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 第97章

作者:国王陛下

  至于墨麟人,在关乎黄龙孙女的问题上,一贯反婚反育,倒也不必问了……

  场面一时尴尬,最终还是老将军慷慨豪迈,丝毫不介意颜面地自行解围。

  “好好好,咱们不赌婚事,只论本事。而且老夫虽然本人下场,指挥的却都是你们祝望人,无论输赢也都无关乎两国军人颜面,如何?”

  这样的条件就很公平,王洛于是欣然应允。

  而很快,他就领教到了墨麟老将的厉害。

  黄龙与关定南最大的区别,在于他根本不会去让战士们做出军事教案里描述的“最正确”的判断。相反,他会毫不犹豫地推出手下战士去填坑,用他们的性命去捕捉王洛的破绽。

  然后,黄龙的确能捕捉得到。他只用了七名黑甲战士的性命,就大致摸清了王洛的战斗风格,并立刻针锋相对地做出调整。摆阵、组天工机巧,大略手段仍与关定南相同——事实上移山营的看家本领也只有这个。

  但黄龙不会去组装华而不实的巨灵金人,而是用同样的资源,组装出上百条结构简单,功能各异的机关狗。这些小家伙的承载能力非常有限,每只都只能承载一项功能,如自爆、投毒、粘稠等,且几乎是一碰就碎。但上百条功能简单,且绝不惜身的单身狗凑在一起,却赫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黄龙完全捕捉到了王洛看似擅长群战,实则缺乏群攻技能的短板,用海量的一次性单身狗,构筑起了余下的黑甲战士们的坚实护盾。

  王洛当然可以强行冲阵,但他几经权衡,确认冲阵的胜算绝对不可能超过五成,便干脆地选择了抽身而退。既然在这场演习中,他扮演的是荒兽,那就应该尊重荒兽的立场,见机不对,立刻撤退,没必要为了食物去和食物同归于尽。

  黄龙也没有贸然追击,谨慎地带领剩下的战士撤出山谷,结束了演习。而最终的结果,勉强算是双赢。荒兽一方小有斩获,完成了七次击倒。定荒军则成功保住了团队,得以将重要情报带回本部。

  而沙盘的演示环节也就到此为止,灵山山主、祝望定荒军、墨麟将军,同时赢得了阵阵喝彩。

  只是,在这宾主尽欢的氛围里,韩瑛却只能勉强维持着礼节性的笑容。

  不知怎的,她感到有些心绪不宁。

  作为化形的代价,她失去了敏锐的洞察力,但是关乎生死存亡的直觉却还保留着。所以,心绪不宁,实为不祥之兆。

  但她也不敢十分确信自己的判断,毕竟她如今只是韩瑛,各方面受到的限制和干扰实在太多,包括那无往不利的直觉,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一定就准确。

  “怎么了?”

  迟疑间,却见王洛离开了前来道贺的人群,凑来询问。

  韩瑛摇摇头,密语道:“刚刚有些心绪不宁,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不必管我。”

  但王洛却不会忽视这小小插曲:“其他人心绪不宁倒也罢了,但若是你……要不要通知一下韩谷明?”

  韩瑛想了想:“对的,回去以后咱们就和韩谷明见一面吧,这种关键时候,多几分警惕总没有错。”

  然而就这么几句话工夫,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两人仿佛在暗中对话。

  然后义愤填膺。

  作为黄龙的忠实拥趸,吕天晴视死如归地伸手指向王洛:“王山主,作为黄老将军的孙女婿,你这样公然出轨,是否太过分了!?就因为对方是茸城总督之女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好在廖梵及时赶到,一拳补在他天灵盖上,让他再次昏迷不醒。

  黄龙也只得向王洛和韩瑛致歉,而后不由感慨:“这么看来,老夫还是输了,御下不严到了这般地步,作为将领,实在无颜接受祝望袍泽们的吹嘘喝彩。廖将军,以后记得施以惩戒的时候别特么跟没吃饭一样!”

