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576章

作者:漫客1

  但是玉真子竟然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就意味着永平帝早已经知道了。

  周世忠声音沙哑:“四皇子是四皇子,咱们是咱们。”

  他的意思是,四皇子赵楷毕竟是皇帝的亲儿子,即便做错了事情,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是他们这些外人,是没有办法与四皇子相提并论的。

  玉真子眯了眯眼睛,静静的说道:“大将军这话不然。”

  “四皇子也是大齐的臣子,他们做的事情,咱们都能做。”

  “关键是,朝廷需不需要咱们这么做。”

  这位妖道左右看了看,确定帐篷里没有其他人之后,低声道:“陛下面子上过不去,因此不得不打这一仗,实际上,陛下与朝廷里的大臣们,也未必想打这一仗。”

  “因此,咱们只要胜了就可以。”

  “至于是怎么胜的,甚至到底胜没胜,这不重要,也没有人会关心。”

  这妖道的意思是,永平帝只是需要一个台阶下,只要给他一个台阶就行,至于这个台阶上有没有里子,那不重要。

  有面子就行。

  周世忠闻言,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声音沙哑:“道长,这要是追究起来,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玉真子低头喝了口酒:“贫道伴君二十余年了。”

  周大将军面无表情:“道长孤身一人,周某却有一大家人。”

  玉真子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喝完这杯酒之后,静静的看着周世忠。

  “大将军,陛下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追究你,甚至把你们周家一家老小都杀了,那么这件事该如何收场?”

  “再派人到淮河来,与南人不死不休?”

  “只一个沈七,就需要多少人去啃?”

  “今上登基的时候,局势就已经很明朗了。”

  玉真子吐出一口浊气,开口道:“大齐已经没有南下之力,现在只是为了面子争持而已,陛下已经这个年岁,当真还有精力继续打下去?”

  “你向朝廷报功,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管是陛下,还是朝廷里的大臣们,亦或是底下的将士们,甚至是南朝人,都是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

  “大将军还没有看到罢?”

  玉真子轻声道:“军中,已经怨声载道了。”

  周世忠两只手捂着额头,依旧有些犹豫不决。

  “我……”

  “需要再想想。”

  “不急。”

  玉真子站了起来,对着周世忠行礼,微笑道:“一般打扫战场,也需要两三天时间,大将军可以好好想两天,等有了决断,再上报朝廷不迟。”

  这妖道转身,朝着营帐外面走去,走到营帐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周世忠,面色平静。

  “大将军沉下心来想一想,就能够想的明白,这条路或许不是诸多路之中最好的一条路,而是唯一的一条路。”

  说完这句话,玉真子转身离开。

  周世忠愤怒的用拳头,捶了一下桌子,低吼了一声。

  “沈七!!”

  ……

  南岸,响水大营。

  几天时间下来,一些收尾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失落在南岸的北齐将士,大部分投降,被淮安军俘虏,也有少部分负隅顽抗的,被就地格杀。

  而沈毅这几天,主要是在忙活救治伤员,以及一些善后的工作。

  忙活了三四天之后,万钟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随着齐人的溃退,东海海岸上的齐人精锐也失了战意,坐船从海上退了回去,不再进攻淮安府。

  而西线也送来了好消息,凌肃他们在伤亡两千余人的情况下,击退了西线的齐人,留下了三千多齐人。

  至此,洪德十二年初冬的这场规模宏大的战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沈毅在响水大营待了好几天,伤兵营的抢救工作才算是结束。

  结束的意思是,扛住的活了下来,没扛住的,便魂归淮安大地。

  在这几天时间里,沈毅一连几封奏书送往建康,把这一次淮安战事的前因后果,都报告给了皇帝陛下。

  等到他最后一份奏书写完,淮安府的猪牛羊,也都赶到了响水大营里,薛威兴奋不已,亲自带人去杀牛宰羊。

  当然了,这些牛都是伤牛或者是病牛。

  总而言之,是不能耕地的牛。

  不然官府是不给杀的。

  至于这些牛是怎么伤,怎么病的,那就不是官府该管的事情了。

  响水大营里,支起了上百口大锅。

  随着各种肉下锅,香气四溢,大营里也告别了悲伤的气氛,走了一些欢声笑语。

  张简与沈毅并肩而战,看着响水大营里的情景,微笑道:“真是热闹。”

  沈老爷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

  “是该更热闹一些的。”

第九百三十五章 着蟒入朝

  听到沈毅这一声感慨,张简回头看了一眼沈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古往今来,真正的强军,都得在鲜血之中滚上一遭,才能成就,子恒你莫要太放在心上。”

  沈毅毕竟还是太年轻了,而且没有太久的领兵经验。

  他从前在东南,虽然名义上也是领兵,但是那并不算是打仗,只能说是剿匪,剿倭。

  他真正打仗,是从去年的八月才开始,到现在也就一年时间出头。

  这么短的时间,他还没有来得及适应残酷的战场。

  当然了,张简也没有。

  不过张简自幼读书很多,再加上他没有亲身经历战场上的事情,也不用做决策,因此心理压力就没有沈毅那么大,可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劝上沈毅两句。

  沈毅默默点头,吐出一口浊气。

  “现下心里,总是不舒服的,可能将来慢慢也就适应了。”

  两个人正说话的功夫,有人给他们端来了肉汤,沈毅接过之后,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顿觉身体暖和了不少。

  张简是在富贵人家长大,相比较来说要斯文了很多,他慢斯条理的喝了两口之后,看向沈毅,问道:“我明天要回淮安去了,子恒与我同去否?”

