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树上木
但是,在开垦田地利弊之事上,郭安认为诸位长者只是看到开垦农田对诸位一时之间的辛劳,却是没看到长久的好处!”
“哦?”
一众粮长、里长们,都不由满脸疑惑,还有些粮长、里长虽然内心很是不服,但并未立即反驳,胡乱的揪着下巴下那一撮撮粗糙的胡须,静静的等待着,看这位小县尊能扯出什么花来?
强逼着他们这些农户去开垦不可完成的农田数目,还能对他们有着好处?恐怕少死些人,对于他们这些贱民来上,便是天大的好处了!
不过,眼前这位郭县尊,虽然见识浅薄些,什么也都不懂,但这半个月下来,对他们这些老百姓十分谦逊,处处关心他们这些老百姓,能和他们这些泥土打滚的老汉蹲在地头唠嗑,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官。
就是,有时候经常语出惊人!
“诸位长者也都清楚,北平府乃是燕王殿下的封国。一般情况下,燕王殿所下的政令,北平府内所有官员都需要听从。
而北平府既要北抗蒙元鞑子,还需要供应北平府十多万大军的军粮。
因此,北平府自是需要很多粮食。而开垦农田,让诸位这般北平府内的老百姓们种植粮食,便是最根本最好的解决措施。”
一众粮长、里长神色漠然,对郭安的话语无动于衷。
这些与他们这些百姓有何关系?
郭安也不急,继续缓声道:“当然,一直从南方运调粮食过来北平府,也能供应十数万大军。
尽管南方那些百姓与官员们会一直因为此事,漫骂我北平府百姓是穷鬼,瞧不起我北平府百姓与官吏,甚至就连南方那些生员也瞧不上我北平府那些生员们。
只是,两地相距上千里,与诸位没有任何关系!”
这群老汉们眼睛顿时瞪大,有些生气。
“但是,北平府开垦出的田地总与诸位有关系,陛下曾经下旨,只要是开垦出的田地,都是私田。而私田者,可免徭役和赋税三年。
而且,私田还能一直传至诸位子孙后代,这些可是诸位家族繁衍之重事。
此次,燕王殿下能下定决心,让北平府所下辖七县四州,各州各县必须开垦出一万顷田地,在郭安眼中,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仅凭我等宛平县这几万百姓,在两年内开垦出一万顷田地,肯定开垦不出来。此事,诸位长者清楚,燕王殿下也是在凤阳种过两年田地之人,他定然也会十分清楚。
但是,燕王殿下仍是下了此政令,那就说明,燕王殿下必然会给我等给予支持!”
“如此,诸位甲里间那些壮丁这两年的服均役,干帮丁,是否可酌情以免去?
或者,诸位开垦农田之时,要是缺少农具,缺少耕牛,或是缺少农具,是否可请燕王殿下借调一些?”
“再者,开垦农田之事整日都会十分劳累,诸位每日必然都要吃饱。如此,诸位家中这两年是否可以免掉一些田税?”
“还有,诸位田地周边是何种状况,郭安也都知道一个大概。很多百姓的田地四周,还都是一片荒地,完全可以开垦出来,与各自家中的田地连成一片。”
“另外,金水河、卢沟河、玉河、小清河……诸多河流都流经我宛平县境内,郭安查看过,这些河岸两旁,至少有上千顷可开垦为良田的田地,如今还是荒芜一片!”
“诸位长者的家中虽然殷实,但很多家都是均摊田亩,实际上,并没有多出多少田地。要是等到诸位长者家中子孙成群,人丁兴旺,不知家中田亩可够分否?”
“而且,哪怕日后诸位长者可以等家中殷实一些,人丁再多些,然后让家中子孙后代慢慢去开垦那些河流两岸的田地!
但是诸位长者可以确信?到那之时,这些田地没有被别人开垦成私田占据住?”
“是,在诸位各甲各里中的那些百姓家中都不如诸位,肯定没有能力开恳。但是,陛下能往北平府数次迁移百姓,日后还会不会再次往北平府迁移百姓?
如此,这些迁移而来的百姓们田地如何得来?”
“还有,蒙元鞑子如今已经被我大明大军赶进大草原之中,是我大明心腹大患。陛下与朝中诸公必然不会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要是那几十万的蒙元鞑子都投降了我大明,陛下又如何安顿这些蒙元鞑子?
郭安猜测,依照北平府的重要地位,这些投降的蒙元鞑子肯定会安顿在我等的北平府!
那么,这些蒙元鞑子又是如何安排,总不能让他们在北平府放牛放羊吧?
朝廷必然会赐给他们安置田,到那之时,他们的田地又从何处而来?……”
“诸位长者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诸位长者要是不趁此好时机,抢先将那些河流两旁的上等良田荒地开垦成为上等良田,变成各自田地。
日后,恐怕这些田地就不再属于诸位了……”
随着郭安的叙说,一众粮长、里长神色快速变幻。
依照他们那些古板的思想,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但是现在,他们随着眼前这位郭县尊的说辞,心中也都逐渐焦急起来!
那些河流两岸的上等良田,可都是他们早已给自家子孙预定好的,绝对不能让外人占据了去!
……
第12章 自家人,不怕!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郭安再次轻笑一声,添上最后一把火。
“诸位长者经历那般多的世事,也当明白凡事赶早不赶晚。
不管是多好的田地,只有紧紧攥在自己手中,才能是自家的田地,也才能顺顺利利传给自家子孙后代。
要不然,只要出现任何一点意外,这些田地外人占了去,诸位家中可都会损失几十亩,甚至上百亩良田!
