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699章

作者:孑与2

  姜协道:“凭借一个个切实的功劳,凭借一座富裕的长安城,凭借在西域,辽东的一场场血战,说起来某家一向钦佩大帅的为人,只是某做不到罢了。”

  李元策摇头道:“不得长久。”

  姜协看了李元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云初军帐内,除过张东海之外,就是长安城里的各大掌柜。

  云初瞅着长安流水牌子二掌柜霍城道:“直接接管成都流水牌子有什么问题吗?”

  霍城瞅一眼身边的资深掌柜平郎道:“没有问题。”

  云初点点头道:“最好没有问题,我要趁着此次进军西南的功夫,彻底的将成都的流水牌子盘活,要让蜀中,巴中,西南的货物都走成都流水牌子的渠道。

  同时,也要利用流水牌子来垄断整个蜀中与西南各部的大宗交易,因此,容不得有半分的不妥。”

  霍城道:“蜀中的商道有三条,一条是与长安的商道,一条是沿着长江顺流直下的沿江商道,再就是与吐蕃人的交易。

  与长安的商道已经掌控在我们手中,沿江而下的商道因为三峡水道有暗礁的缘故,没办法扩大,与吐蕃的商道因为吐蕃人大部去了泥婆罗,商道已经有些入不敷出。

  基于此,属下以为只要咱们长安这边强势介入,再加上大帅的雄风,拿下不难。”

  云初道:“没必要跟他们好话说尽,好话说了就可以了,如果不听,我会让亲兵参与进来。”

  霍城担忧的道:“我们如此大鸣大放的侵袭蜀中,会不会对大帅不利?”

  云初摇头道:“太子最近正在整顿自己的部属,其中很多人之所以被整顿,都因为跟皇后有关,这一次,太子不会再继续忍耐了,准备向皇后讨还一个公道,皇后此时应该还顾及不到我们。”

  霍城道:“属下,担忧的不是皇后。”

  云初道:“只要是关于钱的事情,陛下对我还是很放心的,我只要不动陛下在蜀中的布置,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事情。

  去执行吧,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等我的大军抵达成都的那一天,就是蜀中,巴中,长安商贾们化整为零进入西南的时候。”

第十章 蜀中人,大不同

  蜀中的局面远比云初预料的要糟糕的多。

  还以为这片自大秦时期就已经并入关中的地方,此时,他们的生活习惯,行为习惯应该与关中,中原没有什么差别才是。

  进入蜀中,通过不断地接见各路人士之后,云初才发现,蜀中,就是蜀中,与关中,中原不同。

  这种不同不是一般表述意义上的不同,而是从根子上的认同,就与关中,中原不一样。

  因为,蜀地之人,并不认同他们与黄帝,炎帝同源,而是认为自己出于人皇氏。

  自从盘古之后,盘古后裔中,三皇是最早的三位神祇,天皇氏是地皇氏之父,人皇氏之祖父。

  人皇氏是地皇氏之子,提挺氏之父,也是蜀地百姓的始祖。

  《蜀志》曰:蜀之为国,肇于人皇,与巴同囿。至黄帝,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阳,是为帝颛顼。封其支庶于蜀,世为侯伯。历夏、商、周,武王伐纣,蜀与焉。其地东接于巴,南接于越,北与秦分,西奄峨嶓。地称天府,故其精灵则井络垂耀,江汉遵流。

  从这一段话中就能清楚的明白,蜀地的人不认为自己与关中,中原同源,而是关中,中原人的亲戚,他们有自己的祖先,且比中原人认为的炎黄二帝来的久远。

  而且,蜀中堪称物华天宝之地,在这片土地上封国不绝,能人智士迭出,再加上四周有高山险阻为要塞,因此,经常有人说——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

  就是因为有这句话,剑门关守将才不属于蜀地,而是皇帝亲自任命的亲信姚红。

  姚红之所以要钓鱼执法一般的坑死不少蜀中官员,且屁事没有,目的就在于自绝于蜀中,将自己与蜀中做一个彻底的分割。

  自秦以来,蜀中便是中原王朝不可或缺的一块版图,更是一片可以成就帝业的宏图之地,秦有蜀中相助而得以击败六国,天下一统。

  汉有蜀地为基业,刘邦百败,垓下一胜之后,最终定鼎天下。

  蜀汉刘备更是盘踞蜀中,与曹魏,孙吴三分天下有其一。

  也就是因为有了以上的例子,历朝历代再面对蜀中的时候,往往都有着非常深的戒备,绝对不给蜀中人壮大的机会,再加上蜀中常年风调雨顺,物阜民丰之下,享乐成风,最终导致以后的蜀中尽出废物王侯。

