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这就是了。”姜厨点点头,“吾等或许能在此事上,助前辈一臂之力,但具体能帮到什么地步,还需我回去禀报了师长才好决定。不过,若是需要什么材料、法器、药材,都可以去望海宫下的三大道市中购买,可以畅通无阻。”
“如此,真是多谢了!”陆秉礼闻言大喜。
陈渊知道此人为何这般欣喜。
所谓道市,其实就是城市,只不过城池的居民与寻常凡人不同,乃是大宗、大派门下的诸多弟子,以及与之相关的血脉。
简单来说,便是独属于修士的城池。
这样的城池,不受凡俗影响,管理与运营者皆是宗门之人,城中更有对修士的诸多便利之处,包括了采买、修行、洞府等等一应俱全。
但同样的,每一个道市都深深刻印着相关宗门的烙印,外来的修士很难融入其中,连踏入其中也很困难,只能在特定时期才能前往。
没想到这姜厨一句话,就放开了一个口子,对陆秉礼这样的散修而言,自是大好事。
“这姜厨的身份地位,在望海宫中怕是也不简单啊。”
这般想着,陈渊又想到陆秉礼等人的目的所在,不由摇头叹息:“果然还是洞虚界的修行味正,这都几百、上千年了,搞的还是前人洞府、剿灭魔道魁首那一套。不过,这等目标虽然老套,但最是稳妥,只可惜如今这世间的魔已不多,嗯?不对,我好像……”
正想着,却听那姜厨、陆秉礼说着说着,提到了一处地名。
“馁兰山?你们说的那处洞府在馁兰山?”
陈渊满眼的诧异。
“不错,正是馁兰山。”陆秉礼见着陈渊的表情,便有猜测,“道友莫非也知那一处洞府?”
陈渊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说被封其中的魔头,又是哪个?”
陆秉礼就道:“此人名为丁枚,曾经号为八臂神魔!修行的乃是上古异法《魔章》中的一套法门,能将人身炼成神魔之躯!当年杀戮甚凶,搅得东海一片血腥,最后似是惹恼了红灯真人……”
“等等!”
陈渊眉头一皱,打断了对方:“惹恼了谁?”
“红灯真人!”陆秉礼知道陈渊对红灯隐隐有着恩怨,听对方这般询问,以为是对方不知这段往事,立刻来了精神,打断借机劝诫一方,让对方能认清局面,“那位真人当时功法尚未大成,但有许多异宝傍身,加上还善于用丹、善于布阵,最终靠着天时地利,姜将那八臂神魔封入了馁兰山的一处洞府之中!”
说到这,他还忍不住感慨道:“本来这是一段秘闻,旁人不知。但一年多,馁兰山中显现异象,出现魔气,吾等过往探查,发现了那魔头的痕迹,又恰好遇到了红灯真人的门人,才知道这段往事!”
说着说着,他语重心长的道:“八臂神魔修为甚高!被封之前虽只是化神之境,却掌握了几种惊人的神通!诡异而又恐怖,更身怀异宝,即便面对炼神修士都不落下风!如今虽被封印几百年,可同样也是在其中潜修!他能动摇封印,隐隐将要脱困,亦代表着修为更上一层楼了!不过,换句话来说,当年的红灯老祖能将他镇住,亦足见厉害,这样的人,能不招惹,自然是不该招惹。”
那张北疑惑道:“怎么?谁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红灯老祖?”随即就注意到陈渊表情不虞。
陈渊的眼中有着怒意。
好嘛,这红灯为了吹嘘自己,居然张冠李戴,将我做的事,戴到了自己头上!
我还没死呢!
徐那几,他明白过来,冷笑了一声,心道:“是了,我在合道之劫下,元神退转、仙躯崩毁,真灵魂魄遁入他界,在其他人看来,可不就是死了么?既是死了,那过去的隐秘之事,被别人拿出来冒领,也算是顺理成章,死无对证。”那位八臂神魔丁枚乃是陈渊的熟人、贵人!
当初他修为未成,正好碰到此魔,被对方窥破了身上的铜镜异宝,被对方擒拿,关押到了一处前人洞府。
光阴镜与陈渊性命相连,难以剥离,于是那魔头便想着要将陈渊魔化后吸收,顺带着就将铜镜一并继承了。
没想到,他将《魔章》的炼奴之法刻印在陈渊灵识之中,竟阴差阳错的被光阴镜返本归元,照应出了《道章》残篇,更令陈渊跨过境界修为,直接以心神对抗之法,将那魔头封印!
