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厉神通与雪枭且战且走,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去了。双方都有默契,阵前交锋太容易误伤自己人。
神煌宗另有地榜史长老,但这次没有出现,应当是在坐镇大本营。
久违的司徒笑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似乎不好意思和赵长河打招呼似的,闷头替代师父的箭头作用,正在寨前冲杀,双方兵马搅成一团。
而寨门之内,蜀兵的主帅却被人缠住了。
赵长河长刀狂舞,与翟牧之交战瞬间已过十来合,乍看之下不分胜负。
卢守义站在一边尴尬无比,劝又不知道怎么劝,掺和又不合适。
他所谓的“现实问题”是抬出来为翟牧之解围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哪里是真意?可乱世书昭告,现实问题已经没有了,雷振堂再度重伤,苗疆必乱,至少短期不会打出来与厉神通合流了……
别的事情太子自己裁量,你跟他说朝廷规矩?这太子不认,说自己是匪类。
甚至都明说了,是夏龙渊授意要保翟牧之,赵长河还是不认。
那咋整?
卢守义想了想,干脆跑路了。不管这个太子是真是假,没有必要继续掺和,真要闹得巴蜀大乱,那也是你们夏家自己的事,关我范阳卢屁事。
卢守义一走,赵长河压力顿消。
之所以一直在藏拙,只拿着把龙雀砍来砍去,正是因为察觉了卢守义的修行也并不简单。
卢守义只是一个人榜很末的角色,才六十几,但无法作数。翟牧之都二重秘藏了,可见这些早年人榜的人物都各有进步,卢守义极有可能也是接近二重秘藏门边的,不会比自己差多少。
在翟牧之亲卫团团围困之中和翟牧之对决已经很难打了,要是再来一个差不多的也参与,那就反倒得祈祷司徒笑早点攻破寨门来接应自己了,那得多丢人?
所以藏拙,只等卢守义加入战局,就突然给他一个刀剑合璧的小小震撼。
结果卢守义跑了……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和自己打得有来有去的翟牧之,露齿一笑。
翟牧之倒是知道他在笑什么,藏拙嘛谁不是?之前顾忌你身份,又有老卢说合,本也没和你动真的。既然卢守义跑了,事情到了这一步,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杀了你万事皆休!
两人不约而同地动起了真功夫。
赵长河手臂骤然变粗,眼睛开始泛红,龙雀劈下的力度比之前强了何止十倍!
同样翟牧之剑出风起,战局大变:“人说赵长河只有三板斧,果然如此……未达二重秘藏,今日你还是死于此地吧!”
刹那间整个战场风云大作,周边的喊杀声、兵刃交击声、狂风呼啸声,汇聚魔音,直贯入耳。剑光如电,瞬临咽喉。
二重秘藏之能,举手投足无不是天地之威。
以前没能理解到他们的力量,只知道很强,如今彻底了悟。
龙雀一振,战场四周煞气狂起,竟如血色屏障一般将翟牧之带起的音攻灵台尽数消弭无踪。
如庖丁解牛,一刀破之。
与此同时,长刀闪电般劈在剑侧,又化作横斩,反推对方咽喉。
随着一刀反推,天地寂静,万籁无声,仿佛只余这一刀的光芒,从开天辟地之间泛起。
地狱如是!
“呛!”刀剑交击,翟牧之心中骇然。
赵长河明明未破二重秘藏,这领悟理解、力量速度、技巧眼力,完完全全就是二重秘藏的水准了啊!
