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39章

作者:孑与2

  云初发明的烤炉桌子,现在就成了云家人最喜欢的东西,每到晚上,全家人围坐在烤炉桌子边上,将腿脚放在桌子底下,再盖上一个小被子,就感觉不到冷了。

  “从前啊,有一只猴子,这只猴子没有爷娘,是天生地长的,有一天,猴子发现自家猴群里有一只最老的猴子去世了,所有的猴子都很悲伤,于是,这个猴子就准备去海外的仙山寻找长生不老之术……

  你这泼猴,这不学,那不学,到底想要学什么呢?

  菩提老祖就用戒尺在猴子的后脑勺上拍打了三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猴子惹怒了仙师的时候,猴子却知晓这是仙师给他的暗号,要他三更天的时候,从后门进来找……

  啊,困死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娜哈,滚出去睡觉,别想再躺在我跟你嫂嫂中间睡。”

  云初非常的困倦了,再加上讲故事讲的多少有些不耐烦,就准备睡觉,明天还要应付狗日的贺兰敏之呢,不就是揪着头丢出窗外嘛,这种事在国子监里曾经发生过不下一百次,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就他贺兰敏之事多,还告状告到了御史台。

  云初把话说完,暖桌边上的人没一个动弹的,包括号称见多识广的老猴子也是一样,就连虞修容怀里抱着的小小女婴也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等着听故事呢。

  “继续说啊,还早呢,不着急睡觉。”平日里睡得比谁都早的虞修容这一刻比谁都精神。

  云初知道,讲故事就没有个结尾,尤其是再讲下去,就要讲到猴子去龙宫借宝贝的故事了,这个时候,这群人一定更加不愿意睡觉了。

  娜哈将脑袋靠在老猴子肩膀上,而老猴子则目光炯炯的盯着云初。

  至于崔氏,怀里抱着一个针线笸箩,听了好一阵子故事了,还没有动一下针线。

  这就没办法了,云初准备继续讲,等讲完猴子的故事,他就把江流儿的故事讲出来,恶心不死玄奘不算完。

  谁让这个老和尚,直到现在还不愿意见他,还说什么,相见不如不见的废话。

  天亮的时候,云初打着哈欠起床了,回头看看床榻,娜哈缩在虞修容的怀里睡得正香,还把一条腿搭在嫂嫂的丰满的臀上,看的云初火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天啊,哪有妹子一天到晚打着怕冷的旗号整天霸占着嫂子的,偏偏虞修容对娜哈可怜巴巴的表演一点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这就导致云初想跟老婆亲近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昨晚讲故事丝毫不处云初预料之外的讲到了大闹天宫,本来故事不算很长,主要是云初要不断的给老猴子解释什么是东胜神洲,什么是西牛贺洲,什么是傲来国,这才耽误了很多时间,讲故事讲到了三更天。

  去御史台接受质询,这是官员之间解决纠纷的地方。

  再见到贺兰敏之的时候,这家伙头上还包着麻布片子,从手法上云初能看的出来这是老何亲自下的手。

  贺兰敏之根本就没有伸冤者的基本素质,见到云初来了,还娇滴滴的起身施礼。

  “那一日方知云兄秉性,才知晓为何金光王子会对云兄念念不忘,痛定思痛之后,方知,何为痛,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人记得牢。”

  云初木然的瞅着坐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中年御史道:“我现在又想打他了。”

  中年御史喝了一大口枸杞汤,冲着云初摆摆手道:“今日来御史台,只是为了分出一个对错,又不是什么大事,云县丞切莫因为一件小事,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就在云初跟中年御史说话的时候,贺兰敏之慢慢起身,居然扭动着屁股,一边拆头上的麻布片子,搞得跟脱衣表演一样风情万种。

  中年御史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碗顿在桌子上,瞅着贺兰敏之道:“你就不打算给周国公,以及武昭仪留半点颜面吗?”

