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上木
自然是巡查宛平县治下的各甲各村。
而且,还是一个甲里一个甲里的照着黄册与鱼鳞册而过。
只是,出城还没走了多久,一直跟在郭安身后的户房与工房吏役们,便已经开始热的浑身冒汗。
“县尊,县尊,我等真的要这么一亩一亩的查看过去?”
户房书吏宁德有与工房书吏齐农两人,看着眼前那一亩亩错落有致的田地,双腿都在打颤。
一万多户百姓,八百多顷田地,要是按照这位县尊这般巡察过去,他们不得累死?
……
第8章 下乡巡察
“不知两位可有何妙策?”
郭安停下脚步,顺着宁德有与齐农两人的话问道。
见此,宁德有脸色一喜,连忙拱手说道:“启禀县尊,在城外足足居住着一万多户百姓,八百多顷田地!
哪怕是县尊带着我等,每天巡察三百亩田地,也要一年之久才能巡察上一遍。
巡察田亩户籍此等繁琐粗活,县尊只需吩咐我等户房吏役便可,怎能日日劳烦县尊呢?
而且,县尊已然屈尊亲自下村巡察,各个里的粮长、里长、甲长自是需要上前拜见县尊。
县尊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详细深入了解一番各里各村的田亩村户情况!”
听此,郭安微微笑了笑,“本官此次下村,只是想要借着这一段衙门清闲时日,了解一番我宛平县治下百姓们的生活景况,并无太多意思。”
宁德有与齐农两人脸色微微一僵。
郭安抬头看了看,一直跟着他们身后,并一直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的那群农户们,轻叹道。
“不过,既然这些农户们已经知道本官与诸位到来,便让他们过来,正好问上些事情!”
这下,宁德有与齐农两人的脸皮子又是一紧。
不过,郭安当面,他二人又不好搞什么小动作,只能吩咐一个吏役,去将远处那些甲长、粮长请过来。
“小民王世来参见县尊!”
“小民宁大广参见县尊!”
“小民……”
来者都是一群年过六十的老者,郭安不愿无故招惹,连忙微微拱手回礼。
“宛平知县郭安见过诸位长者!”
“郭县尊乃是我等宛平县知县,万万不可这般!”
“正是,郭县尊折煞老夫等人了……”
一众老者,对于郭安的举动,都是一惊,满脸惶恐。
“我虽是知县,但也只是在官位上高于诸位。而在此处,诸位乃是晚辈长者,见到诸位长者,合该晚辈见礼!”
郭安连忙回道,这些上了年纪的老者,可不仅仅是各村的土霸王,尤其是那些个粮长,还能直接进京,去寻那老朱面谈,更是不好惹。
随即,又是一番谦让后,才回到正题。
“不知县尊此次来此,可是有何贵干?”
一个面容慈和的老者,对着郭安恭恭敬敬问道。
郭安和声解释道:“郭安幸得陛下与诸位上官看重,被仓促任命为宛平县知县。但是,郭安才能浅薄,生怕治理不好宛平县,于是便带着宁户房与齐户房两人,带着黄册与鱼鳞册,好好了解一番宛平县治下的各村各里状况。
如此,才好着手治理宛平县。”
“原来如此!”
一众老者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郭县尊刚刚上任,便这般兢兢业业,不辞辛劳,为我宛平县数万百姓着想,我宛平县的老百姓们有福了!”
“只要不让一众百姓们在背后戳郭安的脊梁骨,郭安便满足了!”
宁德有与一众老者都不由脸色大变。
“郭县尊言重了,像是郭县尊这般爱民如子的好官,我等敬爱都来不及呢!”
“正是,正是。我等宛平县百姓可都不是糊涂人,自是识得好官……”
“哈哈,多谢诸位长者抬爱!”
郭安十分高兴的大笑一声,便不再啰嗦,直接朝着最先开口的老者问道:“不知宁老家中现在有多少亩田地?”
“叫郭知县见笑了,老夫身为此处粮长,家中的田亩最多,共有十亩官田,十二亩私田!”
郭安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不知此处田亩最少者家中有多少亩田地?”
听此,宁大广与宁德有几人眼中都是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这会郭安手中有着黄册与鱼鳞册,他们想要隐瞒也没法隐瞒。
“回县尊,田亩最少者是柱子家,一家四口,只有官田三亩,私田二亩!”
“仅仅五亩田地,可够他们一家四口一年吃食?”郭安再次问道。
“回禀县尊,我们这些贱民,哪能顿顿吃饱,只要不饿死就万幸了!”
宁大广自嘲道。
“要是没有粮食吃食,那又该如何?”郭安继续问道。
“没有粮食吃食,那便吃野菜,吃树根,再者下河捞鱼,有什么吃什么。再或者,还能给一些大户人家打短工,最后迫不得已,就将自身卖与一些富户权贵之家……
不过,北平府得幸中山王的授田,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官田耕种,倒真不会出现什么饿死人状况!”
