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怜碧荷
还有道道血流,从眼耳口鼻间悄然涌出。
“烈火将,老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
在暗红近黑的血迹映衬下,面容顿时变得犹如厉鬼。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迅速接近过来。
其速度之快,身后甚至绵延出一条长达数里的烟尘土龙。
宁玄真蓄势蓄力,脚下地面随之涌动起伏,犹如立于波涛之上。
云迷雾锁再起,瞬间将方圆数十丈空间完全吞噬笼罩。
那条黄色土龙越来越近,内里隐现一道满是急迫的身影,风驰电掣狂奔而来。
“这一代的烈火将,怎么给老夫如此熟悉的感觉?”
“修习了金刚秘法的烈火将?”
“可为什么会是通体玄黑的颜色。”
“应该不是小韬,昨夜我看他御使金刚秘法,呈现出来的虽然也黑,但还能看出来少许暗金色泽。”
宁玄真眉头微皱,眼睛眯起,越看越感觉不太对劲。
刹那间那道土龙已经来到近处。
才让他真正看清楚了疾驰而至的那道身影。
“这……”
“竟然真的是咱家卫道子!?”
唰!
云迷雾锁瞬间散去。
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
卫韬猛然落下,双腿深深没入地面,一把扶住了宁玄真的手臂。
“道主受伤了!?”
他语气中满是焦急,“弟子刚才感知到了北荒梵天灵意的降临,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还行,死不了。”
宁玄真闭上眼睛,缓缓平复着呼吸。
也是在梳理着有些纷乱的思绪。
但就在片刻后,他还是睁开眼睛,满是疑惑问道,“我刚刚感知到了北荒金帐烈火将的气息,到底是此人真的来了,还是我与罗青隽交锋对决,被她扰乱精神起了妄念?”
卫韬点点头,“道主目光如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知到烈火将的气息,实在是令弟子惊讶无比,敬佩至极。”
宁玄真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能够以阴极宗师之力,将阳极层次的大宗师战胜击杀,你才是让我惊讶无比。”
卫韬想了一下,“弟子以金刚秘法晋入横练宗师,烈火将引以为傲的玄念真意,在我这里反而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可能这才是弟子将他击败的原因。”
“这倒也是,老夫刚才关心则乱,与罗青隽交手后心境又生波动,却是忘了金刚秘法对于烈火将的克制。”
宁玄真语气中依旧颇多感慨之意,“不过即便如此,你能够以阴极胜阳极,也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这样老夫也就放心了,日后即便是我不在了,本门也不会再几十年前风雨飘摇的情况出现。”
“道主春秋鼎盛,至少还能再坐镇山门百年时间,到时候除了教导弟子,还能顺手帮弟子带带孩子,这样才是应了生生不息的阳极真意。”
卫韬说着,当即转换话题,“刚刚道主与北荒圣师交手,是不是已经将那个人妖给打死了?”
宁玄真缓缓转身,朝着罗青隽消失的方向看去,“老夫也是没有想到,罗青隽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一时不查之下还差点儿吃了大亏。
不过她也没讨得了好去,生受老夫一记混元锤,截断了她大半诡丝,又砸坏了她小半边肉身的生机,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无法恢复过来。”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声低沉叹息,“如果刚才老夫直接追上去,或许还有机会将她留下,不过以她遁走的速度,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第296章 离舍
齐州府城。随着年节的临近,又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再没有北荒异族的消息,所有人都喜气洋洋,气氛也越发变得热闹欢畅。
南城一间茶楼,内里人声鼎沸,满是喧嚣。
此时正值午后,很多人饭后来此听书解食,顺带消磨一下午的无聊时光。
生意就异常红火,忙得几个伙计满头大汗,从头到尾没有停下来歇息的时间。
茶楼二层,一间朴素典雅的包厢。
卫荣行手中拈着一颗棋子,看了很久都没有办法将之落下。
直到手边的茶盏已经没了热气,他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姑娘的棋艺这几日突飞猛进,老头子已经不是对手喽。”
对面坐着的孙洗月微微笑道,“说句可能得罪卫叔的话,以前我的其实也会下棋,不过后面全部都忘了,这两日才又将之重新学了一遍。
整个过程走下来,不断忘记又重新回忆,倒是颇为有趣的一种体验。”
“不到两天时间,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姑娘天资聪颖,实在是让人惊讶叹服。”
卫荣行也没什么讲究,直接端起杯子,将已经冷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要不要再来一把?”
“不了,我就要离开了。”
她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之上,“这两日时间,我们一共下了五十盘棋,我输了四十九盘,最后能够赢上一局已然是心满意足。
也正合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的道理。”
“凛冬天寒,加上年节将至,姑娘又准备去往哪里?”
