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姬叉
这些时日的皇甫情越发体现出了主帅的能力与判断力,赵长河认同她的说法。
按照铁木尔这种七伤拳打法,对他们这支军队也是非常难受的。行军这么久,除了最初打过两个漠南部落之外,到处一片苍茫,连个狗屎都看不见,压抑得人要发疯。
薛苍海这些日子已经快憋炸了,本来以为出塞是强度多高的激战,结果愣是来逛街旅游来了。天天在那欣赏天苍苍野茫茫,刚开始欣赏还挺漂亮的,连续看十几天下来人都要爆炸。
单是逛街旅游就罢了,关键是没食物、没水喝。
明明有储物盒,但普通士卒是不知道的。少部分高层将领知道,但大帅严令不许用,甚至不许提。
于是每个人都在用出发之时随身带着的干粮和水囊,以及最早灭了那几个漠南部落掠夺而来的粮食,用到了今天,早就没东西吃了。数万人的军队,靠草原上偶尔碰到的野生马鹿狼群过日子,这日子是人过的吗?
尤其是水,倒也不是完全没得喝,所有的水源都被污染,但这是春天,草原上时不时就有降雨。大家居然悲剧到了要靠接雨水过日子……以前行军最讨厌下雨,现在居然是期待它下雨。
这么十几天下来,这支军队的士气与刚出塞之时都没法比了,每个人看上去都蔫蔫的,主帅皇甫情无动于衷,只会强行用军法弹压。
还好此前路过的都是草原,马可以直接就食,否则可能都行军不到这里……但即使如此,马也不能一直只吃野草的,没这么养战马的!
不过这么广阔的草原,铁木尔的军令也不可能传达到每一处角落,依然偶尔是能够遇上一些没走的小部落,被汉军洗劫一空,基本上全靠这改善生活。但这也够不了大军所用,大家可怜巴巴地轮流分享,所谓“就食于敌”,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太大。
不知道西路大军是怎么解决粮草问题的,也许那边出塞是运着粮的,总之不可能像东路军这么难受。这边这个第一次当主帅的女人,真会带兵?
不仅是士兵们抱怨,不少将领都怨气冲天,有人悄悄找赵长河告了好几次状,赵长河只反问了一句就哑火了:“那能怎么办?食物能变出来?这是铁木尔两败俱伤的战略,我们只能和他们比拼谁更能熬。”
说是这么说,铁木尔那边要产生影响也是今年游牧完犊子了,可此刻起码还有饭吃,咱们现在都快饿死了好不好?
“放心吧,按照这个行军进度,我们也已经快到他们神山了……”
“可他们未必会保什么神山,人去山空的话我们全得饿死在那里,难道像殿下当年在北邙一样去猎虎吗?”
“那是你们陛下干的活,不是殿下我,谢谢。”
“……”
赵长河只能安抚:“放心吧,对信仰来说,神殿很重要……对方不会随随便便抛弃神殿让我们扑个空的。”
“长生天的信仰可不是那样的,他们不会留给我们这么明确的打击点,神殿对他们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那你想怎么办嘛?”
将领们面面相觑,凉拌,难道撤军不成?
果然是仓皇北顾,这仗怕是根本不该来。
呃不是,不是说有储物盒吗?难道是骗我们,根本不存在?
“大帅,大帅!”有斥候从前方策马归来,老远就狂喜汇报:“大帅,再度发现小部落集群!”
周边的将士们听了精神都是一振,皇甫情想也不想,直接挥手:“上吧!”
薛苍海当先嗷嗷叫着挥刀率众冲了出去,远处的部落似乎发现了,发疯似的逃命,汉军衔尾直追。
这种可是近期大家极为难得的改善生活,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就专门为了找这些小部落而来,没人想太多。
倒是巴图部派来做向导的牧民忧心忡忡:“大帅,我们这样不断追逐零散的部落,不知不觉也已经引着大军偏离了既定的路线,开始有些偏西了。原本不该如此……”
皇甫情颔首道:“没事,本帅有数。我们也未必要直插神殿,不见得有多大意义,如果向西能探到对方的大部集群,说不定是好……”
话音未落,思思的驭鹰师匆匆而来:“大帅,我们的鹰发现了远处有大量人口牛羊,疑似大部落聚集地!”
