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209章

作者:国王陛下

  作为天庭特挑的试验场,新恒朝在荒原上理应是没有外敌的。但恰恰出于试验目的,为了模仿仙盟的处境,天庭有意给新恒朝设置了大量的外敌——那些呼啸云集的荒原异兽们,几乎是时时刻刻都想要覆灭新恒,而新恒人又没有仙盟的定荒结界能保证边境的整体太平,因此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新恒人就不得不变得武德充沛。

  数百年来,尽管新恒的皇权至高,皇室更是积极推动集权。但边境上依然常常出现掌控强大军力的世家。对此,皇室既要珍稀其力,又要提防其野心,往往便以各种手段予以笼络。这其中,联姻是最常见的手段之一。

  也是最常见的玩脱的手段之一。

  如今新恒朝的太后便出身新恒北境,是赫赫有名的卫国公之后,朝野内外都声名远播。而朝中掌管皇室军权的大将军同样是她亲族,视她为母……如此不合理的强强联合,造就了太后在朝中近乎畸形的大权独揽。至少在张进澄劝降的这个时点,七仙官中有两位说不出新恒皇帝的名字,但每一个都知道新恒有个非常不好惹的太后……

  因此,按照那湖中人所说,如今新恒朝中太后和大将军联手反对国师的投降计划,甚至不惜以近乎兵变的方式将其囚禁封印。那么,依照常识来说,就已经可以宣告张进澄的投降大计流产了。

  国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反对你,你凭什么赢呢?

  答案是:凭他是国师。

  新恒的国师,和一般意义的国师是不同的,一国之师,权柄和名望并不是来自他自身掌握多少政治权力、被皇室寄托多少信赖,亦或有多么高超的智慧,而是来自他垄断了与天庭的沟通渠道。

  新恒国师,是唯一可以和天庭仙官直接对话的凡人。或者反过来说,天庭会在新恒朝中选出一人,作为仙凡两界的唯一沟通桥梁,而这个桥梁的学名就是国师。

  国师在朝中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因为强如太后大将军的组合也要讲道理,政治、军事上的道理。对于有功之臣不能滥杀对于贤人明师则要谦逊以待……但国师却不用。一切人类的道理,对他都毫无意义,他只需要对天庭仙官负责,仙官自会碾压一切道理。新恒朝六百余年历史中,与国师交恶,最终被一道天庭仙雷化为齑粉的权臣名将并不在少数,甚至物理废帝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只要能交好天庭仙官,那么偌大新恒,也不过只是国师手中玩物罢了,某种意义上说,国师几乎掌握着仙人级数的权柄。

  而朝廷对国师的唯一制衡,就在于国师是要拿出实绩来对上汇报的……若是滥用仙权,最终却将新恒朝搅得鸡犬不宁,难以实现天庭的试验目的……那么一旦被仙官清算起来,仙人的手段,足以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进澄之所以敢以一己之力代表新恒,向仙盟进降书,就在于当国师真的一意孤行时,除了仙官之外,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

  从这一点上来说,张进澄的激进并没有错,但问题在于,实际执行过程中,国师和仙官的配合出了一点瑕疵。

  张进澄还没来得及完全掌握朝政,压下太后与大将军这对强势组合的时候,仙官们已经混同为一,先走一步,去周郭当富家翁了!

  这就让张进澄顿时陷入被动,没有仙官撑腰的国师,还算得什么国师?

  “……没辙,仙官是请不来了,看来只有我这仙抚使来给你撑腰了。”

第480章 走狗

  新恒朝的仙抚使,是个非常有趣的群体。王洛在翻阅资料时,饶有兴趣的重点关注过。

  首先,所谓仙抚使,在新恒朝又被称为天下道种。他们受国师的直接管理,同时接受仙官赐福,得以透过区区凡俗之躯碰触仙力,拥有迥异于新恒仙道的神通异能。

  之前那个濒死的湖中人,在死前认定王洛是仙抚使,并将口中的宝玉托付给他,就在于王洛身上同时拥有仙盟的一清元婴,以及荒毒所化的红婴。虽然力量境界上并不算多么超凡脱俗,但能身兼仙荒两界之长的,在新恒朝看来唯有仙抚使。

