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不过,雷家之前的几个主心骨不是被抓,就是逃遁了,兄弟二人这骤然出牢,也没有什么人来接,便乘着天牢安排的马车回去。
几息之后,忽然见得一位故交,乃是当朝户部侍郎的公子,名唤王鲁任。
“这不是两位雷兄吗!”
王鲁任见着二人,主动过来攀谈,比之往日还要热情。
雷崇礼、雷静对视一眼,前者干脆问道:“王兄,你可知道虚言子道长?”
王鲁任一听,脸色大变,面露惊恐,连忙摇摇手:“问不得!问不得啊!”
第172章 如今的道,不同了
见着王鲁任的模样,雷静便问:“王兄,你该知道我们兄弟二人的遭遇,我等被抓入天牢,曾托人相助,却不见有人援手。现在突然出来,一问道长之事,个个色变,便猜想能够脱困,定与道长脱不了关系,还望你能如实相告。”
王鲁任苦笑起来:“这事啊,旁人是真不好说!我可是被家父下了封口令!你们雷氏和那位关系好,自然无妨,我若是随便说了,传出去,不说得罪那位煞星,却说被宫中知道了,我……”
说到一半,他自知失言,脸色一变,赶紧住嘴。
雷静却听出几分意思:“此事还牵扯宫中?那位道长,到底做了什么?”
王鲁任苦笑道:“两位雷兄,你们行行好,莫要逼我了!你等回去自己打听,不就知道了?”
雷静正要点头。
雷崇礼却道:“你们都不说,我等要去何处打听?其他人和你们一样,问了一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此言一出,三人面面相觑。
王鲁任反应过来,落荒而逃!
“虚言子道长有那么吓人?”见着好友模样,雷崇礼满脸不解。
“可怕的不是道长,是他做的事,”雷静沉着思考,“牵扯到宫中,莫非是道长有行刺之举?或者警告了……国主?”
想到这个可能,二人都勃然色变,但雷崇礼马上回过神来。
“警告国主,能把人吓到这个地步?”
“国主要换人了?大皇子要登基?”
等到了雷府,兄弟二人遇到了先一步出狱的苏倩,从这位倩姨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惊天消息!
“难怪!难怪他们不敢明言!这事牵扯太大了!”雷静的表情阴晴不定。
雷崇礼则目瞪口呆:“难道是道长行刺了老国主?就为了拯救吾等?”
“或有这个原因,但事情绝不简单!”苏倩摇摇头,表情凝重,“要知道,皇室可是有镇国气运之宝的!我已大致打听过,昨日城中有异变!”
她看着两人:“你等该是也有察觉吧,曾有一阵迷糊。”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难以确定。
见着二人模样,苏倩摇摇头,道:“家主还未归来,消息还在打探,总归能搞清楚。但有一点却已明确……”
顿了顿,她正色道:“虚言子道长绝非寻常的金丹修士!此番吾等看似被他牵扯,其实是他为藏铭的权争所累,恰恰相反,是因他之故,吾等才能绝处逢生!所以,若能与他交好,与我雷氏,百利而无一害!”
夜幕降临。
城外灵穴边上,陈渊睁开眼睛,入目的正是身材纤细的龙宫世子,熬灵。
这次只有他一人前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就是此画。”
来到陈渊跟前,敖玲双手捧着木盒,呈了上去。
“来的倒是不慢。”陈渊抬手就接,并不担心其中有什么算计,因此物一现,他体内的仙灵之气便震颤不休,有要与之共鸣的意思,便知不是虚假。
“前辈,小心,这东西……”熬灵正要提醒,但话未说完,长盒已被陈渊打开!
哗啦!
盒子一开,就有团团雾气涌出!
骇得熬灵连忙后退,几步之后,见雾气虽然涌出,但来回流转,并未扩散,才放下心来,却也不敢靠近,提醒道:“道长,此画乃本部洲上,人称画圣的秋道子所作,该有千年历史了,也不知是被谁带进了仙府……”说到一半,他见着陈渊伸手抓住画轴,从盒中取出,顿时头皮一麻,又提醒:“前辈,一旦触碰此画,便要被幻境影响!一个不好,就要被仙灵之气……”
说到这,他想到眼前这位体内的仙灵之气,比画卷里面的还要浓郁,一时不知哪个才该小心。
陈渊看了他一眼,道:“这种事,你该一开始就说。”
话落,他眼前光影变幻,突然之间,到了一处连绵山川的上方,乘风踏云,居高临下!
“幻境?似是而非……”
千里胜山图!
这个名字,一下从陈渊心底蹦出,让他不由眯起眼来。
“胜山?这不是那八宗原来的居所吗?这图是八宗之人带来的?最后失落在所谓仙府?”