这回皇甫情与赵长河对视了一眼,身边众将连许多老成持重者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有大量牛羊,意味着那不是军队,真是部落,大部落。
铁木尔收缩各部,绝对不可能是一股脑儿全丢在一个地方,没有地方能支撑那么庞大的人数规模聚居,只可能是划分出几个不同区域的超大部落安置。
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追着其他零散部落而来,却被找到了一个超大聚居处么?
这是第一个真正有意义的目标。
只要打破这个大部落,甚至可以说这次出塞的基本战略“打击胡人无法南下”都已经算是达成了,战果来说都已经可以称得上“犁庭扫穴”了。
皇甫情沉声道:“再探,是否有北胡主力的动静。”
驭鹰师道:“周边数百里,没有军队的动向……倒是有军队护持部落,那是常规。”
朱雀不为所动:“等薛苍海部回归。”
过不多时,追杀刚才小部落的薛苍海喜滋滋地归来:“大帅,那边真看见了一个大部落的轮廓,另外小的们四处哨探过动静,除了部落方向之外,其余周边没有任何军队存在的迹象。”
“部落军队数量呢?”
“我们不敢靠近,不太清楚。”
朱雀问驭鹰师:“你们所见呢?”
鹰是分不出普通牧民和军队有什么区别的,驭鹰师只能摇头。
薛苍海道:“大帅,无论对方有多少军队,我们也不可能绕过大部落视若无睹,这一战势在必行,否则军心都要崩溃。”
朱雀还在沉默。
薛苍海拿布擦着心爱的血神刀,斜睨着皇甫情,又看看赵长河,欲言又止。
算了,那几天在京城被这女人公报私仇揍得太惨了,还是别说话的好。
但他再怎么不说话,眼里的嘲讽谁都看得出来,这明显的追逐其他部落偶遇上的大部落,怎么看都是运气来了。北胡主力?主力在圣山方向呢,咱们这里都偏移方向了,压根不是一条路,这还疑神疑鬼畏首畏尾的,你怎么当的朱雀?
皇甫情沉默片刻,低声问斥候:“周边还有什么地理?”
斥候道:“正北有荒山,山还算挺大的,但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皇甫情点点头:“不要直接从这个路径去闯对方部落,小心陷阱。全军绕道,从北部荒山方向绕过去,依山而行。”
薛苍海眼睛都亮了:“大帅的意思是……”
皇甫情深深吸了口气:“当然是全军出击,今晚我们要就食此地!”
“轰隆隆!”马蹄声在三军狂喜之中轰然响起,连大地都有了些震颤之意。
荒山高处,博额冷冷地看着汉军撒欢似的向自己的位置狂奔而来的场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皇甫情算是谨慎,但没有意义。”博额转头对身边的萨满们轻笑:“论及战争,她还是过于青涩,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萨满们都笑:“尊神的真幻之变玩弄了十几天,到了现在谁也只会认为是追逐偶遇……好不容易看见了部落聚居,她便是想忍,薛苍海那帮玩意儿也忍不住的。”
另有萨满道:“也怪不了他们,他们自以为有鹰控制空中,而我们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实际他们的所有动向都在我们掌握,我们在做什么他们反而不知道。神灵降世,早就已经不是往年的战争模式了,可笑他们军中明明有三位御境,却还没有醒悟。”
“御境一重与二重之间的差距,并不会比秘藏和玄关的差距小。当年夏龙渊威慑力高,那是因为他是二重,还是后期。赵长河皇甫情岳红翎,远远不够这个资格。”
说话间,皇甫情率众已至山脚,依稀已经能够看见西边远处的部落出现在地平线尽头了。
皇甫情忽地伸手制止大军,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暂且缓行,斥候先探索此山。”
博额低笑道:“还是谨慎的。我们走。”
