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65章

作者:孑与2

  温柔拱手道:“别光说,你来。”

  云初摇头道:“我还是继续留在长安的好。”

  温柔大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陛下渡河去了济州,就把我们安置在河这一边的曹州,与我们隔河相望,你说说,是个什么道理?”

  云初叹口气道:“替他守好曹州黄河浮桥,万一,在济州事有不谐,可以从渡桥上后退到曹州来。”

  狄仁杰道:“陛下觉得有裴行检跟薛仁贵两路大军,还不能保证他的周全吗?”

  云初道:“既然兵力富裕,陛下自然是怎么安全怎么布置,毕竟,陛下此次进入山东,河北,准备做的事情会引起很多人仇恨他的。”

  温柔呲着牙花子道:“裴行检这个家伙在巨野境内一日屠三千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云初沉默不语。

  裴行检是一个喜欢以理服人的家伙,说到杀人还真的不是他的强项,这一次之所以回逆天而行,九成是得到了皇帝的旨意之后才动手的。

  很明显,皇帝已经感受到了威胁,准备退缩到后军云初这里来,这样,就能解放薛仁贵的大军继续参与山东,河北的布置。

  这样做不能不说是一种很智慧的办法,同时,也给了云初前所未有的信任。

  这里同样是一座军州治所,是河南黜置大使阎立本的衙门所在地,皇帝既然到来了,阎立本在本地的权柄自然被革除,事事由济州刺史裴守真出面。

  自从这里开始出现成建制的贼人团伙之后,阎立本就坐卧不安,虽然年迈体弱,阎立本依旧亲自披坚执锐为皇帝看守行在大门。

  皇帝几次要求他不要这样做,阎立本却说皇帝一日不离开济州治所濮阳城,他便一日不解甲。

  没办法,李治也拿这个老顽固一点办法没有,就邀请阎立本进了行在,亲自守卫在他的身边,一来向阎立本宣示他是信任他的,二来,他不想让这个老臣子在外边受罪。

  “陛下,云初大军已然如期抵达曹州,听说大军才到曹州,就已经控制了曹州大半,陛下此时若是能渡河去曹州,则是万民之福。”

  今日阎立本才来行在值班,就喋喋不休的向皇帝谏言,希望銮驾能够过河。

  李治瞅着胡须花白的阎立本笑道:“在爱卿眼中,朕难道是胆小如鼠之辈吗,荒野间仅仅出现了一些贼人,朕就要退过河,岂不是在长他人志气,灭我大唐威风?”

  阎立本吞咽一口口水道:“陛下身系我大唐江山社稷,如何能轻涉险地,山东,河北有少许贼人,大军一到自然冰消瓦解,只是这濮阳城乃是苦寒之地,陛下身体一向有恙,不如去更加暖和的曹州避寒才是上策。”

  李治摇摇头道:“朕那里都不去,就留在这濮阳城,看我大唐儿郎是如何扫清妖氛的。”

  阎立本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陛下且容老臣亲自上阵,早日为陛下扫清不臣。”

  说着话就要佯装离开。

  原以为李治会阻止他,没想到李治就笑眯眯的坐在那里不动弹。

  阎立本走了两步,无奈又转回来道:“看来陛下是真的不怜惜老臣这条老命了。”

  李治挥挥手,殿内的宦官就一拥而上给阎立本卸了甲,在皇帝的示意下给他披上了一条狐裘。

  李治冲着阎立本招招手道:“战阵上的事情有裴行检,薛仁贵他们去考虑,爱卿不如过来看看朕绘制的这副《巨熊啃竹图》是否已经登堂入室。”

  阎立本苦笑道:“老臣更希望陛下能与老臣商讨一下目前的局面。”