  仙抚使的价值,当然不仅仅是个体实力的优秀,关键在于这些身兼两家之长的道种们,往往能在王朝的仙道进化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少数天才的灵光一闪,便胜过凡人百年耕耘,类似的案例在修行一道从不鲜见,而仙抚使们就往往能成为其中佼佼者,以一己之力推动整个王朝的修行进步……

  但本质上,所谓仙官赐福只是一种残酷的人体试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由当朝国师从国中挑选出一批天赋根骨足够出众的“道种”,交由天庭仙官予以调教。仙官会在这些道种身上施以各式各样的荒毒侵染,导致绝大部分道种当场夭折。而少数幸运活下来的人,则成了最佳的观察对象。仙官们会根据这些人的化荒畸变的情况,来推演优化新恒仙道。再之后,这些仙官推演之法,就能自然而然地推广至新恒全境。

  是的,新恒的仙道发展,并不是靠着所谓天下道种的顿悟——大部分情况下,仙抚使们脑海中的灵光绽放,不过是时机成熟后,被仙官们封印的记忆得到释放罢了。

  而整個新恒的仙道进步,很大程度其实都依赖于天庭仙官们的“醍醐灌顶”,纵观王朝数百年历史,几次影响全境,令国力为之暴涨的仙道革新,本质都是仙官和国师们自上而下的推动使然。

  这当然不是因为天庭仙官们有积极入世、匡扶众生之心,纯粹是无奈之举。而是因为,一个繁荣昌盛的凡间文明,对天庭来说至关重要。

  天庭在明州建立偌大的试验场,表面意图是想要从凡间文明的繁衍中,解析出仙盟的强大之秘,并予以针对——至少那七位投诚的仙官是如此交代的。但实情大概率并非如此,或许是仙官们在投降归顺以后,就失去了关乎天庭的重要记忆,也或许是这些下品仙官从来也没资格知晓天庭的真实意图……

  至少在王洛看来,天庭在明州扶持凡间文明,恐怕更多是为了争夺凡人的定义权。天之左右,哪边更能代表凡间众生?天道飘渺无情,又凭什么锁定仙盟一家?要说凡人,天之左同样拥有凡人,哪怕在荒毒四溢的地方,仙人们依然能开辟出一片专供凡人的澄净乐土,孕育蓬勃生机……那么,若是天之左的凡间文明,能够发展得比天之右更加繁荣,天道又凭什么继续钟情于仙盟一方呢?

  这个问题,构成了天庭这千年大计的理论基石。新恒朝越是繁荣昌盛,仙盟引以为傲的大律法,就越难以发挥。而没了大律法为庇佑,仙盟赖以抵抗天庭的诸多杀招就成了无本之木。

  无论是天尊引弓,还是八方定荒大结界,都需要大律法作为底层支撑。否则前者将失去太虚幻境这一栖身温养之地,最终逐渐步入枯朽。后者将干脆没有存在的基石。

  只不过想要破坏大律法谈何容易?定荒之战时鹿芷瑶亲手设计的规则,几乎完美无瑕。哪怕强如天庭群仙,面对大律法时也往往像是在向苍天抛出斧头。

  但是用明州来李代桃僵,对仙盟的大律法行李代桃僵之事,就很具有可行性了。甚至说,但从纸面推演来看,此事简直势在必得!

  诚然在天道化荒年间,明州的凡间文明蒙受重创,几乎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火种……但当时天之左右处处烽烟,几乎没有真正意义的乐土,仙盟成立初年甚至连疆土都是四分五裂的,且时常就要面对荒潮的汹涌攻势,不得不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处置边防,相较而言,一个初始就疆域完整,且有天庭庇佑而无外敌的明州,反而有一定的战略优势。

  此外,定荒之战中,天庭赢得了化神位阶以上的定义权。这不仅仅意味着明州可以源源不断地孕育出化神以上,乃至登仙的强者。更意味着他们在仙道理论上,也拥有难以比拟的优势。

