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44章

作者:孑与2

  云初缓缓催马上前,瞅着城头的程处默道:“让契苾何力大将军出来说话。”

  程处默依旧冰冷的道:“大将军不见你。”

  云初大怒,张弓搭箭对准程处默道:“十二名全副武装的甲士白日杀官,消失在十六卫驻地,某家准备进城拱卫陛下,你这般为难于我,你要造反吗?”

  程处默对云初拉开的弓箭毫不畏惧,冷笑出声道:“你这般以武犯禁,到底是谁在造反?”

  云初慢慢松开拉开的弓弦,对城头的程处默道:“别把我当敌人看,你如果还是我大唐的臣子,就该快速领兵拱卫皇城,找出贼人就地格杀,而不是在这里跟我逞口舌之利。”

  说着话,缓缓后退,退到一箭之地外边,等候程处默将这里的状况禀报给皇帝知晓。

  许敬宗见云初一脸的焦灼之意,他胯下的枣红马也烦躁的用蹄子刨着泥土,不论是人,还是胯下的战马,此时似乎都在为皇帝的安危揪心。

  “你真的在乎陛下的安危?”许敬宗忍不住问道。

  云初点点头道:“大唐百姓的好日子才开始,陛下的安危不容有失。”

  许敬宗道:“有十六卫的兵马在呢。”

  云初冷笑一声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统领天下府兵的十六卫兵马。”

  许敬宗咧嘴笑道:“你这般做派,会把十六卫得罪个精光。”

  云初焦灼的道:“陛下就不该舍弃长安来到洛阳,在长安就会发生这些屁事情。”

  许敬宗挠挠下巴道:“君侯,别为了做把戏把自己给作进去,我们都是看把戏的人,不是下场演把戏的人。”

  就在云初跟许敬宗喋喋不休的时候,张东海突然出现在城门上,高声道:“陛下有旨,命许敬宗,云初觐见。”

  说着话,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了下来,同时城门的侧门打开,只容一辆马车通过。

  看样子皇帝只准他们两人进城,没打算让这一千多人跟着进城。

  云初估算一下,狄仁杰他们应该已经跑了,就催动战马与许敬宗的马车一起进了城。

  程处默就在城门口,见云初全副武装就冲着他怒吼道:“卸甲!”

  云初的马槊转了一个圈就凶狠的朝程处默的咽喉刺了过去,程处默挥动马槊荡开,云初的马槊却在他的马槊上弹跳两下,每一下都比一下沉重,竟然让程处默手中的马槊也跟着弹跳起来,就在他的马槊变成一张弓的时候,云初的马槊擦着程处默的马槊执拗的向前突刺。

  程处默勉强侧身,云初的马槊就刺中了他的战甲,硬生生的贴着肉将他肩头的甲胄给刺穿了。

  云初大喊一声发力,将程处默从马上挑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掼在地上,吐一口唾沫道:“就你这样的本事,也配让本侯卸甲。”

  许敬宗瞅着嚣张的云初叹口气道:“你这是彻底的给十六卫一点颜面都不留啊。”

  云初瞅着羞愤欲死的程处默道:“如果是卢公当年,我还不敢说这样的话,就他?不如卢公当年远矣。”

  说罢,枣红马就从程处默的身上跨过去,与许敬宗的马车一起慢慢的走向皇城。

  此时,宽阔的洛阳大街上,看不到一个当地人,只有云初一人一马,与许敬宗的两轮马车执拗的走向长街尽头的内城。

第一百四十三章 都是聪明人

  不等两人走到内城,内城的城门就大开了,从城门里涌出无数的甲士,在首领的带领下散入到了洛阳城。

  只有云初跟许敬宗两人在逆行。

  看着四面出击的甲士,许敬宗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是谁发动了这一次的袭击,让陛下没办法用平缓的手段了结此事。

  现如今,雷霆自九天落下,所有人都自求多福吧。”

  云初道:“那些人在陛下初来洛阳,就杀人放火,祸乱京城,就该预料到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许敬宗淡淡的摇头道:“杀人其实解决不了什么事情,人家敢做出来,手尾一定是收拾干净的。

  陛下的雷霆之怒,只会给大唐朝廷增加无数的杀孽,留下无数的冤仇。

  在洛阳乱局出现的时候,不论陛下怎么选,怎么做,人家都有应对的法子,只会让陛下落入圈套。

  陛下此次毫无道理的想要息事宁人,就是出自这个考虑。

  豪门大家几十上百年的饲养家奴,早就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大唐有六成以上的官员都与他们有勾连。