  李治大笑道:“区区几个蟊贼,何劳朕的右相烦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事情不太妙啊

  进入济州,基本上算是正式踏进了山东地界,自古以来,山东河北就唇齿相依,虽然在战国时期,齐国经常欺负燕国,燕国也没事干就反攻几次齐国,都曾经打的对方屁滚尿流的。

  但是呢,在面对强秦的态度上,燕赵,齐鲁之地则意见统一的惊人。

  李治之所以要把洛阳置办成东都,这跟西都长安的地域太偏僻有很大的关系。

  皇帝搬迁到了洛阳之后,中原地带就再一次成了大唐政治版图的中心,于是,燕赵大地上的赵地,基本上就已经完全稳固下来了。

  接下来,皇帝需要直面齐鲁大地与燕地了。

  这一次皇帝以封禅泰山之名,行堂堂正正之师,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趁着大唐国力空前的强大,准备一次性的解决数百年来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李治之所以要提前一年的时间开始自己的封禅之路,目的根本就不在什么泰山封禅上,他很清楚,就算自己封禅一万次,也比不上山东,河北地的归心。

  通过在河南地的几个地方的试验,加上百骑司的密谍不断地在山东,河北两地的宣传,人们已经很清楚皇帝这一次的打击目标就是豪族,地主,准备打破这两地的政治,民生生态,将租庸调政策重新在这两地施行一遍。

  有豪族,有地主,自然就会有豪族武装,地主武装,而李治之所以慢吞吞的向泰山前进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能跳出来的人都跳出来,然后再一鼓而灭。

  方针既然已经制定好了,李治就不打算更改,也不会听臣子们的反对意见。

  如何调教臣子,武媚经验丰富,如何平息不臣之地,李治觉得自己应该当仁不让。

  “这是天下的劫难,并非佛门一家的劫难,老衲相信,只要度过此劫,佛门将如向阳坡上的青草,首先绽发。”

  黄河边上,玄奘正在与孙思邈侃侃而谈。

  很明显,孙思邈对于玄奘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老人家现如今只对治病救人感兴趣,其余的比如道门,佛门一类的事务毫不在意。

  “你佛门兴旺了,就成了灾害,我道门兴盛了就不是道门了,说什么向阳草木先开花的狗屁道理,草木所属也逃不出天道,寿命是一定的,先开花,就预示着先凋亡,老道不知道对于先开花这种事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咦?你这老道已经入道了。”

  “狗屁的入道,就是老不想死,总想着多救治几个病患,多见识一些奇怪的病症,如果老道有一天死了,那必定是因为世上再无不可救治的病症。”

  玄奘笑道:“已然成佛矣。”

  孙神仙傲然道:“我当然已经成道,成佛了,这何须你来说。”

  玄奘见孙神仙的手不断地在他们待着的草棚子里胡乱揣摩,就道:“这是一间暖房,云初见我翻译经书不见明火,冬日寒冷,夏日燥热,就制造了这一套取暖的东西,可谓是冬暖夏凉,妙不可言。”

  孙思邈闻言立刻朝正在给他们两个烹茶的云初道:“老道那里为何没有?”

  云初将金黄色的茶汤滤出来,分别在孙思邈跟玄奘面前放一杯,擦擦沾了些许茶水的手指,对孙思邈道:“您忘记了,弟子给您送去过,您命人安置在了太医院的婴孩房里了。”

  孙思邈大怒道:“你就不能再制作一套。”

  云初叹口气道:“您当时吩咐弟子制作百十套给太医院的病房里统统来一套,这明显已经超出弟子的能力范围,只好停下来了。”

  孙思邈瞅瞅玄奘,再看看云初,然后摇头道:“你们两人的面相并无相似之处,可见外人传说你们是父子,纯属胡说八道。”

  玄奘呵呵一笑,并不言语。

  云初一脸的苦相,咬着牙道:“制作一套这个取暖降温装置,需要纯铜两百斤,弟子最多只能提供十套供太医院使用。

  孙思邈笑呵呵的道:“现在看起来,你们两个人的眉眼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当然,你给太医院加的好东西越多,你们两人的相貌就越像……”