“当初我被魔头抓去,红灯那厮便曾在场,只是胆小如鼠,当场逃遁,白瞎了他前辈高人的身份。结果,现在居然张冠李戴,把这封印魔头的功劳据为己有!真真是不要面皮啊!”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自己之后在那个洞府潜修了一段时间,也算是得了一些好处,甚至还点化了一条小蛇,留了几句话后,就循着《道章》残篇的线索,去寻找全篇了。
“也不知,那条小青蛇,如今是否还在。”
他正想着,飞舟微微一颤,开始下降高度。
“该是快到了。”陈渊朝外面看了一眼,“我对仙道团建兴趣不大,也不知道红灯什么时候会来。”
“青云君,魔君将出,正是吾辈投靠的好时候,你为何还犹犹豫豫的?”
幽暗山窟中,正有三道身影坐于上首,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用粗犷之声慷慨陈词:“吾辈妖类,本是这三千里馁兰山的主宰,但如今已被那人族修士逼迫到了何等地步?下一步,怕是都要被驱赶出去了!因为什么?还不是没有返虚老祖坐镇!那魔君几百年前就堪比炼神,如今能破封印,肯定能更上一层楼!若能得他为主,便能抵挡人族!”
对面,却是个身着青衫、做书生打扮之人,面容艳丽,赫然是女扮男装,她闻言便道:“狮虎君此言差矣,人族修士本非一体,各有矛盾,况且也有好坏之分,不该一概而论,妖类之所以被打压,还是有许多野性未退,残留原本习性,在人族看来,岂不就是食人之鬼,要加以镇杀?这才是矛盾根本,我家主人曾说过,凡事当抓住根本……”
“还你家主人呢。”忽有一声阴柔尖细的声音随之响起,却是那第三个人。
此人浑身为黑色披风包裹,连脑袋都被兜帽盖住,只露出尖细下巴与薄薄嘴唇,那嘴巴开合间,说着:“先不说你那主人生前从未记起过你,更不曾来寻你、唤你,便说如今,他已身死百多年,形神俱灭,早已成洞虚的一段过往,这样连自己的道,都无法走下去的人,你还奉他为主,实在是奴性难改!”
青云君闻言一怔,咬了咬嘴唇,眼露杀意。
“黑蝠君,不要说这等话!”魁梧的狮虎君摇头发话:“洞玄真人也是一代高人,开宗立派,为人敬仰!况且,青云君受他点化之后,不过几百年,便能堪比炼神,与你我并列,足见那位真人的高深莫测!况且,他是殁于合道之劫下,人间修士、众妖又有几人能走到如此地步?又有谁敢说劫下能存?但只是这份勇于求道的心气,便凌驾于万千众生!”
说话间,他心中的敬仰之意溢于言表。
“哼,狮虎你当年为他救助,当然替他说话。”黑蝠君冷冷一笑,“我就不同了,若不是跑得快,他又被魔君盯上,哪还能活到今日!若论恩惠,魔君才是我的恩人,她青云君不肯投靠,帮助魔君脱困,就是我的仇人!”
“八臂神魔丁枚,一样也是人族!况且修魔之人向来心思多变,喜怒无常,自私至极,魔门虽然分裂,但各支宗旨却不曾变化,皆为取天下而利一人,彼此之间尚且争斗吞噬,吾等去投靠,能落得什么好?”
黑蝠君尖声道:“嘿!我等要救魔君脱困,自然要与他约法三章,签订道心之誓!正因如此,才会在此商议,查漏补缺,却没想到你这妖奸却处处推三阻四!”
青云君冷笑道:“道心之誓?魔心变化多端,想要绕过轻而易举!终究是与虎谋皮!”
黑蝠君立刻转头道:“狮虎君,她骂你!”
“……”
狮虎君半晌无语,最后叹了口气,对青云君道:“我如何不知其中凶险?当初我等也曾去寻人族大宗,想要互通有无,引为外援,结果呢?一时不查,反而损失惨重,这人族一方是走不通了,眼下那人族几宗争霸,各家试炼,将馁兰山做个战场,将吾等妖族当做猎物,为了族群后代,终是要拼上一拼!”
青云君还待再说,忽然脸色微变。
轰隆!
山洞猛然摇晃,伴随着的还有丝丝缕缕的腐蚀魔气飘荡,更隐隐能听得一声怒吼,从山腹深处传来!
