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94章

作者:孑与2

第四十五章 得寸进尺的李弘

  一群手持长剑的道士冲进了树林,钟馗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们,刚才,他之所以没有追进树林,是因为他发现那三个人不仅仅训练有素,还对于战斗节奏掌握的非常好。

  如果是面对面的战斗,钟馗自信可以在几个呼吸间杀死他们,但是,只要这三个人没有同时出现在他面前,他想弄死这三个人必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那三个人进入树林之后,并没有跑,而是在树林里等他追进去呢,现在,一群道士追进去了。

  钟馗以前看到道士非常的热情,认为都是道门中人,相互帮助是天经地义的。

  白云观事件之后,他就不这样看了,因为,那一晚只有他们在努力作战,其余的道士不是躲起来了,就是跑了,其中还有几位高道为了躲避雷火弹的伤害,还把他的信徒拉过来挡在身前……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句话一向是云初笑话他的话,钟馗以前总是把这句话当成云初,温柔嫉妒他有一个坚实的依靠说出来的闲话。

  没想到,却成了这两人毒嘴的铁证。

  白云观事件后,钟馗就把自己残余的信徒都打发回长安了终南山了,他既然是道士,不论死活,都有必要帮助道门完成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李淳风见钟馗再一次坐在栖霞观的大门门槛上,就走过来道:“兹事体大,不能留活口。”

  钟馗瞅着李淳风道:“我守在这里,就没人能够进入栖霞观。”

  李淳风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要倾尽全力去做事,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成功的可能。”

  钟馗道:“我倾尽全力的时候,有人却逃走了。”

  李淳风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呢,他们逃走,就是他们倾尽全力的表现。

  白云观一事,确实愧你良多,你麾下的信徒们死伤惨重看似令人伤痛,然而,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一点区别罢了,生死对于我们修道之人来说不重要,兵解升天也不一定就是最坏的结局,了不起,重头再来就是了。

  我们都可以死,道门不能死,道门死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家了,没有家还在其次,修道之法将泯然于众人矣,从今往后,将再无修道之人。”

  钟馗死死地盯着李淳风看了片刻道:“召唤他们回来吧,在树林里,他们不是敌人的对手。”

  李淳风皱皱眉头,还想说话,硬生生的忍耐了下来,钟馗的性格虽然憨直,却并非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对于战斗的眼界,见识,更不是一般的道士能比拟的。

  他既然说密林对于那些道士有危险,需要撤退,自己应该听从这个建议。

  于是,一阵铜锣声响起,陆续有道士从林子里归来,只是,进去了十六人,归来时,只有六人。

  殷二虎坐在井边一边听着薛长风若有若无的惨叫声,一边喝着酒,西域来的鹰嘴豆用香料煮过之后再烘干,拿来配酒,对于殷二虎来说,就是人间最顶级的享受。

  当然,薛长风的惨叫声也比平康坊里的歌姬唱的歌要好听一倍以上,尤其是当薛长风长时间呻吟的声音,一波三折的堪比阳关三叠的韵味。

  殷二虎不知道薛长风最近褪掉了几层皮,总之,他的皮肤现在应该是非常薄的,自己给他的磨砂膏全名曰:海盐磨砂膏,柔嫩的皮肤配上细碎的海盐,应该非常的销魂。

  偏偏薛长风是一个执拗性子的人,明明在小范围的试验过后,知晓很痛,他却用在了全身。

  算是一个硬汉子。

  院子外边又来了好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他们贼头贼脑的谁家都想进去看看,谁家都想打问一下有没有见过一个漆黑如墨的野人。

  对于这些人的出现,殷二虎其实是非常欣慰的,从这一点来说刀客行会在洛阳发展的不错,已经有能力接贺兰敏之这种三千贯以上的委托了。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个突破,要知道,城狐社鼠,刀客,游侠儿一向为大唐官府所鄙视,更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现在好了,既然能接周国公府的委托,以后就能接豪门世家的委托了,毕竟,那些人都要脸,只要有其中一个不要脸了,后面的人也就会把脸面这个东西看的很淡。