说到此处,卫荣行露出温和笑容,“若没有特别紧要的事情,姑娘完全可以在茶楼内再多住一些时日。
每天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热闹喧嚣,总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在外。”
“我准备去一趟漠州,先到定玄山游览一番,再去重温萝茶旧事。”
孙洗月去了趟居住的房间,回来时手中多出一幅卷好的画卷。
“此次萍水相逢,这两日还要多谢卫叔盛情款待,让我免去了风餐露宿之苦。”
沉默思索片刻,她将画轴置于桌上,“我走之后,卫叔可能会莫名生出诸般迷茫疑惑,不过没有关系,等到卫道子从青麟山上下来,问题应该就能得到解决。”
孙洗月微微一礼,缓缓转身离开,片刻间便已经不见踪影。
卫荣行依旧端坐不动。
许久后才蓦地回过神来。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难解难分的棋局,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刚才自己到底是和谁在对坐手谈。
忽然,他看到了棋盘旁边的画卷。
带着疑惑将之缓缓打开,顿时一团令人心烦意乱的线条映入眼帘。
卫荣行眉头紧皱,盯着看了很久。
“这画的是什么东西?”
“简直是一塌糊涂,还比不上小孩子拿着毛笔在上面一通乱爬。”
“纸张和画轴质地不明,不过摸上去绝对不是凡品,若是将空白画卷直接拿去卖也可得几两银子,可惜却被不懂事胡闹的人给糟蹋了。”
他一脸可惜,随手又将这幅图画卷好,原本想直接丢在茶楼包厢,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有些舍不得,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和事,而这幅画就是关键线索之一。
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府城的喧闹已经到了尾声,马上就要迎来冬夜的宁静。
卫荣行就在此时回到家中。
他打开路上刚刚买到的果仁袋子,将一粒粒坚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父亲以前不是不喜欢吃这些果仁吗,这次回来怎么变了习惯?”
一道熟悉的声音悄然响起,传入卫荣行的耳畔。
他本来还有些默默发怔,听到后一下子精神起来,“是韬哥儿回来了?”
“父亲今天没有出去么?”卫韬面带微笑,进到堂屋里面。
“出去了,回来比较早。”
卫荣行指了指桌上的坚果袋子,“最近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一些事情,思来想去可能是因为岁数大了的原因,导致记性就不太好。
以前听南行首提到吃这些东西有用,所以才在铺子买了一些试试。”
“我带回家的丹丸也有补气养元的效果,父亲一直在吃着吗?”
卫韬想了一下,“等我这次返回山门,再去问问老师,看有没有什么专门的方子。”
“韬哥儿不用担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那么麻烦。”
卫荣行说着站起身来,“走吧,你母亲喊吃饭了,这些时日家里给你准备了足够的熏肉,用来下饭味道相当不错。”
卫韬点点头,跟在后面刚要出门,却又忽然折返回来。
他站在堂屋内一动不动,片刻后甚至缓缓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什么。
“韬哥儿,怎么了?”卫荣行道。
“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家里?”
卫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表情在这一刻变得严肃沉凝。
“除了商师傅和小牧,其他就再也没有人来过。”卫荣行的语气非常肯定。
“可能有人来过,但并没有被发现。”
“不过,如果就连商汴他们都毫无察觉的话,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难道是我与北荒烈将一战,受到对方阳极意境侵蚀,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
卫韬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又问道,“最近一段时间,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真要说哪里奇怪,也就是我总感觉忘记了一些事情,无论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来。”
卫荣行有些犹豫,等了片刻才道,“就好比今天我在茶楼里面睡了个午觉,醒来后看到面前摆着棋盘,还有一幅画得乱七八糟的图卷,却没有任何与人对局的记忆。”
一边说着,他打开木柜,将那幅卷好的画轴取了出来。
再开口时还有些惋惜,“挺好的材料,可惜都被胡写乱画给糟蹋了。”
卫韬接过画卷,将其缓缓展开。
轰!
无数线条仿佛活了过来。
在眼前扭曲纠缠,疯狂乱舞。
而在这些线条背后,他隐约看到了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内里仿佛包容万象,却又似乎空空荡、一物不存。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卫韬施展观神望气术,便感觉一股冷意扑面而来,仿佛从如春的暖房陡然来到冰天雪地之中。
紧接着,一幕幕景象自那双眼睛内显现。
他追随着那道目光,游走在崇山峻岭之间,经历了一场场战斗,击败了一个个敌人,对抗过一道道灵意,仿佛永无休止,从未停息。
如此种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就像是庄周梦蝶,让他都感觉有些疑惑迷茫,不知道到底哪边才是虚幻,哪边才是真实。
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郑宿昀的喊声再次传来。
卫韬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将那幅图卷合上,面上露出让人放心的平和笑容,“父亲是不是记不起来,到底是谁将这幅图忘在了茶楼之中?”
卫荣行点点头,“我想了一下午都想不起来,难道小韬认识这个人?”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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