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776章

作者:孑与2

  李思叹口气道:“可惜了。”

  云锦难以置信的瞅着李思道:“那是你母亲!”

  李思摇摇头道:“当用就用!不过,我要送一柄横刀给母后。”

  云瑾道:“表演过战舞之后,你们两个就去保护她吧。”

  李思咬着牙道:“我会寸步不离的保护母后!”

  云锦道:“我要跟着阿娘。”

  云瑾看着两人在丫鬟的簇拥下拿着马槊去了中庭,就皱皱眉头对守在门口的殷二虎道:“布置下去,封锁家宅。”

  殷二虎抱拳应诺一声,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再一次回到书房的时候,云瑾发现父亲正在跟金媃茹下棋。

  见云瑾回来了,金媃茹脸上的媚态就顿时收敛起来了,变成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云瑾高度怀疑阿耶跟金媃茹这个女人有过一些什么,毕竟,阿耶刚才抽了金媃茹一个大嘴巴子,像是别人家的家主在惩罚妾室,即便是金媃茹挨了一个大嘴巴,却明显的对阿耶没有任何怨恨。

  就在自己出去的短短时间里,他们就能安静的面对面的下棋,尽管金媃茹的反应很快,云瑾还是发现了金媃茹脸上残存的红晕。

  但是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他不好说,而且,母亲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阿耶,所以,云瑾着急也没办法。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云初将手中的黑子放在棋盘上。

  云瑾道:“安排妥当了。”

  云初又问道:“事情的起因你明白了吗?”

  云瑾道:“太子已经忍耐皇后很久了,就算太子能忍耐,他麾下的那些人也无法忍耐了,就像阿耶跟金姨下的这盘棋一样,大面已经占领了,到了争锋相对的劫争局面,没办法退让的。

  以前之所以能维持母慈子孝的场面是因为空白地方有很多,现在空白地方不多了,而两方都想要,也就到了母子撕破脸皮的地步了。”

  就在金媃茹还沉浸在那一声‘金姨’的美好感觉中的时候,云初再次问道:“陛下的立场你是如何理解的?”

  云瑾上前部分黑白的从棋盘上抓走了很多棋子,然后指着棋盘上空出来的好大一块地方道:“又有地方供他们争夺了。”

  云初道:“治标不治本。”

  云瑾道:“陛下的寿数有限,不需要长久,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就再来一次。”

  云初瞅着整理衣襟的金媃茹对云瑾道:“扬汤止沸而已。”

  云瑾道:“皇后年长,而太子年幼,如果太子不想跟母亲彻底撕破脸,他也可以继续玩这个游戏,直到皇后天年。”

  云初想一下武媚悠长的寿数,叹息一声道:“都不想把事情做绝,最后的结果就是结出一个巨大的恶果,受损的只会是大唐。”

  云瑾缓缓拔出横刀对父亲道:“如果阿耶能狠下心,孩儿有把握斩除这颗恶果。”

  云初恼怒地瞅着儿子道:“咱们家岂不是就完蛋了?”

  云瑾还刀入鞘,讥诮的道:“阿耶考虑咱们家,就要允许皇帝陛下考虑他们家的安定。”

  说罢,就气咻咻的走了。

  金媃茹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道:“大公子生气了?”

  云初恼怒地道:“我啥都没干,你总是整理衣襟做什么?”

  金媃茹起身柔身道:“大公子那一声金姨叫的好听。”

  云初正要说啥的时候,就听到外边的街道上有密集的马蹄声。

  云氏虽然标榜自己是文臣之家,可是呢,当李思跟云锦各自提着一柄马槊来到堂前,准备给皇后以及所有宾客演练战舞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觉得突兀。

  武媚瞅着站在场子里的两个小姑娘看了一会,对虞修容道:“云氏武风颇盛啊。”

  虞修容道:“云氏儿女自立第一。”

  武媚点头道:“确实,先活下来最重要。”

  虞修容傲然道:“云氏一向以活下来为第一要求,皇后且宽坐,待臣妾为两个孩子击鼓。”

  云氏的战鼓自然与军中的战鼓一般无二,军中擂鼓的军士为力士,如今,虞修容拿起粗大的鼓槌,重重的敲击一下,声如雷鸣。

  与此同时,云锦呐喊一声,手中缠着麻绳的马槊,就陡然刺向李思的咽喉,李思挥动手中马槊拨开云锦的马槊,马槊趁机下沉,身体沿着马槊的转动一圈,半尺长的抢攥就直击云锦的腹部。

  仅仅是这一个回合,就看的武媚心旌摇动,她看的很是清楚,不论是云锦,还是李思都没有留手,是真的在相互厮杀。

  虞修容面色沉稳,不受场中两个小姑娘的厮杀所影响,手中的鼓槌密集的落下,一连串闷雷一般的声响侵入在场每一个宾客的心中,再加上场中两个小姑娘兔起鹘落的努力厮杀,以至于让很多人都忘记了呼吸。

  开始,只有虞修容一个人击鼓,等场中两人战斗到酣畅淋漓的时候,其余四个力士也同时擂响战鼓,咚咚的鼓声,瞬间就响彻天际。

  “你家还有啥好吃的?”