  一个合体、大乘级别的修行人,在推演功法、以及实地检验术法时,发挥的功效往往是多少低级别的修行人都难以用数量弥补的——几位下品仙官推演仙道,就能带动整个新恒朝的仙术进步,其中关键也在于此。

  拥有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天庭规划中的明州文明,哪怕疆域狭小,人口也没有仙盟那般众多,但很有可能发展的更快更好,最终在仙盟人不知不觉间,就夺下凡间正统,令大律法自然崩溃。

  这个战略设想当然很好,甚至堪称天才,然而实践下来,一千年间,天庭可谓步履维艰。

  因为纵使是拥有如此多的优势条件,明州的凡间文明依然发展不过仙盟——别说和仙盟竞争,它们甚至没法独立地长期稳定存在。最初的三百多年里,天庭苦心经营的文明倒了一个又一个。王朝更替之频繁之儿戏,简直像是太虚绘卷里的过境蝗虫。无论仙官们如何努力地从凡间文明中挑选能人贤士,对他们谆谆教诲,甚至偶尔还会用些惑心乱神类的仙法……却总是不能稳定国祚。

  要么是党争内乱,要么民间造反,再要么是暴君烂政导致整体崩盘……总之每隔一段时间,必有一场祸及全境的恶战,而每次恶战,都会让明州好不容易恢复的些许元气沦丧殆尽。早年间,天庭对仙凡沟通的约束不严的时候,甚至还有仙官亲自下场为某一方站台,最终险些导致仙战爆发的恶劣先例。

  后来又过了百多年,天庭的上品金仙们痛定思痛,决定不再信任凡人,而是动用前所未有的群仙之力去加强基层治理,他们动员了大批的下品仙官下沉基层,入驻凡间朝廷,如寻常官吏一般微操朝政。这些仙官或许在私下里各有计较,彼此也矛盾重重。但受仙律约束,至少在天庭大计的问题上,谁也不敢轻易造次,因私废公。如此一来,当能拨乱反正,令明州的凡间文明快速回归正轨……

  然而这一百年,堪称明州最暗无天日的百年。诚然有仙官压阵王朝内绝不存在内乱的可能,甚至在仙人们的揠苗助长之下,国内的能人义士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国家很快就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景象,过去数百年内乱造成的伤痛,也很快就痊愈如初……照此势头发展下去,与仙盟抗衡似乎也不再是妄想。

  但结果,就在第一个百年大计开始结算的时候,一个令所有人都为之惊愕、乃至绝望的结果呈现出来。被仙人强行扶持起来的文明,强归强矣,却已失去了“凡间”的属性,完全勾不起仙盟大律法的兴趣。仙人们忙碌百年,对大律法的影响反而还不如明州战火纷飞,内乱不休的那些年!

  于是,仙人们就不得不面对一个艰难的抉择:之后,要怎么办?

  一种方案,就是继续按照既有路线推进发展下去,不管它代表凡间还是天庭,总之国力强盛总不会是坏事。若真能建立起一个比仙盟更强的文明,又何乐不为呢?

  但这个方案的问题在于:如果只是追求力量上压倒仙盟,那么天庭根本也没必要扶持凡间文明……将大批宝贵的仙官丢入凡间蹉跎岁月,何尝不是一种代价高昂的奢侈行为?那些仙官虽然品阶不高,但若能耐住性子苦修数百年,实力必能大为精进,提升幅度将远远高于凡间文明的进步幅度。但是,正因为天庭无法凭借蛮力战胜对手,才有了后面的麻烦事,所以一个单纯力量强大的国家,对天庭根本毫无价值。

  更何况,也没人能肯定,这种由群仙亲自下场微操的模式,在之后的百年,数百年间,依然能维持高效。事实上当第一个百年的结算期到来后,面对那堪称讽刺的结果,很多仙官是颇感松了口气,甚至暗生快意的——堂堂天庭仙人,却要为凡人打工,凭什么?

