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入太平洋
每一遍都听出了不怀好意的味道，像是幸灾乐祸，又似揶揄嘲讽。
但汪尘从来都装着听不懂。
特殊的环境，很容易扭曲人的心灵。
在地牢里呆的时间长了，无论是管事的典吏，还是干活的狱卒，往往都有些心理问题。
比如汪尘最熟悉的郸令锋，常常神神叨叨的，一壶灵酒下肚，就会说些听不懂的话。
至于性格扭曲的，阴沉叵测的，麻木不仁的……
比比皆是！
这永乐地牢九层，一层八门，吞噬了不知道多少囚犯和狱卒。
将值勤牌挂在腰上，汪尘提着食盒，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食盒是一件特制的空间物品，里面存放着给囚犯们的定食，也叫做囚食。
经过一间囚室，汪尘就打开食盒取出一份定食，将其推入到专门的小窗口里，供囚犯们自己取食。
三天只给一顿。
关在地牢的囚犯全都被封禁了法力，又不给足够的灵食，就是为了让他们保持长期的虚弱状态，日夜经受阴煞之气侵袭的痛苦，没有力量越狱逃脱。
据说永乐地牢自建成以来，关押过的囚犯数不胜数。
但依靠自己力量逃脱出去的只有三人！
这还是郸令锋喝醉之后偷偷告诉汪尘的，说这三个人的名字连提都不能提，否则会引来巨大的麻烦。
“这位善心的小哥……”
当汪尘将一份定食塞入窗口，躺在里面的囚犯气息奄奄地哀求道：“能不能多给我一份吃的，我快要死了，就想临死前吃顿饱饭。”
“到了黄泉路上，不至于成为饿死鬼啊！”
听起来十分的凄惨，而这名囚犯头发花白衣衫褴褛，身体枯瘦佝偻，一副灯枯油尽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悯。
然而汪尘心如铁石，根本无动于衷。
扭头就走。
“真是的。”
刚才还垂死的老囚犯动作灵活地从地上爬起，探手抓过搁在小窗口的纸制餐盒。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懂得尊敬前辈，太没有礼貌了！”
一边吐槽，他一边狼吞虎咽，三两口就将整盒定食吃得干干净净。
末了将餐盒揉了揉，也塞到了嘴巴里。
嚼吧着咽了下去！
此时的汪尘都还未走出十步远。
虽然他没有脑后长眼，却大概清楚对方的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了。
这地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有被冤屈的无辜之辈，也有遭遇厄劫的可怜人。
但更多的是大奸大恶的凶徒狂人。
汪尘没有分辨他们是否无辜的能力，所以不管关在牢里的是什么人，娇娇佳人也好，耄耋老者也罢，通通当成NPC就好。
当食盒里的定食分发到最后一份，他发现丙六区最里面的囚室空空如也。
那位媚骨天成的雨妃竟然不见了。
死了吗？
汪尘微微一愣。
自从进入永乐地牢当狱卒以来，汪尘印象最深刻的无疑就是这位合欢宗女修了。
倒不是对方在一众囚徒里面最漂亮最养眼，而是她的魅惑和凶残指数是成正比的。
那些被送到雨妃对面囚室里关押的罪修，往往没几天不是痴了就是自残自杀，汪尘亲眼目睹其中一名囚犯是如何发疯的。
那情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但雨妃也不敢对狱卒施展类似的手段，汪尘倒是被她引诱过几次，但更像是逗着玩，两人熟悉之后，她反而变得正经起来。
汪尘巡察到这里的时候，偶然也会跟雨妃说几句话。
不知道怎么的，发现这位合欢宗女修消失了，他的心里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摇摇头，汪尘将莫名的情绪排出识海。
他折返而回，继续沿着固定的路线在丙六区里巡视。
待到入夜时分，汪尘才重新回到了监务堂。
他刚刚上交了腰牌跟食盒，负责点卯的修士就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汪尘，陈大人要见你，快进去吧。”
这名修士不是早上那位，汪尘连忙行礼道：“是。”
当他敲开那边的房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穿儒衫的中年修士，正伏案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坐。”
“多谢大人！”
汪尘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名中年修士是丙六区的主管典吏，权位仅次于当初带汪尘下来的金丹司狱鲁鹏之下。