  嘎嘣嘣的嚼烂了几颗香酥的鹰嘴豆,再用一口杀毒药冲下去之后,一股子类似长安名吃五香腊肉的味道就会充斥整个口腔。

  墙头上突然出现了一颗脑袋,见殷二虎正再看他,就咧嘴一笑,刚要发话,一块板砖就砸在他的脸上,让他从墙头掉了下去。

  爬墙的人才坐起来,就发现原本在院子里喝酒的壮汉已经来到了墙外边,捡起地上的板砖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然后,不仅仅是挨揍,一起来的两个同伴,也正在被院子里的苦力们群殴。

  直到不良人呼呼的吹着哨子赶来,才算是把这三个人给拯救了,不过呢,不良人好像也不是好人,看他们三个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美女一般,眼睛发亮。

  等他们三个从嘉宁坊逃出来的时候,不仅挨了揍,身上为数不多的铜钱也被不良人拿走了。

  殷二虎继续坐在井口聆听薛长风吟唱,猴子匆匆的走进来,把栖霞观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我想杀了钟馗。”猴子的脑门上有一个老大的青包,这是钟馗泰山压顶把他压在地上的时候造成的。

  “你杀不了钟馗。”殷二虎想了一下对猴子道:“那家伙在万军中三荡三决有万夫不当之勇,就你们的那点本事跟人家不沾边。”

  “他现在很害事,灵觉又灵敏,我自忖没有露出破绽,那个家伙却发现了,第一时间就攻击我,要不是张本,侯三两人出手,我就被他活捉了。

  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非常不利。”

  殷二虎笑道:“我们接下来有个屁的行动。”

  猴子不解的道:“寻找张果不是你下的命令吗?”

  殷二虎瞅着猴子脑门上的大青包道:“既然我们确定张果在栖霞观,剩下的事情就跟我们没关系了,来,喝一杯酒压压惊。”

  猴子熟练地往嘴里填了一把鹰嘴豆,然后咕咚喝一大口杀毒药,张开嘴朝外呼两口气,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充分享受鹰嘴豆与烈酒混合之后在嘴巴里产生的奇香。

  说起来李弘一点都不喜欢太平,因为,只要碰一下太平,这孩子就会哇哇大哭,一点都不像小时候的安定,抱在怀里的时候,只会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从来都不哭。

  太平就不一样了,自己这个大哥想要表示一下亲昵,太平就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像是要把她摔地上一般死命的哭嚎。

  才出月子里的娃娃,天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大的哭声。

  太平回到武媚怀里之后,哭声就戛然而止,将小小的脑袋钻进母亲雄伟的胸膛上,张着小嘴四处乱拱。

  很快,就有一个胸部极其伟岸的乳娘走了过来,抱走了太平,虽然同样带着乳香,太平似乎更喜欢武媚,只是哭嚎的声音变小了一些。

  武媚宠溺的瞅着被乳娘抱走了太平,就对眼前的李弘道:“就算你天天来看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李弘抓抓头发道:“这就没法子了,母后在五天的时间里撤换了东宫的六名官员,其中,还要把孩儿看重的娄师德弄去潮阳当刺史,这让孩儿情何以堪呢。”

  武媚指指自己的胸口道:“这里一日不舒坦,你东宫就休想有片刻的安宁日子过。”

  李弘坐在武媚脚下道:“都说了孩儿是无意中坏了母后的好事,不是有心跟母后过不去。”

  武媚笑道:“我自然也是无心之失,只是觉得娄师德是一个干吏,留在甘州替你屯田,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李弘仰视着武媚,叹口气道:“母后,把娄师德一行人给孩儿留下来,孩儿就告诉您一件事情。”

  武媚一巴掌拍在李弘的脑袋上道:“你要跟本宫做交易不成。”

  李弘苦笑一声道:“不告诉您这件事,娄师德的潮阳刺史就当定了。

  母后,告诉你啊,张果过几天可能会复活。”

  武媚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下,然后淡然的道:“张果死了,全洛阳人都看到了。”

  李弘嘿嘿笑道:“孩儿本来也是这样想的,就把这件事当成奇闻写信说给师傅听,结果,师傅说,生蛆归生蛆,死归死,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

  然后,孩儿就从洛阳令那里弄来了五个罪大恶极的死囚,试验了一下,结果,真的如同我师傅说的那样,生蛆归生蛆,死归死,确实是两件事。”

  武媚站起身俯视着脚下的李弘道:“人身体生蛆之后还能活着?”

