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红尘 第548章

作者:真费事

  一边新上任的吏部侍郎忍不住怒斥一句。

  “登州衙门的官差都是酒囊饭袋吗?竟然连一个老人都追不上?”

  常本茂咽了口口水,他还没说到真正的重点呢,讲到此处,纵然是自己回忆一下依然觉得心惊,只不过终究是要说给皇帝听的。

  “陛下,诸位大人此事可没那么简单呢也绝怪不得官差和俞大人.”

  皇帝和旁边几人看着常本茂,后者光是斟酌言语,身上已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楚相入了大通河之后,仿佛整条大通河都发出了怒吼霎时间狂风大作,大浪涛涛天未落雨,大通河却水位猛涨,端得是骇人无比啊其后不多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倾盆大雨落下”

  常本茂此刻的叙述已经偏离了常人的认知,简直是偏向了鬼神志怪般的内容。

  只不过在登州百姓眼中,看到大通河涨水,看到天降大雨,在一些人还不清楚楚航投河的当时,那是没有悲伤,只有欢腾雀跃的。

  而在常本茂这个河面亲历者的视角中,则是大通河发怒,一切水势都恐怖无比.但这一点不过小节,一点不妨碍皇帝和在场大臣理解常本茂说的内容。

  甚至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只觉得身上发寒,一阵阵鸡皮疙瘩升起,头皮都是麻麻的“老奴在登州的那两天,也曾接受了当地官员设宴招待,酒席上就有官员提出过对楚相抗旱渠的一些质疑,而那一刻大通河水势之凶堪称恐怖,却都顺着抗旱渠流走.”

  这时候常本茂自己已经惧怕到了极点,但忽然猛得一个激灵,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陛下,楚相入河前曾经最后让老奴带一句话”

  常本茂停顿了一下,却见皇帝和各个大臣都没有言语,不知是惊是呆,便赶忙说了下去。

  “楚相说:圣上在意的灾情,很快便可解了.”

  此时此刻,这一句话仿佛就不是常本茂说的,更好似经由常本茂之口,传来了楚航的声音,吓得皇帝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随后皇帝反应了过来,在心中升起恐惧的同时也升起一股强烈到自欺欺人般的不信,脸上浮现出怒容,指着常本茂大喝。

  “常本茂,你所言太过荒谬,伱敢欺君——”

  常本茂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上,并大声疾呼着解释。

  “陛下,陛下,老奴不敢啊!老奴所说句句属实,俞大人可以作证,登州官吏可以作证,登州百姓可以作证啊!”

  “对了,楚相投河之后,两道旱情得解,民间都传是楚相以自身性命托付,感动上苍以转天时,其后多日,大通河上船只密布,人人都想打捞楚相的尸身.”

  常本茂此刻的语速非常快,若是说慢了,说不好皇帝就把他斩了。

  “后来更有各地百姓自发在河边祭祀楚相,更是将部分食粮倒入大通河中,以求河中鱼虾水族吃此食粮,勿要伤了楚相尸身.老奴归京走水路的时刻,大河流域此类祭祀所见不知凡几,老奴句句属实啊!”

  说着,常本茂还不停叩拜着。

  “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我这还有俞大人的奏章呢”

  常本茂的这种反应其实已经让皇帝和在场大臣信了七分,因为常本茂是不可能有胆子欺君,更不肯欺君到了这种地步。

  “拿,拿来.”

  皇帝说着,常本茂赶忙起身取出奏章,等前者匆匆翻阅一部分内容,本就难看的脸色则更显苍白。

  这一切,恐怕都是真的!五月端五日.皇帝只觉得身上发寒,他想起来,那一天承天府也是突发雷雨,他在皇宫中小憩,被恐怖的雷声惊醒当皇帝的视线看向身边这些亲信大臣的时候,也看到了一张张或惊恐或面无血色或细汗密布的脸。

  终于,有一人询问了一句。

  “楚相的尸首找到了没?”

  常本茂擦着脸上的汗,回答着这个问题。

  “成千上万的大小船只连日打捞,都不曾捞到楚相的尸首,否则百姓也不会用宝贵的粮食来投河喂鱼了.登州衙门和当地百姓邀请真君庙庙祝,在登州城外为楚相立了一座衣冠冢”

  有些话常本茂还是有所保留,比如登州乃至岭东和河西道中,民间私底下的一些猜测,一些对当今圣上的不好议论.常本茂这会可不敢刺激皇帝了,这事将来谁爱说谁说,反正他不会再多说了!