  贺兰敏之撇撇嘴道:“我母亲在侍奉陛下,我二姨在侍奉陛下,我妹子也因为侍奉陛下而死,我如今也想侍奉陛下,只恨是男儿身……”

  不等贺兰敏之把话说完,云初就撞破御史台的窗户跑了,那个中年御史跑的也不算慢,就是出门的时候因为地上有冰,摔了一跤。

  云初将这位难兄难弟搀扶起来之后连忙道:“我可什么都没有听见。”

  中年御史点点头道:“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两人相互安慰的时候,贺兰敏之脱掉了外袍,露出一身水红色的里衣,靠在御史台的大门上哈哈大笑,开始只是娇笑,后来就变成了男子的哈哈大笑,笑的颇有些癫狂的意味。

  中年御史的脸色阴沉似水,对云初道:“云县丞且自去,此事的个中情由某家已经知晓,罪不在云县丞。”

  云初怜悯的看着中年御史抱拳道:“多谢兄长,却不知兄长如何解决这个烂摊子呢?”

  中年御史叹口气道:“还能如何呢,唯有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能把这只癞蛤蟆甩给御史台,云初的心情非常的好,眼看就要到吃饭时间了,就准备去太医署混一顿饭吃再回去,自从老何成为这里的医判之后,就从晋昌坊大食堂培训了六个大师傅,虽然不如晋昌坊的大师傅那般好,却也有六七成功力了。

  进入太医署大厅,云初就看到两具白骨分列左右,只是白骨脑门上的字不知为何给去除了。

  何医判从矮几边站起来道:“别看我,白骨上的字迹是被老祖宗下令抹除的,还教训我们说,医者要有仁心,不可毁人千秋万代。”

  “柳州的疟疾止住了吗?”

  “柳州没疟疾,是柳州人得了疟疾,冬天来了,疫情已经松缓下来了,这一次老祖宗亲自去了柳州,就想试试新药,如果有效,就在全大唐施行。

  兄弟,黄花蒿真的管用吗?”

  云初道:“总要试过才知道,不过呢,老祖宗经验丰富,应该能药到病除。”

  “那是,那是,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住老祖宗的奇难杂症,我们恭候老祖宗的好消息就是了。”

  跟着老何走了一遭太医署的食堂,只看食堂外边拿着食盒等着吃饭的官员们把队伍排的老长,就知道老何这一次又办了一件很得人心的好事。

  “以前的太医署的伙食尾子给大家发的少了,都会落下埋怨,现在不一样了,把饭费公帑全部花光,同僚们也没有半点怨言。

  现在麻烦的就是别处的同僚也想来太医署用餐,让他们把本部的饭费公帑转过来,他们又不肯,真真是不为人子啊。”

  别看何医判在抱怨,遇到外边来吃饭的同僚,脸上却笑得开了花。

  云初仔细看了一下,能正大光明在这里排队取饭的人,都是大佬们在衙门里的助手,怪不得何医判会笑得跟花一样。

  在提前进入没开门的饭堂之后,何医判一边跟云初一起装饭,一边若有若无的道:“没人喜欢那个人,可是,人人都躲着他,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混账,可是呢,每一个人都不愿意得罪他。

  你这人什么道理都通,怎么就管不住你的那双爪子呢,跑就是了,打他做什么呢?

  他就算是再混账,也有一个二姨罩着他,被他恶心到了不说,还坏你的前程。”

  老何这种老油条能说出这一番话,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云初自然要领情。

  不断地点头答应,一边将硕大的肉丸子往自己的盘子里装。

  吃饭的时候,何医判又道:“三天前奉昭去宫里给一个宫妃看病,小小的一间黑屋子里没有门,恶臭难闻,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伸出来一条只剩下骨头的胳膊。

  你说,都这样了,还看啥病啊,我觉得她病重一些可能更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云初吃了一个肉丸子,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就是两个小御医,看病是天职,其余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何医判用筷子指指云初道:“既然都明白,干嘛还要把人家的外甥打的那么惨?”

