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气仙 第97章

作者:战袍染血

  陈渊顺势问道:“乘船几日能到江左?”

  老翁便道:“若风调雨顺,河伯心情舒畅,只用一日出头,即使有波折,最多也不过两日。”

  “一两日,也不算慢,多谢。”陈渊拱拱手,就要离去。

  忽然,马车里传出了个男子声:“这位小兄弟也是去江左的?正好,咱们顺路,若不嫌弃,不如与吾等同车?”

  陈渊微微眯眼,正待回话。

  车厢里又传出个清脆的女子声:“我家兄长,见阁下行走荒野,猜你是武林中人,想问些江湖趣事。”末了,她又补充一句:“我等家教甚严,却向往武林豪侠,好不容易出来,见什么都好奇。而且我听说书人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门在外的,便该相互帮助。”

  赶车的老翁也道:“公子、小姐都是好人,既邀请了你,不如便同行吧,反正也没几步路了。”

  “既然如此,便叨扰了。”陈渊点点头,掀开了车帘。

  车厢里空间很大,摆放着茶几、书架,茶几上还有文房四宝。

  一男一女坐在茶几两侧。

  男的一身儒服,唇红齿白、英俊非常,尤其一双眼睛,似藏星光;女的是寻常的襦裙打扮,但面容俏丽,眼睛很大,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两个酒窝。

  男子见着陈渊,便略微起身,拱手道:“在下祝蕴,这是舍妹祝君姝,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陈不实。”陈渊拱手回礼,又说了个假名。

  祝蕴好奇道:“小兄弟,我看你年岁不大,敢孤身行走,必有依仗,是哪家门派出身?去江左城做什么?”

  “我没什么宗门,一介散修,听说江左城是天下繁华之地,过去见见世面,顺便处理点私事。”陈渊半真半假的说着,以他的眼力,配合金睛诀,已看出这一男一女全身劲力通透、精元雄浑,都是炼精大圆满的境界了,而且体内十二精窍齐全,比之此界之人,能爆发出更强的劲力!

  没错,这两人实乃界外之人!

  “散修?那小兄弟你的天赋,可真是不低。”祝蕴称赞了一句。

  陈渊这时刻意收敛了气息,返璞归真,即便祝家兄妹自界外而来,有探查之法,也只能隐约能察觉到这少年道人有些底子,于是礼貌性的恭维了一句。

  祝君姝却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既是散修,理应精通江湖之事吧?”

  陈渊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山中潜修,知道的未必比你们多。”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时,马车走了一阵子,外面又传来问询之声,那声音粗犷,但中气十足。

  “老人家,某家想向你讨碗水喝,如何?走了几日路,喝的都是山中野水,很不爽利,冒昧询问,勿怪。”

  那赶车老翁尚未回答,祝蕴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后,先就道:“这位壮士一看就非常人,不如上来共乘,我这车上不光有水,还有美酒。”

  “还有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人哈哈一笑,掀开车帘。

  却是个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生的虎背熊腰。

  他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拿起祝蕴递来的酒瓶灌了一口,便自报家门,说是东城宗出身,名为归天藏:“家师与浩然宗的长老有旧,听说那边闹了乱子,便让某家过去看看,结果半路被告知东岳危局已解,反而江左城中暗潮涌动,所以让某家去看看,唉,忙碌命啊!”

  祝家姐弟一听。

  祝蕴就道:“壮士也是去江左的,真是巧啊,我等也是。”他的语气明显热切不少,因着这归天藏可没有敛息法门,一身后天巅峰的气息毫无遮掩,显然让这兄妹动了心思。

  接下来,兄妹两人便你一言,我一句的和归天藏谈论起来,问了不少武林趣事和功法传闻,归天藏都对答如流,让这兄妹二人大是欢喜,连连夸赞,已然顾不上陈渊了。

  陈渊冷眼旁观,看出了一点端倪。

  “这两人是想拉拢江湖好手,组建势力?从白鹤宗透露的情报来看,这次天外五宗齐聚江左,除了各家的领队长老之外,还有门中的精锐弟子,这祝家兄妹兴许就是其中之一。从他们的言行来看,在宗门里的地位,应该也不一般,才会有这种奠定基础的行为。”

  正说着,那兄妹两人又问起了江左城的局势。

  归天藏便道:“某家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那城中忽有新宗门崛起,门中高手众多,虽然崛起的时间不长,但几乎独霸了江左武林!唯一能与之抗衡的,除了大宁的衙门之外,就只有天下第一人的老家,景阳侯府了。”

  祝蕴眼中一亮,问道:“归兄与那位天下第一人可是熟悉?可知其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未曾见过,但此人大概是陆地神仙之流吧!我有个师弟,前阵子在中岳城中,看了他书就的人道五千言,当天就突破瓶颈,踏足先天了!”归天藏说到这里,眼中满是羡慕之色,“唉,也是我当时要事在身,不曾在场啊!”“真这么厉害?”