山上根本没有东西……真正的陷阱就在远处的“部落”里。远处的部落茫茫至少十万众,实际根本没有牧民,全部都是精锐,放一群牛羊在那里只是欺骗鹰隼之目,就等着他们自以为偶遇,一头扎进来。
一旦汉军贸然往所谓“大部落”里冲锋,立刻就会发现自己陷入了草原精锐的汪洋大海。
以及,他们根本就没有挪走沿途的部落,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七伤拳。
那是长生天神那一页天书的作用,有与无、虚与实、真与幻。沿途所过看见的都是虚假,实际上沿途无数部落就眼睁睁地看着汉军从眼皮子底下穿过,在那研究根本没有被污染的水。
然后抛出一些弃子,不断地吸引他们追逐,一路引进了既定的陷阱里。并且实际上此刻沿途部落也已经聚合成军,始终远远地缀在汉军后方,准备给他们致命的夹击。
其实这里也不算主力,只有几万众。对付一支轻骑,只要让他们陷入陷阱,就不需要主力。铁木尔与赵长河碰了一下,做出误导之后,就已经率众西行,真正的主力还是在皇甫永先那边。
赵长河一方的判断似乎全部错误,没有一个对的。这一战似乎不用打,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当然也不能大意……博额还是做出了最大的诱导。
“轰隆隆!”漫天惊雷落下,劈向全体汉军。
“呛!”赵长河龙雀出鞘,横扫千军。
比早年巨大了无数倍的半月斩刀芒横扫而出,把雷霆尽数化解。
博额“惊怒”的声音传来:“你们难道不是应该直插神殿,为什么会偏离到这个地方!”
赵长河大笑回应:“这就是主角气运。大萨满可不容易,我们还没到呢,你就警觉了,这是分心护持了多少部落啊。”
随着话音,岳红翎也长剑出鞘,向着博额的声音来处追逐而去:“大萨满何不现身一见,再续你我长安之战?”
赵长河同样跟她一起离阵去追博额,朱雀没有动,依然继续率领大军,看似要直冲远处失去了大萨满防护的部落。
“铛!”赵长河两口子终于追上了半空中正在飞遁的人影,人影抽出一把斧头,同时架住两人的攻势。狂暴无比的力量涌来,小两口竟然同时在空中倒翻了一个跟头,骇然刹住身形抬头上望。
来人赤裸上身,高大威武,面容粗犷而刚毅,古铜色的肌肤似乎有一种神性的光泽。金带束额,双目炯炯,眼眸的威严与压力就像赵长河第一次在长安暗巷里见到了九幽。
这种奇特的压力,奇特的神性感受……这根本不是博额。
这是长生天神的真身,初见。
赵长河大惊失色:“是你……博额何在?”
长生天神粗犷的容貌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他当然正在率众张开天罗地网,等朱雀尊者一脚踏入。”
赵长河似是就要转身回归,长生天神斧头一顿,周遭狂雷形成天牢,把赵岳两人困在其中:“还是留下吧。”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你伤好了?”
“我确实没有复原,是你们北伐的机会。”长生天神嘲讽地笑笑:“但在我的范围内,我的实力只会比全盛在外的时刻更强。连夏龙渊都不敢跑来打我的圣山,你们也敢?”
赵长河神色渐渐平静:“也就是说,其实阁下所谓分了一个较弱的分身在三娘那边牵制,依然是在误导我们,引我们进入如今的死地。”
“不错。”长生天神淡淡道:“看着你们一路往死路狂奔,我的心情也挺复杂的。老实说老子并不喜欢用计,奈何你们自己太作死,真是可笑至极。那就……留下命来吧。”
“哐!”巨斧挥出,赵长河岳红翎刀剑合璧,齐齐招架了这一击。
继而似是吃不住对方御境二重之力,两人的身躯都在后仰。
但长生天神的笑容却有点僵:“这力量是……”
一道太极虚影毫无征兆地浮现在脚下,如磨盘一样协助赵岳两人消磨长生天神狂猛无匹的力量。不仅如此,似乎还让长生天神有些挪不动步,如同陷入了什么泥沼里。
与此同时,军中看似一个小兵身形如流星电射,风雷狂啸,直轰长生天神后背。
厉神通!
