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之我能置换万物 第416章

作者:沉舟钓雪

  这些面容都属于他,但却忽而是少年的他,忽而是青年的他,忽而是中年的他,忽而又是老年的他。

  种种形貌变化不定,便好似是有无数重时光在他的身上交替不定。

  而七玄真人的言语蛊惑毫不停歇:“一清道友,你如今也有两千岁了罢?若是顺应所谓天命,真仙寿数不过三千而已。一清道友,千年时光一晃而过,你的生命已经在下行了。”

  “你当真甘心?”

  再次发问之后,七玄真人忽然一声大喝!

  这猛地一声大喝,竟似晨钟暮鼓,轰然敲响在了一清真人的头顶。

  挣扎良久的一清真人终于开口回应:“我不甘……”

第715章 寂灭长存,谁在迷障?

  “我不甘……”

  蛰龙山顶,一清真人艰涩地吐出这一句话。

  现场,一双双目光向他投射。

  高坐之上的宋辞晚仍然没有出手,她知道,有关于服虫丹而增长寿元的问题,在天下间任何一个高手面前都是绕不过去的。

  诚如七玄真人所说:虫躯如何?人躯又如何?但使意志不灭,道心不改,一具皮囊而已,又何必在意?

  这虽然是诡辩,虽然宋辞晚本身对此并不认同,但是她知道,在场众多修士之中,却一定会有人认同。

  看起来是宋辞晚以“人”字诀而引动了现场虫变,可实际上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场另类的论道?

  一清真人吐出了“我不甘”三个字,便仿佛是在现场拉动了长钟。

  空气中似乎是有莫名的钟声响起,应和了在场众人的心跳:咚咚咚——

  为何众人心跳如此剧烈?

  因为不单是一清真人不甘,在场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也同样是不甘!

  七玄真人顿时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好!”

  他纵情畅笑,宛若古之名士,衣袂飘动时,他一步踏出。

  那一座巨大的接天山虚影便在他脚下忽忽然被踩踏成虚无,他走出了接天山的虚影,这是一段似短实长的路程。

  看起来他仅仅只是在一清真人面前跨出了一步而已,实际上他却又分明是跨越了虚实两个世界的距离。

  他来到了一清真人面前,与他面对面!

  七玄真人摊开手掌,掌中放置着一颗萦绕着淡淡仙气的滚圆丹药。

  这是筑基丹,是一颗仙灵级筑基丹!

  七玄真人面含浅笑道:“一清道友,此物便是筑基丹。你既不甘,吾可助你一臂之力。服用此丹,以一清道友的根基,短时间内修至合体期不成问题。到那时,寿元便可直接增长至三十万年!”

  他且笑且叹道:“三十万年啊,做什么不成呢?便是沧海桑田,亦不如你我古老。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一清道友难不成还要担忧自身寻不到新的抗虫之法么?

  还是说,一清道友是在担忧服用此丹后,自身意志无法保全?一清道友对于自我,便是如此的毫无信心?”

  他的手掌伸展在一清真人面前,掌中那颗丹药仙气四溢,有道道灵韵缠绕其间,使人一看之下,便只觉得自身仿佛是要通过这颗丹药看到无数玄奥道理。

  那些道理纵横交错在未知的冥冥之间,每一根线条都似乎是在诉说生与死、进与退、执着与放下、繁荣与枯寂……之间的奇妙奥秘。

  使人哪怕只是远远观看一眼,都要忍不住心驰神荡。

  只觉得那又哪里是什么丹药?

  那分明是一颗蕴含了无穷大道之理的宝藏!

  当下,便有数十人忍不住迈步,从后方向前走,似乎是要走向这颗丹药。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了刚刚才连杀三名虫化修士的云流光。

  周无笑硬生生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仙韵满溢的筑基丹上拔出,转而一把拉住云流光,忍住惊骇沉声道:“流光,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自己方才不是说了吗?天上没有馅饼掉,你不要上前!”