“魔气涌动啊!那八臂神魔怕是真要脱困了。”
云端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辆云车,为两头白虎拉动,边上是十几名丰神俊朗的修士。
车窗被人解开,一身红袍的红灯真人,双眼微微眯起,朝着下面一扫,便唏嘘叹息:“没想到,当年一时之善,加上被洞玄子蛊惑,放了那魔头性命,却没想到,他会在今日再次作乱,有脱困之机。”
车边,就有个少年弟子道:“师父您法力无边,名震天下,当年尚且反掌镇魔,如今神功大成,这魔头还不知好歹的要出来,岂不是正好拍死?”
红灯摇摇头,道:“凡事皆有缘法,这魔头毕竟还未出来,稍稍加强封印便是了,真正降服他的,另有其人。”说着,不再言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时,又有个年岁稍长的弟子道:“小师弟,别多问了,咱们今日过来,是因师父当年用来惩戒一名狂徒,与两大宗主并肩施展的法阵被人破去,其他的事,不要节外生枝。”
那小师弟一愣,低头称是。
红灯这时又道:“还是敏忽你懂事,等会为师去那阵法处看看情况,你带着几人去周围的散修、妖类府上打探打探,看看他们是否知晓缘由。”
第294章 骤闻破碎虚空,擒得狐假虎威
疾风吹起,云雾四散。
华丽的飞舟落在地上。
一走出来,郁郁葱葱,林木茂盛,陈渊凝神观望,便见得泥土之中,有浓郁的灵气涌动变化,便忍不住赞叹起来:“好一处风水宝地。”
他在开宗立派之前,也是散修,自然知道能寻得这样一处钟灵之地可不容易,别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是找到了,被大宗大派知晓了,总要想着法子霸占。宗派门人众多、门中家族势力盘根节错,一张张嘴巴都要吃资源,僧多粥少,碰到合适的,自然要去争抢。
陆秉礼原本满脸苦色,听得此言也不由露出得色:“道友好眼光,这磷光谷本就是三道灵脉的汇聚之地,又被我以阵法成就天地人三才之势,蕴养了三十三年,方有这般光景。”
姜厨也在旁恭维道:“早听说磷光谷之名,今日才得相见,如此美景、灵秀,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哪里哪里,比之望海宫仙境,那可是差太多了。”陆秉礼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止不住。
二人互相客套了几句之后,姜厨就对陈渊道:“既然三年子前辈要先往陆前辈的洞府做客,那我等也不好横刀夺爱,不过几日之后,还请前辈能移步我望海宫的道市,我等扫榻以待。”
说着说着,又对陆秉礼道:“关于魔头一事也好相商。”
陆秉礼的脸色垮了几分,却又多了几分希冀,只能点头称好。但他心里如何不知,此举分明是这大派弟子对陈渊还有疑虑,却又不好唐突盘问,于是用了个诱饵吊住自己,让自己为了去道市随意采买的机会,看住眼前这人。
须知,他们冒险除魔探洞,便是为了修行前路的法门、守护性命的法诀,但若是运气好,这些可都能在道市中寻得。
“可眼前这位,又哪是易于之辈啊!怕是反掌便能将我镇压,哪是我能看得住的?”
瞥了一眼陈渊,陆秉礼叹了口气。
另一边,姜厨又到了陈渊跟前,拿出了一块银质令牌,交给了陈渊:“前辈,此乃入城信物,只要手持此物,则望海宫的三大道市,可任凭前辈来往!便是平常有什么琐事,亦可凭着此物,去我望海宫的商号,都可为前辈奔走。”
他拿着令牌,微微欠身,观察着陈渊的表情。
“哦?”陈渊眯起眼睛,随后笑道:“这么方便,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姜厨暗中松了口气,见陈渊接了令牌,未免节外生枝,便立刻带着师弟躬身告辞。
待两人一走,陈渊看着面露苦恼之色的陆秉礼,忽然笑道:“道友何须烦恼?若你有不便之处,我自离去便是。”
“道友说哪里话。”
陆秉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但实不相瞒,若道友只是随手破了那大阵,便是布阵的几家过问,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但道友若与红灯老祖之间有渊源……吾辈散修,清修不易,最怕招惹强人与祸患,毕竟这探究前人洞府,本就有损阴德,有劫气缠绕,若再招惹其他祸患,难免身死道消。”
“你的心思,我十分明白。”陈渊当年也是散修,知道如何不易,自己若不是身怀异宝,也早就中道陨落了。眼前这人倒也实诚,心有私念,并不遮掩,倒是难能可贵,所以陈渊虽打算寻个地方等那红灯来访,却也没必要非要挨着此人。
“反正红灯的洞府离着这里还有段距离,就算感应到了阵法被破,以他的行事作风,最多是派出门下弟子来探查,不会直接自己过来,离碰面怕是还要过一阵子,在哪等都一样。”
他这边想着,就要告辞。
陆秉礼卸下心中巨石,便有几分惭色,诚心道:“道友匆忙而来,事后真要有人过问,也免不了一番说辞,不如就入我府上,喝一杯水酒,况且我之前也说了,还有几个好友也在其中,咱们散修之间既是碰头,总归要交流、交易一番,不然岂不是白来了?”
