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60章

作者:孑与2

  武惟良假模假样的点点头,就强撑着向中庭走去,此时此刻,如果不是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他早就想跑了。

  中庭的场面更加糟糕,这里很明显就是主要的肉搏场地,倒地而死的吐蕃人不下十人。

  每一具尸体都身中数刀,一些尸体的上面还有明显的箭矢造成的创口,只是,凶手已经把尸体上的羽箭全部带走了。

  这说明凶手撤退的时候非常的从容。

  “不良人就是发现吐蕃使者住处有斗殴之声传来,这才吹响口哨,呼唤援助,只是等不良人,金吾卫的人包围了这座宅子之后,里面已经没有了贼人的影子。

  于是,金吾卫就在今日凌晨时分,在城门口进行了严格的检查,凡是身怀武器者,以及身上有刀剑创伤者,全部扣押。

  所以,卑职以为,贼人还在长安,并未离开。”

  彭寿把话说完,武惟良就点点头道:“应该再次大索永兴坊,你们看,这么高的坊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爬的,迅速查验坊墙,看看贼人是从哪里进来的,如果没有痕迹,就证明贼人还在永兴坊。”

  这些话武惟良是跟随同他一起来的金吾卫说的,于是,一群金吾卫就去寻找高墙上的痕迹去了。

  彭寿小声道:“云县丞,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云初低声道:“我曾听闻吐蕃使者一向豪爽大方,每次宴请有用之人,都会在长安最奢华的所在,因此……”

  彭寿点点头道:“既然我们这位武将军对于立功的兴趣不大,那么,就再试试财货。”

  一行人进入后宅之后,最显眼的尸体毫无疑问就是噶伦的,因为他的头不在脖子上,而是滚落在台阶下面,死都死了还用一双死鱼眼狠狠地瞪着云初看。

  也不知道彭寿在那边跟武惟良嘀嘀咕咕说了一些什么,就听武惟良大声道:“金吾卫听令,封锁整个后宅,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一步,从现在起,吐蕃使者灭门案,就由我金吾卫接下了。”

  云初遗憾的看着散落在门口的一些玛瑙,珠宝,彭寿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那些珍宝,两人目光中都是一副恨不当初的模样。

  武惟良从地上捡起一块红艳艳的玛瑙,对着阳光看的不亦乐乎,云初在一边羡慕的道:“这是一方血玛瑙,如果用来篆刻印章,可以传世。”

  彭寿也在一边道:“总是听说吐蕃盛产宝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正在欣赏玛瑙的武惟良脸色一变,对云初跟彭寿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归我金吾卫了,你大理寺就不要多事了。”

  话刚刚说完,见云初一副很期待的模样,就对云初道:“你们万年县也滚蛋吧。”

  于是,不情不愿的云初跟彭寿拿出两份文书,请武惟良签署之后,就果断的带着自己的部下撤离了。

  才出门,云初跟彭寿同时抬手抱拳,然后相视一笑,就各自收兵回营了。

  温柔听了云初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就摇摇头道:“武家没有好人才啊。”

  云初笑道:“不用武家的这几个废物,武媚手中也确实没有真正可以让她放心的人手。

  这几个人虽然愚蠢,却不会背叛武媚,估计武媚也是抱着加个猴子也能添一分力的想法捏着鼻子用的吧。”

  温柔道:“我们这一次留下来的破绽还是有一些多的,那些仆婢们,以及两个躲在仆婢群众的吐蕃女人,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把徐大麻子的消息传到吐蕃。”

  云初摊摊手道:“尽人事,听天命。”

  温柔笑道:“确实如此,尽人事,听天命。”

  云初回到家里的时候,娜哈再次如同小狗一般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

  这一次她可倒霉了,哥哥身上没有女子的胭脂香粉味道,却有一股子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血腥味。

  张嘴干呕两声,然后抹一把泪花道:“你杀人了,还杀了很多人?”

  原本在一旁假装看热闹的虞修容闻言,迅速遣散了周围的家仆,也在云初的衣衫上嗅嗅,即便是有准备,也烦恶欲呕。

  接着,就是崔氏。

  等屋子里就剩四个人的时候,虞修容小心的问云初:“能说吗?”

  云初点点头道:“昨天看到一个美人,就爱慕难舍,把她抓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准备行一点不轨之事,结果,那个女子反抗激烈,就拿出刀子给砍成了八瓣,这才弄得满身都是血腥味。”

  听云初这样说,虞修容紧张的面容顿时就松弛下来,拍一把云初道:“夫君尽糊弄人,妾身可是听说,那个美人儿都扫榻以待了,您还用的着强来?”