  ——

  与此同时,茸城凝渊阁内,一位短袖短裤,笑容可掬的老人,正蹲在地上享用着自己的午饭。

  此时的凝渊阁,由于通城小径的开启,已经不再对公众全面开放,人们可以在一楼长廊处,抬头仰望二层的凝渊图,但已经不能踏上阶梯,前往二楼近距离观赏。而之后,随着传送门的不断扩张,一楼部分也会逐渐封闭,直至拓荒启程之时,整个凝渊阁都将临时调整为军事重地。

  而闫富学,此时却光明正大地蹲在二楼的凝渊图旁,一边拨拉着盒饭里的肉丝,一边却将目光透过传送门,牢牢锁定在月央的凝渊图上。

  在一楼的游客眼中,他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根本就不存在。

  而在闫富学的眼睛里,那张本应镇守在白钥城上方的凝渊图,也正时隐时现!

第217章 捕蝉

  闫富学是个做事讲究认真的人——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但青年求学之时,他是靠着认真才弥补了天资上的欠缺,得以进入赫赫有名的金鹿厅律部,甚至当上了祭礼司的辅祭。退休后,他专注学术,也是靠着认真,才成了赫赫有名的学者。

  而很少人知道,在他从悠城书院毕业,进入律部的那一刻,就已经在给韩谷明打工了,他与韩谷明的交情非常久远,之后在律部的工作也屡屡得到过韩谷明的关照。而在他成为祭礼司的辅祭时,也晋升成了闻者之首。

  闻者,风闻天下者,对茸城的总督来说,普天之下,哪还有比首都悠城更重要的消息源?韩谷明的对上忠诚是一种彼此间的默契,而绝非莫雨式的愚忠。

  不过,在韩谷明的女儿被国主以无上妙法合命补缺,强续生机后,韩谷明的忠诚也就逐渐近乎愚忠了,几年后,他任命了新的闻者之首韩武,将情报重心转移到了天之左的荒原上。同时,再没给前任闻者之首闫富学安排任何新的情报任务,只是津贴照发不误。

  正常人自然乐得白拿钱不做事,但闫富学却仍依照自己的理解,为韩谷明提供了多年的细致情报,即便后者从来没有要求过。

  而今,他早已经从闻者的岗位上退了下来,一旦韩谷明有命,他仍选择赴汤蹈火。

  眼下这个任务,也是真的堪比赴汤蹈火,虽然看上去他只是蹲在茸城凝渊阁吃盒饭,同时瞪着一双近似痴汉的眼睛,观察远在通城小径另一侧的月央凝渊图……但如果一切真的如韩谷明所料,月央的凝渊图出了什么差池,那等于说人类对荒芜的防线早就被洞穿了,荒魔的渗透怕是深入到了令人不堪设想的境地。

  韩谷明当时主动越过传送门,踏上月央的地界,近距离接触到了月央凝渊图,是明显不在预期行程内的率性随意之举。白钥城主等一行人,当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错愕之态。

  事后,尽管韩谷明没有声张,但如果月央一方真的心中有鬼,就绝不可能不对凝渊图加以戒备。

  所以,此时单单是靠近凝渊图,就很可能会被无形中的眼睛所注视到,而闫富学此时直直凝视着月央凝渊图的模样,更是如同把“我已经知道你们的阴谋了!”这句话挂在了脸上。

  表面看,他只是在悠闲地享用盒饭,闲适自若地仿佛户外野营的青庐主,但闫富学其实早就做好了被暗中捅刀子的准备。

  但是,一直到他将盒饭里的最后一颗油珠都用馒头扫了,塞入口中,预期中的背刺依然没有来。

  之后,他取出一只茶壶,用火符加热,泡出温香怡人的茶水,就着几块杏仁干粮、莲子酥一道悠闲地吃喝。预期中的背刺仍没有来。

  一直到他灵茶喝完,点心吃光,凝渊阁外已是霞光满天,背刺都没有来。

  此时,凝渊阁不再接受新游客入内,眼看闭馆在即,已经有管理人员无精打采地催促游客尽快离场……于是闫富学也终于站起身来。

  “唉,看来今日在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结果了。”

  老人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开始整理身边的零碎。

  茶壶、点心包装、饭盒……将这些都收拾进储物袋里,他才伸了个憨态可掬的懒腰,目光再次锁定到月央凝渊图上。“隔着传送门看了大半天都没看出名堂,这时隐时现的状态,实在让人说不出有没有问题。偏偏又等不来刺客,那就只能亲自去白钥城看一看了。”

  顿了顿,闫富学又不由失笑地自语道:“说不定真的从一开始就只是老韩疑神疑鬼呢?这么多年只守着一个女儿相依为命,然后女儿忽然跟一个年轻小伙子跑了,这不扭曲才怪了。”

  带着对上司的赤裸裸的人身攻击,闫富学迈步走进了传送门。

  这道传送门理论上并不允许随意穿梭,但设置在门前的禁制,自然对闫富学无效,老人轻而易举地突破屏障,一步就来到了白钥城的浮空高台之上。

  而也是此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隔着传送门看去,时隐时现的凝渊图,近距离观察下,竟出奇的饱满!

