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223章

作者:姬叉

  唐晚妆再度喷了口血,脸色苍白地微微摇头。

  想不到弥勒还有这样的底牌,连这样都没能要了他的命……他的背后,藏着神佛?

  唐晚妆深深吸了口气,瞥了旁边默然的王道中与杨敬修一眼,目光落在城下,战局已定。

  城上城下的战斗是同时发生的,当弥勒飞退、唐晚妆突袭之时,赵长河才刚刚一刀剁下于此休的头颅,高举怒喝:“于此休首级在此!”

  恐惧如瘟疫蔓延,从赵长河站立之地向外扩散,漫遍了襄阳之南。

  弥勒恰在此时被唐晚妆偷袭,神佛降临都挡不住重伤远遁,弥勒军阵瞬间失去了所有主心骨,大乱溃逃。

  薛苍海举刀怒喝:“练血养煞,就在此时,给我杀!”

  喊杀声震天响起,几千人追着几万人砍的场面在襄阳城南上演,那边攻击左翼的杨家私兵全部看傻了眼,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

  赵长河自己倒是没追,看似一刀秒敌,其实这一刀的精气神不是开玩笑的,几乎是一刀抽干了所有力量,天地无我BUFF的后遗症开始袭来,颇有点眩晕虚弱之感。

  但好歹不像以前那样失去力气,尚有余力。他深深呼吸了几下,略作调理内息,转头看向了城头。

  唐晚妆衣袂飘飘,站在城墙上看着他。

  那一手持刀、一手提着敌将首级,浑身浴血地站在遍地尸骨之中,身后是千军万马的溃逃……这一眼的场面,动人心魄。

  唐晚妆不可抑止地想起了曾经在姑苏,有人曾对她说过这样一句话:“下一次希望的是,有我在,让你什么都不用想。”

  他叫赵望唐,是凝望,还是盼望?盼望什么?

  赵长河忽地腾身而起,如大鹏展翅般飞跃城头,随手把于此休的首级掷在地上:“幸不辱命。”

  唐晚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一声:“嗯。”

  赵长河却没有和她多言,先超杨敬修拱了拱手:“见过杨伯父。”

  又对王道中拱了拱手:“老王好啊。”

  王道中:“……”

  赵长河最终转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吕世衡:“吕太守,赵某有话问你。”

  此时的赵长河气势实在迫人,吕世衡颇有点肉跳之感,只得道:“赵少侠……何事?”

  赵长河道:“你勾结弥勒,捉拿我镇魔司密探,设计伏杀朝廷首座,该当何罪?”

  王道中忙道:“他是被弥勒天女功法所控,非他本意……首座你看他这守城不是也守得挺好?世衡,向唐首座道个歉?我们回头上报朝廷,看看朝廷怎么定议这个惩处……”

  话音未落就被赵长河打断了:“被控制了可以理解,但我气不顺,单一个道歉或者日后解职可解不了老子的气。”

  王道中沉着脸道:“你待如何?”

  赵长河淡淡道:“这样吧,吕太守,也别说赵某人不识大体非要纠缠……此前在仙宫苑,吕太守在唐首座剑下,仓促接我一击神佛俱散,居然无伤接下了,让赵某很是佩服。你再接我一击,让我爽一下,这事就这么算了。”

  旁观的杨敬修都认为赵长河这是找个出气的台阶下了。

  毕竟吕世衡襄阳太守,朝廷自有规制,不能私下审判的,必须在朝廷上扯皮。在如今风雨飘摇之际,吕世衡背靠王家势力、手头还有一镇精兵,更是要慎重对待,不能妄为。

  也就只能无能狂怒,出口恶气也就罢了。

  尤其此时赵长河气血正虚,只是表面看着气势汹汹,实际上真打起来不太可能打得过吕世衡了,更佐证着只是想出个气而已。可能还顺便舔一下唐晚妆?表示我帮你出气……

  他都这么想,王道中和吕世衡当然也是这么想的,王道中便向吕世衡使了个眼色:“那就向赵少侠讨教几招便是。”

  吕世衡暗道我干脆接你一刀吐一口血,受点伤完事。

  便拱手笑道:“请赵少侠指教。”

  赵长河掂了掂龙雀,面无表情道:“小心了。”

  话音未落,腾身跃起,举刀怒劈。

  一个标准的蛤蟆跳式“神佛俱散”,和之前从对街的屋顶跃入仙宫苑后院砍吕世衡的那一刀几乎一模一样。

  吕世衡能察觉得到,这一刻的赵长河声势确实远远不及之前那一次。

  杀于此休,说了痛快,哪里是轻松的?这种消耗,他此时应该回去打坐休息才对。

  吕世衡“呛”地拔剑,迎向这一刀之时,心中还在想要用几分力,才能看上去狼狈一点受点伤?

