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829章

作者:孑与2

  “所以说,这仗不打不成是吧?”

  李弘点点头道:“势在必行。”

  娜哈赞同的点点头。

  或许是李弘娜哈两人过于温柔,导致那些松鼠的胆子也变大了,它们甚至扯着哪哈的裙子攀援而上,到处搜寻核桃。

  娜哈尖叫着跑走了,李弘的眼神也从温柔变得敏锐起来。

  一个黑衣宦官从黑松后面走出来,跪在李弘脚下一言不发。

  “告诉娄师道,集结的人马原路返回,静待天时,警告张柬之,河东兵马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黑衣宦官应诺一声,就匆匆离开了。

  李弘眼神冰冷的看着脚下一只想要找他讨食核桃的松鼠,猛地抬腿一踢,那只松鼠就吱的一声惨叫,飞进了黑松林,而后,再无声息。

  掸掉靴子上松鼠毛,李弘咬着牙道:“师傅啊,师傅,你非要把我塑造成一个完美的让任何人都挑剔不出瑕疵的帝王吗?可是啊,没有瑕疵的帝王还能叫帝王吗?”

  李弘阴沉狰狞的面孔只能对着黑松林,当娜哈嘻嘻哈哈的摆脱松鼠的纠缠再次跑回来的时候,李弘英俊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符合他教养的微笑,帮着娜哈将一只松鼠从裙子上摘下来,捧着放到松树上,眼看着松鼠攀援而上,站在树杈上得意的吱吱叫。

  云初夜宿好畤县,不过呢,等李治住进乾陵之后,这里就会改名叫作乾县了,夜雾笼罩下,云初看不到还在施工的乾陵,他总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在乾陵应该有一席之地的。

  对于乾陵,云初知道的很清楚,这是李治跟武媚的合葬墓,不管他们两个在李治生命尽头的时候多么的不和谐,但是,在武媚死后,她还是想跟李治一起睡。

  至于她进入乾陵之后会不会跟被戴了无数绿帽的李治打起来,云初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云初不怎么想陪葬乾陵,因为他知道,除过李治跟武媚的坟墓没有被后人挖开考古之外,乾陵周边的陪葬墓,早就被历朝历代的摸金校尉们给光顾了一个遍。

  人太多,云初没办法自己住驿站,好在如今是初秋,晚上不怎么冷,夜宿荒郊还能撑住。

  云初拿了刀子将烤好的羊腿肉给虞修容切削了下来,就继续拿着羊腿在炭火上烧烤。

  虞修容侧卧在一张锦塌上,舒坦的呻吟一声,从头发斑白的肥二手上吃一块烤羊腿,再从肥三手上的玉瓶里喝一口冰凉的醪糟就对正在烤肉的云初道:“许久没有这样舒坦的日子了。”

  云初道:“这一次如果操弄不好,以后尽是这样的好日子。”

  虞修容道:“郎君此次彻底的倒向陛下,就不怕落一个上官仪的下场?”

  云初摇头道:“皇后杀不了我,太子没办法杀我,所以呢,我是安全的。”

  守在虞修容身边的崔瑶嗤的笑一声道:“明明是权衡之后的结果,这个时候偏偏要把自己说得如此重情重义,烤羊腿虽然很香,沾染上屁味之后可就不那么好了。”

  淳于氏大着胆子从虞修容的餐盘里取了一块羊腿肉吃下去,轻笑一声道:“长安自成一脉,跟太子关系虽然很好,终究不是长久之道,跟皇后混为一谈的话长安会臭掉,只有紧紧的跟着大唐正朔皇帝,才让天下人对长安起一丝敬意。

  太子对长安再好,也不过是一代皇帝而已,长安要的是以后所有帝王对长安好,因此呢,这个时候皇帝就算再众叛亲离,长安还是要紧紧跟随皇帝的,好向世人告知,长安是大唐的长安,不为桀亡,也不为尧存,一心一意的跟大唐混为一体。”

  云初嘿嘿笑着对虞修容道:“你看,这就是我单爱老妇的原因。”

  虞修容横一眼崔瑶跟淳于氏一眼道:“要不然,今晚就搭帐子,让这两个老妇伺候侯爷如何?”