只缺一步,如果他有本事调动煞气如臂使指……算了没必要想这个,周遭的齐攻他就撑不过去。
没错翟牧之不是在和赵长河单挑,二重打一重,人榜第一打人榜三十七,居然还是在用围攻。
在刀剑交击的刹那间,周围数把长剑结为剑庐剑阵,分刺赵长河身周要穴。
一边应对翟牧之,一边应对剑庐剑阵,怎么看都是天罗地网,自投死地。
赵长河嘴角却泛起了笑意,龙雀刚刚劈在翟牧之的剑侧,左手已是一动,剑光乍起。
不是周边亲卫的剑光……是古剑龙皇的璀璨。
“唰!”一剑分光,与右手狂暴的龙雀截然相反,尖锐剑气一分为九,竟不分先后地同时击在周边剑阵上,精微得仿佛另一个人。
落霞山庄剑法,一剑落九雁,那是赵长河与岳红翎的初会。
他居然还有余力分出一缕剑气,暗搓搓地戳向了翟牧之小腹。
翟牧之神色凝重无比,长剑一振,同样分化数道,分袭赵长河左右手腕。
这种左右完全相反的刀剑之意,不可能如此协调,一定能够逼出巨大的破绽。
可赵长河的刀势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一刀斜挑,抹向右边一名亲卫咽喉。
小楼一夜听春雨。
左手长剑却乍起风雷,惊涛拍岸,怒海狂潮。
镇海剑法!
“哐!”翟牧之分光之剑被镇在当场,与此同时右边血光喷溅,亲卫睁着眼睛直挺挺地倒地,想都想不明白在自家主将明明比对方更强的情况下,这围攻怎么会死人的……
翟牧之勃然大怒:“赵长河!”
狂怒之意涌上心头,有什么血戾轰然入脑,两眼所见都像一片血色的天地。
翟牧之心知不对,这是中了什么套?
耳畔仿佛传来悠远的叹息:“就是这样,你很生气对不对?我也很生气。那夏人乡民的头颅,无辜女子的哭泣……你忠于大夏?大夏是什么?它治下的人民,才是大夏。”
这是谁在装逼呢?翟牧之心中闪过念头,却发现眼前所见已经是倒转的苍天,一具无头的尸体正在冲天喷着血泉,浑身爆裂,死状堪比凌迟,惨不堪言。
血满山河。
“战场的凶煞,你的愤怒,你的暴戾,你的杀意……我刀饮血,以引其戾……”
“所谓掌控,好像把自己抽离,站在高高的视角上,俯瞰众生如蚁。”
“那又怎么会被煞气反噬?”
“当身后眼变成俯瞰眼……所谓登天之阶,其实非人之路。”
赵长河二重秘藏。
他慢慢转过头,眼中的血色一闪即逝。
周遭亲卫像是见了鬼一样,转身要逃。
刀光闪过,数个头颅同时飞起,到九泉追逐他们的太守去了。
直到此刻战场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地爆出一声大喊:“太守死了!太守死了!”
“王八犊子死了,我们还在这里打什么?”
“反过来打他们才是!”
“搞死那个前锋将军,那是翟家人,别放他跑了!”
司徒笑愕然看着包围圈外的数万蜀郡人马在阵后哗变,都不用他打,对方自己冲成了一团。
赵长河正到处找那个杀良冒功的前锋,刚刚找到他正骑马要跑,赵长河还没来得及赶过去杀人,就看见一群衣甲不整的士卒把他揪下了马,乱刀砍成了肉酱:“去你妈的王八蛋!”