被压得后仰的赵长河慢慢向前推平了斧头位置,低声轻笑:“阁下有虚实天书,我早就作弊知道了……既然知道,阁下猜猜,我们这一路行来,有多少是在配合你?就比如眼下,你猜我们到底是追你而离开了大军呢,还是想把阁下拖在外面?”
第778章 你我之战,可以动摇神灵
看着长生天神的技能似与自然五行有较大关联,实则是一个很暴烈的战士,夏龙渊所言“有些骨头”的人。他并没有多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听了赵长河的话脸色都变了。
虚实之变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范畴,是借天书达成的。
借天书之力是个什么概念呢……
赵长河其实从来没有好好借用过,他能用的就是感悟与学习,更强的效果根本用不了,搞得跟个纯粹的学习屋似的。
很早以前认为是“没解锁”“没凑够”“发挥不出能力”,结果后来在灵族打多罗尊者,人家多罗尊者连手都没有,连天书都抓不住,单是站在天书旁边借用威能就可以借一些血肉塑造一个肉身,那是多可怕的造化之能?
结果到了自己手里,悄悄试过,根本做不到,最多就借此给自己的血修罗体融合了快速恢复能力,那与创造肉身的造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好端端的天书能力就像被人吃了一样。
这时候当然该知道了……和齐不齐没有关系,那是因为天书的归属实际不是自己。
有灵之宝和一般物品不一样,书灵有绝对的自主权,书灵没认主那书就不是你的。多强的能力也是瞎子在用,她能给自己用多少效果就多少效果,和早年龙雀只配合自己使用其材质是一样的概念。
那就用用材质呗,擦擦东西挺好的,能自我吸收都不要洗。
扯远了……总之在长生天神的概念中,使用天书之能那就是该系法则的顶点,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勘破,这赵长河是怎么勘破的?
说是知道自己手头有天书,就能猜到整个计划布局,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有真幻之变,又怎么知道我会把这能力会用在什么方面?谁会莫名其妙去猜路过的那些人去帐空的部落实际有人啊!
但是很遗憾,赵长河不是猜的,而是从头到尾都看得见。而试探了一下,除了自己之外,哪怕修行强于他的皇甫情、剑心通明的岳红翎,全都无法看见,整支军队里能看见的人唯有他自己。
身后眼,这个从穿越第一天就自带的、曾经只用来偷看女人洗澡的“无用外挂”,直到今天才展现出了真正恐怖的价值。
以前说身后眼是神魔之眼……赵长河现在很怀疑不仅仅是个笼统的称呼那么简单,那分明就是某个特定魔神的眼。
只有她才可以平齐天书之能,甚至盖过一筹。毕竟她已经有七页了,单独一页的能力被她的眼睛勘破毫不稀奇。
她又不是系统,哪能随便送人外挂,能给出的东西当然全部都出自她自己的能力……自己抽了皇位相关的位置卡,就被送到迟迟身边,那不过是她的望气与因果,差不多可以叫做大预言术。就算预言失败好歹她也是明知道迟迟是夏龙渊女儿,总能解释得通与皇位相关就是。
那所谓眼睛呢?——她一直闭着眼睛,她的眼睛在哪里?
无论如何,这一次可以对任何人造成误导的真幻之变,被赵长河破了个干干净净。而得到赵长河提示的皇甫情,自然一眼看破了对方的诱敌陷阱,并爆发出当年玩两个身份的高明演技,这一路行来将计就计,除了赵长河之外根本就没人看得出她在演。
……
“铛铛”两声闷响,赵长河岳红翎向后震退,长生天神不声不响地挨了厉神通一掌,竟是毫无伤害似的冷笑:“这就是你的力量?”
下一刻厉神通竟被直接震退,飞退之中一只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胸膛:“看名震神州的神煌之锻体,能不能挡这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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