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
这边谈崩,朱雀和李伯平在大殿的虚与委蛇再也没有意义,倒也还做出文明国度的风度,把大家安置在了使馆里。
到了使馆赵长河索性都直接换回了自己的面孔,现在这个形势,易不易容并无意义,打不打只看九幽什么时候发癫。还不如换回面孔让老婆们看着舒服点。
这一次赴长安想要达成的目标,也不知道算是完成呢还是算是更糟了。
最根本的目标并不指望李家真能合作出兵对付胡人,想要达成的只是让佛道两门不站他那边。如果和胡人打起来之后李家会兵出函谷搞自己后路,只要没有了玉虚等人参与,就好应付得多。那个方向上崔文璟会负责,老崔可不是吃素的,何况厉神通答应了北伐汉中,这种形势下对方没佛道参与那就后顾无忧。
所以现在还不能离开长安,还剩点尾巴要解决,还得去一趟楼观台,看看玉虚和道尊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不过现在直奔而去不知道九幽会不会发癫,感觉还是夜里悄悄去的好点。
但是即使佛道两门搅和黄了,麻烦却已经换成了九幽。
这可是更不讲规矩也更可怕的混乱之神……天知道到时候她会怎么瞎搞,她亲自跑去函谷关甚至直入中原河北,老崔可不是她的对手。
万幸的是,九幽之事好像瞎子不会坐视,那是否可以让瞎子帮忙盯着九幽?
使馆之中,赵长河站在院子里看着西斜的落日,低声喊:“名名~”
瞎子柳眉倒竖:“闭嘴!”
“夜无名不是你?”赵长河叹气道:“你自己也说无名,这不是对上了嘛。妈的敢情你名字就叫无名,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名字告诉我了,是我蠢听不懂是吧?”
瞎子哼哼两声,没说话。
“所以名名啊……”
“你再用这种称呼喊我,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好吧瞎瞎。”
瞎子居然没反驳。
赵长河有点乐:“所以瞎瞎啊,咱们都这么熟了,连个名字都要遮遮掩掩别人来说,有意思吗?作为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你这样让我很难受啊瞎瞎。”
“滚啊!”瞎子简直气笑了:“你现在可以把这话直接摆烂了明说了是吧?”
赵长河耸肩:“明不明说,事实都在那里,还不如坦诚点。你看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坦诚,明明你就是夜帝,这夜无名三个字已经铁锤了好不,你还在睁眼说瞎话。”
“我睁眼了?”
“这是重点吗?”
“我不是夜帝,你才是。”瞎子冷笑道:“这个身份我上个纪元就放弃了,此世的夜帝信仰之力也全部都在你身上而不会分给我,说不是我有什么问题吗?再说我可没有一群把自己整得跟窑子一样的信众,窑子还给钱呢!谁是夜帝谁丢脸,谁爱当谁当。”
“身份放弃了,肉身没有了。”赵长河轻易归纳出了真相:“所以是夜帝身合天书,把自己变成了书灵。”
瞎子似乎已经接受了身份暴露的事实,其实当九幽的外貌落在赵长河眼中,一切就已经不可遮掩。但有些东西是早晚的事,赵长河早晚要面对九幽。
她语气很是平静:“那又如何?你探我的底子对现在的形势有什么意义,你要在乎的难道不是九幽要不要把你变成奴仆?”
“别的事情你不出手,九幽之事你却一定会罩着我,我怕什么?”
“赵长河,你好像真没搞明白一件事……”瞎子冷冷道:“我不是时时刻刻跟着你,我很早就对你说过,我是观测天下,其中包括你而已。所以你做了什么、或者喊我,我会知道。但不意味着我随时都在你身边,当我有其他事在做的时候,你喊我也没用,有些时候你喊我不回,并不是我不搭理,而是我不在,知道么?”
赵长河反倒笑了起来:“那不是更好,说明我不是喊女神不回应的傻逼舔狗。”
瞎子简直想把他掐死。
赵长河笑了一阵,神色认真起来:“瞎瞎……”
“干嘛?”
“她对我怎么做,倒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如果北伐,害怕她会捅我们腹心,晚妆和老崔不能扛。所以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你能不能帮忙看住她?”