第610章 今日望君归

  御书房中的这一天对于皇帝和几名臣子来说是十分难熬的,但岭东道、河西道发生的事情,迟早也是会传开的,也不知道朝堂上届时会不会生出乱子。

  不过这一切也只是皇帝和朝堂内部的事了,和楚航再无什么关系,和谭元裳再无什么关系,和易书元就更无什么关系了。——数月后,易书元已经到了河西道泗州境内。

  曾经的河西道虽然名曰河西,寓意大河以西,但实则大通河的流域没有那么夸张,主要也是在岭东几州。

  而如今大通河因为吞没诸多支流化为主干,是真正意义上的水域面积暴涨,水脉延绵深远,一直经过河西道边缘。

  河西也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河西。

  易书元相信,未来此地的地图上也会因此有所改动。

  泗州本就是河西多河多水之地,有些交汇错杂的泗水河谷本来既不能行舟也不能耕种,如今大通河贯通此处,形成了一片统一的大水脉。

  也即是大通河如今真正意义上水脉最丰沛之地,一过泗水,大通河的水势也会趋于缓和。

  即便仅仅过去一月有余,但这段时日以来,已经当地百姓既叫旧称泗水,也会将之冠以大通河流域的称呼。

  岭东和河西的百姓相信,楚相爷入大通河感动上苍,楚相爷的英灵也会在整个大通河流域庇护沿岸百姓,所以即便是河西人也很希望大通河延伸到这里,而且这也是事实。

  毕竟,有岭东人坐船顺大通河而下,与河西人交流的时候,都会说一直在走大通河,丝毫没有进了什么支流的感觉。

  此刻易书元顺着大通河走到了泗州城以北,这里原本地势较低的位置已经是茫茫水域,也即当地的泗水之地。

  原本错综复杂的河谷彻底化为大通河的一部分,而周围也是抗旱渠的经渠要地,仿佛在大河上延伸出一道道生命线,引水走向各方。

  天还蒙蒙亮,易书元站在大通河泗水段岸边,“哗啦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一些鱼儿跃出水面欢腾一阵子。

  “嘿,那些投入大通河中的食粮,着实是喂养了不少水中的鱼儿呢.”

  灰勉趴在易书元肩头这么说了一句,易书元也是咧开了嘴。

  这让易书元想到了上辈子一些趣事。

  在那个大江流域禁渔的时刻,钓鱼佬们还是可以钓鱼,可能实在是因为钓鱼佬的收获和投喂付出完全不成正比,他们钓的那三瓜两枣,远比不上他们喂养的鱼群众多。

  当然,这也让易书元想起了自己的侄儿易勇安。

  “此方水族确实得益于此,也足见凡人多愚昧啊!”

  一个声音从一边传来,灰勉则是一下子直接缩入了易书元头发后面,易书元看向一侧,来人正是东海龙君封衍。

  还不等易书元说什么,又有声音从天空而来。

  “凡人有愚昧的时候不假,但这次,我等看到的可不是愚昧,而是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是真心关切,是爱戴感怀,此为大善!”

  一道神光从天而落,到了易书元和封衍身边。

  “龙君、易先生!”

  来神向着易书元和封衍施了一礼,前者带笑回礼,后者也拱了拱手,算是很给来神面子了,因为来者也不是一般神人。

  “紫微星君,你果然来了!”

  东海龙君的一句话让项屹微微叹息,看向这泗水河谷上的水域。

  “如何能不来呢?”

  灰勉这会又大胆探头,好奇之下开口问了一句。

  “紫微星君,你现在心中是喜是悲呢?”

  项屹看了一眼易书元肩头的灰勉,他知道这小貂儿十分不寻常,这问题也说明了这一点,他咧嘴一笑,想了下还是开口了。

  “有悲怒,怒子孙不孝,悲良臣之终,然,亦有喜悦,喜老臣开悟入道而来”

  为什么来泗水,因为这里如今就是大通河水域的中央,也是水脉汇流最丰沛之地,这不只是大通河水域的事情,也必是楚航化为水灵之气走水之后重新汇聚的所在。

  此前那大通河的水,那天地间的落雨,都受楚航这一次走水所影响,甚至可以算是楚航散发水灵之气的一部分,而今则在泗水重新汇聚。

  随着天光渐渐放亮,远处水域的中央生出了一片雾气,更有一片细小的漩涡在水面上形成。

  在这水灵之气汇聚的时刻,一个身影从模糊清晰,渐渐在水下形成。

  “哗啦啦啦.哗啦啦啦”

  水声之中漩涡渐渐扩散,不再像是旋涡,而像是水流绕着流动扩散,竟然露出了水域中央的一处高地大石。

  这里原本就是泗水河谷的地势高处,此刻倒是像大通河中的一处小岛礁,也就是几丈的宽度。

  在这湿漉漉大石头中央,一道身影就站在其上,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觉得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随后才是一切感官和感知的回归。

