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微
宁信将燕七视为自己人,起身,向燕七深深作揖:“宁某人后院起火,劳心劳力,上有祖母,下有犬子,我既是儿辈,又是父亲,若上不能养老,下不能养小,岂不是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
“今次,得燕公子赠银,似雪中送炭,我如枯木逢春、铁树开花,心怀大畅矣。燕公子,不客气的说,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燕七暗暗点头:宁信果然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他将宁信扶起来,哈哈大笑:“我不是为了救你,而是希望祝你一臂之力,让你能挺起腰杆,再无后顾之忧。也希望府丞大人排除杂念,不为五斗米折腰,为百姓谋福,为苍生谋利。似你这样的好官,可不多矣。”
“燕公子殷殷勉励,我绝不敢忘。”
宁信再一次拱手。
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燕七已经提示的很明白了。
害怕他为五斗米折腰,害怕他挺不起腰杆。
想一想,若是这种局面持续下去,没有燕七的资助,为了孩子求学,为了祖母治病,恐怕,还真要把腰杆子弯一弯了。
宁信为燕七斟茶,放下包袱,心情大爽。
燕七问:“令公子去读书了吗?”
宁信开心不已:“去了,去了,哎,这几个月,他急的不行,竟然还去祠堂磕头,向祖宗告我,哈哈,这一次,给他带上五千两银子,送他去读书,眼不见,心不烦嘛。”
看得出,宁信很开心。
燕七又问:“祖母病情如何?”
宁信收敛笑容:“祖母八十余岁,肺咳不止,抓了些好药,咳嗽止住了,但还是喘,要去找好郎中,再诊治一番。”
燕七道:“华药堂的郎中医术高明,你若相信,不如请华药堂的郎中看看。”
宁信道:“华药堂的郎中都是神医,医术自然高明,我是信得过的,可是,祖母年纪大了,不堪劳顿,不经折腾。此去金陵,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怎么受得了呢?”
燕七道:“华无病的女儿华翼就在杭州啊,那天,还一起吃饭来着,今晚,就让华翼去为祖母望诊。”
“哎呀!”
宁信一脸笑容:“燕兄真是我的贵人啊,若有华翼为祖母治病,真是万金难求。谢谢,我要再次感谢燕兄。”
“哎,别客气。”
燕七聊完了琐事,这才将话题扯回重点:“宁府丞,我此来,不仅是为了私事,也有些公事,请府丞大人帮忙沟通。”
“什么事?”宁信问。
燕七道:“是关于华兴银行的事。”
提及华兴银行,宁信一脸佩服:“燕公子,你能勾勒出开设银行的规划,真让我难以仰视啊。银行比之钱庄,不知要高明多少倍,更加惠民,也开设了一条壮举啊。”
燕七臭屁的炫耀:“现在的华兴银行,不过是雏形而已,像是一只小小鸟,长了翅膀,但还不会飞翔。”
“今后,华兴会还会加入基金,理财,保险,以及种种贷款。总之,用处多多,前景可期啊。”
宁信听着那些前卫的名词,也很激动,毕竟,他已经从华兴银行得到了实惠。
若是没有华兴银行的承兑,他这十万两银子,就算是银票,也会抬好几个大箱子。
那多碍眼啊。
宁信用力点头:“燕公子只管大力去做,我会力挺华兴银行。”
燕七话锋一转:“我知道,宁府丞支持华兴银行这种有前途、利国利民的产业,但是,某些人却看不惯华兴银行,甚至于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要强行将华兴银行赶出杭州。”
宁信一听,火冒三丈:“谁?竟然如此荒唐,要把财神爷从杭州赶出去?这不是倒行逆施吗?”
燕七一字一顿:“杭州府尹——崔鹤林。”
宁信一听,眉头蹙起。
“原来是崔府尹。”
宁信心头火起,咬着牙,铿锵有力:“就算是崔府尹,也不能如此武断,难道,他要置杭州的民生、经济于不顾吗?”
燕七道:“就在昨天,崔鹤林联合财税司下发了文书,言之凿凿,指明华兴银行的开设,不合规矩,有悖于省府财税司的要求,并且强硬要求华兴银行在十天之内关闭,理清账目,离开杭州。”
“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宁信激动的拍着桌子:“崔府尹如此做派,分明是别有用心。”
燕七道:“如何别有用心?请府丞大人提示一番。”
宁信道:“杭州有个诚信钱庄,就是崔鹤林的亲戚开设的,垄断了借贷产业。华兴银行强势进入杭州,势必会对诚信钱庄展开强有力的冲击。崔鹤林不讲道理,要强行将华兴银行赶出杭州,还不就是为了谋取私利?”
燕七其实是知道诚信钱庄与崔鹤林之间的关系的。
他这么做,也算是投石问路,明知故问。
为的,便是让宁信表达看法。
燕七问宁信:“府丞大人,真没想到崔鹤林吃相竟然这么难看,将百姓利益置于不顾。如此自私自利,府丞大人难道就任由其胡作非为吗?”
“这……哎!”
宁信一声叹息,要多无奈,有多无奈。
第1117章 没想过取而代之?
燕七玩味一笑:“府丞大人有难言之隐?”
宁信尴尬的摇摇头:“在这杭州之地,崔府尹一手遮天,谁能奈何?就算我是杭州府丞,若非我处处小心,两袖清风,焉能在这个位置上久坐?燕公子,其中折磨苦楚,真是一言难尽。”
燕七眨眨眼,突然问道:“府丞大人,你就没想过取而代之?”
“啊?”