  纵使被仙律约束,无从反抗,但有心做事和无心应付,效率之差距也是一目了然的。

  第二个方案,就简答粗暴得多:鉴于旧有方案已无从为继,那就干脆删了重来。

  是的,想要拨乱反正,重新建立一个“凡间”文明,天庭必须舍弃这百年耕耘出的化荒王朝,将一切都推倒重来。

  最终,第二个方案得到了天庭之主的首肯。

  于是,明州大地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天劫爆发了。天劫之后,明州生灵涂炭,十室九空,幸存的人们繁衍生息了几代人,都迟迟未能褪去对天庭的畏惧。而天庭的千年大计,更是在一时间跌入谷底。

  新恒朝,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被天庭群仙们小心翼翼扶持起来的。这一次仙人们认真迭代了打法,选择了最为简单有效的山寨法:简单来说就是,不再妄图另起炉灶,打造比仙盟更优越的凡间文明了。而是处处向仙盟看齐。仙盟做什么,新恒朝就学着做什么,哪怕有些东西限于各方面条件无法全盘参考,那么能多参考一分,就多参考一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胡乱原创……同时,仙人们被牢牢约束,严格保持着和凡间文明的距离,只通过国师来完成基本的沟通和指导。并在必要时提供些微助力。

  至于这一套打法的效果实际如何,暂时不得而知——那些投降归顺的天庭仙官们,已经忘记了最近一次回归天庭的考核结果。事实上,他们对前朝的认知,也多半是来自新恒朝的历史记载——但无论如何,在新恒以前,明州大地上并不存在一个延续数百年之久,依然稳定的政权。而天庭每隔数十年,也都会派出新的仙官到新恒朝轮值,于暗中默默耕耘。

  这样稳定延续了数百年的格局,自然造就了天庭,以及和天庭相关的人和事,在新恒朝有着崇高的地位。

  国师张进澄虽然不揽任何日常庶务,却有权对任何国事指手画脚——如果他一意孤行,甚至可以行废立之事。而直属于国师的天下道种们,也同样在新恒朝有着极高的特权。他们虽然不能和仙官直接沟通,却能和国师直接沟通,而国师对仙抚使们又往往极度信任。因此,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仙抚使在国内的权威都近乎绝对。

  事实上,这也是历任国师刻意造成的局面。

  因为一人集权的权力是极其有限的。国师这个位置,很多时候都如同空中楼阁,表面看他的权力几乎凌驾皇帝,但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权力都只具备威慑力——一旦滥用权力导致朝政崩乱,仙官的惩处几乎转瞬既至!而只有威慑力的权力,最多得到人们的敬畏,却难以得到人们的认同。所以从很早的时候,新恒的国师就在有意分权……培养仙抚使,然后将他们广泛分散到新恒境内各地,将自身那威力无穷,却只局限于小小朝廷的影响力,迅速传播到全境,而后再从全境逆向传导回朝廷。

  由此,一个真正稳固的权力结构也就应运而生了。

  而此时,王洛扮演的,便是这样一条为国师巩固权力的走狗。

  而这条走狗分润到的权力之大,也很快得到了印证。

  ——

  越过疯湖西南岸的连绵山脉,有一个坐落于山脚的小城。

  城中人口不过数千,日常远离尘嚣,仿佛世外桃源。就连城主都毫无官僚的架子,整日在市井间和贩夫走卒嬉笑怒骂……然而如今,这位随性的城主,却全副盛装,战战兢兢地跪在王洛面前,背后冷汗如雨。

  “见,见过仙抚使大人,下官,下官夏侯鹰,愿听大人差遣!”

第481章 老狗

  看着在自家厅堂里跪得宛如老仆的城主夏侯鹰,王洛颇为满意地暗中点了头。

  选择这座边陲小城作为踏入新恒的第一站,自然是有理由的。

  依照仙官们的资料,新恒朝即便到了今天,依然不算是一个足够繁华发达的国家。这种欠发达主要体现在国家的两极分化,位于腹心平原的首都繁城,拥有不亚于仙盟的瑰丽盛景,城中有高悬天空的亭台楼宇,更有成千上万名可以御气飞行的修行人。在城中上空一张半透明的无形琉璃网,更是赋予了此地宛如天道庇佑的无尽繁华之力。

