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225章

作者:孑与2

  这一场大战,应该是李治与李绩,苏定方等一干老臣们权衡过后才正式实施的。

  绝不可能是李治的一意孤行。

  相比于李治,云初更愿意相信李绩与苏定方他们。

  就在云初满脑子都是官司的时候,李绩,苏定方在一众将官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大帐中。

  其中最引人眼球的却是那个少了一只耳朵的契苾何力,契苾何力是铁勒人,自从投靠太宗皇帝之后,就以对大唐忠心耿耿著称,即便是被当初薛延陀的可汗真珠抓住,也没有叛变,而是割下来一只耳朵明誓,自己不叛唐。

  后来被太宗皇帝用一个公主把他从薛延陀交换回来,可谓是荣宠至极。

  云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个对李治忠贞了一千多年的人,他不仅仅生前为李氏皇朝征战一生,即便是死后,他的子子孙孙依旧守卫了李治跟武媚合葬的陵墓一千多年。

  以至于,这座坟墓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风雨雨。

  祖辈以看守乾陵为己任,更朝换代多年仍坚守不弃。

  黄巢来过这里,朱温来过这里,成吉思汗来过这里,那里还有黄巢试图盗墓所挖的大坑。

  但是,黄巢没有得手,朱温没有得手,成吉思汗也没有得手。蒙元入侵时,乾州民众为护乾陵不失,乡里汇集两千民夫于土城同蒙元大军周旋近一年,杀敌万余。

  蒙元兵力不继,在城下盟誓不取乾陵杯土,只求过境。此后乾州民声大震,明、李闯、满清更替战乱时均未波及乾州。

  就连新政府成立之后,想要挖掘乾陵都没有获得成功,以至于乾陵成为十八座唐朝皇帝陵墓中,唯一一个没有被盗掘的陵墓。

  看着契苾何力那张少了一只耳朵的毛脸,云初这一刻真的觉得李治这人除过没有娶好老婆之外,真的是一个非常幸福的皇帝。

第十八章 万里赴戎机

  军帐中明显以李绩为尊,因为他坐下来之后,军帐中的喧哗声就自动消失了。

  李绩用他闪着电锯寒光一般的眼神扫射了一遍中军大帐,站在军帐里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看样子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拿来祭旗的人,李绩不满的哼了一声道:“老夫帐中的规矩就不多说了,知道的自然之道,不知道的砍头之前也就明白了。

  老夫此次的军务,就是灭了高句丽,只要灭了高句丽,不管你们干了什么污烂事都可以往老夫身上推。

  灭不了高句丽,就算你勇冠三军,杀敌无数,老夫心里不舒服拿你砍头泄愤的时候,你也别喊冤!”

  此时的李绩早就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老盗匪头子。

  不过,想想他的出身也就明白了,他本身就是盗匪头子,还是那种战无不胜的盗匪头子。

  云初跟着别的将官喊了一声“喏”之后,就继续站的笔直等着李绩继续训话。

  没想到李绩却转头看向苏定方道:“老苏,帐下将官都在这里,但凡是你看上的,就可以带走了。”

  苏定方这才睁开眼睛道:“百济不过弹丸之地,用不了许多精兵猛将,倒是你这一路上山河险阻的日子不好过,你看着给我分配一些就是了。”

  这样说就很不礼貌了。

  眼看着两人在上边嘀嘀咕咕一阵子之后,行军长史姜恪就拿出一张写满了人名字的纸张之后,开始点名了。

  终究,裴行俭被点到了名字,跟着苏定方直接就出了中军大帐,看着裴行俭远去的背影,云初非常的羡慕,因为他只要走到成山,就可以坐船去百济打仗了,云初记得很清楚,他们从上岸到灭掉百济,仅仅用了三十天。

  而三十天对于辽东道行军大总管来说,还没有走到高句丽的长城边上呢。

  还听说,在那里还有一个两百多里宽的辽泽——后世的北大荒。

  高句丽此时此刻是一个真正的大国,有口七十万户,加上野民,控弦之士不会少于六十万,再加上黑水靺鞨还会更多。

  乃是辽东以东最强大的国家,国土更是新罗,百济两国面积的十倍以上。

  而大唐军队只有二十六万,就算随军的民夫,也不会超过四十万。

  等苏定方带着他的本部人马走了,李绩就瞅着站在下面的大小将官道:“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了,上了战场该如何应战都是烂熟于心的。