  珠圆玉润,光泽无暇,就仿佛是一尊吃饱了香火,又经人勤拂拭的玉像,即便以严苛的标准去要求,也找不到任何破绽。

  但这……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

  闫富学在霎时间就沉下了面色。

  完美无瑕的凝渊图……月央也配!?百年前被荒毒侵蚀到腹心之地,险些城破国亡,作为定荒之基的凝渊图,早在那时就几乎流干了英灵的血泪!之后百年,月央人缝缝补补,勉强算是让凝渊图恢复了巅峰,但明珠蒙垢的历史却不可能被抹消掉!

  此时,闫富学看到的,应该是一个满身疮痍,却屹立不屈的老兵,而不是一个雍容典雅宛如人偶的贵妇人!

  而同一时间,闫富学也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在传送门的另一边,看到的是时隐时现的景象。并不是因为画面隔着传送门而有了失真,而是茸城的凝渊图在以自身的存在,抹除掉来自月央的不实信息!

  总之,结论已经确凿无疑了,闫富学立刻转身准备回总督府复命,但才刚刚起念,就感到背上被人用力一推,接着便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倒。

  关键时刻,闫富学展示出了完全不同于外表的强大实力,他腹中那颗近乎沉寂的金丹,以惊人的速度膨胀起来,霎时间就隐隐呈现出婴儿人形,而那个婴儿,正在睁开眼睛!

  但下一刻,一只靴子踩到了他的影子上。

  顷刻间,闫富学的临时元婴就为之溃散,全身的真元气血都被锁定,就连元神也陷入冻结状态。

  前任闻者之首,一度触碰到元婴边缘的闫富学,在关键时刻的全力爆发,竟被这只靴子踩的全盘崩溃!

  而后,闫富学终于无可奈何地倒地。

  “闫教授,难得来月央做客,何必这么急着走呢?至少让我们招待一顿晚饭吧?”

  身后传来的笑声,宛如蜂蜜一般腻人,但那熟悉的声线,却让闫富学不由毛骨悚然。

  那是,穆雨晴的声音!

第218章 忠诚的代价

  闫富学完全没想到,暗算自己的人竟是穆雨晴。

  当然不是说此人清白可靠,恰恰相反,在韩谷明告知月央的凝渊图可能有问题的时候,闫富学就把如今前来茸城的所有月央人都打上了敌对的印记。

  穆雨晴一定是有问题的。

  但闫富学实在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问题……一步就镇压住元婴化的金丹,这是什么修为?!简直匪夷所思!

  而这般匪夷所思的高手,居然就光明正大地混入仙盟使节团,在多位仙盟元婴高手面前,游刃有余地扮演着一个不怎么受欢迎的赤楼行走。

  闫富学并不觉得韩谷明、黄龙乃至王洛等人的眼睛是瞎的,但这么多双锐利的眼睛,却都看不穿穆雨晴的伪装!

  惊诧间,闫富学只感到身体像是被人操控了一般,从地上凭空浮起,然后缓缓坐下,坐到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出来的椅子上。

  而身前,则同样不知什么时候摆上了一张圆桌,桌上还有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闫富学下意识眨眨眼,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处于高台上了。

  这是一间装潢精美的小房间,透过窗棂隐约可见屋外晚霞凄美,却看不出具体位置。

  转眼之间,他竟被人以斗转星移的手段,带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

  之后,穆雨晴从他身后走出来,就仿佛是地上的影子化形成人。女子带着一丝浅笑,浑身上下散发出友善的气息,却不是与人为善的友善,而是高等生物在观赏宠物。

  “闫教授,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我们很看重你的本事,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喝下你面前的酒,吃上几筷子菜,你就是自己人了。”

  闫富学一边在心中疯狂思考着对策,一边曲意逢迎:“看重我?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至于这些酒菜,可有什么门道?”

