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125章

作者:姬叉

  旁边客栈大厅传来声音:“别急别急,来喝杯酒。”

  司徒笑身子后仰,探头看去,赵长河举着个酒壶示意,笑得阳光灿烂:“独饮无趣,司徒兄陪我一下?”

  司徒笑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忽然就变了,同样笑得阳光灿烂,大踏步进了客栈:“哈哈这酒不错,老远就闻到香!”

  “客栈的酒和王家的酒不能比的……”

  “但这是赵长河请的酒,那就是香!”司徒笑一屁股坐在对面,敲着碗道:“倒酒倒酒!”

  赵长河便笑呵呵地倒酒,王照陵站在门口看了好一阵子,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你他妈不是有急事吗?现在这是在干啥?赵长河请的几文钱的酒,就比我王家的酒好喝?

  还有那个赵长河……你怎么还不走,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晃悠,真不怕死的啊?

  不对……他越是在这里,反倒越安全。

  崔元央还在琅琊,这种状况下就算是有外人要杀赵长河,他们王家都得保护着,别提自己杀了。

  这事儿闹的……

  王照陵蛋疼地嘶了口气,那他赖着不走怎么办?

  那边司徒笑和赵长河痛快地干了一碗,抹着嘴巴笑道:“这两天都没喝酒,嘴里淡出个鸟来。”

  赵长河问道:“为什么不喝?王家没酒了啊?”

  “嗜酒归嗜酒,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保持清醒的,比如回顾那一天的战局,尤其和你的。你最后那一绝技,我冥思苦想了两天,还是觉得同级之下没什么办法,除非你用的是把普通的刀,我靠横练硬扛,可你手头这刀又过于赖皮……妈的等于白停了两天的酒,屁结果都没有。”

  赵长河抚掌笑道:“巧了,我这两天也都在揣摩和你的战局。”

  司徒笑瞪眼道:“怎么,你打赢了还揣摩,下次打算几招之内赢我?”

  “恰恰相反,可能会需要更多招。”

  司徒笑愣了愣,神色忽然变了。

  赵长河腆着脸道:“那啥,你上次说会给我一套拳掌功夫,还算数不?”

  司徒笑哭笑不得:“你还真不客气。”

  “老实说,赵某习武时间太短,江湖历练也不够,所学缺失很多。别人说我没短板,我觉得我浑身上下都是短板,恨不得每天补一科。”

  司徒笑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忽然道:“你的神佛俱散,是否融了一点别家的精神控制之法在其中?我感觉你的神佛俱散似乎有主动激发惊惧的意思,已经不是依靠煞气与气势产生被动效果了。”

  赵长河点了个赞:“司徒兄好眼力。确实融合了一点弥勒教的精神法门在里面,不过这玩意感觉需要很强的精神力,目前我都没找到怎么锻炼这方面的,所以能发挥的效果比较弱,打打普通人还行,对司徒兄这样的几乎没半点效果。”

  “这不是现在锻炼的,那是开启秘藏之后的事情,现在能运用一部分已经是你自身精神旺盛的缘故了。不过你多用的话,还是能稍微锻炼一些的。”

  “嗯……司徒兄问这个干嘛?”

  “我宗武学如果说有短板,那就是这个方面稍有欠缺。赵兄如果能把这个法门与我分享,我便教你一套风雷掌。”司徒笑有些歉意地道:“不是小气不肯直接给赵兄,这毕竟是宗门高级武学,本不能随意外流,我得对宗门有个交代。”

  “理解。”赵长河极为痛快地直接报出了弥勒教精神控制法的秘诀,反正很短。

  司徒笑用心记下,又从行囊里摸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赵长河接过一看,册子新得很,感觉就是刚写不久的。他抬头看了司徒笑一眼,司徒笑咧嘴一笑。

  这汉子这两天早就准备好给他掌法了。

  赵长河直接把册子塞进怀里,举起酒碗:“干杯!”

  两人痛快地再干了一大碗,司徒笑才笑道:“掌名风雷,听着好像很爆烈,其实主体还是一套防御性的掌法,招式厚重稳健,只在爆发那一刻风雷狂起。本来我在想或许不是太适合赵兄,赵兄的风格主动且猛烈,气势如虹……但听赵兄刚才说可能需要更多招之言,我想赵兄已经有数了。”

  赵长河笑道:“没有什么不适合,我觉得很适合,起码比我现在用的碧波清漪适合……”

  说着不知为何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左右看了一眼,好像怕挨打似的。

  司徒笑哑然失笑。

  赵长河干咳两声,又问:“不知可不可以向司徒兄讨教一下锻体相关?呃,绝不涉司徒兄师门之秘,因为我这方面一无所知,只想问点基础知识。”

  司徒笑倒了一碗酒,随意道:“其实你本来就在锻体……血煞功可是外功,练的筋肉气血之能,我不信你没有泡过药浴。”

  “这就算吗?”