  云初脱掉衣衫丢在一边道:“真话就是,昨夜吐蕃使者被人灭门了,一口气死了三十三个人,其中有十几个是在熟睡中被人抹了脖子,血都快流成海了。

  哦,还有,灞桥边上砍断柳树,亲吻歌姬,还作诗作的很厉害的那个人不是我。”

  虞修容委屈的瞅着云初,似乎要有很多话说,最终在云初的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道:“你呀……”

  尽管虞修容表现得很细腻,云初还是从那两个字里面感受到了无穷的委屈。

  就再一次认真的对虞修容道:“那个人真的不是我,是你想多了。”

第一百零九章 人的命是不同的

  自从正式将案子转交给了金吾卫之后,云初就对吐蕃使者被灭门一事就丢之脑后。

  这期间,金吾卫的长史涂远鹤来寻找过云初两次,每一次来都拐弯抹角的说话,希望万年县能够担当起自己应该担当的职责,把吐蕃使者灭门案再勇敢的承担起来。

  还话里话外的指责云初办事不地道,尽捡着金吾卫里的傻子来欺负。

  云初好不容易丢出去的黑锅,如何再肯扛回来呢,所以,不管涂远鹤怎么说,云初都不肯上当。

  案子是自己做的,然后再由自己接手破案,这是对大唐律法的严重不尊重,会遭报应的。

  在官场上,丢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别说皇后的侄子,就算是皇帝的侄子,该往他身上丢锅的时候没人会手软。

  技不如人之下,又占据高位,本身就是一件错事,在这种状况下,被人丢锅了,责任只能从自己身上找。

  在大唐,太子背黑锅的次数尤其多,尤其是李承乾。

  当然,这样做的人也必须堤防人家的长辈反过来让你背黑锅,到时候你也不能埋怨。

  总之,甩锅,背锅,是官场的重要的文化组成部分,需要时时磨炼,方能有所裨益。

  吐蕃使者在长安被灭门,导致在京的各国常驻使者人人自危,原本处在皇城之中,约束太多的鸿胪寺客馆,就再一次人满为患。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天之久,金吾卫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说是一个叫做徐大麻子的悍匪做的案子。

  李治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咆哮出声,将刚刚取代柳奭担任中书令兼任金吾卫大将军的崔敦礼呵斥了一番。

  勒令三日之内,必须捕捉到贼人,还长安一片朗朗晴空。

  暴怒的崔敦礼匆匆回到金吾卫驻地,就下令将武惟良重责三十军棍,命他,两日内若是还没有消息,每拖延一日,就重责三十军棍。

  一顿棍子下去,将武惟良打的皮开肉绽,一想到两日后还有一顿棍子,就连忙托人向武媚传话,希望能请她出面说话,让自己免除这道苦役。

  只可惜,刚刚产下一个男婴的武媚对于此事并不上心,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理睬。

  刚刚带着铲子伺候完巨熊的李治走了进来,见刚刚出生的婴儿小猫一样卧在乳娘的怀里,就上去看了看婴儿,再回头看看武媚,发现武媚面无表情,就来到她身边道:“不打算救武惟良吗?”

  武媚看着李治道:“云初,彭寿二人只是稍微撺掇两句,他自己就见财眼开,迫不及待的将那两人驱逐走,这一次拯救了,那么下一次呢?

  再说,他的职位可是陛下给的,不是妾身求来的,陛下既然不满他尸位其上,杀了就是。”

  李治看看婴儿,再看看武媚道:“朕以为这样做你会高兴?”

  武媚叹口气道:“陛下是一国之君,口含天宪,却为了一些破事情向妾身低头,这是何苦来哉。”

  李治笑道:“好好,既然如此,朕就告诉崔敦礼,放过武惟良一次,让他去奉衣局当差去吧。”

  武媚叹口气,慢慢站起来向李治施礼道:“谢陛下恩典。”

  李治笑道:“你我夫妻不说这个。”

  武媚看着一只滑稽的巨大熊头从墙角伸出来,就无奈的指着那头熊对李治道:“还是去陪它吧,妾身算是看来了,它一刻都离不开陛下。”

  李治回头看看巨熊憨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还对武媚道:“你其实也可以养一头,这东西虽然蠢笨一些,对朕却是忠心耿耿的,颇为有趣。”

  武媚摇头道:“臣妾这里不是妇人就是孩童,不适宜饲养巨熊,陛下对巨熊也当警惕,不宜过度亲近,若是有一日凶性大发,说不定会伤害到陛下。”

  李治看看巨熊用熊掌抱着脑袋趴地上的傻样子,忍不住笑道:“就它?”

  武媚继续道:“陛下若是真的喜欢这个东西,应当剪除它的利爪,拔掉它的大牙,如此,方能称得上是万无一失。”

  李治摇头道:“此物若是没有利爪,没有巨牙,饲养它还有什么趣味呢。

  你就好好地养活这个孩子,再辛苦几年,朕给他封王,就能搬出去了。”

  目送李治带着巨熊离开,武媚看那个小小婴儿的眼神就有了一分嘲讽之意。

  李弘拿着一大卷子纸张铺在武媚的面前道:“母后,这是孩儿特意给您抄写的《波耶波罗蜜心经》,玄奘大师说,每抄录一份心经,便能多一分福报,孩儿想多抄录一些,让所有福报都落在母后身上。”

  武媚闻言,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双手捧着李弘的小脸道:“也不知道你这小小孩子哪来这么多的心眼,想要去晋昌坊耍子,尽管开口就是了,难道母后会不答应?