  祝家兄妹对视一眼。

  “这还能有假?我前几日才与师弟碰了面!”归天藏说着说着,话语中满是憧憬与敬重,“那日进阶、打破瓶颈的,可不止我家师弟一人,是真正的人道盛事!那位陈君,才是真正的一代宗师,与之相比,原本的几位大宗师,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也不能这么说。”陈渊这时开口了,“几位大宗师也有可取之处,而且都不是故步自封之辈,未来只要能静下心,也有进境。”

  “怎么?听兄台这话,你与几位大宗师有交情?”归天藏看向陈渊,眼中有着问询之意,“这位是?”

  祝蕴就道:“这位陈兄和归兄一样,也是同路人。”然后问起陈渊,“陈兄莫非是那位大宗师的子侄后辈?不知能否引荐一二?”

  “我可不是大宗师的后辈。”陈渊摇摇头,说了句实话。

  祝蕴又露出了失望之色,但也只是笑笑,并不深究,不过接下来还是主要与归天藏交谈。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下,外面人声吵杂,多有吆喝,已到了花城码头。

  这花城本不是大城,依水而建,倒也有一番风情。

  祝家兄妹便打算在城中逛逛,依旧邀请陈渊等人同行。

  祝蕴直言不讳的道:“吾等该是下午才会乘船去江左,二位不如与我等同行,先在这城中逛逛,待得到了江左,还可去我家中做客,武道之途越是交流切磋,越有进境,我等家中有不少好手,到时候正好与诸位引荐。”

  归天藏是个喜好热闹的,加上一路上为兄妹二人优待,自是应允,陈渊却不愿意耽搁时间,于是告辞离开。

  “既然如此,等到了江左再联系吧。”祝家兄妹也不挽留,倒是打算奉上盘缠,为陈渊婉拒。

  等陈渊离去后,祝君姝看着其人背影,便道:“兄长就这么放人离开了?我看他与那几位大宗师,说不定真有关联,只是不愿透露。”

  祝蕴却道:“能招揽到大宗师固然好,但咱们不可过于低身折交。而且,咱们一路上对此人有几分冷落,他年岁不大,说不定是少年心性,故意说一些惊人之语,来吸引注意。”

  祝君姝听着,笑道:“还是兄长有主意。”

  祝蕴笑道:“这都是经验,莫要忘了,咱们八宗原本山门所在之地,为何尽数沦陷,人心背离?不就是对凡俗之人压榨太过,等那些人一来,就纷纷反叛!如今有了神藏界的路径,等两界通道稳定,便可化作后方,开采矿藏、收集天材地宝尚在其次,此界之人才是关键,怀柔一些,也好和平共处,省得重蹈覆辙。”

  祝君姝笑道:“我懂兄长的意思,咱们与人为善,哪怕是不堪拉拢之人,都待之以礼,传出了名声,等日后其他宗门的人暴戾压榨,此界之人就都知道咱家的好处来了,自然天下归心。”

  “这二人虽有谋划,倒也不算恶人,有几分世故,但拿捏尚好,可见界外入侵之人,也不全是狂妄之辈。”

  告别了兄妹二人,陈渊径直上了去往江左的江船,一路顺水而下。

  期间,他倒有几分好奇河伯之事,可惜一路风平浪静,过了午时,便抵达了江左码头。

  走下船来,看着闹哄哄的港口、来往的人群,陈渊眯起了眼睛,抬脚在地上轻轻一踩,低语道:“小竹子,到你出场的时候了,去帮我打探打探,这城中修为最高的几人,都聚在什么地方。”

  地上的青石砖块微微一颤,又平静下去。

  边上,两个男子凑过来,问道:“公子,第一次来江左,可要打尖儿住宿?咱们家可是环境舒适,价钱也不贵。”

  “不了,我乃是本地人。”

  打发走了几人后,陈渊找了处空地盘坐,静静等候。正好这时,怀中玉牌又是一阵震颤。

  他拿起握住,意识一颤,便入了梦境之中,又见了那位白鹤宗的长老马振。除他之外,还有许多门中弟子,云师兄云社、纤细少女徐月梅都在其中。

  那徐月梅三女一见马振,就道:“师叔,吾等已到了江左,该往何处去?”