  穆雨晴说道:“找周围酒楼做的普通酒菜,没什么门道,你若是舌头敏锐些,多半能判断出做菜的酒楼,顺带推理出这个房间的大致位置。所以,你若是头脑也灵敏些,就该知道你已经没得选了。是我看重你的本事,才凭空多给了你一个选项。”

  闫富学沉吟着说道:“唔,但我若是莫名其妙失踪了,你们这些……”

  穆雨晴笑道:“没事,直说荒魔吧,我们不介意被你们如何称呼。你想说,你若是无故失踪,总督府的那位就会察觉到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继而锁定到我们这些荒魔,然后集合全力将我们剿灭在文明疆域之内?”

  笑过,穆雨晴拿起桌上一杯酒,轻抿一口,叹道:“这些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去了荒原就很难再享受到了,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浪费这个机会。至于韩总督,他不会对我起疑的,因为他今晚得到的情报,会是月央凝渊图一切如常,先前的异样感只是他的错觉。”

  闫富学的心思越发下沉,但还是竭尽全力去套话:“要伪造闻者的报告可不容易,那些加密的术法……”

  “来自建木,我当然知道。所以报告不会由我们来伪造,而是由你这深受信赖的前任闻者亲手写给他。闫教授,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直接问,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套话,能说的我都会说,今日招待你来,我还是准备开诚布公的。”

  闫富学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要对我开诚布公!?”

  穆雨晴说道:“反正你加入以后,我也要对你作新人培训,早说晚说也没什么区别。”

  “你既然这么熟悉人类世界,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会加入你。”

  “对,你有亲人死在荒原,对我们这些荒魔仇深似海,不过这种事其实大家都经历过,我的祖父就是死于百年前的月央荒潮,我父亲也在荒原探险时受过重伤,不然我也加不进赤楼。那边对身世的审核非常严苛,一般程度的凄惨家世是通不过的。”闫富学问道:“所以你就将先人的牺牲都当做叛变的资本,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这你就误会了,化荒之前,我的抵抗比你还要激烈。呵,负责诱导我的人还专门把当时的场面都记录了下来,要看看吗?”

  穆雨晴一边说着,一边右手拇指食指比划出一片方形,而后墙上就投影出方形的画面,并从中传出声音。

  “杀了我……”

  那是一阵干燥枯哑的低吟,仿佛濒死的困兽。而画面上,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正被几十根粗糙、生锈的铁钉,贯穿四肢和胸腹,彻底钉死在了一面石墙上。而每根铁钉的末端,都连接着一条血色的丝线,源源不绝地抽取着女子的生机,化入不远处的一只瓷瓶中,让她连自杀的力气都不再有。

  闫富学心中一凛,因为他认出画面中的人正是穆雨晴。

  而女子面前,有一团漆黑的抖动的影子,发出轻蔑的笑声。

  “省省吧,好不容易物色到一个优质猎物,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不过,像你这样挣扎到死去活来都不肯降服,甚至连喊痛都不肯的硬骨头,的确少见。”

  穆雨晴试着啐了一口血,却只能啐到阴影脚下。

  “……真是斗志昂扬的小家伙,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恐怕仍在考虑要如何翻盘,至少也要将我的信息回报给上级,引起警惕,我不知你这么长的时间里都考虑过多少种对策,但以你的斗志和才智,应该已经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了。”

  顿了顿,阴影忽然笑了。

  “那么,也就到了我收获战果的时候了。知道么,转化仪式从来不需要目标人物的内心屈服,当你落到我手中的时候,结局就是注定的了。唯一的问题在于,被仪式转化后,化荒前的记忆会遗失绝大部分……除非那个人在仪式前疯狂开动脑筋,将所有的记忆和知识都浮现在识海的表面。”

  穆雨晴闻言大惊,却终于晚了一步。

  石墙上的每一根铁钉都绽放起血色的微光,穆雨晴的身躯仿佛破掉的娃娃,疯狂扭曲着,颤抖着……片刻后,光芒熄灭,铁钉被红线拉扯着从女子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而失去铁钉支撑,穆雨晴从墙上软软跌倒,只是落地时,却忽然用自己的双腿站稳了身子,然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而先前那宛如就义的烈士一般的表情,也变作自嘲。

  “原来如此,我是自作聪明了。”

  那团阴影笑道:“但也多亏你自作聪明,你的起点已经远远高过我当年了。”

  “是啊,谢啦。”

  最后两个字说出口时,画面中的穆雨晴,与餐桌旁的女子,表情已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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