  陛下自从登基以来,一心维护的折冲府,这一次被人家第一个拿出来叛乱,谋反,这让陛下生出了极大的挫败感,陛下也是通过这件事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答案,那就是他苦心经营折冲府这么多年,依旧逃不过被那些人渗透的命运。

  这件事让陛下感到害怕了……”

  许敬宗或许是上了年纪,说起话来絮絮叨叨的,云初听得很是不耐烦,毕竟,他之所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弄死洛州刺史三人,目的就是不想让李治生出苟且之心来。

  不论是李治,还是许敬宗,都把豪门世家的力量看的过于强大了。

  云初自己也有判断,假如李治现在发起彻底清除豪门大家的政治风波,天下人虽然一定会受损失,但是呢,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李治的。

  可惜,李治没有这种破而后立的胆子。

  张东海守在皇城门口迎接云初跟许敬宗,在这里,云初还看到了吊着一根胳膊的李义府。

  三个人相互打量一下,相互生厌。

  尤其是李义府见云初跟许敬宗毫发无伤,忍不住讥讽道:“看来攻击两位的刺客不够强。”

  云初晒然一笑,不做解释。

  许敬宗道:“老夫手无缚鸡之力,全赖家将们用命,云侯本身就是无敌之猛将,刺客找他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倒是李县男爵位不高,又是新发之家,凑不够勇猛的护卫,也是人之常理。”

  许敬宗年高德劭的李义府不好跟他争辩,就转头看着云初道:“你竟然带着军队攻城了?”

  云初黑着脸道:“李县男,你长着一张嘴是用来喷粪的吗?

  老子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死的透透的了。”

  李义府怒道:“放肆!”

  云初冷笑道:“你这个中书侍郎还不是我这个蓝田侯的直属上司,用不着在我面前摆上官的谱。”

  李义府并不恼怒,而是冷冷的道:“听说你刚才将程处默掼在地上,还纵马从他身上跨过?

  你这般处处树敌,难道真的就不怕死吗?”

  云初不屑的道:“安知城门口,不是我与程处默做戏给你看的?”

  李义府瞳孔猛地缩一下,他觉得云初说的是很有道理的,毕竟,那十二个重甲骑兵是在洛阳城里消失的。

  而云初如果不是故意做戏给别人看,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明目张胆的得罪十六卫。

  最重要的是,云初做的实在是太明显了,太粗暴了。

  朝堂上的把戏绝对不是这么玩的。

  三人在张东海的带领下一路穿过皇城,最后走进宫城的时候,李义府停下脚步,瞅着全副武装的云初想了片刻,就继续前行。

  一个武艺超群的盖世猛将,穿着甲胄,提着马槊,背后有长弓羽箭,腰间有短弩革囊,后腰横插长刀,胸甲上还悬挂着四枚制式雷火弹,至于小腿位置的甲胄上还固定着两枚飞斧……

  可以说,此时的云初绝对是一个行走的杀器。

  可就是这般模样,进入宫城之后,却无人要求他交出兵刃,更没有人站出来要他卸甲。

  就这一点,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穿过空旷的广场,前边就是有二十七节台阶的含元殿,在进入含元殿之前,云初就不肯继续前行,而是手持马槊站在一群粗壮的大汉将军前边安静的站在那里。

  含元殿前方有三条路,不论从那一条路过来,都会从云初面前这个位置经过,因此上,他站立的位置非常的重要,很有军事眼光。

  原本有些懈怠的大汉将军们,被云初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下,立刻就挺胸腆肚的捉着手中的仪仗,把仪仗兵的风貌彻底的展现出来了。

  李义府见云初停下脚步,就回头嘲笑道:“老夫真的以为你要行董卓旧事呢。”

  云初瞅着李义府道:“末将背后强弓,三百步外依旧有穿金洞石之威,若李县男有不轨之举,逃不出末将神射。”

  李义府闻言,脸色又是一变,甩甩可以活动的右手,就跟着张东海,许敬宗走进了含元殿。

  含元殿里狼藉一片,头上绑着一条丝带的李治手扶着桌案正气喘吁吁。

  三人绕过跪了满地宦官,臣子,也避开了那些破碎的瓶瓶罐罐,以及扭曲的宫灯来到了李治面前。

  李治穿着粗气道:“云初呢,他不是正在领兵攻打洛阳城呢吗?如今,朕就在这里,让他来!”

  张东海施礼道:“云侯止步于含元殿前,正在拱卫陛下。”

  李治咆哮道:“不要他惺惺作态,让他滚。”

  许敬宗施礼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为上,这含元殿中,俱是陛下可以信赖的臣子。”

  李治大吼道:“光天化日之下,十二个甲士在朕的都城中杀了朕的三名官员,朕空有百官,以及这满城兵马却对这十二个恶贼束手无策。

  这时候,你说满城都是朕的忠诚臣子,许敬宗,这句话说出来,你信吗?”