  云初大笑道:“某家对老妇之爱,早就超越了床第上的那点事,而是这皓月之下,星空之中的智慧之光,这种光辉将从大唐一直照耀到千百年之后。”

第二零六章 陛下非常的不安

  做一个问心无愧的人很难。

  往往只能在做某件事的时候,自己跟自己说:这一次,老子问心无愧。

  云初这一次本来也可以这样说的,他后来觉得没必要,即便是说了,就算天地鬼神知晓自己的心意,人,不知晓,还是屁用不顶。

  所以,他决定以后就算是冤死,也绝对不抱怨一声。

  事情本来就是自己想做的,好坏自己都背着就是了。

  在苍茫的星空下发这样的宏愿很容易引起天地鬼神的注意,所以,在下半夜的时候乌云遮住了星空,滂沱暴雨倾泻而下。

  十几万人的队伍突遭这样的境遇,在空旷的原野上,没有四处溃散已经超乎云初的预料了,只是,大家都想进帐篷挤一挤,所以,云初夫妇的帐篷里,也瞬间进来了百十个人。

  因为进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妇人的缘故,云初这个男子只好离开帐篷走进了滂沱大雨中,虞修容倒是很高兴,不断地接受妇人们的见礼,她如今堪称长安妇人界的头面人物。

  虞修容知晓,丈夫现在做的事情其实很危险,可就是这个危险的时候,她越是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丈夫身后,帮助他处理一些他不方便处理的事情。

  眼前这些妇人便是如此。

  她们绝对不是单纯的跑来她们夫妇的帐篷里避雨的。

  想好了应对之策之后,虞修容笑吟吟地道:“此次如果能顺利的将陛下迎接回长安,我们将是长安的功臣……”

  云初站在帐篷外边,殷二虎替他打着伞,耳听着妻子在里面给那些贵妇人画大饼,他忍不住笑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雨水下的很大,还伴着电闪雷鸣,当天地都是一片水茫茫的时候,还有十数万人躲在避雨工具下面,静静的等待天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越是狂风暴雨,就越是不能持久。

  即便是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还是有一队人马在暴雨中缓缓前行。

  武媚没有丝毫的睡意,听着马车外暴雨落下的声响,自言自语的道:“我的期望就这么不容于天地吗?”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便在耳边响起,紧接着,马车外边就起了骚乱。

  春嬷嬷爬进马车哆哆嗦嗦的对武媚道:“六个甲士被雷劈死了。”

  武媚眉头微微一挑,淡漠的道:“继续前进。”

  春嬷嬷停顿了片刻,见皇后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就重新爬出马车,片刻过后,原本停止前进的队伍就继续向前。

  闪电不断地亮起,偶尔照亮了武媚那张冰冷的面庞。

  她实在是不明白,云初为何会在对他本人,乃至长安最有利的时候,突然弄出来了这一手。

  这样做是非常不理智的,武媚仔细地想了大半夜,都想不通云初这样做的目的所在。

  皇帝,皇后,太子这大唐权力的三角,已经稳定了很多年了,目前,就看谁的身体先扛不住,在这一点上,毫无疑问皇帝那一个点是最早倾颓的,一旦这个点倾颓,大唐将迎来,二元权力制度,即太子进皇帝位,她进太后位置。

  而且,这个趋势就目前来看,没有改变的可能。

  云初是一个权臣,普天之下的有识之士都看的清楚明白,每当权势一统的时候,也就到了权臣最危险的时候,一个权臣所求者,不过是权力分散,这样权臣才能游走在两者,或者三者之间活得游刃有余。

  这个时候,为一个将死的皇帝,而得罪太子与她,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在登上皇位这个过程中,武媚相信,就算云初对太子李弘恩重如山,李弘也绝对不会原谅他这近乎背叛的行为。

  当年长孙无忌对李治是何等的恩情,堪称是被长孙无忌亲手抱上皇位的,那又如何呢?最终还不是被甲士活活勒死在蜀道上?