  唐皇李渊在长安称帝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派遣李孝恭经略巴蜀,李孝恭带着李渊的书信入蜀后,用时九十六天,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蜀地三十余州。

  自此,大唐对蜀中的赋税要求最为严苛,开国的那一段时间里,几乎是源源不断地从蜀中抽血,来平复诸侯大战给关中,中原的创伤。

  也就是这个原因,蜀中之地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却依旧贫困。

  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却依旧贫穷,这样的现象一时半会可以,时间长了蜀中人自然是不甘心的,李治虽然瞎了一只眼睛,心却是清明的,因此上,才有了云初这一次的强势入川。

  贞观二十一年二月,太宗皇帝本打算再一次亲征高句丽,可就在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倒霉的太宗皇帝又再次患上了风疾。这个病可把太宗皇帝折磨的够呛,从二月份治到十一月份。

  在病床上自然没有办法亲征高句丽,与其说是闲着,不如找点事情做,于是,贞观二十一年六月,太宗皇帝下令命尉迟恭为剑南道黜置大使整顿蜀中。

  灭蜀中程、姚、郭、石,张、季、李、赵八姓。

  云初此次来蜀中,以征剿西南为名,实际上,也背负了与尉迟恭同样的使命。

  只不过,云初劝阻了被蜀中大将搞砸了的征伐西南之举弄得火冒三丈,觉得蜀中还需要进行第二次整顿的李治。

  这一次,云初不想杀人,只想让关中,中原垄断蜀中财赋,免得蜀中有点钱,就老想着‘烧掉剑阁七百里,蜀中别是一洞天’这回事。

  至于西南之乱,别看他们打败了八千铁甲,可是呢,没有了吐蕃人的支持,南诏说白了,对如今的大唐而言,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没道理上一次派遣三位都尉出战,这一次就派遣出一位战功卓著的郡公大将军。

  流水牌子本就是云初当年打进蜀中的一颗经济钉子,这颗钉子因为长安流水牌子爆炸的影响一蹶不振,蜀中也不乏才智之士,借着成都流水牌子爆炸的良机,准备趁机将流水牌子驱逐出蜀中。

  只是他们前怕狼,后怕虎的意见不一,行事拖沓,导致成都流水牌子虽然没落了,却还没有倒,如今,云初强势入蜀中,他们将再无机会。

  大军在细雨蒙蒙中休憩了整整五天,云初依旧没有拔营前往成都的意思。

  这让行军长史李元策极为焦躁不安。

  他很想尽快的重现他阿耶李孝恭九十六天平定蜀中的功绩,云初这边却拖拖拉拉的毫无兵贵神速的想法。

  不满的情绪一直在孕育中,他不记得自己这段时间已经给皇帝上了多少密奏,可惜,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收到皇帝那边的反馈。

  倒是云初那边每隔十五日就能收到来自洛阳的旨意。

  这让李元策连带着对皇帝也产生了深深的怨念。

  云初正在吃火锅。

  一场秋雨一场寒,进入了蜀中之后,不吃一顿红油火锅,云初就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一番辛苦。

  因为底料是云初自己炒的,所以有资格吃这锅红油火锅的人,只有张东海跟他的几个弟子。

  云瑾是一个极度会吃的人,用筷子将牛毛肚在汤锅中涮几下,就放进了极度能吃的李思删除碗中,李思只顾着低头吃,就是偶尔要擦一下眼泪跟鼻涕。

  张东海跟云初一锅,他吃不了辣,可是,这是大帅亲手烹制的火锅,他不吃不成。

  云初见张东海眼泪鼻涕齐下,很是影响胃口,就让护卫给他弄来了一碗清水,允许他把食物在水里洗一下再吃。

  “呵呵呵,浓香四溢啊……咳咳咳,可怜末将居然享受不了。”

  云初见张东海的嘴巴都肿起来了,就没好气的道:“吃不了就别吃。”

  张东海立刻就拱手,离开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没了外人,总是捞不到东西吃的温欢,狄光嗣立刻就捧着饭碗凑到云初跟前大吃特吃。

  云初将老多的牛肉倒进火锅里,趁着煮的功夫对温欢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花熊的模样了?”

