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赵长河当众轻轻拥住她,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你相公我命硬,没有那么容易死的。等着吧,铁木尔的头颅,不久就会在你的帐前。”
“我的帐前不需要别人的头,只要你。”
皇甫情很是没好气地拄枪站在一边,我呢?怎么也是师父和后妈,你好歹给个关切的脸?我还是主帅呢……
……
这是赵长河第一次正规化地跟随大军出征。
只不过这次的出征说多么正规化吧,其实很多宿将都很不习惯。
这可能是大家所参与的唯一的一次,十几万将士的出征没有征召民夫做后勤的,面上看去简直就像一支以战养战在敌境就食的轻骑。
大家只是不习惯,而敌人恐怕会有极为致命的误判。
无论是这边军备搞齐的时间、还是行军速度,都完全背离了往年的常理。这个时候的金帐汗国鸡飞狗跳,铁木尔心急火燎地召集各部,连想都没想过这个时候的汉军就已经跨出山海,更没想过区区几天时间就已经抵达漠南腹心、曾经的巴图部势力范围。
逐走巴图部之后,原本依附巴图、又重新倒戈依附铁木尔的漠南部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兀地就见到了汉军先锋——一支杀气腾腾每个人眼睛都红彤彤的刀客。
薛苍海和他的血神教军。
这一战的凄惨有点违背人道主义,但想必此刻在西北大漠戈壁里吃土的巴图会很高兴。
最违背人道主义的在于,这几个部族连一个逃回去报信的都没有,铁木尔甚至都不知道有人灭族了……茫茫大漠草原距离奇广无比,赵长河此刻脱离了地底天穹可看不见金帐在哪,铁木尔也同样不可能感知到这么远的距离,然而让他惊悚的是,基于本能的不安放出了苍鹰过来探探情况,却发现鹰没了。
那可是偷偷藏于千里高空的鹰,赵长河的神识已经到了这程度,连个鸟都不放过?
铁木尔在帐中沉默良久,慢慢开口问左右:“雁门关情况如何?”
“皇甫永先也率众出雁门,这是两路北伐。”
“他胆敢出雁门……哪来的底气?真以为晋北已经扫平了,没有后患?”铁木尔眼里有些不解,却又欣喜:“传令各部,按照安排行事。”
“是。”
“还有,告诉长安,这种时候他们要是还不动,那就等将来赵长河再度西顾,把他女儿抓到床上做夜壶!”
“他们还真不一定敢动……”
“为什么?”
“三天前,神煌宗长老史坚率众出山,兵进汉中。”
“厉神通……”铁木尔沉吟片刻:“那就告诉九幽,她要的乱局,岂非此刻?”
第772章 朱雀的首次军议
此世与赵长河所知的现世地图并不全盘复刻,比如北邙和古剑湖等少数地理并不一样,但绝大部分还是相同的。
不同的海洋与季风、不同的山脉与河流、不同的高原与丘谷,会造成完全不同的气候分布,对于物种与文化都会有很大的影响。既然会形成这么类似中国古时的风貌,那地理也必须极为近似。
出塞北上之后的地理也是如此,或许有玄武秘境那乱石山、黄沙集的玄武湖等等现世没有的小部分差异,但大体分布依然是不会有变化的。
如果从雁门出塞越过阴山山脉,之后首先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此谓塞北漠南之地,巴图部纵横所在。实际也就是现世内蒙,环境很是优渥,耕地与矿产都并不少,当然在巴图以及更前任手里是没有开发过耕地的。
再往北是戈壁大漠——这不是个形容词,名字就叫戈壁大漠。大漠横亘西东,成为漠南漠北的分界线,越过之后才是漠北的金帐汗国。大部分也就是今外蒙范围。
皇甫永先部如果越过大漠向北,就是直捣王庭,有点类似于卫青路线。
这种王道路线,自然不可能是只带原班的雁门守军,那才多少人。事实上京城誓师出征之后,只有半数跟着朱雀与赵长河,其余离京就去雁门报到了,例如崔元雍的河北军,朱雀怎么看都不顺眼,索性分到老爹那边。那边随军坐镇的御境强者是三娘。
而大漠戈壁并没有割裂整个蒙古高原,在东边断了。于是东边形成了一条南北贯通的草原带,是漠南漠北的连接走廊。
东边皇甫情赵长河越过燕山山脉向北,进入的就是这个草原带,从这里向东北绕过去,可以长驱直入,一路击破无数草原部落,直抵王庭东边的一座著名的山。
它叫狼居胥山,今世长生天神殿所在。
再向北走,还有座著名的大湖,现世叫贝加尔湖,此世即瀚海。
