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书 第320章

作者:姬叉

  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和央央说了,让她去记恨夏龙渊并没有什么意义。赵长河沉思良久,还是道:“好好照顾你爹,我去一趟京师,很快回来。”

  崔元央以为他只是去找唐晚妆问化生莲的,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角:“我们派人去问唐首座不行么……我、我怕你不在……”

  赵长河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很多事,要和晚妆商量,也有些事要问一些人……”

  顿了顿,又道:“昨天由于突然的暴雨,王照陵暂停了攻城,导致我们血神教的奇兵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王照陵只是暂退,并不是被击败。等王家消化了岳父和王道宁两败俱伤的消息之后,他们一定还会继续发动进攻,为了背后几乎不设防的清河,璞阳一线绝对不能丢。”

  崔元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赵长河慢慢道:“央央,崔家的人并不全是一条心的,岳父这一次的坚持许多人未必能理解,他一倒下,人心可能各异。相反……王家却必定众志成城,而你哥哥短期内最能信任的帮手,或许只有你一个……他的压力很大。”

  崔元央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忽地一笑:“赵大哥放心,央央已经不是那年的央央了,我都玄关八重了!”

  赵长河看着她的笑容,眼里有点恍惚。

  修行另说……只是那时候穿着兔子装、抱着膝盖坐在墙角的小丫头,终究要随着乱世来临,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没有王家之乱,这一次自己到清河,本来是该和她议亲的……但现在不管是谁心里,都再也没心思提这件事情。

  “我知道我家央央是武学天才。如果说王家这次叫做怒海起狂澜,说不定挽狂澜于既倒的是我家央央。”

  崔元央:“……”

  狂澜可不仅起于王家。

  如果这算挽狂澜于既倒,那又有谁能扶大厦之将倾?

  赵长河没再多说,轻轻拥着崔元央,在她粉嘟嘟的唇上轻吻了一下,柔声道:“保重,夫人。”

  说完大步出门,跨上乌骓疾驰而去。

  崔元央怔怔目送他的背影,不觉痴了。

第522章 风中残烛

  京师。

  一骑飞驰而来,懒洋洋的城门守卫们忽地绷紧了神经。

  谁敢在京师地界往城门策马飞驰?该不会是哪个王公子弟吧,如此跋扈。

  “站、站住!”眼看都要闯门而入了,守卫硬着头皮拦了一下。

  “吁!”骏马长嘶,居然在疾驰中顿止,显出骑士妙到毫巅的骑术和掌控力。

  守卫们抬头一看,惯例的询问路引也不需要问了,和王公子弟一个待遇。

  因为只要这厮没有易容,那就是天下无人不识君,连入城税都没人敢找他要。

  “修罗王……”

  薛苍海没有大话,在普通人眼中,人榜第一无异于王的礼敬,即使官府眼中都如此。

  这种心态挺有趣的,因为大家对一般地榜也没有这么尊敬,下一档次那得地榜第一,只有第一才会有如此特殊的光环,并且得是打上去的而不是递补。

  便如人们会记得比赛谁夺冠,谁拿金牌。亚军季军是谁,没几个人记得。

  上次入京,被二愣子喊破导致全城皆知,引发了不少麻烦。这一次却似乎已经无所谓了,便是敲锣打鼓地喊赵长河来了,那又如何?赵长河无心思考这些,牵马入城,直奔唐府。

  “尊者尊者!”四象教别苑,教众匆匆向朱雀汇报:“修罗王入城。”

  朱雀拿捏着姿态慢慢喝茶:“他往哪去?来这里还是去皇甫府找绍宗?”

  “……去了唐府。”

  空气好像安静了片刻,莫名有点凝重。夏迟迟偷眼看了看尊者,朱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迟迟啊,这男人就没把你放在心里,断了吧。”

  夏迟迟面无表情。

  人家赵长河又不知道我在这,跑这来干嘛……至于皇甫府,那个卖骚的贵妃日常是在宫中啊,谁吃撑了去皇甫府……她斟酌片刻,小心道:“尊者,他可能会入宫偷贵妃。”

  朱雀眨巴眨巴眼睛,起身要走。

  夏迟迟傻了:“尊者你去哪?”