  任何人只要能跻身首都圈内,就能享受到琉璃网的赐福,无论是日常吐纳修行,还是单纯的生意经营,总能较之别处更加顺利些许。

  但是另一方面,新恒六百年国祚,也只能将繁华凝聚于一地。离开首都,文明的景象就迅速衰落,而到了边陲之地,除了那几个镇守边境数百年的世家,尚能维持自家主城的繁华外,其余的乡野区域,几乎和数百年前毫无分别。

  而毫无分别,就意味着闭塞。

  虽然具体细节,仙官们也知之不详,但王洛却愿意赌一把,赌这个仿佛还停留在数百年前的小城,并没有能和外界频繁沟通交流的渠道。

  所以,他们恐怕还不知道如今朝中已发生政变,更不知道整个新恒朝,都将在太后和大将军的一意孤行下,向着死地全速飞驰。

  所以,仙抚使这個冒名顶替的身份,在边境之地还是好用的。

  王洛甚至没有展示任何身份凭证,他只在夏侯鹰面前释放出了一丝仙荒混杂的真元,并自称仙抚使,就将对方镇得满地乱爬。

  对于流岩城这样一个早已被人们遗忘的小城市来说,仙抚使这三个字实在过于沉重了,从今天上溯到城市建立之日的三百年前,这里从未迎来过仙抚使一级的大人物。何况即便不考虑仙抚使的身份,单单是王洛那双元婴近化神的修为,在此地也可谓独树一帜了。

  城主夏侯鹰作为城中修为最高之人,也不过是半步元婴而已。而他府上的核心护卫,更不过是十来个杂毛金丹。

  对于一座数千人口的小城来说,这样的配置已经足够豪华,事实上这些金丹中有一多半都是为了能跟着夏侯鹰蹭些修行心得,单靠城主府能开出的微薄薪水,是养不起他们的。

  在新恒朝,凡人踏上仙途的概率远低于仙盟,靠近首都圈的情况要好些,但是到了边陲之地,情况几乎还不如天劫前的旧仙历时代。所以,即便是王洛这一身不上不下的修为,在流岩城也已称得上是独步一方。夏侯鹰根本也没有胆量和他翻脸。

  这种情况,就最好不过。

  王洛笑了笑,御气将跪拜在地上的夏侯鹰抬了起来,然后自行坐上了厅堂的主座,并向客座摆了摆手:“夏侯城主,坐。”

  夏侯鹰战战兢兢地落座后,方才问道:“不知仙抚使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王洛不答反问道:“夏侯城主,可知道近期繁城那件大事?”

  夏侯鹰愣了一下,老实道:“在下不知,流岩城并未接通“风闻仙路”,而上次郡守府发来的月报中也没有提及什么大事……”

  王洛听的心头一动:风闻仙路?这却是仙官们不曾提及的概念了,从言辞判断,或许是新恒人模仿太虚幻境的产物,凭此仙路可以快速传递消息,可惜覆盖范围有限,而流岩城恰好不在范围之内。

  出于好奇,王洛便追问道:“为何还不曾连通仙路?”

  夏侯鹰更是诧异:“这……仙抚使大人应该知道,仙路只到郡守府一层,我们这些边陲小城,哪里有资格连通仙路?”

  王洛闻言就是一笑:老东西还挺狡猾,故意用常识来试探自己。

  但这种试探,对他而言也早在预料之中,王洛只是轻巧地反问了一句:“我凭什么应该知道?你在教我做事?”便让夏侯鹰再次冷汗如浆,不敢乱想。

  片刻后,王洛拿回了话题的主导权,再次说道:“既然你还不知首都大事,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近来,此地可有什么可疑人士出没?”

  眼见夏侯鹰欲言又止,王洛便笑道:“除我之外。”

  夏侯鹰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只是,这流岩城地处边陲,几十年太平,实在没见过什么可疑人士,而且就算真有什么可疑人士出没,以我们这区区小城,怕是也发现不了。”

  “嗯,还挺会甩锅的,以后真在流岩城附近发现了可疑人士,也和你这城主无关了,对不对?”