瞎子沉默。
赵长河补充:“我知道一般世事你不参与,但这不是一般世事,只是九幽事。”
瞎子慢慢道:“这意味着,长生天神或波旬之流,你要自己面对,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赵长河哈哈一笑:“那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不知为何瞎子现在看他那豪情满满的样子就有些没好气,冷冷道:“你先把面前的道尊应付过去吧,你暴露了赵长河的身份,他可是知道你有天书。别指望我还会像在当初昆仑一样拍他巴掌。”
赵长河道:“现在想来,那都是瞎瞎满满的爱。”
瞎子火冒三丈:“你给我滚!”
赵长河大乐。
这不是明明可以调戏而且还不能打我嘛……也是自己傻,她明明不能打人,那岂不是早就可以这样了……
“你在那傻乐什么呢?”皇甫情摘了朱雀面具,从后面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道:“今天表现不错,我还怕你色迷心窍,真要娶九幽回家呢。”
赵长河摸摸她环在腰上的纤手,笑道:“真娶回去你会怎样?”
皇甫情手掌变爪,掐在他肚子上:“掐死你啊。那可是上古魔头,还是夜帝之敌。话说夜帝的因果,你即使已经有意规避,也难免承续了一部分吧,至少这仇敌因果跑不掉?”
赵长河叹气道:“承续得可多了……”
“嗯?”
“我把她的下属一股脑儿承续了,还抱在怀里啃。”赵长河转过身,拥住皇甫情吻了一下。
皇甫情笑了起来:“我是你的下属,不是别的谁。你要把她抱在怀里啃都无所谓。”
赵长河此刻看不见瞎子,却几乎可以想象瞎子脸色铁青的模样。
皇甫情看了看天色,低声道:“你在这里等入夜?”
“嗯。公然光明正大又去楼观台,怕李伯平干扰。夜里悄悄去看一眼,我有些担忧玉虚。”
“你夜里悄悄去,能规避官面的事,却对九幽没意义,她会干涉吧?”
“没事儿,她干她的,自然有人干她。”
皇甫情哪知道有个脸色铁青的瞎子在那握拳,只以为是赵长河自己在说荤话,便吃吃地笑:“你想干,以现在的实力可达不成哦。说来你今天破御,是不是因为看我和红翎配合的触动?”
“对。你和红翎有互补,这以前我们真没想到……感受到了这些,我之前的很多东西终于融会贯通,那层窗户纸就破了,恰好又有个磨刀石……”赵长河说着说着,转头去找岳红翎:“红翎人呢?她好像一直很沉默,连刚才在殿上都不说话的。”
皇甫情附耳道:“她被自己师父卖了,心情很低落,你好好安慰一下人家。”
你和她关系倒挺好?赵长河有些惊奇地看了皇甫情一眼,却也无心纠结这个,关系好还不好吗?他倒是不知道岳红翎和师门之间发生了什么,便匆匆进了屋子。
岳红翎独自一人坐在屋里,靠在窗边看他在院子里的模样呢。
说心情低落倒也不至于,她还挺平静的,见赵长河匆匆跑进来,岳红翎眼里还有点笑意:“怎么,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看树,被朱雀姐姐赶回来……这可不像你,以前难道不是事情做完了,回来就要抱着人没羞没臊的?”
“哪的话。”赵长河坐到她身边:“只是和九幽谈崩了,在考虑后续事宜。”
岳红翎道:“九幽顾忌重重的样子,尤其感觉对你有些特别,这个顾忌怕是应在你的身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
“你还管这个呢,你师门什么情况?”
岳红翎笑了笑,目光再度投向窗外:“其实没什么,当我看见师门繁华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少许预感。当事情真正发生后,反倒觉得‘果然如此’,没有太大的波澜。可能我自己也有些问题吧,从来心不着家,那他没有把我当成家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赵长河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劝慰。
岳红翎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只是有点可惜,原先心中还想象着你能到我师门提亲,我能像世间普通女子一样嫁给你,这样的期冀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成了一种奢望。其实我看着大殿之中和李家小姐议亲的样子,虽然明知内里藏着很多暗战,面上看着反倒有些许羡慕。”
赵长河道:“这有何难?我在此世亦无父母,到时候我们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交拜于狼居胥山巅,以长生天神殿为洞房,那才是你我的美谈。”
岳红翎眼睛亮了起来,少许的闷闷都被说散了,颇有些喜意:“那可一言为定。”
赵长河又道:“他会遭到报应的。”
岳红翎正想说不用报复,赵长河却提前伸手竖在她的唇上,低声道:“我不会出手,你可以看着……欺负我的红翎,我怎能让他好过?”
