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05章

作者:孑与2

  许敬宗点点头道:“足够了,毕竟殿下在黄如玉那里失去了一些颜面,总是应该找回来一些才好。”

  李弘笑道:“既然太傅也同意了,孤王这就下令。”

  说着话,就招来春喜,低声吩咐几句,春喜就匆匆的离开了。

  许敬宗瞅着李弘挺拔的身影,觉得来到长安之后的李弘变得强大了不少,思忖片刻之后,他就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陛下上一本奏疏,好让陛下早日将太子召回洛阳。

  在这里,太子李弘受云初他们一行人的影响太大了。

  这些年以来,许敬宗觉得云初可能是所有大唐官员中最神秘的一个人。

  虽然坊间传闻云初乃是玄奘大师的私生子,许敬宗却是不信的,他对玄奘大师非常的了解,那就是一个醉心于佛学的一个痴人,这种人的意志极为坚定,不可能受声色犬马的影响而弄出来一个私生子。

  至今为止,玄奘大师对云初是否是他儿子这件事,依旧是不主动,不分辨,不说明的三不态度。

  这在别人看来是一种极度暧昧的表现,在许敬宗这里就不一样了,他认为,云初就是佛门推出来负责在人间行走的行者。

  此人出身神秘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一身谁都没办法言说的高明本事。

  出马打仗战无不胜,归来治理地方也远超常人,十年间,将长安布置成现在的模样,远不是许敬宗能理解的。

  经过对云初这个人长时间的研究之后,许敬宗显得更加迷惑了,他以为,云初既然是佛门中人,那么,他所有的行为目标应该是将佛门发扬光大才对。

  但是,云初却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长安城上,放在了长安城百姓的身上。

  就像他跟皇帝说的那样,要给长安这座城披上金箔,就他目前的成就来说,这个目标已经达到了。

  对于一个无欲无求的只想着为大唐,为长安好这种事情,许敬宗是不相信的,一点都不相信。

  他总觉得人生在世,求名也好,求利也好,求权也罢,哪怕是求色也是一种说法,像云初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行为,他无法理解。

  许敬宗总是觉得云初背后布满了黑雾,等到某一天,这些黑雾彻底笼罩长安之后,人们才会看到云初真正的面目与目的。

  对于正在一边不断地在沙盘上插旗子的李弘,许敬宗是懒得理会的,他今晚之所以会被太子殿下拉到这里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子殿下为今晚杀人的事情需要一个见证者,或者说需要一个背锅者。

  不管是见证者,还是背锅者,许敬宗都有很好的应对经验。

  皇帝,皇后,太子这三位大唐的君王,已经开始了他们之间的权力游戏。

  对于这种权利游戏,许敬宗根本就不陌生,他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这三位君王之间还有少许的情谊,自己这个见证者,或者背锅者,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他只要牢牢地记住,跟着谁就对谁忠心耿耿,这里面就不会有大错,当然,如果自己跟着的人死了,那就必须尽快的趁着自己还有价值改换门庭,绝对不能死忠,更不能在追随的人死了,自己还继续向他效忠。

  所有的情谊的前提是人还活着,人死了,就如同一战熄灭的油灯,毫无价值可言。

  因此上,李弘想要在长安干啥,他是不关心的,他只关心云初他们在干啥。

  因为,云初他们真正在干啥,才是皇帝,皇后想要知道的重要事情。

  云初此时在干啥,当然在唱歌,在被满屋子的女妖精的包围中,不知怎的,就唱起了倩女幽魂。

  “自寻道向前找自由人间道。

  水和山走了多少数不着。

  天不老保我家乡永远的好。

  看尽尽是青山青山处处是雨箭风刀。

  故园路怎么是走不尽长路。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间道。

  妖与魔都说自己好。

  风疾雷暴天地鬼哭神嚎……”

  云初唱的痛快极了,却把钟馗听得眼冒金星,浑身战栗,他总觉得这首歌应该由他来写,由他来唱。

  温柔早就见怪不怪了,狄仁杰也早就适应了,只有老何跟老黄两个棒槌只是一个劲的喊好。

  温柔拍一把钟馗宽阔的后背道:“乐师应该已经把谱子记下来了,你去问他把这首曲子要过来,以后在我姑姑跟前唱的时候,多少能表现一下你怀才不遇的悲愤之情,多弄来一些怜惜。”

  钟馗摇头道:“剽窃之事某家做不来。”

  温柔随即冲着云初喊道:“刚才这首曲子是谁写的?”

  云初瞅一下激动地钟馗,再看看温柔,立即坚决的道:“钟馗写的。”

  温柔逼问道:“在哪里写的?”