而鲁鹏不怎么管牢狱之事，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因此他才是丙六区真正的话事人。
汪尘来了三个月，也就见过对方四五回。
“汪尘是吧。”
那中年修士放下手里的狼毫笔，目光淡然地看着汪尘：“你来禁狱司多长时间了？”
汪尘心中一紧：“回禀大人，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啊。”
中年修士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我记得你是被鲁真人带下来的吧？”
汪尘回答道：“是的。”
第636章 连下三层
中年修士若有所思地看着汪尘，又问道：“你跟鲁真人是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像是跟汪尘在闲聊。
汪尘苦笑道：“没有任何关系。”
中年修士信了。
当初汪尘被鲁鹏带到丙六区的时候，他还以为汪尘是鲁真人的某个族人后辈，放到自家地盘上攒资历捞功勋的。
结果一晃三个月，汪尘依然还是见习狱卒，更没有离开地牢的迹象。
那肯定不是来熬资历的。
没有犯错，谁家的子弟会在这里熬这么长时间啊！
因此汪尘现在说跟鲁真人没关系，中年修士的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三个月你的表现不错，从来没有缺过勤，按照禁狱司的规矩，你现在就可以转为正式狱卒了。”
汪尘眼睛一亮：“多谢大人！”
见习狱卒和正式狱卒不但在待遇上有着很大的差别，最重要是正式狱卒才能熬资历，干满三年就可以申请入永乐仙籍。
如果是见习狱卒的话，那干一辈子都没有同样的资格。
临时工没有仙权啊！
“你别着急。”
中年修士摆摆手，继续说道：“但是丙六区不能留你了，眼下己九区最缺人手，需要抽调一批狱卒填缺，你一旦成为正式狱卒，那必须得服从调派。”
他盯着汪尘：“否则就离开吧。”
汪尘的心往下沉了沉。
永乐地牢九层，一层一重天，越往下情况越是恶劣。
丙六区已经不是善地，突然连下三层到己九区，他要面临的状况无疑要糟糕很多。
可要是放弃这个机会，那汪尘就得离开禁狱司。
甚至连永乐仙城也不能呆了。
因为他持有的金券丹书，也就是永乐仙城的暂住证，刚好只有三个月的期限！
汪尘怀疑对方知道这一点，才如此的笃定。
他也确实没有选择。
“下修愿意服从调派。”
“很好。”
中年修士露出了一丝笑容，探手取出一张帛纸递给汪尘：“签了这份道契。”
说是道契，其实是一份生死状！
在永乐地牢里当狱卒，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工作，意外死亡的概率相当大。
越是下层，危险指数越高！
汪尘要被调派过去的己九区，属于中三层的末尾，跟最危险的下三层只差一层了。
这份道契也是他的卖命文书。
汪尘接契在手，没有犹豫地在上面烙下了自己的法印。
中年修士收起道契，点点头说道：“今晚你先休息，明天有人带你去己九区报道。”
汪尘起身施礼：“多谢大人。”
“无须客气。”
中年修士摆摆手：“去吧。”
看着汪尘离开的背影，他暗暗有些可惜。
可惜以汪尘的年龄天赋，如果出身永乐仙城的某个仙族，那绝对会被当成金丹种子、元婴苗子来精心培养。
然而汪尘出身不好，又有点来路不明，更没有背景人脉。
给他一次晋升的机会，丢到下层去历练，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命数和运道了！
其实像汪尘这样的人物，中年修士以前也见过不少。
真正能熬出头的，凤毛麟角！
他提起笔来，在汪尘刚刚签好的道契上圈了个圈。
圈在了后者的名字上。
而汪尘刚刚回到自己的居所，才坐下来歇了口气，房门就被人叩响了。
汪尘一听就知道来者何人：“请进。”
郸令锋这位老狱卒探头探脑地闪身而入。
他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你被我们的典吏大人召去了，是不是要转正了？”
汪尘点点头：“是的。”
不奇怪对方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因为在这里任何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传得极快。
郸令锋又问道：“那你还留在丙六区吗？”
汪尘说道：“不，我要调派去己九区。”
“己九区？”
郸令锋顿时双眼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