宁信闻言,眼皮子直跳:“燕公子此言,可让我无所适从了。”
燕七道:“这有什么!当官的就该有野心啊,只有做得更大的官,才能更好为百姓谋福。”
“宁府丞心里有百姓,也有超凡能力,处事圆滑而又不失正义,还能接受新鲜事物。这一切,注定了你有攀登高峰的潜力,为何就不能将崔鹤林取而代之呢。”
宁信一脸苦涩:“燕兄,你有所不知,崔鹤林就像是钉子,牢牢钉在了杭州,入地三尺,固若金汤,纵然是大象,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将钉子从地中拔出啊。若是有丁点机会,我岂能不加以把握?”
燕七嘿嘿一笑,一脸促狭:“光有蛮力,岂能成事?不就是一颗钉子嘛,换成是我,才不会拔钉子,而是直接把钉子钉入泥土之中,让他永远见不到天日,岂不是更好?”
“呀?”
宁信一听,不由得怔住了。
燕七的想法,果然天马行空,另辟蹊径。
不过,操作起来,也没什么具体的办法。
充其量,是个比喻而已。
宁信摇摇头:“燕兄,不瞒你说,崔鹤林行事谨慎,后面又有杨丞相作为靠山,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
燕七微微一笑:“机会无处不在,只是稍纵即逝,难以把握而已。”
宁信道:“这件事情先放一放,暂时没什么机会。不过,银行那件事情,我定要找崔鹤林去商议,华兴银行关乎与百姓民生,岂能让他肆意妄为?”
燕七摇摇头。
宁信还想着与崔鹤林商议呢。
这种事情,还能商议得通?
除非了砸烂了瘫子,不然,绝没有商议的可能。
宁信,圆滑是够了,思想也够开明,清廉也是不错,但就是少了许多魄力。
正在此时,差役传话:“府丞大人,崔府尹找您,有事相商。”
宁信点点头:“正好,我也想要和崔府尹商议关于华兴银行的事情,请他进来。”
燕七道:“我先回避一下。”
宁信摇摇头:“燕公子无需回避,坐在这里便可。”
燕七呵呵一笑。
宁信这是对自己不设防了。
很好!
“哈哈,几日不见,宁大人气色不错啊。”
一个五十多岁,一身华贵,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
满脸油光,喘息声浓重。
这分明是肥胖所致。
宁信向崔鹤林拱手,一本正经,表情严肃:“崔府尹请坐。”
崔鹤林刚要坐下,就看到燕七坐在一边。
他刚才问过差役。
差役说了,宁信的亲戚在里面谈话。
想必,这个年轻人就是宁信的亲戚了。
崔鹤林故意关心道:“宁府丞,这是你家的亲戚?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啊。”
宁信慌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
燕七马上一笑:“府尹大人慧眼如炬!府丞大人是我表哥。”
宁信愣了一下,马上变通过来:“哦,他是我表弟。”
崔鹤林看向燕七:“你是来投靠宁大人的?”
燕七道:“投靠谈不上,只是表哥算是大官了,我想借点银子,做点小本生意。可惜啊,表哥囊中羞涩,竟然一文不拔。哎,无语。”
“哈哈哈!”
崔鹤林放声大笑,望着宁信,半真半假的说:“宁府丞啊,你说你也真不知道变通,这么清廉,又有何用?身为杭州府丞,也算身居高位,手握重拳,表弟借点钱,做些小本生意,你竟然一毛不拔啊,一分钱也拿不出,难堪否?绝望否?”
宁信没有回应崔鹤林的嘲讽和试探,笑着反问:“崔府尹此来,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崔鹤林哦了一声:“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许久没和宁府丞见面了,想要关心一下。哦,对了,宁大人,令公子要去京城求学吧?”
宁信点点头:“是的,没想到崔府尹还记挂此事。”
崔鹤林大笑:“那是当然要记挂的,我们是搭档啊,关心一下,乃是分内之事。而且,我依然记得,令公子小时候就中了秀才,是个不世出的天才,求学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耽搁了呢。”
宁信还没听出来崔鹤林的用意。
燕七这厮八面玲珑,却早就听出了崔鹤林的弦外之音。
燕七在一边煽风点火:“崔府尹说的没错,求学之事,万万不能耽搁。只是,去京城求学,路途遥远,拜请名师,吃喝拉撒,花费众多,若没有万两银子,如何求学?哎,表哥,你也是的,你看你,没有钱,连孩子的学业都被你耽搁了,你这也太过分了。”
崔鹤林站起来,一副生气的表情:“宁大人,你这何止是过分,简直是残忍啊。你听到你表弟说了吗?好好的天才,竟然上不了学,天下之大,还有比这个更过分的事情吗?我听在耳中,难过在心头啊。”
宁信心里满是鄙夷。
你难受个吊啊。
猫哭耗子,用你假慈悲。
宁信刚要说出孩子已经去京城读书的事情,却看到燕七在向他使眼色,不让他说实话。
宁信打了个哈哈:“崔府尹关心的及时,此事,我会尽快解决,孩子读书之事,岂能荒废?”
“这就对了嘛,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穷,不能穷了教育。”
崔鹤林唱了一阵高调,又问宁信:“我还听说,你的祖母八十多岁,身体不太好?”
宁信点点头:“咳嗽不止,喘息不止。”
“哎,人老了,病就来了。”
崔鹤林一脸关心:“有没有去抓药啊?”
宁信还不知道怎么说,燕七在一边接口:“想要抓药,却没钱,就在家里挺着呢。”
崔鹤林‘火冒三丈’,怒斥宁信:“宁大人,不是我说你,你从小父母双亡,是你祖母含辛茹苦,一手把你养大的,此恩情,堪比天恩。现在,祖母有病,你竟然不去抓药,这就是最大的不孝。你如此做派,我……我甚感痛心啊。”
燕七在一边听了,偷看崔鹤林。
见他满是盛怒的脸上,藏着一抹嘲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