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赵长河点点头,又传音崔元央:“央央你呢?”
刚传音过去就暗骂自己又傻逼了,央央的实力没法传音的吧?
结果崔元央很自然地回答:“爹让我只带眼睛耳朵来,除了商议哥哥的婚事礼仪之外,其他什么都不表态,王家要做什么就让他们做去,不支持也不反对。”
赵长河大惊:“你居然会传音!”
崔元央咕哝:“赵大哥真小看我家紫气清河……虽然央央觉得颜色不太对,好像是绿的,可威力很对啊。”
赵长河:“……好吧。可如果王家要造反,你们还联姻啊?”
崔元央平静道:“这就是世家啊赵大哥。王家若得势,我们自是姻亲,王家若事败,王家姑娘是被休还是冷宫,只在哥哥一念罢了。”
赵长河:“……你们不是皇党吗?”
“那是爹的个人倾向,而家族存续没有这一说的,赵大哥。”
赵长河彻底没了声音。
一直刻意截取他俩对话的夏迟迟叹了口气。
还说你崔家教的不是宅斗术!
但话说回来了,这个小婊砸接受的这种世家教育,好像真不会在乎他有几个女人,她在乎的是大小吧……
怪不得她最担心的是唐晚妆。
这仨在私语时,其实别人多多少少也在和熟人私语,场面一时有些喧闹,却没多久又慢慢安静。
毕竟真没啥好讨论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就连为什么要在事前“掂量”和关门,其实都很明显了,就是为了试这些人的心气。哪些人会畏于王家、哪些人会和光同尘、哪些人是刺头,这会儿王家上下有数得很,该公关该劝说或者该威逼利诱的,想必私下里都做得差不多了……
所以王照陵才会把他赵长河当个“主角”看待,以赵长河的敏感身份,他的态度会非常关键。
见众人都安静下来,王照陵微微一笑:“我王家组织这样的盛事,当然也不是就出张嘴。凡是参与论剑者,王家都会有礼物奉上。若是技压群雄者,还有额外宝物作为奖品。”
有人道:“崔元雍不在,此地司徒兄潜龙第二,王兄潜龙第三,都是玄关八重……虽说潜龙榜不完全代表实力,但到了这个层面,我们这些七重修行甚至五重六重的想要越级胜过二位几乎不可能,这所谓奖励岂不是二位直接划定了?”
王照陵失笑:“我自己当然不拿,我看司徒兄对此也一点兴趣都没有。”
司徒兄仰首喝了一大碗酒,哈哈笑道:“老子不管你王家在想什么,也不想要什么宝物,能与群雄一战倒确实是我所愿,事后你们有什么后果爱咋咋,别指望老子站台就行。”
王照陵拱了拱手:“已经足够。”
他顿了顿,目光落向赵长河,却继续对所有人道:“所以实际奖励是为六七重的诸位准备,不知可有把握成为优胜?”
赵长河悠悠抿着酒,随意问:“什么奖励说来听听?”
王照陵微微一笑:“一个海中奇珍,服之可略微扩展经脉。”
赵长河抿酒的动作顿在那里,夏迟迟与崔元央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王家果然有备而来,这死穴掐得准准的。
却听王照陵笑问:“如何,赵兄可有兴致?”
赵长河沉默半晌,忽然一笑:“赵某……不参与,看诸位发挥就好,我就来替王兄庆个生,王兄欢迎的吧?”
王照陵一直胸有成竹的和煦笑意骤然僵了。
别人认不认这个比武,其实重要性不太大的,司徒笑肯认、数十潜龙参与,早就足够档次了。
而赵长河认不认,才是具备外人不知的重大意义。
赵长河这个“皇子”身份,在崔王唐等人眼中已经算是坐实了,并且现在的共识是“恨父亲抛弃,不愿回京,浪迹江湖”,把真实夏迟迟的模板套了个九成九。
外人不知这个江湖闲汉的身份没关系,只要他认同这个比武并且亲身参与,给有心人传递的信息极为重要,一则证明了仅存的皇子没有赓续江山的意思,二则证明了这个“奇货”至少不反对王家代夏。
别小看这种意义,法理就在这里,多的是人认这个,会让以后的事变得好做许多。所以在漕帮船头,王家下人对玄冲毫不客气,对赵长河简直是恨不得跪求他赴宴了。
王家知道赵长河桀骜,威逼只有反效果,说不定还惹得崔家翻脸,只能利诱。
拓宽经脉的宝物对他们也极为难得,下了血本拿出来,本以为必然能吸引久苦于此的赵长河趋之若鹜。想必赵长河不傻,知道这玩意就是内定给他的,只要参与就可以得到……想不到他居然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
别说此刻怀疑人生的王照陵了,连夏迟迟和崔元央多少都有些震惊于赵长河的选择。
难道他表面浪迹江湖,实则与夏龙渊有了默契?
