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默的糕点
结果,竟然遭到了如此下场。
“克惠,我错了吗?”沈葆桢忍不住问道。
李续宾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没什么错。”
沈葆桢道:“你难道不觉得我太冒险了,所以才会遭此大败?”
李续宾道:“那是因为幼丹你别无选择了。”
李续宾这句话,仿佛并没有安慰到沈葆桢,因为对方的那种坦然,让他更加不适。
攻陷武昌之后,李续宾被封了记名湖北按察使,表面上的官职和沈葆桢一样的,但是没有经过历史上的九江大胜,他此时显得看淡不少。
沈葆桢道:“那苏曳为何就不去招降韦俊,不去招降杨辅清?”
李续宾道:“因为他先赢了一局,就显得从容了。”
沈葆桢仿佛依旧没有被安慰到,依旧心痛如绞。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日第一次九江之战,曾国藩战败,水师全军覆灭之后,是如何扛过来的?
而且在那之后,半个湖北也全部被石达开攻陷,曾国藩可谓是一败再败。
但是有一点,曾国藩是真正掌握兵权的,而且是湘军领袖,无可取代。他败得起,别说一次,两次三次他都败得起,都有本钱一次一次翻身。
但是他沈葆桢败得起吗?
而且这一次南昌易帜,表面上他邀请了曾国藩和胡林翼,但人家都没有来。
关键是人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他沈葆桢也不希望别人来,不想被人分了功劳。
现在彻底失败了,那责任也要他一个人扛。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刺耳的声音。
“敌袭,敌袭!”
很快,外面传来了厮杀声,马蹄声。
太平军追杀上来了。
沈葆桢大怒,这杨辅清是疯了吗?至于这样无穷无尽的追杀吗?
连大晚上的都不放过。
殊不知,杨辅清也没有办法。
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立下功劳,证明自己配得上辅王之爵,所以一定要活捉,或者击杀清妖头子沈葆桢。
沈葆桢,李续宾,或者苏曳,这三个清妖头子,任何一个人的脑袋,都可以让他向天王表功了。
厮杀声,不绝于耳。
如今,双方的人数就更加悬殊了。
而且这个大宅的寨墙,还是太单薄了。
这大晚上的,开枪也无法瞄准,湘军的武器优势也无法发挥出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
立刻有人来报:“两位大人,必须立刻逃跑了,发逆就要攻破寨墙了。”
于是,沈葆桢和李续宾不得不又带上心腹,趁夜逃走。
如同壁虎断尾一般,又有一群湘军断后,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就这样,一路狂奔,一路逃亡。
不知道逃了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县城。
竟然不是太平军的旗帜,应该是当地民团。
沈葆桢上前高呼道:“我是江西按察使沈葆桢,立刻开启城门,让我们进城。”
城头之上,一个彪悍汉子大声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沈葆桢,赶紧离开,否则我们就开枪了。”
沈葆桢旁边官员大喊道:“大胆,你们莫非要造反吗?这还是不是大清的天下,你们的县令呢?”
城头上的彪悍汉子道:“县令?死了,自杀了。”
不少人觉得清廷的官员那么腐败,卖官售爵这么普遍,所以地方主官肯定特别贪生怕死。
但实际上,因为清廷对守土职责看得非常重,一旦丢了城池,基本上会遭到严惩。所以不管是面对洋人,还是对太平军,只要丢了辖区主城,那么相当部分地方主官都会选择自杀。
从县令到巡抚,死者不计其数。
此时,城头上的民团头子,已经看到了远处的烟尘了,看到太平军杀过来了。
顿时,他大声吼道:“我们不认识什么沈葆桢,立刻给我滚,否则就开枪了。”
“三,二,一!”
这群人,就直接举枪瞄准,沈葆桢等人。
沈葆桢明白,这群民团份子,身份不明,要么是地痞流氓,甚至很多是天地会等帮派分子,立场更是不清楚,可能偏向清廷,也可能偏向太平天国。
无奈之下,沈葆桢只能讪讪撤退。
带着两三千残军,继续逃亡。
果然,等杨辅清的军队到达这个县城下面的时候,城头上立刻升上了太平天国的旗帜。
城头上的民团头子大声道:“大王,清妖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杨辅清本来打算让这个县城立刻交上一些粮草的,但是这一声大王喊到他的心里去了。
看了这个民团头子一眼,努力记住这个人的面孔,以后要提拔他。
也休要怪杨辅清激动,此时太平天国的王爵还是非常珍贵的,加起来都没有几个,不像后来随意乱封,让王爵含金量急剧贬值。
杨辅清放弃了打劫这个县城的念头,继续率领一万多人,疯狂追杀沈葆桢的残军。
而沈葆桢和李续宾,继续狂奔。
一直逃,一直逃。
甚至此时都有些慌不择路了,乌云压顶,遮住了太阳,甚至都失去了方向感了,就只能本能地朝着北边跑。
跑着,跑着!