  听他这话一说,陈渊顿时来了精神。

  “来的正好,你等可来城北五山庄,我与几位长老,如今都在庄子里,还有许多八宗弟子。”马振坐于云端,语气平缓,“这次过来,正好传授尔等一些用劲的法门,这是难得的机会。”

  众弟子连连点头。

  徐月梅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师叔,可是要对陈世集动手?”

  马振摇头道:“不好说,这事师叔也只是陪衬,还要看其他几人的意思。怎么,你有什么情报要说?”

  徐月梅就道:“情报算不上,毕竟弟子在中岳城也没待多长时间,而且前后加起来,也只见过陈世集一面,只是心里总是不安,虽只是一面,总觉得其人高深莫测……”

  马振还未回答,同行的潘玲儿就先摇头道:“师姐多虑了,有许多师伯、师叔在,陈世集再厉害,也掀不起风浪!要是把咱们这边的真正实力透露给他,怕是他现在就要吓回西北!”

  “所以尔等一定要低调,真要是透露了消息,那陈氏怕是不敢来江左了。”马振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好了,这事尔等不用担心,自有吾等安排,只管安心。”

  待得梦境散去,陈渊睁开眼睛。

  “五山庄?”

  脚下一震,一截翠竹长出。

  “找到地方了。”

第118章 来,让我看清形势

  五山庄,在江左城外十里处,确实是一片庄子。

  陈渊站在一处山丘顶,远远看过去,入目的是沃土良田、连绵屋舍,有佃农耕作,有乡勇巡查。

  “江左为大宁首都,无论城里城外,说一句寸土寸金也不为过,突然之间划出这么一片地方,难怪连归天藏的师门都觉得暗潮涌动,要派他出来探查。”

  在来的路上,陈渊便从竹精童子口中得了更多消息,知道这五山庄镇住了江左各方势力,引得各方侧目,给了个高深莫测的评价。

  “这山庄看似平常,其实暗合阴阳五行之基,选在城北十里之处,扼住了龙脉,拿住了地脉节点,更抽取地脉灵力,构建大阵,就算有人仗着修为冲杀进去,也是进得去,出不来。我这次过来,能与这群人达成共识最好,若不能,最坏的情况是估算错误,对方也有底牌,我难以匹敌,那就得有个撤退跑路的准备。”

  陈渊看得分明,是以虽找到了地方,却没急着过去,而是将中岳城得的供奉、重礼拿出,布置了一番,而后闭目盘坐。

  期间有几批人先后入了庄子,但陈渊不为所动。

  待得夜幕降临,他身子一颤,星空心魔自泥丸宫中一跃而出,用了一盏茶的时间,绕空十余里,布下阵法,这才重新归窍。

  “如此一来,进可攻,退可守,配着我在江左城、大江中和中岳城的后手,能在最坏的情况下逃脱离开,已然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开手脚去交涉了。”

  一念至此,陈渊便站起身来,瞥了远处山坳中的密林一眼后,便自山顶一跃而下。

  在那山坳之中,正有几道身影小心潜伏,观察着五山庄的情况。

  “师兄,今日这山庄来的人更多了,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武道高手!五山庄纠结了这么多人手,还是在皇城底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朝廷怎么都不管管?”

  “这群人所图不小啊,不过咱们只管窥探,汇报上去,至于后续如何处置,那可就与你我无关了。”

  五山庄园内,一头银发的水镜公,正迎接着几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来者共有两人,一个是穿着宽松僧袍的僧人,慈眉善目、两条眉毛雪白垂落,正是玄机阁长老,人称羊和尚;另一位,却是穿着锦衣绸缎,拿着一根精钢铁拐的老妪,乃是倾城派的丁婆。

  “见过水镜公,这山庄之内步步藏着杀机,真个不同凡响,若有人想要潜入,根本无所遁形。”羊和尚见着水镜公,躬身行礼,站直了之后,拨弄着手上的念珠,那每一颗念珠都晶莹剔透,在火光照射下,散发出璀璨光辉。

  水镜公笑道:“你只看到了第一层,却不知我还擒了几个土地神,锁在地下,与这庄子里的凡人意念相连,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感应!除此之外,我另将从此界所领悟的用劲之法,编撰出了一套专司杀伐的赤血十三劲,若配合着虫蛊与隐秘之法,可无声无息,灭绝隐患!”