第七十七章 创造历史的人

  关在小黑屋里面的人是谁?

  老何没有说,云初觉得应该是王皇后。

  因为自从出现了厌胜事件之后,王皇后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而自从出现贺兰被毒死这件事之后,云初就知道武媚已经基本上掌控了李治的后宫。

  毒死年轻妖娆的贺兰,留下年纪大的韩国夫人武顺,云初认为这可能是武媚故意这样做的。

  韩国夫人对她来说不是威胁,贺兰才是。

  每个人都知道是武媚杀了贺兰,却没有一个人敢直接说是武媚杀了贺兰,这中间的区别很大。

  现在估计连李治都清楚的知道,杀了贺兰的就是武媚,这就是他为何几次三番的不愿意继续追查下去的原因,身为皇帝却又明白不能放任武媚,这才有了刘仁轨彻查贺兰死因的事情。

  就因为李治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最终导致一切罪恶归于王皇后。

  每日里分析李治与武媚,这成了云初在长安城里生活的最大乐趣之一。

  就像是在看一场很长的电影,自己只大概知晓电影的内容,现在,由这两个人把所有的细节填补完毕,这个电影故事就非常的完整了。

  这是一种恶趣味,不过,却是一个官员必备的一个素质,一个观察过程的一个难得的机会。

  从皇城出来的时候,云初看到贺兰敏之正揪着那位中年御史在说话,或者不能说是说话,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贴在御史身上了。

  也不知道这位喜欢喝枸杞汤的御史能不能抵抗得住,反正,云初骑着枣红马跑的比谁都快。

  来到朱雀大街上,云初发现长安现在很繁荣,主要是朱雀大街上满是运载建筑货物的马车,骡车,牛车,驴车,同时,还有大队,大队的运载建筑垃圾的各种车不断钻进一些坊市。

  各行其道的显得极有规矩。

  刘仁轨就守在安业坊,眼看着那些蚂蚁一般的百姓们将那些建筑垃圾分类整理后,就安排各种车拉着去了该去的地方,最神奇的地方在于,所有运载建筑垃圾的车都必须用破布将垃圾覆盖住,不允许有垃圾在运输过程中,掉落在大街上。

  或许,这就是云初说的专业。

  这些人从日出一直干到日落,从不休息,所以,原本堆在安业坊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废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

  云初出现在安业坊的时候,刘仁轨就朝他招招手,云初下了马,来到刘仁轨身边道:“县尊何须这般盯着,如果事后有任何不满,下令他们整改就是了。”

  刘仁轨摇头道:“百姓信心不足,本官在这里盯着,他们就能安稳一些。”

  云初点头道:“长安县是一个事故多发区,县尊盯着也是理所当然。”

  刘仁轨瞅着云初道:“房子是小事情,你给我的文书我看过了,如果按照文书上所说,明年五月一日,确实能有房子交给百姓,你也能获得很大的一块土地。

  对于你赚钱,赚地,我没有什么看法,只要大家都觉得自己赚了,那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感兴趣的是你的办事方式,而不是你赚多少钱。

  这段时日,我查了你的过往,说实话,你的身份是存疑的,你的故乡,也就是雍县前梁里,那里已经废弃了十年之久,如今想找一个认识你的人都做不到。

  太宗年间对于国人出玉门关的禁制严格,即便是当年玄奘西行也是困难重重,不得不偷渡关城,我很想知道你们一家人当初是如何出关的。

  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何会流落到回纥人的地盘,并且被回纥女人抚养长大。

  更想知道,你,一个婴孩,是如何在回纥这样一个异族部落,却奇怪的长成了一个标准的唐人。

  如果你仅仅会说唐人话,模样像唐人也就罢了,这并不稀奇。

  可是呢,你却在没有真正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却在我大唐科试上一举夺得第九名。

  我亲自问过当时的阅卷官,李义府是你老师,可能会袒护你,褚遂良却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被收买的人,他亲口说,以你卷子上的内容,被选材为第九,其实是有些压低了。