赵长河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再度轻抿一口酒,低声道:“有人呕心沥血,护此山河;有人蝇营狗苟,趁乱谋私。赵长河草莽匪类,却也知道什么可敬。”
还在说草莽匪类,意思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为了接这个江山,他纯粹是在看不起王家之举,而不是利益上的冲突。
王照陵听懂了,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赵兄可知,自己错过了什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就仅仅为了这样的理由?”
赵长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洒然一笑:“为了有的人能少咳几声,那便值得。”
第204章 以剑佐酒
王照陵的神色很难看。
他们真的不能威逼赵长河,更不能随便杀了。
虽说他们没看出赵长河与崔元央的真实关系,但不管说到哪里,赵长河也是崔元央的恩人。崔家送了龙雀,意思已经写脸上了,“我家认他身份”。若是没崔家这一认证,赵长河那身份谁认啊,背地里杀了就杀了,可现在不行。
龙雀给赵长河带来了很多不便,可好处一样很大,凡事皆有两面。
如今崔文璟的态度如同利剑悬在上面,王家可绝对不愿把崔家这样的盟友得罪了,那还做什么大事,回家洗洗睡吧。
都别说崔文璟了,王家自己无数关联的势力、门生故吏,都很难说能有几个支持杀皇子这种事情,真要是传了出去,王家势力都有可能一夜动荡萎靡。
世家大族和那些魔教徒的最大区别就在这里,他们做什么事都需求法理,一旦背离了这一点,历史教训会告诉他们后果很严重。而如果把握好了,成事也比那些魔教反贼容易很多,换个旗就可以了……
王照陵蛋疼地看看崔元央,崔元央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什么都没看明白的小兔子模样。王照陵知道不能指望这货有什么表态,她能来做个吉祥物已经是崔家的友善态度了。
崔元雍哪里是因为“婚前不见”而不来的……纯粹是因为他能代表的事和崔元央的意义不一样,有意回避罢了,来只年幼无知的小兔子,不管做了啥崔家都能装傻。
全是千年狐狸。
沉默了好一阵子,王照陵决定放弃争取赵长河的态度。
反正赵长河只要坐在这里,并没有拂袖而去把事情搅黄了,外人也不知道啥情况,也可以当成他支持并参与,那也就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王照陵想到这里,再度堆起了笑容,拍了拍手:“那就这样吧,无论参不参与论剑,王某都感谢大家前来庆生。大家先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论剑嘛……来人,上菜,奏乐!”
“菜就不吃了。”司徒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司徒有酒足矣,如今只差一剑下酒。”
王照陵愣了愣:“司徒兄这是……”
司徒笑呵呵一笑:“老王,莫要心思太多,忘了根本。早些时候,大家猜测你借生辰之名,欲邀天下潜龙试剑。老实说,虽然嚣张,却合老子胃口,遍试天下英雄,是武者之气也。老子乐意陪你试这一剑,也为自己切磋印证,共有所得。难道老子千里迢迢从湖广来此赴宴,是为了吃你一口饭的?”
王照陵神色渐渐严肃下去。
司徒笑懒懒道:“你王照陵说历练艰难,邀天下英雄在此,却又是为了什么垃圾脏事,错过良时?回首问心,宁无悔乎?”
他慢慢拔出背上重剑:“神煌宗司徒笑,邀战天下潜龙,给诸位佐酒!谁来一战?”
场中一片静默,王照陵深深吸了口气。
他搭的舞台,却成了司徒笑的演武场。
可这才是本意啊……
就连王照陵自己,内心又何尝没有一点豪情在涌动?
可又哪有论剑还没开始,两个最强者就这样下场噼里啪啦打完的事呢?那接下去的潜龙论剑岂不成了笑话?
真要抬身价抬格调,应该是高坐主位,观赏别人比武,等优胜者向他挑战,再战而胜之,那才是完满的落幕。
王照陵死死压住自己想要下场的武者之心,化成了微笑:“既是司徒兄想要试剑,想必不会以力压人,谁愿下场陪司徒兄印证技法?”
一时无声,谁特么去送啊,司徒笑可没说过不以力压人,就算真不,那也没谁有自信。
便如当初赤离,能够和他一战的也就只有岳红翎。如今司徒笑站在这里,真能和他打的也只有王照陵本人。
司徒笑持剑站在场中,居然半晌无人应和,衣裳褴褛的醉汉眼中渐渐流出清晰的失望与不屑。
岳红翎登临人榜、崔元雍避嫌不出,此间无人,何谓潜龙!