  “这就是一种锻体方向,偏攻击性,我宗之法偏防御性,仅此而已。可别认为只有刀枪不入才叫锻体,没那说法。”

  “那么有没有可能兼顾呢?比如我现在也去搞一套铁布衫学学,会不会和现有的锻体冲突?”

  “会有一定的冲突……可以说肌肉的组合模式不太一样。”司徒笑沉吟片刻,又道:“你若要追求身躯的防御性,或许只有两个路径。”

  赵长河举碗一碰:“请指教。”

  “一种是上个纪元的顶级神躯,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存在。这路子虚无缥缈,听听就罢。第二种更具备可行性,当你内功修到一定程度,可以学一类法门,诞生护体气墙。这种路子的缺陷就是不可久长,谁也撑不住长久的气墙。”

  赵长河笑道:“有方向就行,多谢司徒兄指点。”

  司徒笑道:“我倒是建议你,要么和血神教和解,要么设法灭了他们。因为你有很多后续修行因为叛出血神教而断了,血煞功的煞气怎样我不知道,单论这锻体,初期泡泡药浴还好说,练到后期必然需求一些特殊物品,你若一无所知,又怎么往上修行?”

  赵长河默然。

  要不是这次见到司徒笑以及接触了海泥,他还真的好久没想过当初泡药浴的事了,如今看来武学之道万万千千,每一个方向都有无穷的进展,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越是懂得多了,越是觉得差得远。

  所以说叛徒不好做啊,人家有完整传承,你就很难有。

  司徒笑又问:“你一直留在琅琊,必有其他要事,总不会是专门等我的吧?”

  赵长河回过神来,笑道:“是有点事。”

  司徒笑道:“需不需要帮手?”

  “不太好拉司徒兄下水……”

  “看不起司徒?”

  “不是。”赵长河压低声音:“王家反意已露,其他反贼一定会有所沟通……王家未必看得上弥勒教,但弥勒教肯定看得上王家。我怀疑弥勒教的使者就快到了,所以就在这街上观察,来了就杀。这毕竟涉及势力纷争,司徒兄武道宗门未必愿意淌着浑水,没必要。”

  司徒笑怔了怔,嗤之以鼻:“我还道什么事呢……不就是杀条狗?你猜我本来离开琅琊打算去哪?”

  赵长河心中一动:“北上雁门?我他妈也是打算这里的事做完了去看看的。”

  司徒笑哈哈大笑,用力一顿酒碗,酒水四溅:“妈的,你真合我胃口。”

  正大笑间,门外走过一队和尚。

  两人同时转头,目光熠熠。

第217章 围猎

  这是一队很普通的和尚,弥勒教也没有很特殊的服饰,不好分辨。此世佛门式微,倒也不是没有,看见和尚不稀奇。

  但在琅琊与泰山左近,由于王家原本贯彻夏龙渊灭佛之举、泰山太乙宗又是道家宗派,两个地头霸主在这儿,附近就真没什么佛门出没了。

  弥勒教使者会是这批和尚么?

  “按理这边不是弥勒教的势力范围,他们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吧,随便遮掩个啥不好?”司徒笑压低声音:“还是他们认为到了琅琊要真面目示人以示诚意?有这么迂腐么?”

  赵长河笑道:“这个简单。”

  他一口喝尽碗中酒,又洒了一些在身上,浑身酒意醺然,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司徒笑抽抽嘴角,这模板是他爱用的,被当面学了……

  话说回来,赵长河模仿的这个醉步有点意思啊……虽然步法体系没学会,但已经触摸其神了。一般人会觉得醉步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实际是非常有章法、下盘稳健无比的,这赵长河学得已经有那么点味道了……

  却见赵长河跌跌撞撞地踉跄两步,正好栽在队伍末尾的和尚背后。

  眼见就要撞上,那和尚皱眉回首,伸手扶住:“施主小心些……”

  只这一手,司徒笑就觉得不是弥勒教,这出手颇为扎实厚重,像是自幼打磨的武僧,与弥勒教不是一个路子。

  赵长河也这么觉得,兀自不死心,装着醉酒扶不住,继续往和尚怀里栽,同时手指拂过和尚的手臂穴位。

  和尚扶他的手臂轻轻一震,避开这一指,另一手又火速伸出,搭在赵长河肩头:“施主这醉步莫非是司徒笑?我们华严寺未曾得罪神煌宗。”

  司徒笑:“……”

  赵长河一点都不尴尬,反正“醉了”,装着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摇摇晃晃地往边上踉跄:“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司徒笑:“草。”

  那搀扶赵长河的和尚却忽然听到赵长河的传音:“大师小心偷袭。”