  还有,如果科选可以有人情,可以走捷径,那么,个人诗词一道上就没有这种可能了。

  不论是莫笑晋昌渠水浅,观鱼胜过桃花江,还是的你的陋室铭,亦或传闻是你代雁门郡公写的《男儿行》或者是最近名藻长安的《别狄大》,这都不是一个在回纥人部族中长大的孩子可以写出来的。

  也就是说,本官认可你的才智,但是,你必须告诉本官,你是唐人吗?”

  云初皱眉道:“请查看我的户籍。”

  刘仁轨摇头道:“雍县经过高祖,太宗,以及陛下三次更改,户曹管理非常的疏漏,再加上那里虎豹横行,里坊百姓凋敝,以至于,你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初道:“我觉得你这是在羞辱我。”

  刘仁轨道:“并非羞辱,而是老夫格外的看重你,若你只是一般百姓,老夫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然,你不是普通百姓,以你现在的成就来看,四十岁入六部执掌一方,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既然如此,老夫自然要好好地看看你,如此,才能以重任托付。”

  云初摇头道:“我没有想要当什么六部的大佬,我平生最想担任的官职就是长安京兆尹。”

  刘仁轨轻笑一声道:“跟你那个要把长安贴上金箔的志向有关吗?”

  云初冷着脸对刘仁轨道:“我一点都不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假如你能多活一段时间,你就有可能见到一个金碧辉煌的长安城。”

  刘仁轨摆摆手道:“老夫从不笑话别人的志向。”

  “你刚才笑了。”

  “那是老夫的不对,不过,还是要告诉你,都城迁徙洛阳,已经是定局了,只待洛阳宫室建成,朝廷就会搬去洛阳,到时候,你还愿意留在长安这座西都吗?”

  云初大笑一声道:“某家的志向岂能被外物所左右,今日我们换不投机,就此告辞。”

  说完话,云初就骑上枣红马,气咻咻的走了。

  刘仁轨背着手瞅着云初远去的背影苦笑道:“老夫也情愿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唐人,所作所为只是为了证明你就是我唐人,是我们的血脉兄弟。”

  对于刘仁轨的怀疑,云初其实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自己跌官职每高升一次,就必然会重新调查一次,随着官职越高,那么对于他的来路调查,自然也会越发的仔细。

  云初并不在意,经手自己户籍一事的人,已经全部战死了,都成了大唐的英烈。

  而方正,则是一个出了名的不愿意管理俗务的浪荡子,所以,就云初做这件事的时候,对照的是后世的户口管理严密程度,所以,当唐人以调查唐人的方式去调查云初,要是能查出来漏洞,才是最大的怪事情。

  今天回到家里,受欢迎的程度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就连崔氏,也走过来,拿着一块毛巾,将云初身上的灰尘全部掸掉,并且还蹲下来试图擦掉他鞋子上的灰尘。

  虞修容抱着那个胖丫头笑吟吟的,最恐怖的是娜哈居然把她最心爱的甜瓜也大方的给云初分了一块。

  “回来了?”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的老猴子都破天荒的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对于云初殴打贺兰敏之的事情,全家没有一个人问起,自家郎君这些年打的人多了,也不差他一个。

  “想听故事就要等到晚上。”

  云初可没有打算没日没夜的给他们讲故事。

  老猴子瞅着云初道:“玄奘大师给了你那么多的帮助,你也应该帮帮他,想想怎么才能把法相唯识宗的道义好好地传播到天下。”

  云初摊摊手道:“跟人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与披上袈裟从此六根清净相比,你们法相唯识宗有那一点可以跟人家在传播能力上相比的?

  我这种过五关斩六将当上进士的人,跟你讨论佛法的时候,你还经常说我歪曲经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