似乎是真的看出来郭安这位新上任的知县是什么都不懂,宁大广也没什么隐瞒。
“呼……”
郭安缓缓呼了一口气,再次问道:“不知宁老家中可有耕牛,平日耕地都用些什么农具?”
“启禀县尊,老夫家中只有两头耕牛,至于耕地所用农具,便都是一些犁、耧车、镢、耙、铲、耨、锄、镰刀这些农具……”
宁大广详细解释道。
郭安听的迷迷糊糊,有些听懂了,有些却是并未听懂。
“郭安惭愧,从小只顾学习典籍,对于这些农具却是不甚熟悉,不知郭安可否见识见识这些农具?”
真是一位奇怪的知县!
宁大广与宁德有几人,都是一怔,有些闹不懂这位新上任的小知县。
不过,这会几人早已站的双腿都在打颤,能回去歇息一会,他们自是十分乐意。
“此乃老夫荣幸,县尊这边请!”
“宁老客气了!”
只是,还未等郭安与宁德有几人走到宁大广家中,便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衙役,从远处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还未走到郭安与宁德有几人面前,便已经开始高呼,“县尊,县尊,出大事了!”
“什么事让你这般慌张?”郭安问道。
“县尊……县尊……”
衙役脸色涨红,深深喘了几口气,便急急忙忙说道:“刚刚布政使司的上官传下政令,燕王殿下要北平府下各州县要在两年内,各自开垦出一万顷田地!”
“两年开垦一万顷田地?”
郭安脸色一变。
至于一旁的宁德有与齐农等人,直接张大嘴巴!
“一万顷田地,这怎么可能?”
“一万顷啊,仅靠我宛平县这几万人,如何能开垦出来?”
宁大广与王世来等老者,也是满脸愁苦。
……
第9章 今日,升堂!
不管一众老者如何苦恼,宁德有与齐农等人如何着急,郭安还是去了一趟宁大广家中,挨个农具查看了一番。
对于宁大广等人家中比较富裕的情况,选择视而不见!
同时,也再次耗费了半日的功夫,将宁大广与王世来等人所在甲里的基本情况,了解了一番。
之后,郭安这才带着心事重重的宁德有与齐农等人,返回县衙。
赶着点升了下晚堂,郭安便又是准点散衙。
等到郭安离去,宛平县衙门里面的六房书吏、三班班头、巡检便凑在一起。
“丁户房,今日县尊和你们带着黄册、鱼鳞册出城去做甚了?”
“挨个巡察田亩户籍,观看耕地所用农具,再询问一番各个甲户里户情况……”丁德由一脸无奈道。
“县尊这是要做甚?”
“是啊,燕王刚刚下令要我等北平府各州县开垦出一万顷田地来,这位身为堂堂知县,不去关心这般大事,竟然俯身屈尊去询问一些甲户里户状况,能有何用处?”
“丁户房,整个衙门内就你与那位郭县尊交流最多,你可知那位郭县尊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丁德由一脸苦笑,“丁某惭愧,这一路我差点累瘫,根本没有闲心去思索这位县尊到底想要做什么,可能也只有他自个知道了!”
“唉,该不会这位县尊想要彻查黄册与鱼鳞册吧?”
突然,一旁工房书吏齐农好像察觉到什么,一脸惊疑。
“什么,彻查黄册与鱼鳞册?”
顿时,一众书吏神情都是大变,眼中满是担忧,连忙四下查看一圈,又围在一块。
“难不成,去年这位县尊在当主薄之时,听到了些什么?”
“绝无可能,去年一年,县衙内没有任何吏员与这位主薄走近!”
“那便是这位县尊想要通过彻查黄册与鱼鳞册来立威?”
“此事也不对,听说这位县尊好像也是出自乡绅大户,自是应该知晓这些黄册与鱼鳞册之间的猫腻。而且,他刚刚升任县尊,毫无心腹根基的,怎敢如此与我等决裂?”
“那这位县尊之意?”
“莫不是在警告我等?”
“这倒是有可能……”
“……”
不管县衙中一众吏役如何猜测议论,但现在整个宛平县衙的县丞与主薄都还未补齐,全是一群吏役,只有他一个官。
郭安每日,便都是带着不同的吏役出城,去各里各甲去巡察。
随后,再在各甲各里的田地中,与赶来的那些里长、甲长、粮长唠唠嗑,倒是有些悠闲自在!
一连着半个月下来,郭安对整个宛平县,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同样,整个宛平县治下的那些里长、甲长、粮长们,对于郭安这个新上任的知县,也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不过,很多人仍是不理解郭安这些举动。
燕王宫。
再一次听完李旺的禀报之后,朱棣一脸漆黑。
“整整半个月日了,郭安这小子还在绕着宛平县治下各个甲里晃悠,对本王要求开垦的一万顷良田置之不理,他到底还想不想当这个知县?”
“殿下,这郭安胆敢将殿下之令置于脑后,确实有些可恶。末将这就带人,去将那郭安给拿来,让他给殿下一个说法!”
李旺拱手请缨。
朱棣瞪了一眼下方的李旺,便看向一旁的大和尚,“不知法师可猜出,郭安这么多做,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