  沈毅想了想之后,微微摇头:“明天我就要动身,去涟水大营看一看情况,免得涟水大营的兄弟们说我偏心,这一战从头到尾,都不曾去过。”

  张简笑呵呵的说道:“那子恒你,偏心了没有?”

  沈毅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就沈毅自己的主观来看,他是没有怎么偏心的,毕竟两边的将士待遇相同,沈毅也没有为难过凌肃还有西线将士。

  但是从过程以及结果上来看,沈毅是的的确确有一些偏向东线的,或者说是有一些偏向薛威等人的。

  因为东线的战事相对要多,沈毅在这边倾注的资源,心血以及注意力就要更多,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这场战事东线立下的功劳也会更多。

  虽然沈毅说过,东西一体,功劳也是一体这种话,但是那是整体的功劳,如果细分下来,那些杀敌的功劳,自然还是会落在个人的头上。

  在响水大营热闹了一天之后,第二天沈毅就跟张简告别,去了一趟涟水大营,查看涟水大营的情况。

  相比较于响水大营,涟水大营遭受的压力不算太大,军心士气都算良好,因为沈毅送来的猪牛羊也到了,涟水大营也庆祝了好几天时间,沈毅也在涟水大营待了三四天时间,这才动身回到了淮安府的钦差行辕。

  他回到钦差行辕之后,便每日里在钦差行辕办公,一是歇息一番,二是要重新布置淮安的防务。

  值得一提的是,陆夫子介绍过来的宋衡宋举人,在管账这方面天赋卓绝,钦差行辕的账目,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清清楚楚,让沈毅办公都轻松了不少。

  为此,沈老爷还奖了他一笔钱,算是留住了人才。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进入到了洪德十二年的腊月中旬。

  腊月十三这天,沈老爷安排好了淮安府所有的事情,同时也让蒋胜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动身返回建康。

  这一次回建康,对于沈毅来说极为关键。

  因为战场上的事情暂时结束了,但是作为战争的延续,朝堂上的争执还没有结束,作为北伐派目前的“领头羊”,沈毅必须回建康,去跟那些老家伙争一争,斗一斗。

  同时,也要彻底稳固住他现在的这个“北伐领头羊”的地位。

  这天上午,蒋胜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沈毅坐上马车,离开了淮安城,淮安知府张简,亲自把他送出了城外,沈老爷拉着张简的衣袖,笑着说道:“师兄今年又不回建康过年?”

  此时,一段时间过去,沈毅心里因为战争带来的阴云已经消散了不少,性格又恢复了从前的开朗。

  “不回去了。”

  张简微微摇头道:“大父跟父亲他们都不在建康,我想要回家过年,就只能回于潜去,于潜太远了。”

  说到这里,张简先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又在怀里摸索出一个木盒子,一并递到沈毅手里,开口道:“子恒你也知道,为兄喜好美玉,这一两年时间闲来无事,也在淮安街头寻摸到一块好玉,请托子恒连同这封书信,一并带回建康,交给恩师,就当是我这个做弟子的,送给恩师的年节礼物了。”

  沈毅接过这个木盒子,笑着说道:“我还以为师兄是送给我的,没想到是给赵师伯的。”

  张简哑然一笑:“你沈侍郎的风头,哪里看得上这些小玩意儿?”

  沈毅微微一笑,对着张简拱了拱手:“好了师兄,时辰不早了,我着急赶路,就不多说了。”

  “异日俗事了了,你我兄弟再好生相聚,好好喝上一顿。”

  张简拱手还礼,笑着说道:“那我希望有一天,咱们兄弟能在燕都喝酒。”

  沈老爷笑呵呵的点头:“定然会有那一天的。”

  是兄弟俩人,拱手作别。

  沈毅上了自己那辆马车之后,马车缓缓启动。

  他的马车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姜家的大少爷姜明,这会儿正斜靠在车厢里,见沈毅钻进马车,他连忙低头,叫了一声“沈叔”。

  姜大少在这场战事之中受伤不轻,胳膊上肩膀上还有大腿上都有刀伤,好在他年轻,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还是受伤了之后思乡心切,姜大少就想回家过年,因为身上有伤,需要一个宽敞的马车,沈毅就让他与自己同车。

  听到他这个称呼,沈老爷有些无奈,坐在了姜明对面,开口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姜明咧嘴一笑:“大部分都不疼了,只是胳膊上那一刀砍得太深,还没有完全好,有些隐隐作痛。”

  沈毅笑呵呵的问道:“明年还来么?”

  姜明立时瞪大了眼睛,大声道:“那当然,我现在已经是总旗了,薛将军亲自提拔的,他说明年就提我做百户,怎么能不来?!”

  沈毅闻言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你是荫官到的淮安,来了就是七品,哪有做总旗的道理?薛威也是胡闹。”

  “那怎么一样?”

  姜明昂头看着沈毅:“荫官是我大父的本事,军中军职,是我自家的本事!”

  沈老爷微微一笑,不与他争。

  淮安府到建康四百里的距离,因为车上有个伤号,不能赶路太急切,因此走了十一二天时间,一直到腊月二十五的上午,一行人才赶到了建康城下。

  这会儿,姜明的伤势又恢复了一些,听到近了建康,他便从车厢里探出头来,远远的看见前方的建康城,这个从小在建康长大的衙内,不由两眼通红,几乎流下眼泪。

  沈毅静坐在马车里,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挨了刀子没有哭,怎么近了家却哭了?”

  姜大少擦了擦眼泪,微微撇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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