  “哦。”朱雀道:“本座有事和皇甫交代一二,让她和赵长河对接。”

  夏迟迟犹豫片刻,低声道:“尊者,我也想进去。”

  朱雀微微皱眉。这倒不是她不让进,而是夏迟迟的身份合不合适进,在此之前夏迟迟甚至连京师都不敢进,这次勉强来了京师也从来没提过要入宫的事情,结果为了见情郎连这都豁出去了。

  可转念想想,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合适。如果迟迟真是夏龙渊女儿,夏龙渊还能杀了她不成?说不定两人见面,另有火花,朱雀忽然想看看。

  “宫中守卫森严,不是随便偷入的……本座自然随意来去,你的话……”朱雀考虑片刻,忽然笑了:“你一定要进去,可以伪装成皇甫的贴身宫女,只不过要委屈你一二,你得听皇甫的,至少面上尊敬要做出来。”

  夏迟迟咬牙:“不过一时权宜,便宜她两天怎么了?”

  朱雀掩不住的笑意,悠然离开:“那你等着,我先去找皇甫,让她找个借口出宫到别苑,直接带你进去就完事了。”

  唐家门前。

  “修罗王请进。”门卫点头哈腰:“首座在客厅等殿下。”

  好像借着“修罗王”这个伪王,他们的“殿下”也顺势开口,毫不违和。

  赵长河大步入内,大老远就看见抱琴站在一边廊道外挥着手绢儿:“这里这里。”

  赵长河什么肃穆的心情都被这手绢给打碎了,这不是万花楼诶……镇魔司也不是窑子。

  结果刚走到抱琴身边,抱琴立刻嘤嘤嘤:“你可来了,小姐最近又咳血,快帮忙看看……”

  赵长河心中咯噔一跳,快速进了客厅。

  唐晚妆坐在桌前,正在泡茶。茶香袅袅,水汽蒸腾,乍看上去如仙境一样美不胜收,但她脸上再度如纸的苍白和偶尔的轻咳,把一切意境破坏殆尽。

  时值夏末,天气燥热无比,可唐晚妆还是穿得很厚,虽然不像初见时连貂裘都穿上了,可也是春秋才穿的厚度。

  “还在这玩什么风雅格调?”赵长河大步入内,一把抓着她的脉搏:“别动,我看看。”

  唐晚妆撇了撇嘴,冲着抱琴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就是你快走,别在这看,我还要保持起码的风度。

  抱琴翻了个白眼,后退出门,顺手把门都给关了。谁爱看你们,长针眼的!

  然而里面并没有发生让人长针眼的事情。赵长河把着脉,紧紧皱着眉头,神色非常严峻。

  唐晚妆偷眼看了看他的表情,低声道:“不许开口骂人。”

  赵长河简直气笑了:“你也知道要挨骂啊。”

  唐晚妆咕哝道:“我并没有强行做什么导致,不能怪我。”

  确实她没有强行做什么,只是天变如此,劳心忧思,极为伤神,而她的病根就是神魂。可又如何不忧思?只要她还是朝廷首座,还是唐晚妆。

  除非让她真的解甲归田,有可能么?

  赵长河叹了口气,终于没法怪出来,只是道:“知不知道你现在情况严重成什么样了?”

  “你医术是我教的。”

  “……”

  唐晚妆很清楚这种旧疾复发的伤害要比原版还严重,但不能露怯。一旦说我不行了你来帮帮我,对于两人的治疗模式而言,简直与求欢无异。

  赵长河摇了摇头,走到一边桌上取了纸笔,唰唰列了一张单子,出门塞给了抱琴:“立刻取这些药材来,顺便熬药的煤炉也整一套过来。”

  抱琴很是吃惊,还以为你们要在里面乱啃了呢,看来这情况真是非常严重。她也无心乱想了,拿了药方飞快离开。

  赵长河坐回唐晚妆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回春诀默默运转。

  这是已经结合了不灭血魔体的愈合之力而进阶过的回春诀,唐晚妆忽地觉得一阵春回大地的复苏之意在体内全面泛起,比之以往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她怔怔看着赵长河的脸,这一次相见的他沉默了很多,也让人觉得可靠了很多。

  一入江湖岁月催,这在两年前还是一个意气风发满嘴跑火车的跳脱少年,而现在就像家中的顶梁柱一样,默默地撑起一切。

  “我没法怪你。”赵长河却在此时忽然说话了:“你的病情反复,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我的锅,毕竟我杀太守,和反贼一路。你不怪我就好了。”

  唐晚妆默然片刻,低声道:“我没怪你。”

  赵长河倒愣了一下,原先想说啥都忘了,半天才续了下去:“……我要见夏龙渊,能安排我入宫么?”