  和尚愣了愣,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回以传音:“多谢施主提醒。”

  赵长河跌跌撞撞地回了酒店,和尚们继续前行,很快到了王家门外,对守卫道:“阿弥陀佛,华严寺圆性来访,烦请通报王家道中先生,老衲三年前与道中先生有一面之缘。”

  看来这像是正经佛门也跑来和王家接触了,毕竟夏龙渊禁佛……

  可谓是琅琊风起,四方云动。

  赵长河冲着面无表情的司徒笑赔笑:“司徒兄果然大名远播……”

  司徒笑没好气道:“认错人了,也就意味着你在这蹲弥勒教使者的举动看似可行,实则想当然。他们随便改个装扮偷入王家你也不知道,何况即使真让你拦到了,说不定是个人榜强者,又或者带了很多人?你都考虑过没?”

  赵长河看看那边王家守卫进去通报的场面,答非所问:“四象教倒也罢了,还算教义不同的争端。这回正经佛门来了,那还有弥勒教什么事情?换了我是弥勒教使者,此时没来也就罢了,一旦来了,现在就会出手破坏王家与佛门的接触,效班超之举。”

  话音未落,王家左右屋檐上弓弦声大起,箭矢如蝗而下,直射门前等待的华严寺和尚。

  弓是军用强弓,人是训练有素,那边华严寺和尚要是没防备,怕是这一轮就要有死伤。

  幸得赵长河提醒,和尚们有了防备,忽地一道金钟之形乍现,万千箭矢“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竟一支都破不进这金钟防护。

  赵长河倒吸一口凉气:“这金钟罩,比你的横练牛逼啊,竟然能范围防护!”

  司徒笑淡淡道:“和我之前告诉你的气墙道理类似,刹那之防,不可持久。其实它这就是一种气墙……”

  果然金钟消失,和尚们飞速结阵,圆性大怒道:“王家之礼,老衲知矣!我们走!”

  王家那边通报都还没通报到内部呢,守卫们一时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和尚们结阵后撤,很快撤离长街,直退出城。

  任谁在圆性的位置上也会觉得这是王家已经和他们的对头有了接洽,做出了选择。再不走就真要全员交代在这里了。

  司徒笑终于明白赵长河说的“效班超之举”是什么意思,看向赵长河的眼神都变了。

  可以说弥勒教这个使者是个人物!可连这都能预判到的赵长河更是怪物,这是怎么猜的?

  赵长河其实不是自己预判的,这哪有人能猜到?他只是听到了朱雀的传音,说左右有弓手,朱雀以为是杀他的……但有了这个信息,赵长河很快就分析出未必是杀他的,还有可能是杀和尚的,所以提醒了和尚一下。

  结果还真是如此。

  怪了,迟迟都走了,朱雀怎么还在这?

  却见王家匆匆跑出个管家:“圆性大师!圆性大师!二老爷请您进……”

  声音哽在喉咙里,门外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和尚?

  空余满地箭矢,见证着曾经出了事故。

  一道灰衣人影突兀出现在门前,淡淡道:“弥勒教法庆,求见王家家主道宁先生。”

  法庆,人榜七十。

  果然被司徒笑说中了,真来了个人榜。

  不仅是人榜,还带了一堆训练有素的弓手……虽说此刻弓手们多半不好再行动了,否则就成了挑衅王家,但若是有人刺杀法庆,弓手们照样可以化身战士。

  司徒笑这会儿有点好奇,这种情况下赵长河还打算怎么火中取栗。

  他甚至怀疑,门前之事王道宁不应该不知道,否则这天榜第十也太拉了……王道宁很有可能就站在某处冷眼看着门前的变故,他也是在做一种考验和筛选。

  赵长河还敢动么?

  却见赵长河在客栈门口呆滞了一小会,好像在和谁暗中交流似的,最后脸一苦,似乎是沟通失败。

  “你四象教不是和弥勒教不睦吗,前段时间迟迟还杀了个什么江北佛的。法庆就在这,尊者不杀个祭祭天?”

  “不睦不代表死敌。迟迟杀江北佛是因为他们先过界侵犯了我们的利益,不代表本座看见一个弥勒教众就要杀一个。终究都是反朝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和解合作之处?想利用本座去讨好你的唐晚妆?当本座是傻子不成?”

  “弥勒教在和你们争王家联盟。”

  “方向不同,冲突不大。不比圆性与他们的冲突,那才是真大。”

  赵长河叹了口气:“那只好我自己来了。”

  朱雀饶有兴致地在远处观望,她也想知道这货还能做些什么。

  却见赵长河忽地跃上屋顶,直奔刚才箭矢射来的方向。

  那边正聚着一伙弥勒教徒,在等观望王家门口的法庆是否被接待。转头就看见一条大汉手持阔刀,虎入羊群般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