  武媚不信以云初的智慧会看不到这一点。

  皇帝无论如何都会死的,而且,就在最近,不论是太医,还是从民间邀请的杏林高手都明确无误的确定了这一点。

  就连老神仙在最后给皇帝诊脉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九成宫为皇帝诊病。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一件事———皇帝命不久矣,炮轰长安城,就是皇帝怒气无法发泄制造的最后的疯狂,殴打云瑾更加说明,皇帝心中的愤懑已经到了无处宣泄的地步,至于用刀背而不是用刀刃砍巨熊,则是证明,皇帝的心境已经彻底的崩溃了。

  只要持续的继续激怒皇帝,只要让他不停的无理由的杀人,等皇帝杀人杀到天怒人怨的时候,不论是太子,还是她,都能理所当然的拿到那份属于自己的权柄。

  云初突如其来做法,打乱了所有人的布置,让太子,还是她都处在一个极度尴尬的地步,如果天下人得知太子这个皇帝的儿子,皇后这个皇帝的妻子都恨不得皇帝早死……不论是太子,还是她这个皇后,都将失去继续执掌权柄的根基。

  “云初啊———你到底要干啥?”

  武媚长叹一声,就在某一个瞬间,她都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了……

  春嬷嬷再一次爬进马车的时候,武媚厌恶的看着她翘起的肥臀,抬脚想要把她踹下去,脚快要触及春嬷嬷谄媚的脸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她对春嬷嬷道:“你立刻骑上快马,去云初的营地走一遭,问问他到底想要干啥?”

  春嬷嬷可怜兮兮的瞅瞅风雨大作的黑夜,又稍微等了一瞬间,见皇后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就转身爬下马车,只是这一次,她湿淋淋的衣裙,在马车赤红的地毯上留下一条水渍,这让赤红色不再耀眼,而是发黑,像一溜血。

  “云初的人马如何度过这样一个雨夜?”

  被惊雷惊醒的李治慵懒的靠在巨熊的身上问大宦官和春。

  “陛下放心,那些人不会散掉的,云初也一定会来九成宫。”

  “薛仁贵在干啥?”

  “回陛下话,大将军刚刚冒雨巡查完毕,此时已经回军中休息了。”

  “让云瑾再巡查一遍吧。”

  和春闻言心头一惊低声道:“不如让太子去巡查。”

  李治摇摇头道:“让云瑾去……”

  和春暗自叹息一声,就去找云瑾传令了。

  娜哈一点都不害怕打雷跟闪电,相反,她还有些喜欢这样的场景,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坐在大哥的怀里看西域的闪电跟惊雷,每回遇到这样的场景,她都能收获一个让她欢喜的故事。

  李弘赤裸着胸膛靠在娜哈的怀里,闪电一次又一次的照亮了他的脸,他也不害怕电闪雷鸣,因为师傅告诉他,这就是一种普通的天气变化而已,是两种带着不同电荷的云彩碰撞到一起之后,摩擦生电。

  就像琉璃棒子摩擦皮毛之后产生的火花是一个道理。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听着娜哈用宫廷咏叹调吟诵着这段文字,李弘抬头瞅着娜哈圆润的下巴轻声道:“我只听到海燕发自内心的恐惧,没有什么勇敢,没有什么无畏,只有深深的恐惧。

  只有恐惧,才能让海燕去跟乌云,狂风,海浪搏斗,说真的,都是逼出来的,没有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自虐般的去奋斗,奋斗,一般都属于绝望的人。”

  娜哈道:“后面的海鸥,海鸭子,企鹅才会面对狂风暴雨的时候感到恐惧,海燕不是。”

  李弘叹息一声道:“师傅从一出生就在戈壁大漠上,他这一生除过东海之外,就没有见过别处的海,不管是海燕,还是海鸭子,亦或是那个奇怪的企鹅,都不过是师傅臆想出来的东西。见过海的人,才知晓大海是如何的可怕。”

  “大哥也说过,海上有数不尽的财富。”

  “陆地上的财富我们都没有收割完毕呢,何必冒险去海上?”