  云流光的视线紧紧落在那颗筑基丹上,态度倒是仍然清冷淡定,他道:“师伯不必担忧弟子,弟子并无受其引诱之意,弟子不过是想要再看清些这颗丹药罢了。”

  周无笑不敢看筑基丹,只是盯着云流光道:“想要看清,又何尝不是一种入障?流光,你扪心自问,当真未有分毫心动?”云流光道:“寂灭亦是长存,我无惧死亡,又何必心动?”

  只这一句,便令周无笑放开了手。

  这一刻,他受到的冲击竟比方才看那一眼筑基丹时还要更深更重。

  周无笑喃喃:“寂灭亦是长存,流光究竟将无情道修到了何种境界?”

  他心下震撼,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高踞首位的宋辞晚。

  只见首位之上,这位第一天骄也将目光落在了那颗筑基丹上。

  而比起许多人的痴迷、贪婪、心动……亦或是畏怯、迷茫、纠结,这位宋仙子的目光却是显得如此清澈幽深。

  对于所谓的“百万年寿命”她并未有分毫动摇之相,她不动摇,不激进,亦无忿无怒,无有不甘。

  她是如此的深不可测,令人无法揣摩,不可忖度。

  但周无笑还是忍不住忖度比较:天骄榜上第三名云流光尚且有如此道心,那么这位第一天骄,她的道意与她的境界,又究竟是在什么程度?

  还有……第二名,第二名的苏白衣!苏白衣此时又如何?

  周无笑目光转动,只见苏白衣抬手展开一幅长卷,正将一名化虫修士倒吸入了长卷之中——

  那长卷极为宏大,虽然因为收拢太快,周无笑方才只是看清了长卷一角,然而仅仅只是这一角,却已是令周无笑看到了无穷旷远的山河……

  以及山河之间,千姿百态的瑰丽物种。

  只一眼,周无笑这样的老牌天仙也只觉得浩然壮丽,心神为之一折。

  而后,收拢了长卷的苏白衣脚下一动,便似乘风。

  他乘着风,也在靠近七玄真人。他的目光,也如同云流光一般,定在了七玄真人掌中那颗筑基丹上。

  那筑基丹散发出无穷魅力,众天仙宗师在看,离得近的一清真人在看,离得稍远的其余几位真仙武圣也在看。

  而距离最近的一清真人受到的冲击又无疑是最大的。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他终于抬起了手,将手伸向了那颗筑基丹。

  眼看他便要触摸到那颗筑基丹了,后方,有一道声音忽然喝止出声:“仙君不可!”

  原来竟是一位老城隍在出声喝止。

  一清真人的手便虚虚悬停在了那颗筑基丹的上方。

  七玄真人呵一声笑:“看来,一清道友是当真无所谓这长生之缘了。也罢,既是无缘,这丹药我收走便……”

  话音未落,一清真人脱口制止:“不!七玄道友稍待!”

  七玄真人问:“一清道友还有何疑虑?”

  一清真人道:“敢问七玄道友,你说意志长存,道心不改,你便仍然是你。可是今日,如今,你当真便能肯定,此时此刻的你,真正是你么?”

第716章 一朝悟道见真我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你?

  ——蛰龙山上,这个充满了悖论与玄学思潮的问题,被一清真人吐出口来,便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罗网从天而降。

  这张网,网中的又不仅仅只是七玄真人这一个。

  它网中的还有在场的、所有的、正在躁动跳跃的……人心。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你?

  正如,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

  这种问题,说实话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也很难有确切的解答。

  七玄真人本可以不回答,但如果当真不答,这一局……便是他输了!

  真仙之间的战斗,看似只是你问我答的言语机锋,其实这却是一场能够决定双方战斗风向的无形较量。

  更甚至,七玄真人要较量的又不仅仅是一清真人一个,而是在场所有人!

  他要蛊惑的,也从来不只是一清真人这一个,而是天下人心。

  他的衣摆在风中鼓动,高冠两侧垂下的两条玉带便仿佛是飞虫的触角,在向虚空中延伸,索取冥冥中无人能看见的某些道理。

  高坐之上,宋辞晚没有停止对七玄真人的观察。

  她发现七玄真人不仅仅是在吸取对面一清真人的人欲,在场其余天仙宗师、亦或是真仙武圣……总之是所有人的人欲,若有波动,也同样会在无形间向着七玄真人飘去。

  七玄真人的身上就好像是自带一个深渊漩涡,他对人欲的吸取,甚至与天地秤对人欲的吸取有几分奇异相似!