  刚刚吃完一碗冰沙的太平忍不住问云鸾,就在刚才她刚刚发誓以后再也不理睬云鸾了。

  “冰淇淋也有,不过,阿娘说牛乳太少,也太珍贵,云氏不该过度奢靡,所以很少吃。”

  “好吃吗?”

  “好吃,天下第一的好吃。”

  “带我去吃!”

  “不成的,那东西做起来很是麻烦,你也看见了,我家的厨娘今天很忙,没空给我们做这些吃食。”

  “让她们做!”

  “不可能的,我家厨娘只听我阿娘的。”

  “我不管,我就要吃,吃不到我就继续放火。”

  云鸾呆滞的看着太平道:“我记得进宫见皇后的时候,人人都说太平是世上最好看,最温柔的大唐公主,你咋这样不讲理呢?”

  太平嫌弃的瞅着云鸾道:“在你跟前装什么装,反正我又不嫁给你,我告诉你,我拿你没办法,但是呢,我有一万种办法折腾云倌倌,你要是不心疼她,你就拒绝我的要求吧。”

  云鸾大声道:“人家叫上官婉儿,关我云氏屁事啊。”

  太平咧开嘴嘿嘿笑道:“我母后说了,云倌倌就是你云氏送到我母后身边的奸细,你猜猜看,我母后是如何处理奸细的?”

  云鸾听着隐约传来的马蹄声,装作被太平拿捏住要害的样子,不情不愿地带着太平去了云氏的厨房,随着隐藏在黑暗处的护卫走到明亮处,太平的一张脸顿时就阴沉下来,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阶段的阴狠目光看向为首的侍卫。

  侍卫头子尴尬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云鸾就笑眯眯的带着太平去了厨房。

  他心里很是满意,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跟太平死死的绑在一起,寸步不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洛阳十二时辰(2)

  虽然来大唐已经很多年了,云初还是想不通,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战乱,灾荒,瘟疫,饥饿病痛折磨过的唐人,总是死不绝。

  就像今晚的杀戮,死的一定是唐人中最强壮,最勇猛,最聪明的一批人,如果这种规模的杀戮族中精英的方式落在西域的部族里,那个部族很快就会消亡在历史长河中,这绝对没有半点的疑问。

  鉴于此,云初只能认为大唐的才俊之士太多了,多到了已经成祸害需要清丽的地步了。

  想想也是啊。

  此时此刻,仅仅一个云氏,就有无数的才俊之士在不停的忙碌中。

  云初留在书房跟窥伺他美貌的异族女人一起下棋,顺便听一下殷二虎从外边探听到的消息。

  他的老婆虞修容正在敲击一面军鼓,用巨大的声响遮蔽不远处的战斗之音。

  他的儿媳妇跟闺女正在束甲相攻。

  他的大儿子如同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焦躁不安的在房顶上走来走去,腰间的横刀一会出鞘,一会收回的,渴欲战斗。

  他的小儿子正在把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当成傻子一般不断地通过投喂,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一旦事有不协,就可以用这个公主当肉盾保护自己逃出生天。

  家庭教师崔瑶外边套着宽大的襦裙,只要事情不对,她就能在一瞬间扯掉身上的襦裙,露出下面的劲装,而在包裹严实的劲装下面,还有贴身软甲。

  再召唤一声,她的婢女就会立刻献上她平日里用惯了的强弩,箭袋,以及六颗爆炸力恐怖的火药弹。

  加上跟了她十几年的两个武装婢女,这样的一个武装集群,可以保证她能带着几个妇孺毫无难度的脱离险地。

  他家的麻子脸马夫,带着四个瘦弱却极为精干的马夫,一直守卫在一辆狭长的马车跟前,拖拽马车的是四匹雄壮的如同野兽一般的披甲战马。

  只要夫人跟家中的两位小娘子,一个小公子进了马车,马车前边的花墙就会向两边移开,马车就可以在洛阳城里横冲直闯。

  在花墙外边,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家臣每人身后有两匹战马,家臣们安静如山,战马却焦躁的用蹄子刨着地面,很明显,这都是浑身精力无处发泄的表象。

  就在骑士面前的墙壁后边,叫卖声不绝于耳,那里是一处繁华的街道,一个卖黄裱纸的胖大妇人即便面前的货物一晚上都无人问津,她依旧不骄不躁的摆弄着货物,只是目光不断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巡梭,像是在积极的等待目标客人。