  李弘咧嘴笑道:“五个人,吓死了两个,还有三个孩儿让人绑住他们的头颅,不让他们看到蛆虫在他们身上繁衍的样子,十三天了,至今还活着,蛆虫都养出两茬了。

  母亲要不要看看,不过先说好,太子妃看过之后,至今吃什么吐什么,而且还做噩梦。”

  武媚沉吟片刻道:“不够!”

  李弘又道:“张果如今八成在洛阳城外的栖霞观,母亲要是想干啥,要快啊。”

  武媚的手闪电般的伸出来,一把捏住李弘的脸蛋怒道:“你就这么喜欢看到我跟你父皇闹翻?”

  李弘支支吾吾的道:“只要别破坏孩儿的安排,孩儿一定是全天下最孝顺的儿子。”

第四十六章 绿茶婊的由来

  有时候啊,最无情的话可以用最温情的方式说出来,这本身就是政治人物与生俱来的本领。

  即便是在李弘走后,武媚都呆坐在原地喃喃自语,这个时候没人敢靠近武媚,就连一向亲近她的春嬷嬷也不敢。

  不过,很快,武媚就接受了儿子已经从儿子成长为一个政治家的事实。

  就像小老虎在未成年的时候,总是跟着母亲寸步不离,一旦小老虎长大了,即便是母亲也不能轻易踏入它的领地一样,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发展过程。

  金媃筎最近变得漂亮了一些,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消失了一些,瘢痕也少了很多,只是嗓音可能无法恢复了,依旧嘶哑难听。

  看着匍匐在脚下的金媃筎,武媚沉声道:“张果在栖霞观。”

  金媃筎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武媚挥挥手,金媃筎就匍匐着退出了上阳宫。

  “皇后,她做不到……”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官低声道。

  武媚道:“本宫知晓,暗中派遣五十个千牛卫去吧,只许成功,不得失败。”

  女官应承一声,也就跟着退出了上阳宫。

  此时,喝饱了奶水的太平被奶娘送了过来,武媚抱着嗷嗷叫唤的太平低声道:“我失去了一个儿子了。”

  太平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再一次将小小的脑袋靠在武媚的胸口,尽管武媚早就喝了回奶的药,没有奶水让太平喝,这孩子还是非常的依恋她。

  几个留在洛阳的皇子中,最不依恋武媚的就是潞王李贤,这不是武媚的错,李贤总想亲近武媚,但是,武媚待他总是冷冰冰的,有拒人千里之感。

  因此上李贤不依恋武媚,不是李贤的错,他其实非常的想把自己跟皇后的关系,处成李弘跟皇后那样的关系。

  可惜,不成,时间长了之后,李贤也就不再自讨没趣。

  以前,李贤是看不上贺兰敏之这个自愿和亲的男人的,在跟贺兰敏之相处了几个月的时间之后,李贤开始喜欢贺兰敏之这个人了。

  这个人的学问很好,还会唱一些优美的民间小调,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说起话来柔柔的,暖暖的,总是让他有入心入肺般的熨贴。

  今天,贺兰敏之就给他带来了一位故人,等贺兰敏之扯掉这人脸上的蒙面巾子,就连李贤也忍不住站起来,轻声道:“子安是你吗?”

  依旧少年的王勃未语泪先流,俯身参拜潞王道:“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殿下,王子安在蜀中日日思念殿下,去岁黄叶纷飞之时,便买舟离开蜀中,在路途上因病耽搁几月,如今,终于归来了。”

  李贤摇摇头道:“是孤王不该让你写那篇《斗鸡檄》,还以为有了这篇文章会让父皇高看你一眼,没想到却给你带来了老大的灾难。”

  王勃泪水长流,抱着李贤的手道:“是属下这个侍读没有做好,以至陛下发怒,怨不得谁。”

  贺兰敏之见两人惺惺相惜的,就端着酒杯凑过来道:“殿下增加两州封地,子安也从蜀中归来,都是很大的好事,不如饮胜?”