  唐晚妆愣了愣:“你见他干什么?”

  赵长河道:“怎么,不想我做太子了?我不见他怎么做太子,造反?”

  唐晚妆一个激灵:“我这就去汇报他,让他宣……”

  “别宣了。”赵长河叹了口气:“循规蹈矩的朝廷官员,确实可敬,但又傻逼,这真是让人矛盾。”

  唐晚妆:“……我也没那么迂腐的!”

  这抗辩的小模样终于把凝重的气氛冲散了点,赵长河没忍住露出了笑意:“你不迂腐?”

  唐晚妆气道:“我要是真那么顽固迂腐,谁和你婚前亲亲!”

  爆杀。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那带我偷入。”

  唐晚妆无奈道:“我能带你偷入宫门,又如何带你入内宫?我自己都进不了内宫啊,你希望我能随便进内宫不成?”

  赵长河一个激灵:“那可不成!”

  唐晚妆斜眼看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知道这事该找谁了。

  唐晚妆负气道:“明明可以直接走正道让他宣你进去!嘤……”

  说到最后忽地抖了一下,没忍住呻吟出声。

  两人手掌一直相握,对话之中赵长河始终在用回春诀给她调养的,此时恰好修复了一些创伤,那种伤愈的酥麻让唐晚妆一时没忍住。

  “殿下,药来啦……啦……啦……”抱琴兴冲冲地进门,旋即两眼发直地慢慢后退。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赵长河没好气地回手一抓,抱琴忽地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手中的药,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带着药包飞向了赵长河手里。

  “砰”的一声,门又被无形的大手关上了。

  抱琴泪汪汪地抱着被门撞到的脑袋蹲在了地上。

  屋内赵长河升起了炉火,往里添药。唐晚妆好奇巴巴地探着脑袋,看着赵长河从戒指里摸出一小瓶血液,一小片肉。

  “这是什么?”

  “血鳌的血肉,还好有剩。”赵长河把血肉和药材一起熬煮,看着炉火出神:“现在你已经不仅仅是这个病本身的问题,而是生命力透支衰微,就算把你伤治好了,你都活不长。我得想办法给你补充生命力,算是天幸,这血鳌是对症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彻底治好之前绝对不要再受伤了,否则神仙难救……”

  唐晚妆张了张嘴,没法答应这件事。

  天下大乱如此,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只要做事,就谁都不敢保证说会不会受伤。

  便是赵长河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几乎不可能,沉默地盯着炉火好一阵子,忽地愤然转身,一把把她抱进怀里,恶狠狠地啃了下去。

  唐晚妆睫毛微颤,闭上了眼睛。

  这个大夏已是风中残烛,她唐晚妆也是。赵长河的所谓血鳌炼药,多半也就是修修补补,如同她之前对大夏的裱糊。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真的没什么好矜持。

第523章 觉醒

  可赵长河不想放纵。

  既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更不是心情……并且双修真的没有用,那不是神技。

  他粗暴的吻还不如说是一种……明知道她没什么错,却又想要惩戒的惩戒。

  抱琴听见了屋内小姐传来闷声的痛哼,明明隔着门,还是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实则屋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唐晚妆的唇已被咬破,泛出血迹。

  两人神色复杂地互相对视着,半晌唐晚妆轻声开口,语气平静:“我以为你会强要我。”

  “那证明了我已经放弃,只想玩玩不亏。”赵长河偏头不去看她:“洗干净等着,我要玩很多年。”

  如此粗俗的言语,唐晚妆却依然平静,陪他一起看着炉火,低声道:“如果能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