瞎子抄着手臂,心里忍不住在想,你一边在对一个女人说最深的欲望,转个头又对另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能做到控制自己不想吐的?
但很遗憾她的吐槽毫无意义,当事人可吃这一套了,不知不觉,那狗男女就已经吻成了一团。
最气人的是,配合着窗边飘过的微雪,这场景居然看起来很美很温馨。
第753章 做你们的桥梁
其实岳红翎的心情略微低落,也不完全是因为师门的问题。和朱雀来闹个事都觉得自己闹得特有意义的相比,岳红翎却始终觉得自己此来没做多少“本地人”应该发挥的作用,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可实际上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作用有多大。
不提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出博额,让李家后续的事情变得非常头大,更关键的其实是布下了韦长明这颗棋,只是岳红翎尚未意识到价值。
反正不管心情多闷,情郎安抚之下岳红翎也不是纠结的人,很快就散了,笑吟吟地拉着赵长河去吃饭。
使馆饭刚弄好,刚刚不知道躲哪去的皇甫情再度出现了,揶揄着问了一句:“刚刚还闷闷的,现在就脸红红了?他亲得很舒服是不是?”
岳红翎低头吃饭。
怎么他身边的女人都这样啊,思思已经够妖精了,这还是个大前辈、堂堂尊者呢,怎么也这么妖的……哦,魔教啊,那没事了。
皇甫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太吃岳红翎的醋,也许是双方早就知道了,心理建设早就完毕;也可能是都是一身红衣土不啦唧。她看着岳红翎反倒有点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飒爽英姿,只不过自己做了不少恶事,她做的是侠行……说来好事自己也不是没做过的,也曾赴过战场历练,在父亲麾下策马冲阵,没有人知道那是四象教朱雀尊者,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快乐的。
于是到了如今,皇甫情看岳红翎分外对眼。臭徒弟?那是什么臭鱼烂虾。以至于明明感觉到双方功法有对立特征,也懒得管了。反正现在夜帝是赵长河,就算是对立,那也是被咱夜帝睡服了不是吗……
皇甫情吃着肉夹馍,腮帮子鼓囊囊的挥斥方遒:“红翎年纪轻轻的就御境了,真是后生可畏。不像我们家某人,圣教上下多少资源往她身上堆,天材地宝吃了个遍,还去海外掀起多大的波澜就为了给她寻求一个青龙造化,最后呢?到了现在三重秘藏都不知道破了没有,真是货比货得扔。”
岳红翎谦虚:“夏迟……嗯,陛下是皇帝,没空修炼,也不需要以修行为主。和我们江湖野人不一样。”
“莫说她做皇帝没空啊,皇宫也是资源尽有,而且四象之功已经被我们推得全面对接上古,同时还接受了更大的信仰之力。除缺乏历练之外,条件比原先更好了多倍。此番回去要是还不能突破三重秘藏,看老娘不打断她的腿!”
赵长河悠悠道:“如果人家破御了呢?”
皇甫情瞪眼:“她配?”
岳红翎忍不住笑,这就叫又怕徒弟修行跟不上,又怕徒弟把自己都给压了。
可对教派来说,夏迟迟和你完全是两系代表,可不算什么徒弟,换成其他组织,这两系之间都可能打起来的……岳红翎想着想着就再度想到了自己和朱雀这冲突又互补的武道之意,暗道回头也和夏迟迟元三娘都试一下,或许另有所得。
倒是想到这事,岳红翎转头问赵长河:“对我们的武道冲突互补之意,你怎么看?你既然能够从我们的配合之中感悟破御,应该对此很有看法。”
赵长河道:“无非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从落日到星夜的衔接,日夜之间肯定是对立但又是统一的,上古夜帝缺日……噗……咳咳咳……”
瞎子:“?”
