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大明 第21章

　　村民狂喜，向着庙外就跑，刚跑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礼数不全，又吓出一头汗，返回来，对着圣像噗通噗通又磕了几个，然后再次跑出庙去，大叫道：“天尊恩准了，来年能种庄稼了，哈哈哈，天尊恩准了！旱了三年了啊，三年了啊，这三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哈哈哈！来年终于可以种庄稼了。”

　　旁边跳出三夫人，逮着那村民骂道：“来年要是真的种上了庄稼，有了收获，切莫忘了还愿。”

　　村民赶紧道：“那是肯定要的。”

　　后面的村民见状，个个大喜，排着队，轮番开始了磕头许愿。

　　“求天尊保佑，来年我家的田地比平常年份多收成几斗粮。”

　　李道玄心想：这又有何难？给你安排点化肥就完事。

　　“一叶，告诉他，恩准了。”

　　高一叶拿腔拿调地转叙过去，那村民一楞，随即大喜，磕完头跑出了庙，站在村中狂笑：“哈哈哈，太好了，恩准了，我的愿望也被恩准了……哈哈哈……”

　　接下来出场居然是三十二，这家伙居然也学着村民的样子，排队到了天尊像的面前，跪好，磕头：“求天尊赐福，我想下面那玩意儿长大一点，时间能持续得更长一点，从此【龙精虎猛】。”

　　李道玄：“我擦，叫他马上滚！”

　　高一叶楞了楞，尴尬地对三十二道：“天尊生气了，叫你马上滚。”

　　三十二抱头鼠窜而去。

　　全村一百多人，连同李道玄在内，正玩得开心呢……

　　突然，守在城墙上的两哨兵，敲响起了城门上挂着的两个大竹筒，发出“空空空”的声音，接着大声叫唤起来：“哎呀，有人来了，外面有人来了，好多人来了。”

　　他们这么一喊，村子里的人马上就往城墙边跑。

　　李道玄本来正和村民们逗乐子呢，现在闻声也直起身子来，向着村子外面看。

　　不过，有趣的事发生了。

　　他的视距只有500米乘300米的范围，也就勉强笼罩高家村和周围的一圈田地，但村民站在城墙上横着看出去，视距却能延伸出几里，所以村民都开始示警了，李道玄居然还看不到有人走进箱子里来。

　　“妈的！好不方便。”

　　李道玄不禁又骂了一声：“这该死的视野范围，究竟要怎样才能提升？”

　　村子里这时候开始乱起来了。

　　在没有“组织度”的情况下，村民们都是一盘散沙，面对突发情况时根本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倒是刚刚抱头鼠窜出去的三十二，现在又精神起来，爬上城墙，看了一眼远处，立即大声指挥道：“有武器的都拿上武器，没武器的拿锅盖、扫帚、拖把、镰刀、锄头……反正有什么拿什么，全部给我上城墙。”

　　村民们本来没头苍蝇的窜，有个人出来指挥，立即无脑听从，也不管发号施令的是谁，立即就抄起各种乱七八遭的“武器”，爬上了城墙去。

第42章 不要考验人性

　　好一会儿之后，李道玄才明白了哨兵为什么那么慌，三十二为什么要让所有村民拿上武器上城墙。

　　原来，哨兵看到的，是一幅可怕的景象。

　　一大群人拖儿带女，哭爹喊娘在前面逃跑，后面则是大群贼军，挥着刀子，追着前面人的乱砍。

　　不时有人掉队，被追上来的贼军一刀剁倒，鲜血喷得老远。

　　前面的人见状跑得更慌，后面的人喋血之后更加凶残，陷入癫狂，一边追砍，一边还发出疯狂的笑声。

　　这谁看了能不慌？

　　高家村的村民们如果不是有个城墙保护着他们，还有个天尊悬浮在头顶上，看到这一幕只怕已经吓尿，已经开始想着怎么逃了。

　　“上城墙，快快快，所有人上城墙。”

　　“弓箭！我有一把弓，上次从山贼那里捡来的。”

　　“我有一把锈刀。”

　　“都带上，竹竿也拿上。”

　　村民们拿着各种乱七八遭的东西往城墙上爬。

　　铁匠辅的李大，高一一两人，居然从屋角里翻出了两套两当甲，往身上一套，再拿上大铁锤，瞬间变成了整个高家村里“装备最好”的战士。

　　两人身体也强壮，披着甲、扛着铁锤往城墙上一站，立即就有了定海神针般的效果，不少身体弱的村民，聚在了两人身边。

　　还有两个人虽然没装备，但牛高马大，也颇为威风，正是高初五和郑大牛，两人各拿着一把斧头，身边也聚了几十个村民。

　　就在他们完成了“站好防御位”的同时，外面的人也跑进李道玄的“视野范围”里了。

　　跑得最快的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像是一户有钱人家，他们居然有马车，只是马车在这没有官道的地方跑得很艰难，颠簸得很剧烈，所以并没有比用脚跑的人快上许多。