前面忽然没有路了,一条河横在了面前。
此时是汛期,河水暴涨。
后有追兵,前面大河拦路。
眼看着,已经到了绝路。
顿时间,沈葆桢悲从心来,但是李续宾却没有心情伤风悲秋,直接道:“这种大河,不超过十里,一定会有桥,朝着左边跑。”
然后,沈葆桢和李续宾带着两三千残军,朝着左边狂奔。
此时,已经没有路了,全部都是农田,而且最近下雨,都是泥泞。
从昨天逃亡到现在,几乎没吃没喝,每一个人都仿佛到了极限。
偏偏因为战乱,这片区域的农田大部分都已经荒了。
后面杨辅清的一万多人,继续疯狂追杀。
沈葆桢和李续宾带着残军,沿着大河一直跑,一直跑。
几乎都要绝望了。
到底哪里才有桥啊?
怎么这么远啊?
一直狂奔,狂奔。
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一座大桥出现在了前面不远处。
沈葆桢和李续宾狂喜,身上仿佛又充满了力气,拼命朝着这座大桥逃过去。
但是杨辅清的大军,又很快追上来了。
沈葆桢和李续宾,带领着残军冲过了这座石桥。
不能再这样被追下去了,否则迟早会被追上杀光的。
李续宾道:“第四营管带,带着你的兵,留在桥头阻击敌人,进行断后!”
第四营管带脸色微微一变,他当然知道,留下来断后,那就是死。
他是李续宾的族弟,而且也是罗泽南的弟子。
顿时,他猛地一咬牙道:“是!”
然后,他率领着四五百人,在这座石桥上构建阵地,断后阻击杨辅清的大军,延迟他们的速度,为沈葆桢和李续宾的逃跑争取时间。
在开阔地带,就算想断后都不可能。
唯有在这种石桥的狭窄地带,才能做到。
而且湘军也装备了先进的洋枪,在这种环境下有优势。
沈葆桢和李续宾继续带着残军逃跑。
很快,后面又传来了厮杀声,传来了一阵阵枪响。
李续宾心痛如绞,这个时候他能派出去断后的,那都是嫡系啊。
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啊,这断后明显是死路一条的,他如何舍得啊?
但是这个时候,他和沈葆桢甚至不能回头看一眼。
只能抓住这个宝贵的时机,继续疯狂逃跑。
但是跑着跑着,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大河。
这个时候,别说是沈葆桢了,就连李续宾都要绝望了。
怎么河那么多啊,这才隔得了多远啊,怎么又有一条大河啊。
越靠近长江和鄱阳湖,河网就越是密集,没有大河才怪呢。
没办法,只能继续沿着河边跑。
这里就不再是田野了,全部都是烂树林了,烂泥巴地。
走得人简直怀疑人生。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都没有见到桥。
接着,后面的追杀声又来了,杨辅清的军队又追上来了。
这就意味着一个结果,刚才断后的那一个营的湘军,全部战死了。
李续宾泪水涌出。
他的残军,体力完全到了极限。
后面杨辅清的追兵,黑黑压压,完全望不到头。
但是这条大河,依旧看不到任何桥的身影。
难道天要亡我沈葆桢,天要亡我李续宾吗?
从南昌到九江,也就是不到三百里啊,如今已经整整跑了一天一夜了。
完全见不到九江城的任何影子。
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又要被杨辅清大军追上的时候,前面猛然间出现了一座桥。
不是石桥,而是吊桥,悬索桥。
沈葆桢和李续宾大喜,带着残军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摇摇晃晃中两三千残军,拼命地过桥。
但这毕竟是悬索桥,承载力是有限的。
过桥,自然也就慢了。
所以,这两三千残军刚刚过了不到两千人,杨辅清的大军就已经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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