两条路线也都可以在中途拐一下,约定其中一个点会师,未必是各打各的。
在这种地方行军打仗,有几个最大的问题。
首先是这种没有明确的山峦道路等地标的环境里,更没有GPS导航,与大海航行很相似,行军极其容易迷路。说看日月星辰判别方向,那只能判断走的是北,无法更加具体,稍微偏差一点点就有可能导致走得完全不是地方。
其次是水源补给。军粮还可以自己带,但很难随身带足够的水,一旦几天没找到水源,可能会有灾难性的后果。
由于巴图部的全面依附,如今大汉两路人马都带了一大堆巴图部中的老牧民,怎么去圣山、怎么去王庭,走哪条路线都熟门熟路,尤其圣山那是每年都得去几次,熟得一批。路上哪里有水源、哪里有部族聚居,全都门儿清。即使没有储物盒,这两项基本不再成问题,现在的储物盒更是兜底,迷了路都不怕。
第三个问题,对方的军队来去如风,不像中原那样杵在一个城池等你去打,经常会发现你的大军过去了,对方反而从你屁股后面过来了的现象。还经常会出现双方都没准备的路上莫名遭遇,稀里糊涂的打成一团。这并不是单单做好斥候哨探就能避免的,思思派来的驭鹰师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其实王庭这东西是可以变的,游牧部落很少会有这么一个明确打击点,铁木尔在哪里,哪里就是金帐。经常会有大军扑向本以为的王庭结果连个人影都找不到,徒耗军费粮草。包括神殿也一样,所谓神山也是一座连绵山脉,人往山脉里一躲,给你拆个殿有什么大不了的,长生天神所在更可能完全就是个秘境,找都没法找。
但这一次铁木尔也想决战。
夜晚,朱雀大军扎营,赵长河举着只烤鹰腿进了帅帐,笑呵呵道:“来来来,吃点,这可是铁木尔的鹰,肉可香了。”
营中围着一大群将佐正在看沙盘地图,见赵长河这么举着烤肉进来,一个个偏过脑袋。
一身软甲披风的戎装朱雀坐在帅案后面,没好气地瞪着自家男人:“我们在军议,你在干嘛?”
“我又不懂打仗,不就给你们搞点吃的?”
“那也没你这样拎着只鹰腿进来的,像什么话?大家不要吃吗?”
“瞧你说的,大家不是刚吃过嘛,这是点心。”赵长河不由分说地把鹰腿塞到朱雀手里,凑着脑袋过去看沙盘:“在研究什么呢?”
朱雀举着个鸟腿,实在觉得形象不伦不类,可看看将领们那表情反倒在姨母笑似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将军们怎么了,都不严肃的嘛?
她愤愤然啃了一口:“我们在讨论什么另说,倒是刚刚维扬来告状了,你要不要听听?”
赵长河愕然看向帐中的镇魔司大将武维扬。他之前被派去给前锋薛苍海当副手,这是自己的意思,怕血神教搞得太过火了实在有伤天和,让镇魔司的人去辅助一下,也是压压血神教的煞气。结果这还没行军一小半呢,硬战一场都没打过,就跑回来了……
武维扬很无奈地对赵长河拱拱手:“我们也知道战争不是讲仁慈的地方,尤其以往胡人战败之后一哄而散,回头再度啸聚生息,又是轮回。因此这次逮到的部落,薛将军要杀成年男子,我们也不说什么……”
赵长河道:“他要杀妇孺?不是跟他说了低于车轮的不杀么?”
“但薛将军把车轮放倒了。”
赵长河:“……”
“卑下满头大汗地拦了下来,结果薛将军说,真只剩妇孺丢在这里他们也活不了的,我们要是真仁慈,那还不如送往关内,各自打散了填充到各地,倒可以补充人口。”武维扬道:“卑下听着觉得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就需要分出不少兵力做这事,合不合适,需要大帅和赵王拿个主意。或者战后再迁移也是个办法,反正这一战无论胜败都不会打得很持久的。”
赵长河看了看朱雀。他自己在这种事上是真的妇人之仁,没办法做最合理的决断,然而朱雀可是屠杀满门连个眉头都不皱的大魔头,他也怕朱雀会说把车轮放平了……
却见朱雀点了点头:“确实可以战后再做……这种战事确实不会有多久,先给她们一个基本的生活保障。”
赵长河武维扬都吁了口气,武维扬便拱手道:“那我去和薛将军转达。”
“别急,维扬也知兵,不妨一起参议。”朱雀道:“我们如今在分析,我们两路进发的态势是藏不住的,铁木尔应该也是心中有数。按照常理,他不可能也傻乎乎的分兵各自应对,只可能是设法缠住一路,集中优势兵力摧毁另一路。你们认为,他的主力会出现在哪边?”