  记住了,此战,老夫不要你们突发奇想,不要你们自作主张,只要你们完成老夫的军令。

  只要完成军令,即便是战死了,老夫也为你请功,敢突发奇想者,敢自作主张者,就算大胜,老夫也是定斩不饶。

  此次作战,只要我们按照既定的方略进行,断无失败的道理。

  这是老夫对你们进行的最后一次训话,以后,老夫不说,只看你们的行动。

  现在由长史对你们进行第一次编练。”

  李绩的话不多,似乎定下的军令也不多,但是,这样的事情最难办。

  按照一般情理来论,只要遵守下达的军令,其余的事情就能百无禁忌的干,现在,李绩只定下一个模棱两可的规矩,在这就很难办了,因为,你不知道干了那些事情就会被人家砍头。

  充任辽东道行军大总管长史的是左骁卫将军庞同善。

  云初对这个人不太熟,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

  听了他下达的编练军令,云初发现,薛仁贵所属归于契苾何力属于前军。

  中军由李绩自己节制。

  云初则毫无意外的被分配到平原县侯高侃的后军。

  众人领命之后纷纷离开,只有云初待在原地不动,等军帐中只剩下李绩等人之后,李绩淡漠的看着云初道:“你想要火药?”

  云初点头道:“末将非常需要火药。”

  李绩让众人退下之后,看着云初道:“咸阳桥惨案是你做的?”

  云初摇头道:“不是。”

  李绩又道:“吐蕃使者团灭门惨案是你做的?”

  云初摇头道:“不是。”

  李绩犹豫一下又问道:“点将台下的火药也是你埋的吗?”

  云初摇头道:“不是!”

  李绩叹息一声道:“前两宗案子看样子就是丘行恭父子做的……”

  沉默片刻,李绩又道:“如果点将台的火药不是你放的,那么,这件事就很严重了。”

  云初轻声道:“原本点将台被冰封,后来我上点将台夺旗的时候,发现,那座点将台是重新砌造的。”

  李绩仿佛没有听见云初说的话,用手指扣着桌面道:“火药有,雷火弹也不缺,不过,渡过辽水之后才有。”

  云初闻言拱手退下。

  温柔看到云初的时候,发现他没有把火药带来,非常的失望,小声道:“不肯给?”

  云初道:“渡过辽水之后才给。”

  温柔又道:“后军将军高侃派传令兵过来,命你去后军大帐议事。”

  云初扫视一眼正在吃饭的军卒,就再一次匆匆去了后军高侃的军帐。

  高侃在军中一向有一个老母鸡的称谓。

  算是大唐军中最和善,最好说话的一位大将,云初抵达军帐的时候,发现他是最后一个来的,请罪之后,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高侃笑眯眯的道:“人人都说万年县的县令乃是在百万军中纵横穿梭所向无敌的悍将,此次东征,还要拿出悍将的威风出来,为我后军打出士气,打出威风来。”

  云初知道,在军中可不是你说谦虚话的地方,这个地方向来只认强者。

  遂拱手道:“将军但有所命,云初一定奋勇向前。”

  高侃压压手道:“坐下来,坐下来,以后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食吃的兄弟,不用多礼。”

  等云初坐下来,高侃继续道:“别的事情都能一笑而过,老夫也愿意给部下分担一些,但是,唯独行军作战没有人情好讲。

  作战吗,诸位也都是上过战场的人,知晓前进者生,后退者死的道理,老夫不愿意看到自己麾下的将士们死在督战队的刀下,如果可能,老夫愿意亲自送你们一程……”

  高侃这里也没有规定军纪,这一点与李绩的做法一脉相承。

  云初能想得到,这就是在给在座的人灌输压力,他甚至能想得到,这一路行军恐怕不会是一场轻松地旅行。

  不论是李绩,还是高侃,都要在这一段漫长的路途上结束大军将不知兵,兵不知将的弊端。

  而且,这不仅仅是李绩跟高侃他们的事情,云初这些领兵将领也有这个需求。

  毕竟,对于李绩来说,云初这一级的将官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对于云初来说,那些亲自带兵的旅帅,队正也是陌生的。