  如果说,以前外界哄传的云初与玄奘乃是父子的谣言,是云初在大唐的立身之本,这些年下来之后,原本是云初单方面获益的谣言,如今已经变成了两方势力结盟的纽带。

  娜哈在西域的佛国能否延续下去,要依靠中原佛门持之以恒的帮助,同样的,中原佛门进入西域,本就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以前都是佛法西来,现如今,变成了中原佛法西进,这一来一去,虽然看似简单,却对佛门来说,属于争夺佛法正宗,也就是佛法传播势力范围的一项重要成就。

  这一切离不开云初的支持。

  因此,不论是玄奘,还是云初,都对这个谣言讳莫如深,也就是不承认,不拒绝,不解释的渣男本色大法。

  要是这个时候,孙神仙突然说一句,玄奘与云初面相毫无相同之处,随后就会引来一系列的变化,至少,佛门将不再如此的信任云初。

  不敬高人有罪!

  毫无疑问,孙神仙就是这样的一位高人。

  同样的,玄奘大师也属于这一类人。

  被勒索的云初很明白,孙神仙之所以要勒索他,其实就是想赶他走,他们两人,应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在这黄河边上说清楚。

  云初愤愤的离开了茅屋,隐约听见孙思邈对玄奘说:“一旦道门式微,也就到了你佛门的末世之期……”

  云初摇头笑一下,道门上一次被打击之后,已经有了式微的征象,孙神仙终究是道门中人,还做不到太上忘情。

  黄河上有一道弯月一般的宽大浮桥,这是由两百艘大船为基础架设出来的浮桥,大船漂浮在水面上,而后以巨锚将船定在一定位置上,而后,再把大船以铁钩相连,船面上再铺设厚厚的木板,就成了这道弯月模样的浮桥。

  这是皇帝为自己安排的后路,云初自然要严加守卫,不仅仅在上游建立了水军营寨,用来防备上游有船突袭浮桥,也在下游安排了快船,时刻巡游,免得被水鬼所趁。

  至于浮桥两头,云初更是安排了重兵守卫,行军长史李绩在河北,云初在河南,几乎将这座浮桥守卫的水泄不通。

  按照狄仁杰传来的消息,温柔以为不出十五天,皇帝必定会从河北回到河南。

  因为河北的反对势力,基本上已经有了燎原的征兆。

  小股小股的地主,豪强武装已经有了集结的征兆,一些河北的地方折冲府,也有了不稳定的倾向,一旦这些势力勾连在了一起,选出来了一位首领,即便是满朝文武,也不会允许李治一干皇族继续留在河北这个战区里。

  云初一想到自己不仅仅要侍奉变成小孩子的玄奘大师,以及越熟悉就越不待见他的孙神仙,如果李治两口子再来他军中,肉眼可见的未来,他的日子必定会非常的难熬。

  到时候文武百官也必定会跟随着皇帝一起过来,那么,只要有人击溃云初的军队,就能将大唐朝的精英消灭掉六成以上。

  为此,云初不得不拿出所有的本事,来保证这些人在他军中安然无恙。

  温柔再一次看了一遍地图之后,一拳砸在桌子上吼叫道:“这都是皇帝自找的。”

  狄仁杰点头道:“我以前觉得三万人马多了,现在看来,不怎么够啊,这一次皇帝把摊子铺设的太大了,一个不小心就有翻船的危险。”

  不知为何云初的脑袋里突然冒出香积寺之战五个字,根据史书记载,那一场战争几乎是决定了大唐国力由强转弱的关键性一战,也就是那一战,关中府兵精锐尽出,与同样精锐尽出的山东河北叛贼,双双遭遇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场惨烈战争。

  四个时辰战死十三万……

  云初以前总是想不通叛贼们为何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惨烈的战争,依旧死战不退,现在明白了,山东,河北的豪族,地主们恨大唐超越了恨外敌。