  “弘文馆学士桓彦范在光明里被枭首。”

  云初听到了窗外传来的消息,叹口气对金媃茹道:“可惜了,皇后身边的能人虽然有很多,此人绝对算一个,三年前此人的《谏除方术人为国子祭酒奏》极得我心,现如今成了绝唱。”

  金媃茹道:“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吧,他在金州的家人堪称恶霸。”

  云初朝棋盘上放一枚黑子道:“人无完人,把他的恶霸家人杀光,他还是一位谆谆君子。”

  金媃茹朝开扯一下衣襟道:“皇后就是准备这么干的,只是这个人心太软,舍不得族人,这才落一个横死的下场。”

  云初瞅一眼金媃茹衣襟里面的内容奇怪的道:“当年在学堂的时候可没有如此壮观。”

  金媃茹幽怨的道:“你当年但凡少在我胸口打几拳,应该更加好看。”

  云初沉吟片刻道:“当年你被皇后折磨的很惨吧。”

  金媃茹垂下眼帘低声道:“身子给了皇帝,为此生最恨之事。”

  “怎么,皇帝在床榻上并不勇猛?”

  金媃茹抬头看着云初哀伤的道:“郎君为何一定要羞辱妾身?”

  云初放下手中的棋子,擦一把手道:“新罗王至今还飘流在海外不肯臣服,新罗一族至今任然不肯移风易俗不愿自称唐人……所以,金媃茹啊,你这一生遭受的所有苦难都不值得同情。

  你以为这样的一场来自唐人的自相残杀会让大唐衰弱下去的话,你就想错了,太子是一个懂农事的,田里的禾苗太稠会影响收成的,所以呢,间苗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金媃茹道:“新罗人只求不忘祖先的活着。”

  云初笑吟吟地道:“是不忘先王吧?”

  金媃茹又道:“我们也想进长安。”

  云初无所谓的道:“来吧。”

  “你不杀他们?”

  “长安的目标是成为万城之王城,只要你们的人来长安遵纪守法便是长安人。”

  金媃茹还想进一步的问云初要一个保障的时候,窗外又有声音传来。

  “中书舍人刘袆之战死当场。”

  云初闻言诧异的道:“战死?”

  窗外的细作连忙回应道:“刘袆之武技了得,皇后麾下的千牛卫战死了两个郎将才杀了此人。”

  云初转过头对金媃茹道:“这家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以前在东宫见过他,一直在给英国公作转,去年就听说他已经完成了《文贞公故事》六卷,还说今年要把《英国贞武公故事》四卷编纂完毕,也不知道弄完了没有。”

  金媃茹摇头道:“没有弄完,甚至可以说后面的《英国贞武公故事》就开了一个头,他忙着帮皇后编纂《列女传》给耽搁了。”

  既然如此,云初就觉得这个家伙的死活跟自己关系不大,就重新开始跟金媃茹下棋,只是金媃茹总是愿意把身子向前倾,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因为,头顶上总能传来一阵阵细微的脚步声,这该是站在屋顶上的云瑾发出来的。

  虞修容一口气敲击了三通战鼓。

  一通战鼓五分钟左右,三通战鼓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这跟军中的战鼓时间相符,毕竟,将士们身披重甲,拿着武器一往无前劈杀的一波时间就是五分钟,一波劈杀没能拿下敌人,那就开始敲击第二通战鼓,如果第二通战鼓过后,敌人已经在崩溃边缘,那就再敲第三通,进行最后的决战。

  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

  虞修容的三通战鼓敲击完毕,场内酣战不休的李思与云锦,也顿时停止了作战,站在两边扶着马槊,胸口剧烈的起伏。

  刚才那一场酣战,让来云氏的贵妇们看的目瞪口呆,她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场中青葱一样的两个美少女,一旦开始战斗,瞅着就有雌虎之威。

  就算虞修容敲鼓敲的很卖力,鼓声也是震天响,武媚该知晓的事情终究还是瞒不住她,她没有离开,而是安稳的坐在中间的位置上,神色难明的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虞修容。

  汗流浃背的虞修容端起一杯酒朝皇后邀饮:“饮胜。”

  武媚换了一张笑脸举起酒杯道:“饮胜。”

  李思提着马槊缓步来到武媚身后,云锦则提着马槊回到了母亲虞修容的身后,而在场的一众贵妇们终于听到了不远处的厮杀声,一个个花容失色,双股战战却因为皇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留在原地,只是再也没有观看歌舞的心情。

  武媚对虞修容道:“君侯可在府中?”

  虞修容豪迈的喝一杯酒道:“拙夫,犬子俱在府中,云氏家臣,仆役也无一人外出。”

  武媚跟着喝一口酒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