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204章

作者:孑与2

  准确的说是在唱诗,听口音不是长安人,唱的曲子咿咿呀呀的听不清楚。

  “你们怎么来了?”

  狄仁杰道:“裴行俭既然要负荆请罪,这可是长安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不来看看怎么成。

  你看那边,来看裴行俭做戏的人可不是只有我们兄弟三个。”

  云初循着狄仁杰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对面指着他们指指点点的苏定方。

  云初朝苏定方抱拳施礼,然后问狄仁杰,我刚才的动作被他看到了?”

  温柔摇头道:“人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裴行俭身上,应该没人看你。”

  云初这才放下心来,瞅着公孙抱着儿子趴在裴行俭身上保护他。

  在公孙的身上,还骑着一个胖胖的妇人,而裴行俭一个人竟然死死地按住了那头发疯的驴子,只见他双臂用力,竟然生生的拗断了驴头。

  原本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的荆条,被裴行俭这一声怒喝,全部给吓没了。

  只见周围的百姓发一声喊,顿时,鸟兽散。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引爆

  裴行俭没有追打那些殴打了他的百姓,即便是脸上还有一道荆条抽过的痕迹,他还是跪坐在原地,身边倒着一头死去的驴子。

  跑远的人发现没有人追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些人竟然又回来了。

  看到这一幕云初就对狄仁杰道:“裴行俭成功了。”

  狄仁杰道:“裴行俭舍得下本钱,成功是必然。”

  温柔也啧啧赞叹道:“这个人终于学会了处变不惊,也不再急功近利了。”

  果然,那些靠近裴行俭之后,并没有继续殴打裴行俭,其中还有很多人朝裴行俭拱手致歉。

  裴行俭抬起那张滑稽的脸,冲着这些人笑道:“再相信我一次,如果还不成,下一次你们可以用刀。”

  这一句话说出来,已经没有人怀疑裴行俭此次负荆请罪的真诚了,就连云初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对裴行俭的要求太高了。

  负荆请罪最重要的环节是相互原谅,而不是真的拿荆条抽打。

  一旦人家拿荆条抽打了,就说明不原谅,现在,裴行俭在挨了打之后,还能获得百姓们的原谅,殊为难得。

  自古以来,大唐百姓都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一个群体,哪怕你真的伤害了我,只要你诚心改正,百姓们还是非常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或者两次机会,三次机会。

  但是呢,官府却不会轻易地原谅一个百姓,只要你犯错了,就一定会追究,以维护法度的森严。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百姓远比官府来的善良。

  看到一些百姓开始询问裴行俭身上的伤势来由的时候,云初也就知晓,这些人原谅了他,并且开始接受他了,也同时为他扫清担任长安县令路上的最后一丝阻碍。

  苏定方提着一罐子从对面来到云初这边,笑呵呵的道:“你成全了他。”

  云初摇头道:“我啥都没干。”

  苏定方笑道:“老夫若是没有眼观六路的本事,早就战死一百回了。”

  没办法,面对这位老英雄,该有的礼数不能缺少,云初,狄仁杰,温柔都上来见礼。

  苏定方很自然的坐在了主位上,拍着手上的一坛子杀毒药对云初道:“在西域饥寒的时候,有一罐子这东西,是可以救好多人一命的。”

  云初微微一笑,打开酒坛子给在座的人都倒上一碗,自己端起一碗酒对苏定方道:“恭贺将军百战功成。”

  苏定方端着酒碗道:“你现在不与军中老将来往,是何原故?”

  云初笑道:“自然是自惭形秽之故。”

  “铁了心要走文官的路数了?”

  云初笑道:“武人过于好战,而小子却想过安稳一些的日子。”

  苏定方叹口气道:“自古以来,武人就没有好战的,好战的武人你一个都找不出来。

  不论是白起,廉颇,李牧,王翦,还是汉时的卫青,李广,霍去病,亦或是我朝的李靖,李绩,这些人对于战争的态度永远都是能免则免。

  好战的从来只有君王跟文官。

  他们只要制定好策略,武人就只能去执行。

  你以为的那些武人立下的旷世奇功,越是伟大的功劳,死的武人就越多。

  很多你们看来神奇无比的战争,不过是武人在绝命威胁下的哀鸣而已。

  霍去病骑兵狂突猛进万里之遥,得封狼居胥之功,你可知这万里之遥是需要用脚一步步去丈量的。

  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听起来雄壮沛然,你可知人肉的滋味,匈奴血的滋味是何等的难以下咽吗?