  李贤,王勃各自举杯与贺兰敏之一起抬抬手,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贤在得知王勃此次免罪归来,将要充任虢州参军,不由得大喜,因为虢州便在京兆左侧弘农,有户一万四千六百余,算的上是一个极为富庶的地方。

  “不日父皇将要册封孤王为沛王,子安只需在虢州多多磨炼些时日,待孤王就藩,子安就可以成为沛王属官,日日不相离。”

  李贤有些醉意,忍不住将李治私下里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了在场的王勃与贺兰敏之。

  王勃听闻大喜,连连恭贺,贺兰敏之却不动如山,听到了就当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的饮酒。”

  李贤有些不满的道:“常住觉得不好吗?”

  贺兰敏之放下酒杯道:“在下听闻凤鸣于九天之上,可以给天下带来丰饶,也听闻龙腾于九天之上可以行云布雨,执掌生民之福祸,以潞王之才,本该就成为龙凤,执掌天下大事。

  谁知道,潞王却只愿意成为江龙,河龙,福佑一地,常住自然无法高兴地起来。

  常住不才,幼时就想着能权倾一方,泽被一地,于愿足矣,因此上,在旁人都耻笑我自轻自贱入吐蕃为赘婿时,常住却笑世人看的不够长远。

  几年下来,常住虽然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却不知此时此地的常住,已然是一国之君,国虽不大,生民之生死存亡常住却可以一言而决。

  殿下龙章凤质,才高常住十倍,百倍,却在得了区区沛地,就骄傲自满,与常住这等人物平起平坐,因此,为潞王殿下之友,常住深以为憾。”

  李贤嘿嘿笑道:“这是常住没有与我兄长打过交道,一旦跟我兄长打过交道之后,常住就会满足于现状。”

  贺兰敏之瞅瞅只顾着吃喝,一句话都不说的王勃,心中微微有些不满,随即笑道:“看来潞王殿下极为推崇太子殿下,假以时日,定然要见识一下我们的这位大唐太子。”

  李贤瞅着贺兰敏之看了片刻,摇摇头道:“跟太子哥哥打交道不同于跟孤王打交道,太子性烈如火,却又狡猾如狐,常住还是慎之又慎的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贤也没有了继续喝酒的兴致,就借口疲乏了,回到了后殿。

  宦官春城服侍李贤喝了水,躺下,准备要走衣袖却被李贤一把拉住,就听李贤低声道:“我真的不如李弘吗?”

  春城乃是李贤的贴身宦官,自然处处向着李贤,低声道:“潞王胜过太子百倍,千倍。”

  李贤松开春城的衣袖,目光直愣愣的瞅着帐子顶,自言自语的道:“我果真比李弘强吗?”

  此时,李弘正遥望着紫薇殿考虑要不要把张果的事情告诉父皇,主要是他觉得所有人都知道张果没死,就自己的父皇认为张果死掉了,到时候,一旦张果出现在父皇面前的时候,父皇必定会表现得像一个傻子。

  这是非常不孝的一种行为。

  许敬宗的话没有错,父皇其实是一个心胸极其狭窄又刚愎自用的人,一旦在这个时候告诉父皇自己发现张果没有死,父皇必定不信,还会迁怒与他,等到张果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他想起自己劝告的话,就会再一次生气,而且是恼羞成怒。

  “后果不可控啊!”

  李弘给自己打点气,就决定把这事埋心底里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好,尽管倒霉的人是父皇,自己也不能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眼瞅着一队梳着高高发髻的宫人排着队去了紫薇殿的偏殿,李弘终于还是决定不去打扰父皇的雅兴,毕竟,这是父皇为数不多可以缓解头痛的法门。

  回到东宫,李弘先是去看了太子妃,自从那一天被吓到之后,裴婉莹发热了三天,从此后,天天有梦魇,有时候半夜会猛地坐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