  非要拐弯抹角的弄什么心经。”

  李弘被母亲揽在怀里略微有一些羞涩,看着母亲的眼睛道:“云初说我这辈子跟母亲生死相依,母亲好,我才能好,要我一定要多孝敬母亲。”

  武媚笑吟吟的看着李弘道:“他真的这么说?还说了一些什么?”

  李弘想了一下道:“他还说,母亲既然已经说他是孩儿的伴读,为何不见有伴读的俸禄,还说孩儿能吃,每次都吃他家不少东西。

  他还笑话孩儿,说从未见过像孩儿这般穷的皇子,他是在帮母亲您养孩子呢。”

  武媚听了李弘童稚的话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李弘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道:“他下一次再说我儿吃的多,你就告诉他,别人想请我儿多吃,我儿还不愿意呢,让他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就武惟良的事情,如果不是母后念着他的这点好,母后就要让他自作自受。

  还有,你告诉他,别以为他在长安城里盖了那么多的房子,赚了那么多的钱,却没有人上门打秋风,难道说,他就不感到奇怪吗?”

  李弘一口应下,得意的道:“孩儿今日就去告诉他,孩儿吃得多,是给他颜面。”

  “哈哈哈,就这般说,他要是胆敢支吾一声,母后就让他啥都干不成,还给长安贴金箔,给他家的茅厕贴金箔去吧。”

  母子两说话说的正热闹的时候,那一边乳娘怀里的李贤开始嚎哭起来。

  李弘指着李贤道:“母后,弟弟饿了。”

  武媚原本笑的很开心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对乳娘道:“送他去该去的地方吃乳吧,吃完了,就抱回来,一刻都不要多留。”

  瞅着乳娘抱着李贤走了,李弘就不解的道:“母后不是说,孩儿当初吃的是母后的奶水,为何弟弟不吃呢?”

  武媚抱着李弘淡淡的道:“他不配。”

  李弘抓抓脑袋,不明白是为啥,又跟母亲说了一些妹子的事情,还说,因为妹子太胖,导致他抱起来非常吃力云云。

  跟母亲纠缠了好一阵子,李弘就得到了母亲的允许,在宫人的陪伴下,再一次去了晋昌坊。

  今日是云初休沐的时间,所以,他起了一个大早,给虞修容跟娜哈做了一锅很不错的豆腐脑,这东西的营养丰富,最适合虞修容这样的孕妇食用。

  灞桥边上的事情跟男女之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情绪来了,想发泄一下,正好看到一个美人儿在哪里显得很孤单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就亲了下去。

  就是因为有这种想法,云初这才能理直气壮地在虞修容面前死撑到底,没想法,就是没想法,如果当时虞修容在,说不定会亲的更狠。

  李弘从外边跑进来的时候,娜哈立刻就把自己的嘎拉汗全部收起来了,这个死孩子啥都没见过,啥都想玩。

  李弘见云初躺在躺椅上在假寐,就跳过去,掰开云初的眼皮道:“我母后说了,武惟良的事情放你一马,让你给我做多多的好吃的犒劳我。”

  云初懒懒的道:“你母亲惯会做空口人情,武惟良以前就欺负过你母亲,只因为是亲戚,她不好下手罢了,这一次被大将军打的屁股开花,最开心的人是你母亲,可不是我。”

  “武惟良欺负过我母后?”

  云初耸耸肩膀道:“姓武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欺负过你母亲,不给饭吃的事情都做过。”

  李弘恼怒的抓挠一下耳朵道:“那就等我以后长大了,就把他们全部弄死。”

  云初愣了一下坐起身瞅着李弘道:“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娜哈姐姐。”

  云初重新躺下,摸摸李弘的小脑袋道:“这种话我们一般都藏在心里,不往外说。”

  李弘鄙夷的看着云初道:“我当然知道不能乱说,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

  云初无奈的道:“说的很好,你现在四岁半了。”

  李弘道:“跟你说话一点都不好玩,我去找娜哈姐姐了,看看她们今天去澡堂游水会不会带上我。”

  “你做梦,那里有男孩子往女澡堂钻的道理。”

  娜哈啃着一根肉骨头,一手油的从厨房里钻出来。

  李弘立刻就急了,拉着娜哈的裙摆道:“我在宫里洗澡的时候身边都是女子。”

  娜哈一把拍掉李弘的手怒吼道:“我现在是大闺女了,不能让臭男人碰。”

  李弘举起手放在鼻子跟前嗅嗅,就把手高高举起,对娜哈道:“娜哈姐姐你闻闻,我昨晚才洗的澡,一点都不臭。”

第一百一十章 满世界都是大冤种

  假如武媚看到李弘在云家的样子,相信她会生出将云初碎尸万段的想法。

  假如李治看到李弘在云家的样子,他也会愤怒地认为在李弘身上看不到半点皇家子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