  云初,你与他们两个不同,你是上过战场的,在那里,越是野蛮的人便能获得越久,越是受礼法之道浸染深厚的人,便越是死的快。

  因为战场是属于野兽的,而不是属于君子的。”

  苏定方说到这里,轻轻呷一口碗中烈酒,继续笑着道:“以前的战争是名将们的天下,他们往往能用各种奇思妙想,于九天之上给予敌人致命一击,凭借自身就能扭转乾坤,扶大厦于即倒。

  以后的战争却是不是这样了,拼的是国力,一两场战斗对于战争的胜负已经无关紧要了。

  只要国力雄厚,哪怕失败一百次,战胜一次就足够让对方身死国灭。

  而那些国力不济的国家,失败一次就足够亡国灭种。

  所以,李绩看重裴行俭,看重薛仁贵,也看重你,不是为了把你推上你不喜欢的战场,而是要构成前锋,中段,以及后方这样的三道防线。

  老夫知道,军中的一些人做的事情让你非常的失望,他们做的事情甚至还伤害到了你。

  别以为你这一生不用上战场,一旦我们战死了,裴行俭,薛仁贵战死了,而敌军又兵临城下。

  云初,你还有的选择吗?

  大唐说起来是皇帝一个人的,但是,他真的就是皇帝一个人的吗?

  真的就与你无关吗?

  你的祖先死于此地,你死后要葬于此,你的子孙以后还要生长于此。

  我们这些人战死了,就到了该你出战的时候,老夫就不相信,到那个时候你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往哪里躲呢?

  老夫归来之后,问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是否已经放弃了锤炼武技,得知你每日依旧,刺枪,拉弓,射箭,舞刀,乘马,老夫的一颗心就安定了。

  云初,你可以讨厌军伍中的某些人,却绝对不能讨厌军伍,因为,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率领他们出战。”

  苏定方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端起酒碗跟云初重重的碰撞一下,一口喝干,就丢下碗下了楼。

  云初瞅着苏定方走到裴行俭身边,笑呵呵的拍打着裴行俭的光脊背,还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裴行俭的身上,看的出来,他真的很高兴。

  狄仁杰瞅着云初道:“苏公的话说的没错,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觉得我老婆孩子,还要你带兵来保护呢,交给别人,我真的很不放心。”

  温柔跟着叹口气道:“军方之所以不放心你,是因为你一直没有表现出让他们能够彻底放心的能力。

  我觉得苏公刚才的话,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一次检阅大军,你应该有所表现才好。”

  狄仁杰道:“这几年来,你一直在锻炼,武装,培训万年县的五百不良人,是时候拿出来展现一下了。

  如果你总是这样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会被人认为你心怀鬼胎,毕竟,你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无人知晓。”

  云初瞅着狄仁杰跟温柔道:“你们认为,真的到了展现我武力一面的时候了吗?”

  温柔摊摊手道:“没办法,我已经把你昔日的战果吹嘘成了在百万军中杀了一个七进七出,取上将头颅如探囊取物一般。

  实在是不知道还怎么继续往下吹。

  如果你这一次能带着五百不良人在阅兵中,一鼓拿下红色战旗,我就好继续吹嘘你为大唐即将不世出的名将了,那个时候,就好说多了。”

  狄仁杰瞅着还在人群中嘚瑟的裴行俭,对云初道:“既然上一次是裴行俭公然挑战你,这一次你不妨主动挑战一次裴行俭。

  把难度降低一些,就算不如军中那些悍将,难道连长安县的裴行俭都不如吗?

  同时,最好说好,只用万年,长安两县的本部人马,我就不信弄不过他。”

  云初见狄仁杰,温柔两个这么聪明人的人都这样认为,于是,就从窗户边上,扯下店家的招牌旗子,将旗子卷在旗杆上,奋力从酒楼上朝裴行俭投掷了出去。

  旗杆带着呼啸声,笔直的刺向裴行俭,裴行俭转过头,见一只旗杆向他飞来,就探手捉住。

  疾驰的旗杆顿时停顿在他的手上,随即,用力一抖,长胜酒楼的招牌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站在酒楼上的云初大声道:“双十二点将台,裴行俭敢与某家一战否?”

  论如何制造气势,云初远不如裴行俭,只见裴行俭抬手把旗子带着旗杆哗啦啦的甩手钉在安业坊的门楣上,哈哈大笑一声道:“夺红旗者胜!”

  随着他的这句话,那面长胜酒楼的招牌就从坊门上垂落,长胜酒楼四个大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弄得跟他的战旗一样。

  云初道:“好,万年,长安,各出五百本部人马,看看谁才是长安第一!”

  裴行俭正要答应的时候,远处射来一支羽箭,竟然将那杆长胜酒楼的旗杆从中射断。

  一个坐在马上的彪形大汉道:“你们竟敢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算某家一个。”

  云初转过头去发现竟然是薛仁贵,这个本身身高就很高,这时候骑在一匹巨大的战马背上,身着铁甲,如同铁塔一般。

  云初最讨厌的就是没事干打乱他计划的人,转过头蛮横的道:“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想参战。”

  薛仁贵大怒,又朝云初射出一箭,云初不闪不避,眼看着那一枝羽箭擦着他的耳朵射中柱子,眼中寒光一闪,手在栏杆上轻轻撑一下,身体就如同一片巨大的树叶一般从酒楼上飞下来,掌中横刀匹练一般的斩向骑在马上的薛仁贵。