　　马车率先到了城门前，驾车的居然不是车夫，而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一看就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中年男子，仰头就对着城墙上大叫：“不知此处是何城？请开门，放我们进去躲一躲！后面山贼杀人，凶……”

　　他一句话没说完，三十二就叫道：“咦？这不是白先生吗？”

　　那人抬头一看：“啊，三师爷！我这是到了澄城县城了？不对啊！县城应该还远吧？”

　　三十二：“快开城门，放白先生一家进来。”

　　村民赶紧绞动木盘，钓鱼线拉动两扇木门，向着两边缓缓打开，白先生双手一甩，马车赶紧冲进了村来。

　　“可以关门了吗？”负责开门的村民大声问道。

　　三十二向外瞥，白先生一家因为有马车，和后面的人拉开了许多距离，所以打开城门放他进来不难，来得及关城门，但是后面那些步行逃跑的人，和山贼之间距离相差不大。

　　可以说是前脚跟着后脚。

　　如果放前面的人进村，后面跟着的山贼就有可能跟着一起冲杀进来，那可就……

　　短短一瞬间，他的汗水就流了下来。

　　是为了保护自己，下令立即关门？

　　还是为了救更多人，让整个高家村承担贼军杀进来的风险？

　　三十二并不是武将，面对这种情况时，他根本无法冷静的判断，整个人慌得不行。

　　好在李道玄并没有给他做出决断的机会！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李道玄不希望用这种事去把一个不算坏的人逼成坏人，咱有能力解决，就没必要考验人性。

　　他鼓起腮帮子，对准村外的黄沙地，呼地一吹。

　　漫天黄沙扬起，将后面的人与山贼笼罩。

　　山贼们要追着砍人，需要看得到目标才行，但逃跑的人不用，他们只要对着正前方，笔直的跑就可以了。

　　短短十几秒，逃跑的人就从黄色沙风中冲了出来，与山贼分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只要拉开了距离，李道玄就可以用手掌拍蚊子，或者给山贼们弹脑瓜崩了……

　　抬起手，想了想，又把手掌放了下来。

　　拍死他们随时可以，不急在一时，而且太过惯着小人们也不好，得让村民们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否则哪天自己不在的时候，全村都没一个有战斗经验的人。遇到点事全抓瞎，空有坚城，还是被人一波打穿，死无葬身之地。

　　启动天尊冷眼看世间模式，先看看现在的高家村如何操作。

　　逃跑的那伙人借着沙风之助，与山贼拉开距离之后，三十二就不需要考验人性了，大声道：“把所有人都放进来再关城门。”

　　他才吼了一句，那白先生居然也上了城墙来了，他家的马车冲进城池之后，他就立即跳下了马车，快步冲上了城墙，站到了三十二身边，大声吼道：“手里有弓的，对准山贼乱射几箭，吓阻他们一下。”

　　他一个外来人，跳上城墙就开始指挥，挺不客气，但有趣的是，村民们也不管是谁指挥的，反正有人指挥就听呗，拉开从上一次的山贼那里得来的弓，对准外面的山贼刷刷射去。

　　稀稀拉拉几支箭矢，有气无力，毛都没射中一根。

　　但吓唬山贼也够了，那伙山贼齐刷刷停在了几十米的范围外，仰头看着眼前的巨大城墙，小声议论起来。

　　前面逃跑的人趁机涌进了城门，村民们赶紧转动绞盘，还有好几个人帮着推，轰的一声，将城门给关上了。

　　白先生现在才松了口气：“幸亏我君子六艺学得还行，尤其是‘御’这一艺没有丢下，亲自驾御马车，一路逃亡过来，也幸亏这里有你，否则在下就命丧黄泉了。”

　　三十二有点慌：“白先生，你这是……什么个情况？”

　　白先生叹道：“白家堡，被贼人攻破了。”

　　三十二：“【大吃一惊】！”

　　白家堡，也就是白家的家堡。

　　白家说不上是很厉害的士家大族，只能算是一个小家族，祖上出过一位知府，一位县令，但到了这一代，家中已无人在朝中为官。

　　凭着祖上留下的基业，白家在澄城县还是很吃得开的，家里有一个坚固的家堡，有几十号家丁护院，还有上百名佃户，并且白家一直出钱出力，组织白家堡附近的村民们成立民团，抵御盗匪，实力不弱。