  丁婆则不客气的打断道:“水镜公,我等来是来了,但你提议的围捕之事,还是得弄清楚陈世集的态度,老婆子我才能做决定!这平白无故得罪人的事,我倾城派可不想做。”

  “放心吧,两位,这事我已有谋划。”水镜公也不恼怒,反而笑呵呵的说着,“咱们进去再说,其他两家都到了,正在里面等着。”他转身领着两人朝庄园里面走去,一直到了一处独院。

  白鹤宗的马振、杏斋的文长老等等候在里面,见了羊和尚、丁婆,纷纷起身行礼。

  羊和尚自是顺势回礼,但丁婆却只是冷哼一声。

  等二人落座,水镜公坐在主座上,让人奉上茶水瓜果。

  羊和尚却突然问道:“贫僧方才进来的时候,见这庄园之内,除了佃农、乡勇之外,还有不少江湖之人,不知是从何而来。”

  水镜公看了文长老一眼。

  文长老轻咳一声,道:“这是我那位师弟出面招揽的人手,他对大宁的未来有着规划,打算在这里扎根经营。他打算传授这些人一些上界法门,再配合血脉禁制,在这下界打造出一个杏斋别院。”

  他见众人表情诧异,又道:“我杏斋本就以文章精神立道,其实不喜那些个压榨、奴役的法子,这召集武者、修士只是第一步,后续还会拿出宗门典籍、文章精要,教化世人,让这些人能获得真正的天地道德,重塑身心,则一甲子后,此界之人可皆成咱们八宗的衷心拥趸。”

  羊和尚赞道:“以礼教化,以法约束,潜移默化,移风易俗,这是正道法门。”

  “你师弟?原来是祝家公,祝家可是杏斋的第一大族。不过,这局面还没理清呢,就想着日后如何经营了,”丁婆冷冷说着,话锋一转,看向水镜公,“闲话便少说吧,我等来这里,可不是听这些琐事的。陈世集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事正要和你们说明,”水镜公叹了口气,“鱼玄感等人去了中岳,登门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那位天下第一人该是已察觉了什么,这闭门不见,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

  “敬酒不吃吃罚酒,”文长老冷哼一声,“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丁婆冷笑一声,道:“老婆子也看了陈世集的生平记述,前半生稀疏平常,可自得了振武将军之名,去了西北,行事风格大有变化,强硬至极,百战百胜,天下无敌!要对他动手,就得考虑清楚后果,打虎不成,便要反噬!”

  “这会不是退缩的时候,”文长老眉头一皱,“我这边有情报说,陈世集已从刘青之事上,察觉到了吾等存在,但刘青被他镇杀,因此起了轻视之心,助涨了嚣张气焰!若不让他知道彼此间的巨大差距,恐怕还会心有侥幸!所以,他强硬,我等必须更加强硬!”丁婆冷冷说着:“你之前不是觉得,联手对一个下界土著,伤了面皮吗?”

  文长老脸色一红,冷哼一声,道:“看了陈氏生平的,可不止你一人!”

  “呵呵,怕了。”丁婆满腔嘲讽。

  眼看着二人的矛盾就要爆发,羊和尚双手合十,低语道:“阿弥陀佛,还望水镜公能说明谋划,我玄机阁以算立道,贫僧在路上的时候,给自己占了一卦,乃是凶险之相,说明此事尚有几分不确定,若不弄明白,贫僧也不好立刻决定。”

  “诸位无需担心,”水镜公笑道:“叫你们过来,就是要将这件事说清楚,同时一起行动,避免凶险。”他一转头,对着门边一名青年道:“严目,你来说说情况。”

  “喏。”

  站在角落里的劲装青年走上前来,冲着几人拱拱手,而后就道:“师伯挑选的审判之地,其实不在山庄,而是在景阳侯府!”

  “什么?”

  这一句话,就让众人脸色连变。

  严目不慌不忙的道:“陈世集的世俗身份,乃是那景阳侯的长子,最近更是应了家中请托,会回到家中,那时就是吾等出面,审问他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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