  夏侯鹰闻言更是惊慌失措,连话也说不出。

  几番打压之后,王洛也不催逼过甚,点点头,收敛了话题道:“看样子你是真的对近来的事一无所知,那我也不为难你……此中内情,后面等郡守府给你发月报时你自己看吧,但我此来的确是有要事在身,所以临走前,还要麻烦夏侯城主给我介绍一下这座流岩城。”

  夏侯鹰闻言是如蒙大赦连声道谢,之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为王洛认真讲述这座边陲小城。

  流岩城位于新恒朝的东北一角,受桑郡管辖。从城市建立之前,本地只有十多个零散村落,内外闭塞,在大多数新恒人看来,此地之人都形同蛮夷。而建城后的三百余年,城市历经繁衍,虽然始终都没有能进入新恒朝核心圈的视野,但也始终没有蒙受战火——无论内乱还是外战——仿佛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的历史,就是一天又一天的日常。但三百多年的日常,在夏侯鹰这里却仿佛信手拈来。此城什么时候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元婴真人”,令举城上下都为之骄傲;哪家酒楼在哪个时期蓬勃兴旺了数十年,甚至迎来过桑郡郡守那等通天人物的大驾光临;哪年城外遭了洪水,全赖城池内外的万众一心方才抵挡住天威……

  夏侯鹰的故事,一讲就是一个下午,最初尚有些心存惴惴,生怕哪里讲得不和人意,被抓了小辫子。但讲到后来,这老城主也渐渐来了兴致,仿佛一位好客的老翁,迫不及待给外人介绍家乡。

  直到夕阳西下,他才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问道:“仙抚使大人,时候不早,不若先让下官招待一顿接风宴?流岩城虽然谈不上繁华富庶,但此地的私房土菜却还是有些门道的。”

  王洛沉吟了片刻,便准备点头。

  这一下午的故事,还真是让他受益匪浅。这夏侯鹰虽然只是个出身边陲之地的土官,但他天资聪颖,在这资源匮乏的流岩城,硬是凭着绝大的毅力和机缘,修成了半步元婴,并由此参与了桑郡的官吏选拔。之后一路过关斩将,赢得了当时郡守的青睐,后来甚至有幸前往了首都繁城面圣。再之后,他衣锦还乡,当了几十年的太平城主。

  这样的人,即便在这消息闭塞的地方,其实也有着自己了解外部的渠道,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套足够有效的认知方法论。他对流岩城的历史,桑郡的历史乃至天下的局势,都有非常深刻的见解。这些见解他当然不会直接说给王洛献丑,但在讲述家乡历史的字里行间中,很多信息也就随之流露出来。

  而这些东西,对于初来乍到,扮演仙抚使的王洛来说,就弥足珍贵了。

  可以说,在初入流岩城的时候,王洛必须连蒙带吓,才能勉强镇住夏侯鹰这生性怕事、谨慎之人。但是听过这一下午的故事,王洛倒是很有信心将仙抚使的角色扮演给其他人看了。

  所以,这故事也不会白听。接风宴上,他也给夏侯鹰准备了一些故事。

  然而,就在他要点头时,却听夏侯鹰身旁突兀地响起一个鸣锣的声音。

  夏侯鹰愣了一下,向王洛拱手致歉:“下官似是有紧急公务……”

  王洛点头道:“好说,夏侯城主你只管去处置公务,我在这里等你便是,若是事情拖得太晚,那你这顿接风宴就先欠在账上,待我日后回来再找你讨要。”

  夏侯鹰简直大喜过望:“谢大人体谅!”

  这体谅二字还没说完,就见城主府外,闪过一红一紫两道剑光,接着便是一个嚣张绝伦的声音响起。

  “夏侯鹰!你这小破城主还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我们兄弟持郡守手谕前来,你居然躲起来不见?!”

  听到这个声音,夏侯鹰脸上顿时就是一苦,他转过身向王洛长长一揖,低声道:“让大人……见笑了,这顿接风宴,恐怕只能记在账上啦。”

  说完,便仓皇起身,御气向府外飞去。

  王洛在旁看得一阵皱眉。

  门外那两人,他相隔很远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不过是两个金丹中期的囊膪,只是周身各自有一层淡淡的琉璃光,那是新恒朝的“官气”,昭示着他们的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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