  云初皱眉道:“自然是在西域的时候写的,那一次啊,这家伙在戈壁上喝的大醉,你不是也在吗?”

  温柔点点头道:“我说了,他不信。”

  钟馗看看云初,再看看温柔半信半疑的道:“真的是我写的?”

  狄仁杰笑道:“云初又不学道,这明显是一首道家的曲子,豪迈,慷慨唱之让人断肠,应该是你写的。”

  有这三人背书,钟馗也觉得应该是自己写的,朝乐师讨来工尺谱看了片刻,就对云初道:“终究是喝醉之作,用词不甚讲究。”

  云初笑道:“那就重新填词便是了。”

  钟馗摇摇头道:“今时今日,不是彼时彼日,心境不同,道心不同,不可更改。”

  说罢,钟馗自己从乐师手中取过一把琵琶,略微调弦之后,就用琵琶将云初刚刚唱过的整首曲子完整的复述了一遍,听不出有何生涩之处。

  演奏两遍之后,钟馗开唱,虽然他的声音如同破锣,然而,这嗓音正好演绎这首曲子。

  尤其是在演唱下半部分的时候,多了一些云初没有的悲怆之意。

  ……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

  故园路怎么是不归路

  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

  故园路怎么是不归路

  问人间到底道在那里找……

  看着钟馗一遍又一遍的演唱,一次比一次投入,云初就把头凑到温柔身边道:“多少有些无礼啊。”

  温柔冷笑道:“反正你的东西多,随时随地就能出来,帮助钟馗重归正道也算是物尽其用,这家伙学道学偏了,你听听,他还在为自己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感到悲愤呢。”

  对于这首曲子的归属,云初毫不在意,钟馗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被三言两语就蒙骗过去,只不过,他从自己三人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朋友的真诚,继而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而已。

  至于将来怎么回报,钟馗有自己的想法。

  “你教出来了一头毒龙啊……”温柔面色有些沉重。

  云初知道温柔说的不是钟馗。

  “启夏门边上的德安坊的一个大院子里死了六十三个人,而且是鸡犬不留。

  德明门边上的义安坊一户读书人家里,死了三十九人,同样的鸡犬不留。

  延平门边上的崇化坊,八十七名吐蕃人死无全尸,其中半数死于陌刀之下。”

  云初沉吟片刻道:“都是些什么人?”

  温柔皱眉道:“德安坊死的人到底是谁的属下,目前还不知晓,不过,义安坊的读书人以前是潞王的侍读,至于吐蕃人,我判断应该跟贺兰敏之有关。”

  云初道:“现场如何收拾的?”

  温柔道:“东宫宫卫清扫了一且。”

  云初叹口气道:“到底是少年人啊,一点亏都不肯吃,这样下去不成啊,他还要忍耐很多年的……”

第六十三章 复盘

  一夜之间,一百八十九个人死了,在这一百八十九个人中间,吐蕃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在剩余的一百零二人中间,有老人,有妇人,也有幼童……

  云初早上打着哈欠从花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有些累,温柔说的一点错都没有,自己养出来了一条毒龙。

  云初总觉得族人杀族人之前,多少应该怀有一些悲悯之心的,虽然这样做有可能养虎为患,可是呢,当大家都这样做的话,对每一个本族群的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族灭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事情,在云初的认知中,除非这一部分人的生存危及到了全族的安危,才能执行这种残酷的刑罚,否则,就该以事论事。

  动辄杀人全家,并不是威权的表现,而是绝对懦弱,王霸之气尽可在广袤的大唐疆域以外发动,在国内,有罪者刑,才应该是常理。

  六肥昨晚睡得很好,所以她早上醒来之后就显得极为精神,离开花家里的时候,她还问老鸨子要了两瓶杀毒药配百花蜜,如今抱在怀里显得很得意。

  大唐饮宴一般都是通宵达旦的,虽然最后男人们都跟歌姬舞姬们滚成了一团,却不及乱。

  主要原因是云初不肯乱,钟馗也不肯乱,剩下的四个大唐土著淫贼们也就不好胡乱来了。

  云初不肯乱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一向呼噜震天响的六肥,这一晚睡得极为安静,没有打呼噜不说,连响屁都没有。

  云初当然不肯承认这一点,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对妻子的爱莫难舍。

  其实,在昨晚的饮宴上,有一个从赵地来的舞姬,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亦或是谈吐,都在他的审美上。

  虞修容早早在门口迎接饮宴归来的夫君,先是瞅了一眼六肥,然后脸上就堆满了笑意,搀扶着云初的胳膊就向屋子里走。

  路过中堂的时候,看到李弘正在吃早饭,云初就停下脚步,朝李弘勾勾手指。

  李弘灿然一笑,随即就从中堂的兵器架子上取下两柄棒子丢给云初一柄,自己拿一柄,然后就握着棒子绕着云初转圈圈。

  云初手里捏着棒球棍道:“昨夜杀戮有些过份了。”

  李弘点点头道:“林玉树全家之死,并非我所愿,昨晚知晓十六个老弱妇孺死于突袭,我心里也不舒服。”

  云初瞅着李弘手里的棒子道:“所以,你准备把这件事自己扛下来?”