正想着,忽有悸动在泥丸宫中显现,竟是那心魔得了某种吸引,蠢蠢欲动!
陈渊立刻摒心静气,定住星空心魔!
随即,他又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从山川云雾深处传来,落在身上,要洞悉自身玄妙!
“与心魔有关?还要探查我的虚实?我这一身心魔劫法,若被此界之人察觉,怕是麻烦不断……”
一念至此,陈渊手捏印诀,将心底的一段记忆挖掘出来,旋即覆盖在身上,塑造假象,遮挡真实。
“长河截流法!”
瞬息之间,他身上的真元似乎变得雄浑平稳,内里有星星点点的光辉,如江河奔涌,在全身经脉游走,最终汇聚于腹中金丹之内。
这颗金丹,也不同于虚实金丹,更不是仙灵之气凝聚而成的白玉金丹,而是闪烁着星辰光辉、晶莹剔透有如琉璃珠子一般!
长河截流之法,乃是一种虚幻之法,但不是单纯的障眼法,而是将自己过去的剪影抽取出来,覆盖在身,像是披上一层画皮,误导旁人感知。
因为一切都不是杜撰,而是他过去真正体悟过的境界,因此能以假乱真。
不过,画皮终究只是一层皮,一旦动用真元、术法,立刻就要原形毕露。
说到底,还是假的,只不过能混淆他人的感知。
此法固然玄妙,但耗费甚巨,若不是现在有庞大仙灵之气可供消耗,陈渊也不敢轻易施展出来。
这边陈渊做好伪装,那边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就从云雾深处传出——
“老夫还道是哪个自恃修为高深的来闯关,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古修!你这一身修法,比鼎元诸岛上这群自称正修的老古董还要老!怕不是个古人直接活过来了!”
“什么?”陈渊心里虽然警惕,闻言却也疑惑。
“有甚好惊讶的?你这等吐纳天地灵气,凝练金丹,滋生灵光,化神以求合道的法门,岂不是最为古旧的法子?真是老旧!老旧!老掉牙了!”
那声音越说越来劲:“先不说那本部洲上,以五行灵脉、天地资源为本的新修之法,便是鼎元几岛上的丧家之犬,尚且知道革故鼎新,引入仙灵之气,提前凝练仙道根基,哪怕为此异变、失控,也在所不辞。反观你身,旧中之旧,反反复复的就那么点东西,怕不是千年前的修行路数!不知求新求变,必陨于世间,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陈渊眉头一皱,道:“修行是为了求道,又不是为了变化,用什么法,又有什么干系?只要能求得真道,便是古之炼气士法,又有什么不能修行的?”
他嘴里说着,心里却越发警惕,对方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令他意识到这幅画并不简单,恐怕不光是被什么仙灵之气困扰!
龙宫世子说谎了?
还是画里有他都不知道的隐秘?
千年前的画圣之作、千里胜山图……
“好反驳,道心倒有几分坚定……”
那声音的主人似有几分惊讶,但旋即话锋一转:“但光有道心可不够!况且,什么一心求道,都是老掉牙的说法了!抱着这般念想,是无法寻得真道的!如今的道,不同了……”
第173章 人心邪祟
“道,不同了?”
陈渊心中一动,便道:“若只是千年之法,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古法?可能闭关几次,时间就过去了,凭此便言道之不同,未免妄议!于道而言,你又知道多少呢?”
那声音就道:“若老夫都不能谈道论法,人间修士有几个能议论的?正因真正体悟过大道的不同,方能知晓道途之变迁!所谓千年一弹指,不过是被新法抛弃、又无从改途的失败者,聊以自慰的借口罢了!你道这鼎元诸修为何会苟于一隅,抱团取暖?还不是掌舵之人错法深重,无从掉头之故!若他们能改换门庭、修行新法,早就弃旧就新了!”
陈渊闻言,心中一凛,便道:“那我倒想请教一下,何为道了。”
“何为道?好个问!”那人听了,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不见道时,道有道无皆无义;等你见了道,道可就要成枷锁了!你今功不过金丹,真想要知道?你若想知,老夫便告诉你!只是从今往后,你走的道途,可就只能指向一个终点了!”
陈渊未被这话吓住,反而问:“阁下的道,是新道,还是旧道?是千多年前的道,还是当今之世的道?若按你的说法,走了你的道,岂不也是真正的循规蹈矩、遵从旧路吧?你,可能调转船头?”
那人闻言一愣,旋即竟有几分恼怒:“你这小辈,伶牙俐齿!居然还来揶揄老夫?老夫只问,你要不要见老夫之道?”