  苏定方呵呵笑着扯着公孙离开了裴行俭,裴行俭此时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一脚踢断一根手臂粗定门闩,双手各持一截,慢慢的走向云初与薛仁贵恶斗的战圈。

  李治的脑袋跟一个熊头一起探出銮驾之外,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宿卫将军为何突然发疯,会在大街上跟人斗殴起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表演

  李治今天出来是来看裴行俭负荆请罪的,是苏定方动用了老脸请他出来的。

  原本只是走走过场,带着熊出门透透气,顺便给了苏定方这个老臣脸面。

  结果,才走到光福坊与安业坊的中间,然后,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宿卫将军薛仁贵吼叫着要与人打架,才把熊头推开,把自己的脑袋探出来,就看到云初举着一把明晃晃的横刀,从楼上跳下来要砍死薛仁贵。

  等他看到裴行俭提着两根短棒加入战团之后,李治就叹息一声对巨熊道:“那个二百五又被人利用了。”

  没错,李治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今天之所以出来,完全是因为苏定方恳求皇帝给他颜面,好为他的弟子涨涨脸面,李治本来连要说的话都准备好了。

  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个二百五竟然主动从楼上跳下来要殴打薛仁贵。

  还以为云初根本就不是薛仁贵的对手,结果这才接战,云初竟然跟薛仁贵打的难分难解不说,还一脚踩踏在薛仁贵的马脖子上,不知是怎么用的力道,那匹马竟然被踹的向一侧摔倒,还压住了薛仁贵的一条腿。

  云初真的是一点放水的意思都没有,眼看着薛仁贵摔倒,闪着寒光的横刀竟然第一时间斩向薛仁贵的咽喉。

  一条木棒横着将云初的横刀砸开,另一条木棒却带着风声朝薛仁贵的脑袋凶猛的砸了下来。

  被当成软柿子的薛仁贵暴怒,竟然一把扯过马头,挡在自己身前,裴行俭的棒子一下子就砸在马头上,战马哀鸣一声,竟然软软的倒下去了,薛仁贵翻开战马的身体,双臂用力,大吼一声,竟然举起了这匹战马,向酣战在一起的云初跟裴行俭砸了过去。

  两人迅速闪开,只见那匹马从两人中间飞过,咕咚一声砸在地上,滑行数米远,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此时苏定方已经来到皇帝的銮驾前,对皇帝施礼道:“陛下,古之恶来,也不过如此。”

  李治脸色不虞,慢慢的道:“一个五品县令,一个六品县令,再加上一个五品将军,当街斗殴成何体统。”

  苏定方笑着指指混战的三人道:“这都是陛下忠诚的臣子,有如此伟力,老臣为陛下贺。”

  李治伸长脖子,见仨人打的不可开交,就对苏定方道:“看起来不错,不过,看样子这三人没有一个愿意留手的,伤到了怎么办?”

  苏定方看看战场笑道:“这个时候,谁留手谁一定是第一个被打出去,陛下正好借这个由头,看看您的臣子到底如何。”

  李治见云初将一柄横刀耍的水泄不通的,这才对苏定方道:“爱卿这是又坑那个二百五了?”

  苏定方脸色怪异的道:“应该是陛下口中的那个二百五在坑裴行俭。”

  不得不说,一个人一旦对某一个人的看法形成了执念,那么,想要改变过来是极难的一件事,尤其是李治这种人,看法一旦形成,想要改变难如登天。

  云初跟裴行俭上一次斗殴的时候,是裴行俭要抢云初的美食大会的生意,失败了,就丢下长安县这个烂摊子跑去了边塞立功挽回了颜面。

  长安的烂摊子还是云初跟刘仁轨两个人花费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给收拾好的。

  现在,裴行俭回来了,当然要从云初这里找回颜面,而建设城市,让百姓富裕的本事裴行俭远不如云初,想要找回颜面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比武。

  偏偏云初这个二百五自忖武力无双,还被人吹嘘成了举世罕见的猛将,脾气还坏,人家不利用他这个弱点才是怪事情。

  眼看三人在朱雀大街上上下翻飞已经打得阻碍了交通,原本想要阻止这一场无谓的恶战的李治发现云初竟然在面对裴行俭,薛仁贵的时候不落下风,就一手抓着巨熊的耳朵扭捏,一边饶有趣味的观赏这一场难得的恶战。

  看了片刻,他终于看出来了,这三人是谁都不服谁,只要那一个稍微占点上风,其余两人就会联手攻打那个占上风的,而那个占上风的永远都打不过其余两人联手,在被踹了好几脚之后,又会跟别人联手殴打那个新的占据了上风的人。

  就在裴行俭将脚踩踏在薛仁贵脸上的时候,云初一刀剁在薛仁贵的甲胄上,他的横刀乃是百炼横刀,这一刀竟然砍掉了薛仁贵甲胄上的护肩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