  李弘站直了身子道:“教令是我下的,他们只是执行者,中间出现了偏差,是我的错。”

  说罢,李弘就挥舞着棒子朝云初扑过来,棒子带着呼啸声当头砸下。

  云初挥舞棒子荡开李弘的武器,随即他手中的棒子就朝李弘的小腹捣了过去。

  “一定要把手里的权力用好,一定要做到收放自如,他们只是你手中的武器,武器一定要握在你的手中,一刀下去,劈砍到什么程度,用多大的力气,都必须是按照你的心意进行。

  如果收拾不住刀子,就尽量的不要全力劈砍,否则,刀子砍下去容易,想要控制砍下去的后果,就很难了。

  任何打着为你好旗帜干着损害你的事情的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清除。”

  李弘努力的向后跃,想要避开云初的棒子,谁料想,就在他自觉已经拉够了安全距离的时候,云初的脚步向前垫了一下,导致棒子重重的捣在他的肚子上。

  李弘连连后退两步,站稳身形道:“陆洲是一个不错的属下。”

  云初再次上前,抡起棒子就朝李弘的腰胯砸了下去,口中继续道;“这就是我说的武器有了自己的想法,这种人,还是杀了吧。”

  李弘双手挥舞棒子荡开云初的武器,趁机道:“我觉得他回来分说的话很有道理,那些妇孺知晓是东宫宫卫要杀她们。”

  “有道理的话一定要在命令发布之前说,一旦命令发布了,就不能更改。

  否则,你的教令在以后的岁月里将会变成厕纸一般的存在,谁都可以更改,谁都可以掌控教令擦屁股力度,这是为权者的大忌。”

  “要是名声坏了怎么办?”

  “你以为现在你的名声就好了?堂堂的大唐太子杀某一个对自己不利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堂堂正正杀人是在立威,背地里杀人全家那叫恐怖!

  你是大唐的太子,最紧要的是要让人畏惧,而不是让人感到恐怖。

  畏惧的人面对你的时候会小心从事,恐怖你的人只会远离你,你是大唐的太子,日后要成为大唐的权力中枢,所有人都该围绕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为你所用,而不是让所有人都远离你。”

  “铛铛铛。”云初高举棒球棍接连用力劈下来三次,李弘用尽全身力气格挡了三次,三次之后,他的虎口已经震裂,随即丢开棒子撅起屁股道:“打几下就成了啊,不要把我打的见不了人。”

  云初收住将要落下的棒子道:“跟你说的道理明白了没有?”

  李弘虚虚的握着手,让血从从手掌边缘落下,看着云初道:“我以后就不能用鬼蜮伎俩了?”

  云初怒道:“跟我学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明白,你,李弘,是大唐的太子,大唐权力中枢第三人,你是王者,王者行事必须正大光明,对与错,都是如此。

  至于鬼蜮伎俩,只能是出自许敬宗这等小人之手,之口。”

  李弘见云初似乎不打他了,就连忙朝吓得小脸煞白的李思喊道:“你是死人啊,没看见我在流血吗?”

  李思嗷的回答一声,就跌跌撞撞的跑去给李弘找裹伤的药膏跟麻布去了。

  云初甩手将棒子丢还兵器架子,又随便踢一脚,让李弘的棒球棍也回归到了兵器架。

  师徒两个坐在青石台阶上,瞅着初升的太阳沉默不语。

  良久,李弘才道;“我昨晚的行为让师傅失望了?”

  云初点点头道:“有一点,我原本给你腾空场地,是为了让你除掉杀掉徐敬业在长安的人手,震慑一下他,也是为了让你跟吐蕃人碰一下,看看敌人的真实实力是啥样的。

  原本林玉树这个人我以为你会将此人纳为己用,没想到却被你把全家给杀了一个干净。

  李贤之所以迟迟不肯就藩,就是对你的太子位有一些想法,通过收服林玉树,可以让李贤从心里害怕你,你现在把人给杀了,以后再收纳李贤潞王府的人的时候,难度就增加了一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