  许敬宗继续道:“不过是些许城狐社鼠而已,不值得陛下大动肝火。”

  李义府施礼道:“启禀陛下,微臣刚刚走访了洛州刺史官署,从现场人员口中得知,这十二个重甲骑兵绝对是久经沙场的军中悍将,并非许相口中的城狐社鼠。

  就在陛下的含元殿外,同样站着一位久经沙场的军中悍将,陛下何不问问他怎么说。”

  李治狞笑道:“你就不怕他刺王杀驾吗?”

  李义府腰弯的更低了,拱手道:“回禀陛下,微臣查阅过陛下行踪记录,从永徽三年开始,云初至少有六十一次刺王杀驾的机会,每一次都比这一次的机会好。”

  听李义府如此卖力的替云初开脱,许敬宗忍不住多看了李义府一眼。

  果然,李义府的话让李治好受了许多,因为他的这一番话确实是很有道理的,云初这个二百五即便是再混账,也不会生出什么刺王杀驾的念头。

  就如同李义府所说的,要做早就做了。

  慢慢平静下来的李治捂着蹦蹦乱跳的太阳穴,坐到了椅子上,瞅着跪在地上的契苾何力道:“金吾卫守卫无力,契苾何力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此时的契苾何力自从有了辽东失踪之事后,逐渐不受皇帝信任,虽然是金吾卫大将军,实际上并无实权。

  白发苍苍的契苾何力谢过皇恩,就迅速离开了,看样子皇帝一定嘱咐过他什么。

  李治又对左春道:“你查出什么线索了吗?”

  左春跪在地上膝行几步道:“奴婢以性命担保,此事与十六卫无涉。”

  李治道:“怎么个无涉法?”

  左春道:“洛州刺史官署到皇城有五里地,中间民居无数,如果走巷道,更是曲折,足足有十余里,贼人马快,又杀了洛州刺史府一个措手不及,因此,贼人有足够的时间隐藏在洛阳外郭。

  奴婢已经派出人手按照贼人逃遁的路线追索,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所收获。”

  李治眼前一亮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贼人还在洛阳外郭?”

  左春道:“甲士,重骑,太显眼了,加之又是白日,奴婢不相信,他们真的可以逃遁无踪。”

  李治挥挥手道:“你亲自去督办吧,找不到那些人,就不用再来见朕了。”

  左春默不作声,向李治叩头之后,就离开了含元殿。

  李治的神智恢复了正常,那些宦官宫女们就快速的在地板上爬行,等他们爬行一圈之后,含元殿上又恢复了窗明几净的好模样。

  李治看着许敬宗道:“爱卿的隐忍之策行不通了。”

  许敬宗淡漠的道:“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占得先手,任何牵涉到洛阳城谋逆案的人,不可放过一个。”

  李治道:“不能继续隐忍这一点朕知晓,只是有必要下这样的重手吗?”

  许敬宗在心中痛苦地呻吟一声,他就知道会是这副模样,皇帝心中早就有了下重手的打算,他却不肯说出来,一定要自己这个宰相说出来……

  原本云初是附和皇帝心意的最好人选,可惜,这个混蛋偏偏站在大殿外假扮忠心……看起来,从云初裹挟他进洛阳城的那一刻起,这个不为人子的混账就已经想到了要他顶缸。

  豪门大家是许敬宗最不愿意得罪的一群人,现在,皇帝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绞杀洛阳豪门世家的建议,这让他一时间极为难受。

  好在李义府也在,于是,许敬宗就对李义府道:“李县男以为如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四面漏风的紫微宫城

  李义府稍微思索一下就对李治道:“微臣以为,必须行雷霆手段。”

  许敬宗这时候才朝皇帝拱手道:“臣附议。”

  李治瞅着李义府道:“爱卿辛苦了。”

  李义府抬一抬受伤的右臂道:“微臣这才死里逃生,与那些恶贼早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因此,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不像许相在无数刺客的围攻下还能毫发无伤。”

  李治闻言立刻看着许敬宗道:“云初杀了一百一十六个刺客,还活捉了三个刺客,他有这样的本事朕一点都不奇怪,倒是爱卿是不是要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敬宗叹口气,摘下自己的帽子恭敬地放在皇帝面前,跪倒在地,低声道:“老臣昏悖,已经不堪陛下驱驰,请陛下看在老臣多年以来还算薄有微功的份上,准许老臣乞骸骨。”

  说罢,又对李义府道:“李县男,老夫这就请辞,还请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莫要煎迫太甚……”

  云初在殿外选择的站立位置非常好,除过有很好的地利之外,最重要的是一个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