  不过,现在局面不一样了,山东河北的府兵虽然也配备了少量的火器,跟皇帝此次征发的二十万大唐精锐还是无法相比的,仅仅是云初军中,就有各种火器近六十万件,有了这些东西的存在,个人的武勇以及仇恨已经无法左右战场的胜负了。

  毕竟,再仇恨的一颗心,遇到火药之后也会被炸成齑粉。

  想到这里,云初的手微微颤抖,说实话,他对于用火药把山东,河北的同族人炸成齑粉这件事毫无激情。

  不过,也就是因为火药的出现,而且大规模的使用后,战场早就不是大唐府兵们所熟悉的战场了,对此,云初还是很有信心的。

  玄奘大师在黄河边上的草庐里不断地有和尚,道士进出,假如不是因为云初对这两位智者过于熟悉的话,他绝对会怀疑这两帮人正在密谋着什么。

  他们在河边一待就是三天之久,在这三天里,云初甚至不能靠近那座草庐百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步步紧逼

  一月六日,裴行检的三千大军忽然向东奔袭了一百六十里直奔博州,斩杀了博州折冲府都尉张威以下三十一人。

  一月八日,裴行检两千大军突然从天而降控制住了贝州城,杀贝州刺史姚成道以下二十七人。

  一月十日,裴行检两千精骑突袭范州,杀范州刺史刘潇以下十九人。

  一月十一日,裴行检大军出两千兵马入濮阳县,杀濮阳县知县郎知愚。

  山东,河北两地百姓大恐。

  按理说皇帝要杀一些地方官,根本就无需出动军队,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就应该乖乖来到皇帝面前受死,可是,裴行检还是出动了军队,没有通知地方司法官,政务官,甚至没有惊动地方折冲府。

  就这样蛮横粗暴的做了以上的事情。

  “任何看似不能理解的事情背后,一定有一个更加不可理解的理由支撑上一件事情存在的必然性。”

  云初放下手中的炭笔,对满帐篷的部下们道。

  坐在云初桌案左手的李绩道:“陛下没有将那些人的罪状昭告天下。”

  云初笑道:“这些人都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特征,那就是家族中的土地很多,门客很多,佃户很多,家奴很多。”

  李绩当然清楚皇帝为啥要这样做,他之所以问话,其实是在履行他行军长史的职责,帐中其余军官感到疑惑的地方,一般都是由行军长史来问的,最后由大帅答疑解惑。

  云初解释了,只是解释的云山雾罩的,一点都不爽利,李绩也就不再问了,让部下们知道多少,应该知道些啥,这是主帅的权力。

  云初接着从桌案上拿起一份兵部文书朝帐中所有人摇晃一下道:“实际上,裴行检正在做的事情,我们也需要马上做。”

  云初说完,就扫视一眼情绪明显高涨的众将道:“三个县,鄄城、临濮、雷泽,杀三县县令,囚三县所属吏员,解散三县民壮,取三县府库为我所用,而后在这三县,行军事管制。

  好了,任务就是这么一个任务,你们谁想去?”

  云初话音刚落,就听帐中军将齐声吼叫道:“末将愿往。”

  云初见帐中军将求战心切,就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对李绩道;“有劳英公了。”

  李绩站起身目光从抱拳施礼的军将身上一一划过,最后沉声道:“孙虎!”

  一员身高八尺有余的大胡子校尉出列。

  李绩从云初桌案上拿起一张调兵文书递给孙虎道:“鄄城,三日,本部兵马。”

  孙虎接过文书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军帐。

  李绩又从桌案上拿起一份文书沉声道:“韩通!”

  “末将在!”一个关中口音很重的大汉越群而出。

  李绩将文书放在他的手上道:“临濮,三日,本部人马。”

  等韩通离开了,李绩就把目光放在一个瘦峭的中年男子脸上,沉吟一声道:“秦怀道。”

  “末将在!”瘦峭中年男子越众而出,站立在了云初,李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