  念头一闪而过,刀剑已经相接。

  可这刹那间,吕世衡忽叫不妙。

  这根本不是应有的力劈!那力度极虚,几乎是轻擦即过,刀势已改。

  从极为狂暴的血神之怒,变成了细雨温柔,随风入夜。

  等你惊觉,那一缕轻风已至咽喉。

  小楼一夜听春雨。

  旁观的唐晚妆神色忽动,这一招,好望唐啊……

  王道中显然看出不对,一剑就要去拦,唐晚妆春水碧波随手一压,就把王道中压得动弹不得,似笑非笑道:“说了替本座出气,道中先生意欲何为?”

  “我……”王道中话都来不及说。

  这俩出招之时,那边吕世衡当然也是出招了的。

  原本意思意思想接一刀的剑忽地化作暴雨,把赵长河浑身上下笼罩其中,试图用这同归于尽的套路把赵长河逼退,再做计较。

  结果赵长河刀势根本不变,任由暴雨如注,那一缕轻风依然从雨中划过,誓要取其首级。

  吕世衡只得竖剑挡在脖颈上,同时借力后退,就像是此前在仙宫苑接赵长河一刀时的翻版。

  但他忘了一件事。

  他本来的宝剑在那一次已经被劈断了,这是临时换的新剑,和之前的宝剑质地没法比。

  如果那宝剑能够勉强阻得刹那,那么这一把新剑就如纸片一样,半点阻碍都没能起到。

  “铛”的一声,龙雀斩断长剑,顺便划破了他的咽喉。

  丝丝鲜血从喉头喷溅而出,就像夜雨淅淅沥沥,随风吹去。

  “砰”,吕世衡睁着眼睛仰天栽倒,死不瞑目。

  这看似暴烈的赵长河原来也是这么阴险的,说好了接一刀怒斩,却临时变招……他根本不是想出个气便罢,从一开始就打着主意要杀人,当着地榜人士的面!

  王道中暴怒:“赵长河!你敢杀朝廷太守!你是要造……”

  “怎么?”赵长河转过头,神色平静地道:“我也是镇魔司玉牌密探,职权不如他太守,品级可丝毫不逊。他有罪需要等朝廷定议,那赵某有没有罪,也请王先生上报朝廷,我等着朝廷慢慢审。”

  王道中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

  “不喜欢听这种话对不对?我也不喜欢。那你刚才和我说这个干屁呢?”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我换一句吧。”赵长河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道:“首鼠两端,卖国为私,此人不死,遗祸无穷。我匪类也,等不了你们的审判……杀就杀了,你待如何?”

  长刀横于身侧,刀头之血滴落,点点滴滴。

  眼中煞气未消,人榜之魂凝聚,王道中发现自己居然慑于他这种气魄,一时哽着竟驳不出声来。

  天上乍起金光。

  “二月二,龙抬头。”

  “索命无常于此休兵进襄阳,赵长河率众突袭,凿穿军阵,斩于此休于万众之中,血染衣袍,千军震怖。”

  “襄阳围解,赵长河气血尚虚之际,邀战潇湘神剑吕世衡,一刀断首,王道中阻之未果。”

  “顷刻连杀人榜,地榜失声,上下骇然。”

  “人榜变动。”

  “人榜四十四,血修罗赵长河!”

  “无常于此归命,潇湘夜雨骤停。壶中清酒未冷,刀头鲜血犹腥。”

  这是深夜,世上很多人都在熟睡。

  但凡未睡者,抬首失言,天下震惊。

第376章 四十四太低了

  世人皆知,赵长河习武至今不到一年半。

  达成潜龙第一之时,恰好一年,当时已经让人非常震撼了,都说这是史上最强潜龙第一。

  不仅一年达成玄关八重,战绩还硬,自本纪元有历史以来,就没见过这么变态的潜力,包括夏龙渊也没有。潜龙第一实至名归。

  但那终究是潜龙,还潜着呢,再变态也不要紧,说不定在秘藏就卡一辈子了呢?

