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舟钓雪
第132章 以极简而求“破妄”!
宋辞晚站在鸿盛武馆侧边的角落里,从袖中又取出了三枚祖龙铸钱。
没有目标,闲来无事,随性占卜。
此时有个情况值得一提,那就是宋辞晚虽然比牛老六后出发许久,中途又遭遇了一些事情一再耽搁,但如今此刻,她却反而要比牛老六更先到达鸿盛武馆。
这也并不奇怪,平澜城很大,凡人只凭双腿走路,又怎么可能走得过既能御风又会遁术的修仙者?
前情诸事描述虽长,可实际上,眼下真正的时间也才子时三刻呢。
人间的烟火依旧繁盛,并没有半点要落幕的迹象,鸿盛武馆中也遥遥传出各种欢声笑语。
似乎是有丝竹笙歌在助兴,有美人在起舞,有醉意醺醺的武者在高谈阔论,还有不知哪一个,一跃跳至演武场上,虎虎生风地打了一趟拳,顿时惹来轰然叫好声。
宋辞晚的灵觉延伸,无声无息地将鸿盛武馆中的诸般场景勾勒,别样的视角,奇妙非凡。
她手中的三枚祖龙铸钱落到了地上,叮叮咚,发出了细微的清脆声响。
第一卦少阴。
第二卦老阳。
第三卦少阴。
第四卦……
第四卦三枚铜钱忽而齐齐竖立而起!
宋辞晚后背的汗毛便也在这一刻猛地倒竖而起,一种说不出的悚然感由心而生。
她一张手,地上三枚铜钱瞬间倒飞回她掌中。她灵觉探出,目光左右顾盼,只见左右角落皆是隐蔽而安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祖龙铸钱为何忽然竖立?
照理说,铜钱竖立应当是吉顺之兆,可偏偏宋辞晚却在铜钱竖立的这一刻忽然心生悚然之感。
宋辞晚可不会忽略自己的感觉,她的坐忘心经第一层突破至炉火纯青境界后,自然而然便获得了一种危机感应能力。
这种能力不见得次次都灵,可但凡它自行发动,宋辞晚都应该重视。
她便又检查了一遍自己随身携带的三只李木傀儡,同时在脸戴缝线人皮面具的情况下,摸索着给自己又换了一张脸。
她站在原地,身体却咔嚓咔嚓又往上长高了三寸,如此她便从中等身量的少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标准的青年。
宋辞晚祭出两仪护心阵盘做遮挡,给自己从里到外换了衣裳,又从天地秤中将那一柄得到了许久,却一直很少使用的黑甲刀法器取了出来。
这柄刀宋辞晚基本不用,但认主祭炼却是早就完成了的。
她将刀柄转在手上挽了个刀花,随即握住刀柄,盘膝坐下,从天地秤中选择了一份得自于谢云祥的情绪气团,卖出!
【你卖出了人欲,化气期修仙者的喜、惊、忧,三斤一两,获得了修为三年零一月。】
鸿盛武馆旁边,灵气浓度不好也不坏,与宿阳城相比算是强盛数倍,与望江山上的那些洞府相比却又堪称贫瘠。
照理说,她在这个时候卖出“人欲”是很不划算的。
宋辞晚此前在幻冥城中时,从不着急将天地秤中的各种“人欲”卖出,也正是因为幻冥城中灵气稀薄,冥气强盛,实在不是一个适宜的修炼之地。
她一来不想浪费,二来也确实不是那么方便,因此索性不卖气,只卖各种实物。
此刻,她卖出了一团得自于谢云祥的气,却是另有主意。
这一次,她不准备将这些修炼时间分配到主修功法坐忘心经上,而是要将这些时间用来修炼破妄刀法!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更何况是三年的修炼时间!
现世一刻钟,盘膝而坐的宋辞晚在虚无的修炼空间中却已是练刀三年。
她自觉并无练刀天赋,当初获得破妄刀法以后虽然也曾做过练习,但相比起其它道术或是技法,破妄刀法的总体修炼时间总归还是最少的。
这还是第一次,她如此沉浸地长时间连续修炼刀法。
劈、砍、撩、剁、挑、截、推……
一招一式,刀道从简。
唯有极简方才破妄!挥刀、挥刀、再挥刀。
渐渐地,宋辞晚挥刀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可是运刀的路径却反而越发简洁了。
她的破妄刀法原先有基础十三式,可是练着练着,这十三式仿佛是变成了十二式,十二式又变成了十一式……
正当宋辞晚沉浸在刀法精炼的美妙韵味中,想要一鼓作气将其从十一式变成十式时,忽然,盘膝而坐的宋辞晚睁开了眼睛。
三年零一月的修炼时间结束了,宋辞晚一恍神从那种酣畅而又简约的刀道意境中跌落了出来。
她惊醒后竟有了片刻遗憾,黑甲刀被她横放在膝上,她手抚黑甲刀,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对刀的喜爱。
宋辞晚是有心想要一鼓作气再抵卖一次“人欲”,换取一次修炼时间的,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跫跫跫……
踉踉跄跄,既沉重又飘忽。
是牛老六,他终于走到鸿盛武馆来了!