  而这道身影也正是楚航,这一刻,仿佛有万千记忆向他心中涌来,多得是人群的哭泣,多得是悲痛的高呼,多得是百姓的祈祷和祭祀混乱而繁多,却并没有让楚航感受多么痛苦。

  也是此刻,“岛礁”之外的水面上,一艘木舟驶过,小舟上的船夫身穿蓑衣头戴斗笠,摇着橹哼而来。

  歌谣几乎只有一个调子,却悠然动听。“生来若浮萍~~~见道一朝明~~~为臣死社稷~~~为官系万民~~~不为君王忠~~~只为天下命~~~困顿数百载~~~今日望君归~~~”

  那歌声传来,楚航转身看向已经靠到岛礁附近的小舟,上面的船夫掌橹停舟而笑,面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这位老先生,岛礁无路,让我送你过去吧,那边有人在等伱呢!”

  楚航原本还带着恍惚之色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位摇橹而来的蓑衣船夫虽然没见过,却给他一种气数清正的感觉,更何况刚刚的歌谣也意有所指,显然不太简单。

  “有劳了!”

  楚航回了一礼,说话间已经伸腿迈入了小舟之上,而下一刻,身后的岛礁就在“哗啦啦”一片流水声中重新淹没于水面。

  寻常凡人见此一幕定会惊愕莫名,但船夫却似乎不在意,继续摇橹行舟。

  大通河面的雾气之中,一艘小舟缓缓前行,泗水谷化为大通河泗水流域,水面宽了太多太多,很是有种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的感觉。

  楚航站在船头望着前方薄薄雾气中的水面,笑着和身后船夫闲聊两句。

  “船公刚刚所哼歌谣令老夫十分感慨啊!”

  船夫着看向前面的人,也笑着回答。

  “老先生有所不知,此歌谣乃是《楚公传》中所传,楚相爷的一生尽在歌中.已经传遍大通河流域,岭东、河西两道十数州家喻户晓啊!”

  “楚公传”

  楚航喃喃自语着,回头看了一眼摇橹的船夫,若非方才岛礁之前的感觉,若非对方身边似乎始终是清气相随,他这会都要怀疑对方是个凡人了。

  “船公是专程在此等候老夫的?”

  船公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

  “是,但也不全是,泗水河谷如今水域面积甚广,但总有些人需要过河,曾经一些能够绕行的地方也不复存在,更是缺少过河桥梁我在这行舟摆渡,也是为路过之人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

  楚航点了点头,随后再次看向前方,前头的河岸已经近了,正有几人站在那边,只一眼,便能觉出神光与龙气。

  “到了,老先生准备上岸吧!”

  身后船夫的声音传来,回头看一眼,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摸钱袋,不过如今的他怎么可能有钱袋在身呢。

  “不用了,我一个划船的,还要在泗水讨生活呢,怎么敢收老先生你的钱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之中,小船也近了岸边,楚航拱了拱手,视线又回转岸上,也是这一刻,他脸上不由露出喜色,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激动。

  “陛下——易先生——”

  看到易书元楚航并不意外,但是见到了项屹,这位当年的明君,他心中升起种种记忆,更有无限感怀。

  而那边的三人也走了过来。

  楚航一步从船头跨出,直接落到陆地上,向着三人快步走去,人还没到,那边三人已经在朝着他拱手。

  项屹看着这位曾经自己手下的贤臣,脸上也是笑容灿烂。

  “楚卿,如今项某可不是什么陛下了!”

  这一点楚航其实是知道的,早二十年就有皇家得梦先帝在天界化为了紫薇星君,京城的紫薇庙更是富丽堂皇。

  楚航上岸处不远,那小舟带着船家的歌声又向着水面远去,岸上几人下意识寻声望去,项屹更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楚卿,这摆渡之人似乎有些不凡,可知来历?”

  楚航微微诧异地看向三人。

  “星君也不知晓?易先生?”

  楚航这句话,使得几人都看向了易书元,后者只是笑了笑,微微摇头道。

  “不可说,不可说就当只是个摆渡之人吧!”

  几人若有所思,东海龙君更是又望向那水域上的小舟,分明是有一股淡淡清气相随,虽然不显眼,但定是修行之辈,道行也不浅!虽然有些神秘,但想来易道子是知道的。

  “对了,这位是.”

  楚航完全不认识东海龙君,但也能觉出对方是龙族。

  楚航这么一问,封衍收回视线,咧嘴一笑,看着眼前的楚航,又回想了近千年的过往,这便是仙道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亦是缘法吧。

  “真要论起来,本君算是你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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