赵长河道:“都怎么说?”
“现在大家的主流意见是,我们这边以轻骑为主,机动得很,不容易被堵上,并且有你我和红翎足足三个御境。所以对方更可能的是把主力放在我父亲那边,只对我们这路稍作牵制,只要别任我们长驱就行,否则那破坏他们也扛不住。”
武维扬道:“若问卑下,那也是这个看法。甚至根据如今铁木尔与博额互有龃龉的情况,有可能还真会让我们这路长驱,直奔他们的神山去和博额打得你死我活,他再回头摘桃子。”
不少将领都道:“那当不至于。我们若是真能长驱无阻,可未必会去直捣神山,难道不能绕个弯儿攻他铁木尔后背去?”
“那可不好说,毕竟两路相隔还是颇远的,这绕弯配合的时机可难拿捏。”
赵长河看着将领们讨论,耸了耸肩。所以说主帅自己是真做不了,出主意容易,如何从各种意见里做出最正确的选择那才是真水平。记录的文人可以在事后马后炮说某某将帅不听正确意见导致失败,特么真换了做决定的位置上,谁能那么容易判定哪句是正确的。
眼下的情况还算好的,细节有分歧,大致上还是都认为铁木尔的主力会出现在皇甫永先那一路,算是共识。作为主帅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根据这样的共识去走下一步,是绕弯去夹击铁木尔后背呢,还是索性真就长驱神山?以及要如何给父亲那一路做支援,什么时间,派谁,多少人。
间隔遥远,没有电话,这都得靠判断。
却见朱雀看着沙盘沉吟良久,低声道:“都这么认为……铁木尔会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认为?”
赵长河怔了怔,满座也是愕然。这可不是玩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时候,需要合理依据,否则这种事可以无限套娃,什么判定都做不了了。
朱雀摆摆手:“本帅当然不是无根无据在套娃,因为晋北之事是本帅亲自平定,知道的情况会比诸位更细一些。首先就是晋北各族完全是因为畏惧我的威胁而臣服,内心并不服气,无奈贡献了这么多钱粮马匹就更是心怀怨恨。雁门郡有我父亲屯兵在时,他们尚可老实,如今大军离开雁门,他们会怎么做?”
见众将陷入沉思的样子,朱雀又道:“当初本帅本来还要往南的,但魔神风隐坐镇晋南,本帅没有妄动。也就是说,实际存在一个极其强大的魔神做他们的主心骨,无论是要让晋北各族倒戈、还是祂本人去突袭雁门,都是完全可以办到的事情。一旦三晋生乱,而出塞的大军家眷全在雁门,届时会有什么结果?”
武维扬道:“军心浮动,只想回关。铁木尔只需派人袭扰,就能牵制这一路,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他们赶回去。相反,若是主力遭遇,说不定反而导致破釜沉舟之心。”
众将都道:“不错……但是大帅,既然您明知这种状况,为什么不预先解决?”
朱雀微微一笑:“本帅当然已经有安排,但铁木尔却不知道。相反,他会觉得,我们自恃机动且精锐,不会面对主力……”
她一边说着,眼眸扫过众将,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其实第一次做主帅,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本来没有太多底气,但每个人的反应给了她底气。
春节这些时间,她熟悉众将,有个很明显的感受——每个人面上服服帖帖,实际内心都是藏着看不起的。你说你是将门世家,年轻时确实也跟你爹上过战场,但你一次主将都没做过,平时做的都是江湖魔道之举,你真会打仗?反正你是御境、圣教尊者,该说不说还特么是太后,谁也没法跟你抢帅位,但心中的不信任是不经意就能漏出体现。
就像刚才他们以为自己在玩预判套娃的时候,那眼里的无语味儿都快溢出来了。如果被他们逮到你有什么明显错误,绝对会当庭驳出口,不会给任何面子。
但没有一个人反驳,连刚才那无语的表情都消失了,一个个都在沉思。
说明自己的判断在这些沙场宿将眼里是合理的,那底气就来了。
朱雀深深吸了口气,下了定论:“本帅有八成把握断定,铁木尔主力会出现在我们这边……并且还敢断言,铁木尔与博额在这一战中绝无龃龉,汗国与神殿会精诚携手,围剿我们于漠东草原!”