宋辞晚只得放下继续修炼的念头,她将两仪护心阵盘收好。接着便手持黑甲刀,长身而起。
阴影中,便有一名存在感极低的黑衣刀客,缓步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抬眼,向长巷深处看去。
便只见那街道的另一边,有一醉汉,手扶拨浪鼓,一步一步,渐渐地由远及近。
醉汉不曾看到站在巷道边的黑衣刀客,刀客也安安静静,只是静默旁观。
鸿盛武馆中,热闹还在继续。
醉醺醺的牛老六来到了一扇侧门边,哐哐哐地将门敲响。
门后传出不耐烦的声音:“是谁啊,大半夜的来敲门!成什么样子?”
牛老六瓮声说:“是我,马哥,给我开门。”
守门的护卫原来与他相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牛老六被放了进去。
马护卫还在惊奇说:“咦,我说老六,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大过年的,大家都在庆贺,你不去吃酒,怎么倒往外跑?”
牛老六说:“我想妞妞了,过年了,我倒是能在武馆里热闹吃酒,可是我的妞妞呢?她又在哪里?”
说话时,他的语气失落又沉重,马护卫顿生怜悯:“你啊……唉!我还说,他们热闹吃酒,只我老马守门喝风,我他娘的凄凄惨惨呢!结果呢,老六,你比我还惨啊!”
牛老六只苦笑:“马哥,我妞妞要是还在,我也可以不吃酒,马哥,这门便由老弟我来守吧!”
马护卫先是一喜,继而又不好意思道:“这不成,不成,哪能让老弟你守门?你……”
他忙推让,牛老六又坚持,来人就在这门口推来让去起来。
谁也看不见,在他们视线无法企及的另一片奇异空间中,有一名黑衣刀客站在角落里,正静静地将视线投射在他们身上。
第133章 暗潮汹涌,一件惊悚的礼物
鸿盛武馆的侧门边,站在角落处的黑衣刀客自然便是宋辞晚。
她施展胎化易形之术给自己改头换面,彻底换了个人设,而后便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牛老六的一举一动,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下一幕的变化。
祖龙铸钱指引她来到此处,自身灵觉又使她忽生悚然之感,这一切都表明了鸿盛武馆并不简单。
这座看似寻常的武馆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宋辞晚思量间,却并不知晓,此时此刻,注目鸿盛武馆的原来并不只她一个,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修士。
望江山,山顶。
山顶的光屏如今又分化成了数片,光屏中的主要景象也从幻冥城的浮空平台切换到了平澜城。
只不过,光屏的视角并非是简单的人间视角。
通过光屏,山顶的修士们不仅能见到人间的景象,也能见到那些存在于奇异空间中的幻冥城修士,以及漂浮于虚无之间的种种无形之气。
这些气的存在着实令人震撼,因为在此前,从未有人以肉眼亲见过它们——或许有,但毫无疑问,它不是被大众所熟知的。
大部分的底层修士,甚至哪怕是很大一部分的高层修士,别说是亲眼见到这些气的存在,就是听……他们都不曾听闻过。
而这其中即便存在有某些神道修士,这些神道修士此前其实也不曾亲眼见过无形之气的真正模样。
他们以种种异法,或借助特殊的神道法器,或以特异通道为引,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摄取到某些气,但这种摄取往往也是盲目的、模糊的。
模糊摄取与亲眼见到满屏无形之气的存在,那种感觉能是一样的吗?