疯了,到处都疯了。
司徒笑停下了手,转头看赵长河,赵长河也在看他。
良久,司徒笑忽地一笑:“巴蜀民怨,已如江河决堤,终将淹没天府。我倒是没想过,你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啧,妈的,我不如你。”
赵长河没有回答,举着翟牧之的首级大步上前,悬于寨门。
远处传来雪枭低沉的声音:“赵长河,本座记住你了。”
赵长河淡淡回应:“随时候教。”
天上金光闪过。
“六月,翟牧之兵进苗疆。厉神通亲率神煌宗子弟三千,突袭营寨。”
“赵长河揭雪枭之秘,听雪楼主雪枭首次现身人前,与厉神通战于理塘河畔。”
“翟牧之与亲卫围攻赵长河,赵长河借阵磨砺,悟二重之秘,斩翟牧之于重围之中,悬于寨门,尽诛其众。”
“雪枭遁走,蜀军哗变,厉神通尽收蜀兵,直指成都。蜀地义军纷起,呼应神煌,破城杀官,屠戮士族。千里蜀郡,地覆天翻。”
“赵长河登临人榜之巅,再无抗手。”
“人榜第一,血修罗赵长河!”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在涉及大事件的时候,乱世书的判词往往很有点双关味道,让人很难确定它指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句典籍有载的反诗,并不需要真等到九月初八。
似乎在说厉神通掀起蜀地之变,群雄纷起响应,憋久了的民众怒火直透苍穹,踏尽公卿之骨,百花凋零。
也似乎在说赵长河的飞速崛起。
区区二载之内,登临人榜第一。如龙镇当世,百花失色,万马齐喑。
【第五卷 终】
第六卷 怒海狂澜
第515章 天下乱局
人类都是喜欢望文生义的……无论天地人三榜的称谓本来是否有特殊含义,在世人眼中总是会参照字面的意义去理解。
绝大部分人的认知是,潜龙榜还是新秀,人榜便是人间宗师。
天榜已经非人,属于云端上的传说人物。
地榜则是介于之间,天地之阶是也,走在成为登天的台阶上。
不管人们对天榜地榜的理解夸大了多少,崔文璟等人要是知道自己被当成传说看待会不会哭笑不得,总之世人眼中真是如此。就连赵长河自己在曾经没什么见识的时候,见到朱雀也当魔神一样的。
也就是说,人榜第一就是作为“人”的最强者,往上就不太算是人了。
一旦登顶人榜,这江湖地位高得离谱。
不过由于这两年来地榜都连续陨落了三个,人榜第一也走马灯地递补变化,导致没有了以前那么神圣的光环。赵长河的登顶甚至还没有当初潜龙第一之时那么轰动,毕竟这厮没事就刷榜,已经刷得世人快麻木了,感觉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样子……
“什么乱世书,吹河书!”唐不器正在自己府上吐槽:“次次给他的评语不是第一流就是百花杀,直接给个花王不是挺好,或者百花羞算了。”
这是京师府邸,唐家果然已经搬离姑苏,不想躺在剑皇陵寝的炸药桶上。只不过唐不器可怜巴巴的还需要盯着江南局势,这一次赴京其实另有要事。
玄冲正在他府上做客,听了唐不器的吐槽,失笑摇头,没有附和。
其实乱世书此前对岳红翎韩无病的评价一样是很高的,赵长河往往能得到冠绝群伦的用词,也是因为他真的都在拿第一,没什么好说的,玄冲表示很淡定。
次次拿花做比喻,反倒让人感觉有点暗含小恶劣呢……
在他看来倒是另一个问题更要紧,不知道唐不器为什么不提……于是玄冲就提了:“想不到厉神通真的反了……而且这一次赵长河居然站在了反贼一边。这么严重的事,你的态度居然是纠结这?”
唐不器沉默片刻,慢慢道:“姑姑都没说什么,我能什么态度?”
“唐首座居然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李肆安的报告上说得明白,蜀地已经苦翟牧之久矣,连带苗疆之乱都可以算是翟牧之逼反的。那时候姑姑就有预感,赵长河忍不了的,拿谁的名头都不好使。”
“……”
“有一说一,这小子一直就说自己更倾向反贼,并未掩饰过,却还耐着性子战胡人战邪教的,已经很难奢求更多了。”唐不器叹了口气:“只不过姑姑本来觉得快成真的美梦忽然就幻灭了而已,也不知道将来如何收拾。”
玄冲抽抽嘴角,怎么收拾?这话怎么说得像是唐首座已经被吃干抹净了一样……
唐不器自顾喝了口酒,叹气道:“我看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考虑西南了,这大夏裱糊着裱糊着,忽然到处漏水,已经裱糊不动了。”
玄冲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一次唐不器赴京,就是为了这件事。
贵妃皇甫情和王皇后第一次合作,共同推动了一件事:废漕改海。
这是四象教和王家的合作项目中最重要的一块内容,经过一年密谋,背后不知道多少官员的拉拢交换,时至今日终于推动了朝议。
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几乎可以预见漕帮会是什么反应。
漕帮不是一个简单的帮派,它关联着无数漕运沿途的官方势力,实际也就是说,这不仅仅是漕帮要动乱,同时也是无数官员都要群起反对的事,动摇了大夏统治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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