  娜哈用自己圆润的下巴磕碰一下李弘的头顶道:“当陆地上的财富收割殆尽的时候,我就会派人去海上寻找属于我的财富,所以,我是海燕,你是海鸭子跟笨企鹅。”

  李弘宠溺的把玩着娜哈柔弱无骨的手道:“好好好,你是无坚不摧的海燕,我是一只懦弱的海鸭子。”

  眼见闪电,雷霆之声远去,李弘正要重整心绪好好睡一觉的时候,一个黑衣宦官走进了他的卧室,将一张纸条放在太子李弘的手上。

  李弘看完之后,只觉得心头有一股子火腾的蹿起,一把将纸条揉在手心,回头对娜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你好好休憩,我去外边看看。”

  娜哈瞅着李弘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声道:“越大越是无趣。”

  离开卧室之后,李弘这才冷声对黑衣宦官道:“秘书监巡查军营?”

  黑衣宦官道:“陛下非常的不安,非常的不安。”

第二零七章 不榨不出油

  听黑衣宦官这样说,李弘站在屋檐下想了片刻,就转身回到了卧房。

  刚刚闭上眼睛的娜哈被惊醒,瞅着站在床前的李弘掀开被子道:“快进来。”

  李弘重新帮娜哈掖好被子,轻声道:“你好好睡,我今晚就不睡了。”

  娜哈见李弘开始披甲,就坐起身道:“有大事发生吗?”

  李弘用力的勒紧束甲丝绦,再把横刀挂在腰带上,等披挂整齐了,才对娜哈道:“女婿巡城,儿子守卫寝宫,我想父皇应该就能少一些不安。”

  已经穿好衣衫的娜哈道:“一起去吧。”

  李弘思考一下道:“如果你不困的话,那就一起。”

  娜哈自然也是有甲胄的,是云初专门给她打造的女甲,只是多年来没有穿过,她的身体又丰盈许多,导致甲胄系带的地方扣不严实,李弘抱怨道:“你越发的胖了。”

  娜哈怒道:“昨天你还说我丰盈一些好看呢,今天就说我胖?”

  李弘好不容易帮娜哈穿好甲胄,用指关节敲击一下圆咕隆咚的甲胄道:“床榻上自然胖一些好,上战场还是轻盈一些比较占便宜。”

  夫妻两人说说闹闹的提着马槊来到了皇帝寝宫门口,见瑞春一脸的防备,李弘就道:“别担心,就我们夫妻两个,闻听父皇被惊雷所扰,特意前来护卫。”

  说罢,也不管瑞春如何反应,就跟娜哈一左一右站在寝宫门口,认真的宿卫起来。

  大宦官和春立刻将太子夫妇前来宿卫的消息禀报给了难以入睡的皇帝。

  李治抬头看看大门,没有说话,再一次躺下就睡。

  天快亮的时候,倾盆暴雨变成了柔柔的雨丝,云初等待的人依旧没有过来,却等来了满身泥巴的春嬷嬷。

  春嬷嬷见到云初没有下马,坐在同样满是泥浆的战马背上道:“皇后让我来问你,将军意欲何为?”

  云初瞟一眼春嬷嬷摆摆手道:“从马上下来说话。”

  春嬷嬷执拗的道:“敌我未分之际,不可轻易下马。”

  云初瞅着春嬷嬷那张越发圆润的大脸道:“意思是说,我的回答如果不合皇后的意,你就准备跟我开战?”

  春嬷嬷面无表情的道:“君侯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