望江山顶,高高悬浮的几片光屏下,修士们或仰头静看,或悄声议论。
有的人内心翻江倒海,表面波澜不惊,有的人表面浮躁激动,内心却是静水流深。
自然,也有内外一致的,有些是真草包,有些是真性情……
百人百态,千人千态。
但所有人都不曾见到的是,就在他们因为光幕中漫天无形之气而情绪翻涌时,他们的头顶,其实也有一缕缕无形之气在摇曳飘飞。
因为光屏的视角有限,通过光屏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光屏所展示的几幅场景,所以他们看得到别人,却看不到自身。
光屏目前共有四面,一面展现的是鸿盛武馆,一面展现的是明月坊瑶芳院,一面展现的是南城贫民窟,还有一面展现的却是平澜城最大的监禁之所,府狱。
最开始,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瑶芳院与府狱之间,对于鸿盛武馆与南城贫民窟,多数是有所忽略的。
当然,也有人会悄悄传讯,叫人立即赶去光屏所展示的四处地点。
反正不论这些光屏场景的背后会有什么秘密,提前摇人总归不会有错。
鸿盛武馆的画面最为平庸,武馆大堂的演武场上,武师护卫与学徒们混在一处,欢声畅饮,庆贺新年。
也有乐师在抚琴吹笙,也有舞姬在翩翩起舞。
但这些都不稀奇,大过年的,请个乐舞班子又算得了什么?
直到众人宴饮至酣处,武馆副馆主冯春才忽然一拍手掌,笑呵呵说道:“诸位兄弟,冯某我近日新得了一件宝贝。此物拌酒而饮,极具延年益寿之效。老冯我啊,是珍爱得不得了,不过……”
他脸上笑眯眯的,话锋一转之间,忽然便对着高坐主位的老馆主拱手道:“冯某人自来深受馆主赏识提携之恩,馆主如今年事已高,这益寿之物冯某又岂能独享?当然是要献给馆主了!”话音落下,场中乐舞之声恍惚似是稍稍静了静。
主位上,鸿盛武馆的老馆主坐着一把大圈椅,他的一只手正撑在额头上,整个人则半蜷着,头也一点一点的,分明是困意正浓呢!
冯春才对他拱手说话,他也像是没有听到,未曾搭理。
直到下方的冯春才忽然将声音一扬,又说了一遍:“馆主,小冯我这里有一件宝贝要献给馆主,馆主可要看一看呐?”
老馆主被这声音惊得手腕子忽然一拐,他的手撑空了,脑袋便猛地往身前一栽。
眼看这一下他就要栽到地上,随侍在他身边的一名青年眼疾手快,一伸手忽似闪电般将他扶住,他才猛然醒来。
“哎哟!”老馆主惊声说,“年纪大了,跨个年都撑不住咯!这是怎么地?方才我好似是听闻,有谁要给老朽我献礼?”
老馆主身边随侍的青年弯腰道:“师父,是冯叔,说有一件延年益寿的宝贝要献给您。”
“宝贝?”老馆主睁开一双昏花的老眼,嘶声道:“春才呀,一向数你最是有心,这过年过年的,不该我这个老家伙给孩儿们派红包么?就你,居然还惦记着给我这个老家伙献礼,你这是铁了心要感动我啊!”
冯春才站在下方,一双精明的眼睛笑眯眯着,他微微弓腰道:“馆主虽然不自居,但在小冯我心中,馆主之恩却如同半师。为师尊献礼,又算得了什么?”
“馆主,小冯我……这便命人将礼抬上来?”
老馆主的背有些驼,他脖颈微微前倾,一双皱纹耷拉的眼睛努力撑开,声音则仍是嘶嘶哑哑的,只道:“小冯啊,真有益寿之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值当用它咯!你的孝心我收到了,回吧,回吧,不收你的礼……”
他摆手,叫冯春才将礼物拿回去。
冯春才只说:“馆主万勿推辞,请先看礼。”
说罢了,他再次拍拍手。
原先淡去的丝竹之声不知怎么又细细奏响了,只是这乐声不似先前喜庆热闹,反倒是带着一种轻缓的忧郁,使得场上种种喧闹在不知不觉间便都停止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练武场东侧被徐徐推来的一辆小车上。
只见那小车上架着一只婀娜多姿的青花瓶,青花瓶足有三尺高,瓶腰细长犹似美人蜂腰,瓶口下方伸出一道弯嘴,又似美人举臂,远望去便有绰约之态。
众人目视着这只青花瓶越来越近,起先心中是有疑惑的。
瞧这花瓶美则美矣,可不论它的工艺再如何精美,它毕竟也只是一个花瓶。冯春才又凭什么说它是宝贝?至于延年益寿之说,则更显无稽……
而后,青花瓶从远处的阴影中被推出来了,它来到了场中最为明亮的一片灯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