  人们猜得到赵长河必入人榜没有悬念,悬念在于要多久、能不能破秘藏。

  很长一段时间内,乱世书都没有再闪了。昆仑闪过一次,主角是夏迟迟,赵长河不过一个辅助配角,没体现他发挥了什么作用,也没有体现出他突破了玄关九重的大坎,更别提秘藏了。

  人们认为,赵长河的脚步终于放缓下来了,他终究需要沉淀的。

  结果这所谓沉淀还没半年呢,乱世书再闪之时,他已经一步登天,直接冲进了人榜前五十!

  岳红翎赤离心高气傲不肯吊车尾,搞了个六十几。

  夏迟迟夏日迟来一鸣惊人,搞了个五十几。

  这位更变态,搞了个四十几……

  天地人榜和潜龙榜不一样。

  潜龙榜因为是评估潜力,所以每次上榜变更之时都会强调目前修行层级如何,意在凸显修行速度,并且它不需要解释实力,即使甲和乙都没碰过面,乱世书依然可以依据年龄、修行速度、战绩的难度等等主观认为甲的潜力比乙高,随便往前窜多少位都无所谓。

  而天地人榜只排实力,你打赢了谁,就替代了谁。它不再每次去强调此人修行多少了,打赢了就是打赢了,修行多少已经不重要;没打过的就不会乱替代,因为打了才知道。

  这是没法像潜龙榜那样坐驴车乱窜的!别人一位一位往前挪都难,你怎么就窜到四十四了?

  人们相信,这种战绩下,赵长河的秘藏是肯定破了。

  不知道啥时候玄关九重已经悄摸摸地突破完了,连秘藏也破了……这才半年不到啊……

  可能对于赵长河自己来说,已经比以前卡得久多了,可对于世人而言,你他妈在出千吧?秘藏是这么好破的?就算秘藏好破,你才练这么点时间,即使再天才、再有机缘、突破得再快,技能也是要反复练的,连练习的时间都不够,又怎么能够用得如臂使指,怎么能够在实战里阵斩宗师?

  赵长河是因为有天书开挂,把每一种技能都放慢了帧数详详细细地解析,自然比别人掌握得更细致些,其实即使如此都还是不够精熟,薛教主乃至孙教习都批评过的。

  但他的战斗嗅觉和智慧,却堪堪弥补了这个缺失。

  未曾亲见者,无论如何也没法脑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只能把这种情况归于奇迹,不可复现的奇迹。

  鹰霜坐在西域的风沙里,听着远远的胡笳,望天。

  襄阳……好像很远。

  王道中你他妈,你这不是明明知道他在襄阳吗,还“阻之未果”,你跟我说他在西域?

  ……

  “爹,爹!”

  清河,崔元央兴冲冲地踹开了祠堂的门:“赵大哥人榜啦啦啦啦!”

  崔文璟盘坐屋中,膝盖上搁着清河剑正在感悟着什么,门被踹开,老崔睁开眼睛,脸色黑如锅底:“知不知道这是祠堂?你踹门?”

  “啊……忘、忘了。”崔元央赔笑:“我只是在考虑爹爹睡了没,想想应该在感悟清河剑灵,应该没睡……”

  “很孝顺是吧,还在乎爹睡了没?”

  “那是、那是。”

  崔文璟看她那漏风样儿气不打一处来:“咆哮祠堂,禁闭三月!”

  “啊?”崔元央脸都绿了:“还三月!他在襄阳,必是为了帮唐晚妆,再这么下去我出山可以喝唐家娃的满月酒了!”

  被这么一说崔文璟也不淡定起来,可又觉得就这么派女儿急匆匆南下千里送,感觉特别那啥,心中别提什么滋味了。

  儿子满嘴粗话,女儿只想汉子。

  我老崔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他轻声叹了口气:“行了,你急个什么急,他就算和唐晚妆好上了,你现在赶过去就来得及?赵长河非无义之辈,你等着他踹我们崔家门,问‘三年之约已至,元央何在’才对。”

  崔元央一脑补这个场景,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

  崔文璟斜睨着她,暗道这个场景其实是把我们崔家脸摁在地上摩擦,结果这小傻逼居然还很期待……完了,我怎么也说脏话了。

  不仅说脏话,这场景还是自己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