陈渊并不回答,反而道:“你先以新旧之说震慑我的道心,又贬低我的修炼之法,动摇道心,现在又要展示所谓道途,来染我道心!我自修我的道,分毫也不变,你若要展示自身所学,那也无妨,供我参考,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若说就此成为枷锁,若真成了枷锁,那便说明,我也不过如此!如果不然,不过是求道路上一道坎,我又有何惧之有?”
“什么!?”
那人似乎十分惊怒,旋即声音都提高许多:“真是冥顽不灵!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今时今日,你若还抱残守缺,不知变通,一味只认定自身之念,就算能修到人间至高,可面对合道之劫时,必受天劫、地灾、人祸所累,最终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此话一说,陈渊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自是回想起了自身遭遇!
便在此时!
“哈哈!你这道士,终究还是有着破绽!终于动摇了!”
伴随着一声狂笑,那山川之中的云雾骤然沸腾,随后一道巨大的黑影撕裂云雾,一下朝陈渊抓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手,手背、手臂上覆盖着黑色的羽毛,掌心苍白,长着一只眼睛,那眼赤红,充斥着贪婪与戏谑!
他就这么一抓!
覆盖在陈渊表面的时光画皮,居然被整个摄取过去,被那只手拿在手里!
掌心的眼睛,流露出愕然与惊怒!
“怎么回事!怎么是个假道心?什么玩意儿?啊!不好!是长河……”
惊呼过后,陈渊眼前的一切轰然变化,那千里山川扭曲着溃成层层云雾,朝着一处坍塌,最后归于长盒!
啪!
壮着胆子的龙宫世子拿着盖子,远远一掷,将长盒封住!
陈渊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
“前辈!此画之中似有邪魅,能动摇人心,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可信,一信,就要被仙灵之气侵染魂魄,最终……”熬灵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人已经被仙灵之气侵透了,或许根本不怕!
“都是假的么?”
陈渊回忆那大手抓来的一瞬,不惊不惧,反而叹了口气。
“可惜了。本来听那人的口气,还以为是什么降世仙人的残魂,想着能否套出一点合道成仙后的玄机,没想到竟是个假的。”
他的遗憾之色溢于言表,直看得龙宫世子眼皮子直跳。
熬灵便忍不住问道:“前辈在画中看到了什么?”
“你怎知我入了画中?”陈渊看了一眼木盒,“我虽拿出画轴,却未展开。”
“秋道子的画,不光有其形,更得其神!便是不展开画轴,一样能见画作!也正因如此,才会为仙灵之气侵蚀,如跗骨之蛆。”熬灵说着说着,表情越来越严肃,“在前辈之前,共有五人接触过这幅画,除了六杰之一的阚如海、阚如兄之外,其余四人都是陷入幻境,因轻信其中的邪祟言语,最终为仙灵之气侵蚀沉沦。先是分不清真实虚幻,最终……自己也沦为了画中人。”
陈渊疑惑道:“沦为画中人?”
熬灵跟着就道:“方才仙灵之雾缭绕,笼罩了前辈,我虽看不真切,却知前辈方才该是入了画中世界,这心神与画轴之间就有了牵扯,日后若心念沉沦,最终就会被拉入画中,再难出来!”
陈渊却问道:“他们在未被拉入画中前,可曾告诉你,在画中见到了什么?”
熬灵便道:“几人所见各不相同,有的说在云雾山川中见到了美艳仙女,有的是说得了藏宝图,还有个好棋的,在里面遇到了个棋中仙,对弈几局,棋力大涨!”
心有所思,便有所遇?
想到这,陈渊复又问道:“那个阚如海,你说是六杰之一,他遇到了什么?”
“他这人胸怀天下,说是在话中见到了天地沦陷的征兆,但自信自己能够解决,反而没有深陷其中。”说起此人,熬灵的话中带着佩服之意,“所谓六杰,就是年青一代修为最高、最有名气的六个人!都是未到百岁,便登临群仙谱的绝世人物!”
“天地沦陷之征兆?有点意思,莫非真是个照映内心之地?可我既以长河截流之相覆盖自身,又如何会被窥见心里的念头?莫非……”正在陈渊沉思之际,熬灵便小心问道:“前辈可有法子去除此画行的仙灵之雾?”
陈渊看了他一眼,道:“也不是没有法子,但着实有些麻烦。”
熬灵闻弦歌便知雅意,立刻就道:“前辈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来。”
陈渊也不客气,吩咐道:“你是龙宫世子,又说这望藏岛上曾有神祇,只需要找几件当年祭祀神祇用的祭品给我,便行了。”
“这个好办。”熬灵正说着,忽的心头一跳!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