两个女人都没好气地看着他。
“咳咳……”赵长河喝了口汤压了压,才继续说道:“而我铸星河起,就一直是往这方面统一去走的,之前没能突破,因为概念实在太大,我没有直观的功法参考,只能靠小星河的意反复去验证熟悉。而你俩都是御境,其意又强大又直观,一旦你俩一起出招,给我的感觉简直就像是醍醐灌了顶一样,瞬间打通。所以其实是长期积累的结果,而你们的合作给了我钥匙。”
岳红翎道:“我知道你突破是因为这个,问你的意思是,既然你对我们双方的修行有结合认知,那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嗯有的……先说四象这边。”赵长河道:“实际我感觉上古未必有什么日皇之类的存在,因为行正义与光明者都是此意,未必有什么代表。夜帝自己也不是邪恶与黑暗,那块应该是属于九幽的。所以夜帝与此并非真正的对立,相反应该是她要追求囊括的意,但受限于认知,她没能囊括甚至可能曾经还排斥过。”
皇甫情道:“夜帝确无邪恶之意,只是淡漠无偏倚,而近于不仁。”
赵长河道:“所以她要有进步,先要把屁股歪歪。”
说着还做了一个掰屁股的动作。
瞎子:“……”
就不该暴露身份,这身份一揭,这厮没完了……
皇甫情可不知道这厮暗戳戳的一直在调戏她曾经敬拜的神,还在思考:“你的意思,是否我们的功法也需要引入红翎的剑意会更强?”
“是。你们这个冲突不是早前认为的光暗对立,只是认知受限导致的功法偏颇而排斥。但既然本质并不冲突,功法当然就是可以互补缺失的,糅合起来才是更强大的、无缺憾的道。”赵长河道:“但修改功法这么大的事,目前我们都做不到,除非让夜帝自己做,或者等我们达到那水平了才行。现在能做的只有类似于分系、然后结阵。”
结阵。
皇甫情与岳红翎对视一眼,都在点头。她们常规的配合已经能给对手一种她们在结阵的意味了,如果真结阵,威力应该能倍增。
如果加上三娘与迟迟一起研究一个大阵,那可能会比四象教传统的四象阵更强。恰恰可以用原四象阵为底子,本来四象缺了一人不好结阵,如今把岳红翎塞进去又可以是四角阵,人数都不要改,改改阵法套路就行。
这是短期内可以得到巨大提升的方式,甚至如果晚上有可能和道尊九幽再度冲突的话,这都可以研究一下直接用上。
皇甫情转头问赵长河:“喂,你刚破的御境,需不需要给你一个静室闭关感悟巩固一下?否则你匆匆临阵突破,对自己现在与之前的变化都没能掌握仔细,可没人像这样练功的,简直囫囵吞枣。”
岳红翎也在点头:“如果你打算夜间去楼观台,现在最好加紧巩固一二。”
“?”道理是有道理,可莫名说这个干嘛来着?赵长河奇道:“你那天闲谈之中破御,也没见你去闭关。”
岳红翎没好气道:“因为那时候我本身就在静坐修行,哪里是你这样打来打去,事后又和人唇枪舌剑的,你整没整理过自己现在的修行,自己没数嘛?你闭关去,我和朱雀姐姐研究一下阵法配合。”
赵长河懂了这两人的默契,这是一起找借口赶自己走来着,生怕三个人一起研究的话会发生些什么难堪的。
“你们这叫过桥抽板!”赵长河一手一个拉住两人:“我是看你们的配合而突破,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再一起帮我巩固?然后你们所谓的阵法,缺了我为纽带是不是也差点什么,现在做不了四象阵,我们可以搞日月星嘛……”
“诶诶诶……”两人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进了边上的卧室。
道理当然是他更有道理,当然是三个人互相帮助的好一点。但现在这厮已经被夏迟迟和思思两个小贱人分别惯坏了,动不动就想着叠高高的,谁不怕这厮乱来啊,她俩这还是第一天见面好不好,就算互相看得顺眼也没你这样乱来的!
而且这拉人进的地方一眼看着就没好气:“你所谓的闭关,是卧室吗!”
“当然啊。”赵长河理直气壮:“这是使馆,哪有什么闭关修行的静室?最私密的地方也就只剩卧室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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