  因为吃得汗流浃背,早就把外衣脱掉的温欢撇着嘴道:“行军的时候光顾着遮蔽脸了,天气又热,有时候难免会脱掉衣裳,走着走着就成这个样子了。”

  云初笑道:“也算是吃过一次苦了。”

  温欢在云初面前一向随意,嘟囔道:“也就吃这一次苦,尝尝滋味也就是了,不想一直吃苦。”

  云初见牛肉煮好了,就给温欢,狄光嗣一人捞了一碗,自己夹起一片牛肉慢慢的嚼着,蜀中的黄牛肉确实不错。

  云瑾见李思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了,就一边涮着毛肚,一边问父亲。

  “阿耶,西南那边您是真的不愿意多浪费精力吗?”

  云初喝一口酒淡淡的点点头道:“阿耶的重点不在西南。”

  李承修抬起头对云初道:“师父,西南之事为何不是兵马开局,而是商贸开局呢?

  弟子担心没有军伍压阵,那些商贾们无法获得蛮族的尊敬。”

  云初笑道:“南诏有八部,八部之下又有九窟三十六洞,三十六洞之下又有无数的村寨,这些村寨遍布南诏各地,以大唐之威,尚不能让山东河北地俯首帖耳,你觉得那些蛮族会不会听所谓的洞主的话,而那些洞主会不会听从八部的话呢?

  至于散落在广袤山林旷野间的蛮人,每一个村寨都有自己的神祗,都有自己的巫婆,都有自己的寨主,你觉得盛逻皮这个号称南诏之主的家伙真的可以一竿子捅到底的,将自己的命令传达到每一个村寨,每一个人?

  如果盛逻皮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师父早就建议朝廷与盛逻皮交好,顺便再嫁给盛逻皮几个公主啥的。”

  李思闻言抬头哀怨的道:“师父,你就不觉得大唐公主可怜?”

  云初瞅一眼李思道:“相比拿大唐无数的将士性命来填南诏这个坑,几个公主不算啥。”

  云瑾在一边瓮声瓮气的道:“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尽量少掺和,孩儿记得阿耶以前也对和亲非常的不忿,怎么就改变念头了?”

  云初一巴掌拍掉温欢偷酒的手,喝一口杯中酒之后道:“因为那个时候啊,你阿耶看人是人,看猪是猪,现在,看人不是人,看猪不是猪,看啥东西的时候啊,那东西身上都写着利或者弊,将之放在天平上称量过后呢,只要利大于弊,就果断地舍弃弊,不管这个弊字写在啥东西上。”

  云瑾想了一下道:“不对,人就是人,猪就是猪,哪怕弊字写在人身上,利字写在猪身上,我们也该舍弃利,而留存弊,要不然,人猪不分的不好繁衍子孙。”

  云初呵呵笑道:“反正我的教育就是这个样子的,你爱听不听。”

  温欢陪着笑脸道:“师父,我听,我听,能给我喝一口酒吗?”

  云初宠溺的在温欢头顶揉一下,然后吐气开声道:“滚——”

第十一章 杀鸡骇猴

  云初到成都,成都的天气就没有晴朗过。

  也不下雨,只是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伸出手去,甚至能触摸到空气里的水份,这些水份明明已经沉甸甸的,硬是顽固的在空气里待着,不愿意变成雨水落地上。

  成都的城墙是夯土制作成的,跟长安以前的夯土城墙有很大的不同,长安的夯土城墙是土黄色,这里的夯土城墙在白日里会呈现出难看的赭色,在大唐只有临刑前的死囚才穿赭衣。

  云初坐在一张棚子底下,在距离他不足百米的地方是一座高台,高台上就跪着五十六个待宰的罪人。

  这五十六个人都是皇帝确认过要杀的人,谁都救不了。

  蜀中八千铁甲惨败于西南蛮族之手,这让蜀中官员们,早就羞愧难耐,戎州司马章仇孝方虽然力战而死,他的妻儿却难逃一死。

  眉州司马何汝道救援不力,何汝道与三子,斩。

  儁州司马刘汉元临阵退缩,刘汉元与二子,斩。

  再加上三军折冲都尉,校尉啥的,成都都督杨文华总共给云初准备了五十六个人拿来祭旗。

  云初瞅一眼站在一旁的成都都督杨文华道:“未尝听闻有大将战死,而后斩其家眷者。”

  杨文华道:“败师辱国,杀之,以儆效尤。”

  云初又道:“这些人辛苦逃得一命,怎么,你还想给盛逻皮更大的战功吗?”