  都需要在将来的路途上慢慢的磨合。

  这一天,李绩到底还是带着五万多人狠狠地吃了万年县两顿饭。

  天亮之前,苏定方带着一万人走了,他与李绩都是行军大总管,不好待在一个军营里。

  临走的时候,裴行俭想问云初索要一些医官,对于这种事,云初自然不会越俎代庖的,裴行俭的要求,被老何严词拒绝,还想要一些工匠,也被老黄严词拒绝。

  裴行俭的军中不是没有医官,没有工匠,只是没有云初这里的高级。

  最后不得不怏怏的走了。

  李绩行军的时候,没有出任何花样,非常的规矩,行军的时候一日两食,日行八十里。

  日复一日,虽风雨而无阻。

  渐渐地远离了潼关,远离了函谷关,远离了晋州,远离了并州,自然也远离了长安。

  当云初在遥远的山峦上隐约看到一些残破的长城,大军已经算是进入了河北道。

  这一路上大军走的一直都是大路,而没有沿着当年秦始皇巡幸秦皇岛的路线走秦直道。

  因为,那条道路两边的州县不再富裕,没有办法给大军提供足够多的食物与物资。

  抵达河北道的时候,李绩麾下的大军已经有了十二万之多。

  大军队列逶迤不绝,足足有三十里。

  在距离燕州不足百里的地方,李绩再一次下达了驻扎军令。

  因为在烈日下行军的缘故,云初的脸再一次恢复到了在西域时候的七成模样。

  在看了一阵军卒们往地里面钉木桩子修建营寨之后,云初就回到自己的军帐中,对正在抓紧时间烹茶的温柔道:“后悔不?”

  温柔摇摇头道:“别把我看成投机之辈,这一仗实在是太重要了,由不得我不来。

  不来的话,我才会抱憾终身。”

  云初接过一杯罐罐茶低声道:“你对河北道如何看法?”

  温柔啜饮一口浓茶道:“你问这句话,还不如直接问我对山东是如何看法。”

  云初双手握着小小的茶杯道:“太穷了,也太苦了。”

  温柔冷笑一声道:“这本身就是长安需要的不是吗?”

  云初双手搓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家里的内宅管事崔氏曾经说过,山东的勋贵们占有的土地大的几乎看不到边,也就是说,山东多奴仆,而少自耕农。”

  温柔继续冷笑道:“疲山东,穷山东,困山东的国策已经延续很多年了,甚至从前隋时期就是这个模样了,你现在又操的哪门子的心?”

  云初笑道:“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我这样的到底算是关陇还是山东?”

  温柔瞅着云初的眼睛道:“我老家在并州,你老家不知道在哪里,所以,不论是关陇还是山东人家都不要我们。”

第十九章 事有不谐

  从长安走到燕州,每日走八十里,走了两千四百里的路。

  抵达燕州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了。

  离开万年县境,在新丰县走了两天,云初就觉得新丰县远不如万年县,等离开新丰县之后,再进入关中以东,就觉得这里比不上新丰县。

  离开关中之后进入并州地界,这里又不如关中,等大军进入河北之后,云初又发现这里远不如并州。

  所以,将最初的万年县跟眼前的燕州相比,云初就有从上海外滩一头扎进非洲原始部落的感觉。

  万年县是个什么模样没有人比云初更加清楚的了,尽管他一再放低自己对河北的期待,最终看到的依旧比他的期待有天壤之别。

  如果说,万年县的人过的是生活的话,那么,这里的人就仅仅是活着而已。

  而且,大军到来的时候,原本在原野上耕作的农夫们顿时就跑了,跑的很是仓惶,甚至还丢弃了他们本该视若性命的农具跟一些瘦骨嶙峋的牲口。

  在云初的印象中,本国百姓在看到本国军队的时候,做的最多的应该是围观。

  这里没有,他们跑了。

  看样子,喜欢这支军队的人只有长安人……

  从燕州继续向北行军两千里,就到了高句丽,他们就要在那里作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