　　附近的小股马贼山贼，从来都不敢惹白家堡。

　　三十二真没想到，贼人居然攻得破白家堡，这他妈的什么贼人这么厉害？

　　白先生指着城外那些正对着城墙议论纷纷的贼人，摇头叹道：“追来的这几十个贼人只是一小撮，后面还有数百上千人，我的白家堡只挡了他们两个时辰不到，就被贼子攻破，民团完了，家丁护院也损失惨重，就逃出来这点人……”

第43章 怕他们个锤子

　　三十二有点慌：“数百上千？哪路贼人能有这样的规模？”

　　白先生摇头叹道：“半个多月前，白水王二造反，杀进县城，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三十二：“当然知道，所以我现在躲在高家村呢。”

　　白先生：“王二造反之后，立即带着几百个反贼，躲进了附近的山中，巡检程旭率兵去缉拿，在山里转了几天，却连王二的影子也摸不着。”

　　三十二：“……”

　　白先生长叹道：“他这么一闹，成了个坏榜样。各地相继暴乱，许多交不起税的农民，学着王二的样子，反了。那巡检程旭手下只有一百来个兵丁，又不会分身术，哪里管得了这许多地方的农民一起造反？他一天到晚疲于奔命，按下东边的乱民，西边又起，按下西边的乱民，东边又起……据说他最近经常在感叹，他累得看见了太奶奶向他招手。”

　　李道玄听到这里，不禁“噗”的一声差点笑出声来，程旭就是上次被我放女鬼笑声吓跑的武官吧？原来最近这些天他在到处打地鼠。

　　三十二：“我这些日子躲在小村子里，消息闭塞，倒是不知此事。乱民造反，程巡检兵力不济，理应上书朝廷，请大军来镇压吧？”

　　白先生哭笑不得地道：“上书了啊，好多官员、乡绅、士族，纷纷联名上书，连我都去签了个名，但是陕西巡抚胡廷宴，年老昏怠，害怕这事情被上面知道了治他的罪，极力隐瞒此事，哪里愿意上报，把上书求援的人全部杖打二十，赶出了巡抚衙门，还说什么‘此饥氓也，掠至明春自定矣’，你听这说的人话吗？”

　　三十二僵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旁边高初五好奇地问道：“掠至明春自定矣？这句话我没有听懂。”

　　白先生瞥了高初五一眼，见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农民，不想理会。

　　但三十二却低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让反贼们随便抢，抢到明年开春，他们自然就不抢了，该回家种庄稼去了。”

　　高初五：“！！！”

　　旁边的村民们：“！！！”

　　所有人瞬间无言……

　　过了好几秒，高初五大怒：“那我现在提把刀出去，见人就抢，也不会有人管我罗？我抢到明春，回来种庄稼，又是一个良民？”

　　没人答他，但是三十二和白先生那沉重的表情，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高初五：“我他妈的也反了算了。”

　　高一叶“啪”地给了高初五一巴掌：“初五哥，醒醒，你气坏脑子了吗？”

　　高初五：“……”

　　被圣女抽了一巴掌，高初五这下冷静下来了，高家村的人不需要出去抢，他们有天尊庇护，而且，天尊不喜欢别人烧杀抢掠，他老人家对待贼人的态度，那可是一巴掌一个，全部拍成肉饼的。

　　要是自己变成了贼，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肉饼。

　　白先生黑着一脸道：“巡抚大人不管事，不上报，不派兵，这事情很快传开，那些反贼知道之后，更加嚣张，规模也越来越大，短短半个月间，就有好几只流寇作乱，动辄几百人，上千人的规模，横行十里八乡，愿意加入他们的就全都裹胁着一起，不愿意的就杀个干净，抢走财物。”

　　众人：“……”

　　大伙儿说到这里，城外的那群山贼，突然鼓噪起来。

　　不一会儿，山贼堆里钻出来一个人，仰着脖子，对着高家村大声喊叫道：“这是哪个有钱人建的城池？让他出来说话。”

　　村民们的眼光都转向高一叶。

　　高一叶见状，正打算出来，三十二却挡住了她：“高姑娘，您可是圣女，和这群人说话辱没了您的身份，而辱没了您就是辱没了天尊，可不敢这样。有什么话让我去说，您只消转叙天尊的命令就好。”

　　高一叶便不说话了，安静站着。

　　三十二站到了最前面，大声道：“何方刁民，犯我高家村？还不快滚！”

　　他做了多年师爷，在面对普通老百姓的时候，自有一股气势。

　　那群贼人也不认识三十二，还以为他就是建这个城的富家士绅，便大声吼道：“你就是这里的话事人吧？很好！限你半个时辰之内，交出十石粮食，我们便饶你狗命，否则我寨全数好汉齐来，管叫你这小小城池，和白家堡一样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