终究是修行了几百年、近千年,还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这边烦扰一去,他便逐渐压低声音:“道友重新出山,想来许多丹材、材料都不多,正好趁此机会换上一些需要的,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陈渊想了想,如今正在进行玄身第七转的准备工作,确实要筹集一些材料,便也不推辞。
陆秉礼一手捏诀,一手挥袖。
前方,一片林木摇晃,向两边分开,一潭清水荡漾、旋转着,露出了一条台阶。
“道友,请!”
陆秉礼的洞府被他放在了水潭之下,要走过一条不宽不窄的甬道才能抵达化。
不过,虽在水下,却并不潮湿,踏足其间,反而有一股决明子的香味,伴随着的还有阵阵微风,那通道的墙壁上更是处处泛着莹莹光辉,明亮且不刺眼。
更奇异的是,在洞府深处,隐隐透露出一股平静、安宁的情绪念头,触及片刻后,陈渊的心里就沉浸着一股恬静之念,不由啧啧称奇。
“这洞中莫非是藏着什么至宝,只是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抚慰人心。”
凝神感悟片刻之后,他忽的一愣。
“这不是气息,而是念头!而且是情绪之念,这洞府中藏着某种能散发情绪念头之物!这亦可作为七情之一,只要能在此处静修一段时间,便可凝结出七转所需的第二道情!”
一念至此,陈渊莫名想起了那鹿首山的山君。
“我复苏时便是在五行齐聚的水下洞府中,得了重新开始的契机,没想到回到了洞虚后,又来到了一个五行齐备的水下洞府,还得了能令七转玄身更进一步的契机!这或许便是冥冥之中运数使然……不对,若论命数、气运,我在合道之劫后丧气失格,在这洞虚该是毫无气运底蕴了,所以今日之事,该只是巧合。”
他可还记得,此番归来的本意是弄清楚合道之劫背后是否另有变故,从而真正度过劫难,只不过在那墨守界中,又隐隐察觉自家弟子似有变故,这才多了个探查宗门的想法。
心里念头变化着,前方的景象忽然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处庭院!
有山有水,有林有湖。
那湖水中央,还有一座小筑。
这庭院建在山腹溶洞之中,却显得宽敞无比,将那溶洞里的山石依行就势,勾勒出连绵假山与水流,那洞顶上更悬着几颗拳头大的明珠,凑在一起,形成阵势,发光发热,照映洞中,便让此处草木茂盛,与灵脉相合,比之外界亦不逞多让。
不过,真正引起陈渊注意的,还是那广阔的洞中湖。
湖底透着微光,仿佛有许泛光的匹练在水中游动。
那奇异的平静之念,正是从这湖中散发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入口清香,皆是上佳的浓郁灵气。
“此处洞府本就得天独厚,得三脉而汇聚,又被阵法勾勒,化作后天的修士福地,更妙的是,该是有不少人曾在此参悟玄妙,晋升境界,因此心念与灵气相合,法透五行,彼此成就,乃为人和之景。”
“这位道友好眼力啊!”
一声称赞从湖中小屋传出,紧接着就有三人从中走出,踏虚而来。
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个身着儒服的老叟,留着山羊胡,一脸皱纹,笑眯眯的;
跟着的是个穿着棕黄色僧袍的和尚,肥头大耳,但双眼凹陷,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沉;
第三个却是个女子,一身短打,爽爽利利,白白净净,她有着一条直垂腰际的马尾辫,身子一动,辫子随风摆动。
这三人到了陈渊跟前,便拱手为礼。
那女子打量着陈渊,眼中闪过异色,道:“道友神华内敛,神意若虚,一看就是道行高深,不知如何称呼?”
那和尚则道:“陆老儿,你不是说,有灵气异样,触动了你这护府之阵出去探查么?可有结果?怎的与这位道友归来了?是否应介绍一系?”
那老儒见了陈渊,则是掐指一算,嘴里念念有词,随即眼神一变,看着陈渊的表情就有几分惊疑不定了,不过他旋即隐去种种异样,反而对陆秉礼道:“陆兄,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这次来,刚见你的面,就见你印堂红润、天庭有光,分明是要遇见贵人之相!如今看来,这位道友,便该是你的贵人!”
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