自始至终盘膝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岳红翎慢慢睁开了眼睛:“我的剑在震颤……姐姐的判断,或与我剑心暗合。”
所谓剑心通明,论危机直觉,如今天下无人比得过岳红翎。
即使不是要遭遇主力,也有大概率是对方御境会在这里。
营中都是打了一辈子仗的主儿,预判要遭遇主力不但没人范怂,反倒都有了点“军功来了”的兴奋之意。
立刻有军中老将道:“既然如此,我们索性营造得更标准一些……既然要体现我们认为主战场会在皇甫将军那边,那就做出让他们这么看待的样子,看似分兵驰援向西,实则根本没走……需要彻底屏蔽对方空中的侦查才行。”
朱雀沉吟片刻:“不够。从现在起,都先别用储物盒。我们要长驱直入,就食于敌,追逐水源。铁木尔会因此给我们设下圈套,我们等着。”
当夜,镇魔司悍将武维扬率万骑西行,驰援西线。不久之后便离开了东线范围,高空的鹰隼将这动向看在眼里,回禀北方。
次日一早,爽爽地睡了一夜的前锋薛苍海部在吃早饭时接到了来自后方大军的命令,血神教徒举着刀,嗷嗷叫着直扑前方下一处水源聚居之地。
第773章 序幕,偷不了懒的玄武
当轻骑向北,没多日便进入漠东草原走廊。
此时才能看出,这些时日以来大汉各种战备紧锣密鼓,铁木尔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的。终究是一场双方都有意的决战,而不是一方在打突袭。
相比于大汉在增强己身,铁木尔打的是七伤拳。
按照带路巴图部牧民的经验,这沿途所有可能存在的部族聚居点踩过去,全部人去帐空,连水源都被污染。
这也需要很长时间操作,发了狠不给汉军“就食于敌”的机会。
薛苍海很失望。
赵长河等人面面相觑,都很难脑补出这么广大的部族人口被集中在一地的话到底怎么供给的、游牧是怎么进行的,这要是时间稍微拖久一点,是不是整个草原自己都要崩溃了……
那大家要是现在找个地方驻扎不动,是不是就可以等着看他们自己崩溃的局面了?
理论可以,但己方有储物盒在开挂,对方说不定也有什么奇怪的挂,现在的战争逻辑已经不能完全按照经验走,陷入老思维就输了。
而随着双方距离的越发接近,第一轮“神战”已经在普通士卒茫然不知的时候开始触发。
赵长河在地底天穹死命地锤炼观测天下之意,当脱离了地底天穹的辅助之后,自己使用俯瞰眼的范围也激增,远超刚刚破御之时。说是囊括千里略夸张了点,却也只是“略”,真差不了太多。
朱雀这些时日也在锻炼通过无所不在的火元素来感知周边,可她此刻御境一重后期的实力,所能感知的范畴还不如只在前中期的赵长河。并且她是感知、而赵长河是“看”,有质的区别。
这身后眼到俯瞰眼的外挂,到了这个层面,比早年只看个身后越发凸显出了重要价值,有些近似于提前感受到了御境二重乃至于三重该有的部分效果。别的不提,单是对于后续突破都有极大的优势,毕竟提前预演了这么多。
而对于这场战争的具体价值就在于,他能看见的范围和身为御境一重巅峰的铁木尔范围几乎一致,如果铁木尔能看见他们,那他也能看见铁木尔,在“战争迷雾”上不会有任何劣势。
以及……直接的对撞。
深夜。赵长河盘膝坐在军帐之中,神念肆无忌惮地张开,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试图看看远方的动静。
慢慢地,神识扩张的边缘就有了压力,一种刺痛之意隐隐传来。
赵长河心中微动。
那是铁木尔或者博额也在观测,双方的神念边缘在中间交会,两个张开的圆的边缘触碰到了。
博额是打过架的,感觉得出差别,而这次对方的感觉有点陌生……这是铁木尔。
这是赵长河与铁木尔的第一次交锋。
“咔~”神念的边缘仿佛有什么水波裂开一般,双方都向后弹回少许,各自有些刺痛感。
所见即所在。
下一刻两道虚影同时出现在中央的夜空,隔着仅仅一丈的距离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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