  关于天地秤的来历,宋辞晚其实不是没有做过猜想。

  尤其是数度在时光长河中看到过去的自己,又曾经模糊了解过上个纪元那一场巨大灾变的某些节点以后,关于天地秤,宋辞晚就有了更深的理解。

  她最初觉醒宿慧,踏上修炼之途时,还曾经天真的以为,这件神器是在冥冥中穿梭了时空,与自己偶遇——

  然而事实是,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偶遇?

  如果真有偶遇,那也一定是曾经有人千辛万苦做下安排,这才有了这一世恰如金风玉露般的这场偶遇。

  今世她所获得的“果”,应当恰是因为前世她曾种下的“因”。

  而今生这一场“得到”,又必将开启遥远未来,不知多少个纪元以后的“果”。

  因果是一场循环,人心亦有相似之处。

  宋辞晚此刻揣度的则是,七玄真人这个服用了虫丹的人虫,竟然与天地秤相类同,拥有吸取“人欲”的能力!

  这会是巧合吗?

  从私心里来说,宋辞晚当然希望这只是巧合。但是从理智判断,宋辞晚又不信这是巧合!

  虫族、古神虫族……何谓古神?

  想来若无神异,自然无从担当“古神”二字。

  只是不知这“古神”,究竟能够“神”到什么程度。

  宋辞晚一边思索,一边无声无息地放出了天地秤。

  首先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七玄真人虽为真仙化虫,如今实力异变,很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但他仍然感应不到天地秤的存在。

  其次,七玄真人虽然可以在无形间吸取四周人欲,但他应该也仅仅只是可以吸取,这种吸取充满了被动性,并不能被他主动掌控。

  宋辞晚以法眼灵瞳可以见到众多人欲似雪花飞来,她挥动天地秤滴溜溜在场中转圈,截留了大部分人欲,尤其是出自于一清真人的人欲:

  【人欲,炼虚期真仙之心动、困惑、质疑,三斤三两,可抵卖。】

  可见一清真人虽然是在反问七玄真人,但他的心动也是切切实实的。

  宋辞晚又仔细观察,而后发现,当那小部分被她放过的人欲落入七玄真人的身体以后,七玄真人的气息……便似乎是在无形间有了细微拔高!

  等他足足吸取了近三十团人欲以后,他终于开口回答了一清真人方才的问题。

  七玄真人低眉垂目,忽而一叹道:“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如何证明我是我?呵……我又何需证明?

  我向谁证明?向你否?一清道友?”

  七玄真人又叹又笑,继而道:“两千年前,九州大地,妖国多于人国,吾出身于妖族所豢养之人族村落。

  自生以来,不知父母是谁,只知自身为妖之血食。我不通人语,反而学了妖言,趴在地上吃着食槽里妖族铲进来的饲料,喝着泥泞中偶尔积累的雨水,稀里糊涂长到十五岁,只等配了种以后,便被端上食桌……”

  他用一种讲故事的语调开始讲述起了自己许多年前的遭遇。

  一开口,便震撼了许许多多人!

  没有谁能想到,两千年前七玄真人竟有过那般经历。

  在场的天仙与宗师们都未曾有七玄真人这般年岁古老,他们也没有经历过人为血食,被妖族豢养的那个时代。

  乍听之下,只觉一盆寒冰之水从天而降,将他们浇了个满身满脸。

  真是一股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那等场面别说是亲身经历了,便是想都要不敢仔细去想。

  碧云仙子也只活了千岁,同样未曾经历过那个风雨如晦的时代,这时候七分精力都用来倾听七玄真人的言语,脸上亦不由得露出了悲悯不忍的神色。

  七玄真人反倒是神情平淡,只是继续道:“我等被豢养之人,自出生起便会接收自身命运,我不通人语,也不会与同伴交流,我像是待宰的猪猡,缩在人圈里。

  直到那一个夜晚,有一个带着淡淡血腥味的身影忽然窜进了我住的那个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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