那么,几十年之后。
等到诸位家中那几个小孙子长大成人,要娶妻生子之时,家中那几十亩田地可够养活那些孙子?
到那之时,诸位又该如何?……”
一众粮长、里长脸色开始变化,下意识点着头。
“县尊所言极是!”
“那些河流两岸的上等荒地,必须要尽快开垦为自家田地!”
“我等已经看护了这么多年,万万不可到了最后,便宜了外人!”
“多谢县尊提醒!”
他们虽然可以压制住各里、各甲的百姓,不允许那些百姓去开垦他们早已看好的荒地。
但是,他们防不了外来之人!
入他娘的……
“诸位总算是明悟了!”
看到这些各个甲里的‘土霸主’们,终于听进去他的话,郭安脸色浮现出真诚的微笑。
“诸位长者也莫要这般不愿,要知道这次可是燕王殿下下令,让我北平府内一众百姓可以大规模开垦荒田。如此,诸位不论如何开垦荒田,都是名正言顺。
而且,只要诸位都积极发动起各自甲里的百姓们,共同开垦,便是在积极响应燕王殿下的政令。
这般,必然让燕王殿下心生欢喜。
那么,要是诸位随同本官,再借机向燕王殿下讨要一些农具,或是耕牛,再或者借一些粮食,甚至免去诸位这两年的均役、帮丁……”
随着郭安的话语,一众粮长、里长们的眼睛越瞪越大。
神情也是越来越喜!
“县尊,我等还能这般?”
“事在人为,这般好的机会,诸位要是不去试上一番,则能知道能不能成事?大不了,什么都没借来!但是,诸位想想那位燕王殿下的性格……”
“是极,是极,不论成果如何,此事对我等都没有任何害处!”
“丁老头你怎变的如此?正如县尊所言那般,我等乃是第一个响应燕王殿下的县,燕王那般豪爽之人,怎能不给我等些甜头?”
“哼哼,这次郭桓那贼官被抓,朝廷不知收回多少好处,北平府两年内定然不会缺少军粮与财物。”
“要是燕王殿下真的……我等这些老家伙每日上完早堂,就去蹲在隔壁的燕王宫门前……”
一众头发开始发白的良善淳朴老者,说起这是大逆不道之事,竟然十分熟练。
听此,一旁的郭安脸色微变,还有些发白,连忙一脸惶恐制止道:“诸位长者,切莫胡言!我等都乃淳朴良善之人,怎能这般谈及朝堂大事,更不能随意论及君王!”
“县尊不必如此小心,此堂内都是自家人,除了你我等人,便是衙内的这些衙役与书吏小子们,他们敢出去乱说!”
一众老者大笑着安慰了一句郭安,便都直接冷冷盯向门口站立的那一众书吏衙役!
一众宛平县衙门内的书吏衙役,在这些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老者注目下,一个个都下意识的打了冷颤,连连谄笑。
还有些卑谦!
一两个,甚至是十多个粮长、里长,他们可能不怕。
但是,这里可是上百个,而且其中还有些都是他们家中的长辈。
哪怕当街揍骂他们,他们都不敢还手那种!
见此,一众粮长、里长们便一脸得意洋洋的看向郭安,炫耀道:“县尊放心,要是这些崽子们敢不听县尊之言,县尊也可来寻我等,我等收拾他们!”
“多谢诸位长者!”
郭安连忙拱手行礼,只是心中却是有些怪异。
这话,不应该是他来说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郭安再次一脸笑意的与一众粮长、里长们谈论了半晌,这些心中早已按耐不住的粮长、里长们,在郭安的示意下,便迫不及待的与郭安告辞,疾步匆匆往各自甲里而去。
他们要加紧召集村中壮丁,划分荒地,加紧开垦田亩。
“丁老哥,此事真可成?”
“哼哼,正如那位小县尊所言,成与不成,谁能保证?”
“那你们在衙门内,还那般激动?”
“王老弟,你们不觉得那位郭县尊所言十分有理?”
“是有些……”
“那尔等也认同,此次可是大好时机,朝廷有钱,燕王想要开垦田地,我等何不趁此,多给家中那些小崽子们攒些家底?
哪怕成不了,开垦田地,也是大功。
就算是最后,出现什么罪责,我等身为粮长,花些钱财了事便可!”
“是老夫有些胆小了……”
……
宛平县衙门。
郭安将那些粮长、里长送走之后,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坐在官椅上,心情美滋滋。
朱老四,你这二五仔不让我好过,那我就让你好好尝一尝这些甲里之中老头们的难缠之处!
于此同时。
郭安第一次惹出这么大的动静,在距离宛平县衙门不远处的燕王宫内,朱棣也收到了消息。
“郭安这厮升任知县这么久,终于开始升早堂了。你可探出,这厮折腾出这般大的动静,可是要作甚?”
一旁,朱复与道衍和尚,也是一脸好奇。
“回禀殿下,好像郭知县是在与各甲里的粮长、里长们商议,如何开垦那一万顷田地!”
“哦?”
朱棣神情一喜,“郭安这厮终于想起正事来!”
“他们商议的结果如何?”
“殿下恕罪,县衙重点,麾下弟兄们无故进去不得!”李旺禀道。
“如此……”
朱棣摆了摆手,刚想再次说些什么,便是看到朱亮一脸急色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神情凝重。
“出了何事?”
“回禀殿下,北平布政使司出了大事!”
朱亮急忙说道,“今日一大早,那些从各地调来的知县知州们不知吃了什么狗胆,竟然齐聚北平布政使司,欲要反抗殿下之政令!”
“什么?”
朱棣脸色直接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