸爸会更开心的。”
“……”
尤妮亚呆呆的看着他，小嘴微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
“那什么……尤妮亚想去上厕所……”
“去吧。”
马维把她放了下来：“厕所的大门上，我贴了一张九九乘法表，记得看啊。”
蹒跚的脚步陡一停顿，尤妮亚回过头，看了一眼爸爸，然后……
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逃也似的蹿上了楼。
“Boss，女神不想背干嘛逼她呢？”
莱文有点看不下去了：“反正她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嘛……”
“谁说不需要？”
马维收起笑容，坐到长凳上，仰望面前高大的神像：“她是女神，女神能活多久？人类又能活多久？”
“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她的，届时，如果她什么也不懂，会不会遭到其他人的蒙骗？”
“生活中充满意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生活的不确定性，我希望当那一天来临时，她能独自活下去，而不是沦落为其他人类的傀儡。”
“我带着她东奔西跑，见各种各样的人物，就是想让她增长见闻，尽快的成长起来。”
“这样也太恐怖了……”
莱文无奈的笑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女神黑化，彻底成长的她，这世界上还有谁能阻止呢？”
“若是连真理女神都黑化了，这世界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一句反问，令莱文当场愣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理就是一束光，希望之光，它所过之处，黑暗纷纷逃避。”马维说：“或许代表真理的巨龙有一天会倒下，它的尸体被阴暗中的蛆虫瓜分，但真理不会，蛆虫们害怕它，畏惧它，不敢触其分毫，只要心存真理之光的人们存在，女神就永远不会黑化，她总会举起真理的大旗，率领追随者们，吹响反击的号角。”
“说得好。”
教堂门口传来了鼓掌声，马维和莱文扭头望去，看到灰狼迪诺站在门口的石阶上，依然穿着那件狼毛夹克，不过他身后的车队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你……要走了？”
“嗯。”
灰狼迪诺走进教堂，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皮箱：“能给我倒杯酒吗？”
马维不喝酒，所以真理教堂里没有酒，但……
自从莱文加入教会后，情况发生了些许改变。
他会在房间里存一箱劣质白兰地。
听到灰狼迪诺的要求，莱文转身走进厨房，拿来两个杯子，咬开瓶塞，将清澈的酒液倒进杯中。
“谢谢……”
灰狼迪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原本平坦的眉头瞬间皱起，疑惑的看了眼莱文手中的酒瓶，默默放下了杯子。
“怎么走的这么急？”马维问道：“不是说好半个月的吗？这还有两天时间呢。”
“情况有变，就在今天上午，命运三女神教会的教皇保罗三世遭到了暗杀，在布道时被人从背后打了两枪，生命垂危。”迪诺语气严肃道：“我也是半个小时前才得知这个消息，现在王都已经彻底封锁、戒严，满城寻找刺客。”
“教皇被枪击了？！”
瞳孔一缩，马维脸色微微一变。
作为教会的最高领导人，教皇的地位一向崇高，虽然各地区的修道院、教区可能不遵守他的命令，但在表面上，大家还是一团和气，至少也要承认教皇的宗教地位。
而当神明降临后，教皇的权威势必会陡然增高，达到以往不曾触及的地步，可他刚刚握住权柄，就被暗杀了。
这背后如果没有阴谋……
谁信？
“消息绝对可靠，等到明天，你们就能从报纸上看到新闻了。”
迪诺深吸口气：“不出意外的话，这件事恐怕会跟罗曼诺夫王国扯上关系。教皇被暗杀，其他人就有发动圣战的理由了……”
“所以你才要星夜离开新罗斯城。”马维点了点头。
如果等到明天，教皇受刺的消息传遍温莎王国境内，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就算切断与罗曼诺夫王国的往来也不是不可能。
届时，迪诺再想离开就有些困难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乘船返回罗曼诺夫王国。”
迪诺说：“在我离开前，还是想来跟你道别的。”
“我明白了，你等一下。”
马维站起身，走上楼梯，在卧室的床底，翻出了一个箱子。
箱子里不仅有一把老式的燧发手枪，还有许多杂物，其中有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块徽章。
皇家荣誉徽章。
取出徽章，马维转身回到教堂，亲手交给了迪诺：“拿着它，藏好了。”
“这是……”
迪诺也是个识货的主，自然清楚马维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他摇了摇头：“我不能收，这是你拿命拼回来的荣誉。”
“荣誉是虚无缥缈的，或许在某些人眼中它很重要，但在我看来……”
马维含笑摇头：“它跟朋友的生命，没有任何比较的余地。”
“带着它，如果遇到危险，被温莎王国士兵抓住时，拿出来，能救你一命。”
皇家荣誉徽章只是个徽章，但它背后代表的意义非凡。
何况这是一块由国王罗德四世亲手颁发，后面刻着皇家标志、颁发人姓名的国王徽章，是身份的象征，拥有它的人，一定为王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千万要藏好了。”马维叮嘱道：“它在关键时刻能救命，也能害了你。”
皇家荣誉徽章如果落到温莎王国的士兵手中，那它就堪比免死金牌，可若是落到了罗曼诺夫王国士兵的手中……
它瞬间就变成了阎王的催命符。
怎么用，如何用，他相信迪诺心里清楚。
凝视着徽章许久，迪诺笑了起来，轻轻点头：“好，那我就收下了。”
“一路顺风。”
马维伸出手，与他对握：“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我会记住的。”
走到门口，迪诺突然顿住脚步，将手中的棕色手提箱放到了一旁的洗礼台上。
他仰望着天空中的繁星，缓缓闭上眼睛：“神父，我想我知道咱们之间的那层屏障是什么了。”
不等马维回答，他又说道：“三年前，我生意失败，穷困潦倒时，是你帮助了我，让我住在教堂，那一个月里，说我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也不为过。”
“但最终，你还是给了我一笔资金，100金镑，我记得很清楚，靠那笔钱，我只用了半年时间便东山再起，过上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可每当我面对你时，总感觉心里有些别扭。”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感到别扭，是因为我总觉得欠你什么，或许是钱，或许是一份难以偿还的人情……没错，我是个商人，商人逐利，利益才是最重要，我嘴上总是这么说，可你跟其他为了利益而接近我的人不同，你从来不求财，也不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啊……”
“这件事就像根针，一直扎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朋友……朋友……什么是朋友？在你需要帮助时，不计得失，事后也不图回报的才叫朋友，真正的朋友。”
迪诺抚摸着棕色手提箱，睁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我灰狼迪诺，做生意最讲诚信，从不售卖劣质商品，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可我知道，他们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真正把我当做朋友的，只有你。”
“神父……你还记得，当初我离开时，许诺过什么吗？”
手掌轻拍棕色手提箱，迪诺走下阶梯，临上马车前，转身对马维说道：“我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咱们两清了，从现在开始，我终于可以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了。”
装满行李箱的车队渐行渐远，在月色的沐浴中，缓缓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迪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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