场边忽地传来笑声:“敬司徒兄一杯!”
众人转头看去,却是赵长河甩出手中酒杯,直奔场中司徒笑。
司徒笑眼睛瞬间亮了。
王照陵抽了抽嘴角:“赵兄,你不是说不参与?”
赵长河非常惊奇地反问:“我与司徒兄酒宴相遇,技痒切磋两手,又不参与奖励争夺,与王家论剑何干?”
王照陵:“……”
夏迟迟“噗嗤”笑出了声,握在剑柄上的纤手渐渐松了。
她也想下场,却犹豫身份影响,想不到赵长河这么不要脸。
旁人却没有心思想太多,眼睛都死死盯着酒杯。
酒是满杯,几与杯沿平齐,但酒杯飞向场中,酒液却连一丝都没有洒出来,凸显了妙到毫巅的控制力。
“岳红翎的射日飞翎暗器法,唐家的碧波清漪柔和意,揉于一处,妙不可言。”王照陵低声自语,眼里的战意蠢动越来越盛,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举办这场宴会到底为了什么了。
司徒笑的眼中也尽是欣喜,重剑忽地平举。
“嚓”的一声,酒杯底部恰好擦在剑身上,一路顺着剑身滑了过去,到了剑柄之处被阻了一下,酒杯却出奇地不是向后跌洒,而是向前一栽,酒水如箭,直泼而出。
司徒笑张嘴一接,酒液一滴不剩地到了口中,那杯子又稳稳当当落在剑身,就像刚才是有人拿着杯子倒给他喝一样。
“好酒!”
司徒笑大笑起来,一拍腰间,酒囊塞子跳开,一股酒箭喷涌而出,准确地落在杯子里。酒箭停歇,杯中恰满。
旋即重剑一扫:“回敬赵兄!”
明明数十斤的重剑呼啸扫过,拍在杯身上,却只有极其轻微的一声“叮”,杯子悠悠然地飞了回去,杯中酒液同样不洒。
这一手比刚才赵长河掷杯可难得多了,仅以竞技论,是胜过了赵长河一筹。
赵长河没有更装逼的玩法,直接伸手接住酒杯,一饮而尽,大喜道:“好好,好剑法,好功夫!”
说完这句,酒杯落桌,龙雀出鞘!
龙吟声起,黯淡的血光越过数丈厅堂,直奔中央的司徒笑而去。
司徒笑很是随意地挥剑回刺,那刀芒血色在途中忽变,赵长河的身形竟如凌空挪步,很是潇洒地侧移半分,又化斩为刺,突入司徒笑胸膛。
司徒笑神色终于郑重起来,紧急侧身让开这一刺,同样狂喜:“好!好剑法!好身法!”
好剑法……
旁观许多人都大惑不解。赵长河这不是刀么,还是非常离谱的大阔刀……
可刚才那一突刺,确实是剑意,他哪来的剑法,还融合在了刀法里?这种事情是一个江湖新秀能办到的么?
“唐家的踏水凌波……”王照陵低声自语:“那剑法认不出来路,多半也是唐晚妆帮他融合于刀的,他与唐晚妆的关系……”
崔元央扁着小嘴,抽了抽鼻子。
“擦!”场中的刀剑终于有了第一次交击,却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重剑阔刀的狂猛对撞,而是擦剑滑刀,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两人错身而过,在错身的刹那间,左手各自拍向对方胸膛腰肋,继而噼里啪啦地过了一手。
赵长河的手指拂过了司徒笑肋下,如同拂到铁皮一样,屁事没发生,手指还有点痛。司徒笑一指点在了赵长河玉堂穴,同样什么事都没发生。
两人错身而过,各自回头相望。
赵长河揉了揉胸口玉堂,觉得自己输了。对方横练不痛,自己只是移穴,还是吃痛的,亏。
司徒笑脸上的喜色变得有了几分古怪:“赵兄……”
赵长河:“啊?”
“你他妈一个大男人,跟我玩拈花擒拿手!是不是还要伸进来摸一把啊?”
“……我不会刚猛拳掌,正愁找呢,你教我啊?”
司徒笑露出哭笑不得之色:“你倒真不客气。”
说完双手持剑,身躯微弓,虎目凝视:“本宗拳掌,说刚猛也不太算得上,铮铮如铁倒是有可观者。赵兄此战若能让我有所得,便送赵兄一套拳掌,又有何妨?”
赵长河横刀而立,脚步微错,冲天血煞咆哮而起:“相比之下,赵某更想看的是这无锋重剑,如何大巧不工。”
王照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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