  杨文华道:“退不能守土安民,进不能杀敌报国,杀之!”

  云初没有再跟他说话,缓缓起身来到高台上,瞅着章仇孝方的十八岁的长子道:“你觉得你阿耶尽力了吗?”

  章仇孝方的长子章仇贤良道:“听闻家父尸骸为蛮人分食殆尽,蛮人以往不食人,若非恨极了家父,断然不会行此恶事。”

  云初点点头,又来到眉州司马何汝道面前道:“你觉得章仇孝方倾尽全力了吗?”

  何汝道凄声道:“罪将被银风洞洞主麻来阿曲统领的七千人拖在鹿川,鹿川与送江川相隔不过两里,罪将拼死奋战两日,章仇孝方在另一边也激战不休,第一日还能听到送江川那边传来的火药弹爆炸声,第二日就听不到了,等麻来阿曲用长矛挑着章仇孝方的人头出现在罪将阵前,罪将便知晓章仇孝方已经全军覆没,这才不得不向后撤退,寻机再战。”

  云初没有作声来到一个旅帅面前道:“尔为前军督战,一旅将士阵亡,你因何独存?”

  马上就要被砍头了,旅帅了无生趣的道:“老天爷不收。”

  云初让刽子手扯开他的赭衣,瞅一眼他胸前的两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恐怖伤疤,再看看他光洁的后背,点点头道:“作战还算勇猛。”

  说罢,又指指其余都尉,校尉,团长,旅帅,刽子手立刻上前,扯开他们的赭衣,但凡是身上还有没有愈合的伤口的,就让人拖到一边去,但凡是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就继续留在台子上。

  云初最后来到儁州司马刘汉元面前道:“你是最该杀的,说一个让我不杀你的理由。”

  刘汉元先是疑惑的看了云初一眼,然后就颓丧的低下头,不过,他的目光无意中掠过云初一只站立的极为不舒服的左脚,就愣了一下,然后顺着云初脚尖的位置看过去,赫然发现云初的脚尖正指向了成都都督杨文华。

  都说人在临死前的智慧是超群的,他想都没想的大声嘶吼道:“大帅,罪臣冤枉啊——”

  云初满意的道:“那里冤枉,谁又冤枉你了?”

  刘汉元大声道:“启禀大帅,罪臣本是一介推官,职责本为天子牧民之用,这杨文华明知罪臣并不通晓兵事,却因为前任司马杨文瑜不耐在山地苦战,这杨文华就撤回胞弟杨文瑜,硬是给罪臣这个小小的推官升任司马,前一日任命,后一日就命罪臣前往通镫川上任。

  大帅啊,罪臣冤枉啊,才到通镫川不足三日,蛮族望江洞洞主蛮龙就统领十六洞洞主杀了过来。

  罪臣下令作战,无奈,麾下将士见蛮人漫山遍野都是,一个个都心生惧意,罪臣没有办法,只好下令撤退,哪里想到,蛮人追赶的急,又有蛮人半路截杀,于是,大军就乱了,罪臣没有办法,只好落荒而逃,就为保住一条性命,等大帅来好揭发杨文华不法事。”

  云初瞅一眼面色铁青的杨文华对刘汉元道:“他还有什么不法事?”

  刘汉元大声道:“贪赃枉法,克扣军粮,欺上瞒下夺将士之功,占据官田为己用,抢夺民妇为下陈,纵兵劫掠西南商贾,毁尸灭迹,其中,盛逻皮部的三支商队为杨文华劫掠,其中一支商队的主人正是盛逻皮长子,可以说,西南之乱的根苗就在他杨文华的身上。”

  云初闻言,看向杨文华道:“他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