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09章

作者:安化军

  送走了张君德,杜中宵站在门口,出了一会神。这几个月他已经逐渐淡出了唐龙镇事务,过几天经略司会派一位主事过来,慢慢接手过去。杜中宵的精力,开始转移回火山军来。

  此时的火山军人户已过七千,而且还在快速增加中,按这趋势很快就要过万了。经略司已经提议升为州,增加幕职曹官,甚至有人提出设置通判。这个小地方,经过一年多发展,已经成为了河东路西部的中心,麟府路最重要的后盾。

  正式升为州,杜中宵就凭着自己这一年多的努力,跨过了通判资序,稳稳坐上了州主官的位置,对未来有无穷好处。知军和通判资序相当,没有特殊的功劳,每个资序都要花费数年以上的时间。

  贝州临御河,南接大名府,东望齐州,是河北路要地。这一带自数百年前法庆起事,提出“

  新佛出世,除去旧魔”起,便就流传弥勒教,数百年间不知闹出多少事端。入宋以后,弥勒教更盛,河北和京东路不知多少教众。西北战起,花费无数,河北禁军虽因防备契丹没有调往西北,却因钱粮用于西北,生活受到了影响,军中不满情绪增加,大量官兵入了弥勒教。

  这种情形被有心人利用,广泛散布“释迦佛衰世,弥勒佛当持世”的口号,准备起事。这些人并没有统一的首领,而是各地的首领串连,各授剑印,相约起事。

  贝州城里宣毅军有一个小校名王则,幼时离家,母亲在他背上刺了个“福”字,以备日后相认。他入弥勒教后,有人传言他背上的字是感天时而生,是异象,因而被推为贝州弥勒教之主。

  这一日,因催缴秋税,州中吏人被知州张得一叫入州衙,狠狠训斥一番。扬言若敢迁延时日,追比时必痛下狠手,小杖用大杖,打死勿论。

  事毕,吏张峦从州衙出来,对同伴卜吉道:“这个鸟知州,全赖他老父曾替真宗皇帝养婆娘,做到一郡之主。其实肚中没半分才学,十足草包,却来折腾我们!”

  卜吉道:“哥哥说的是。现在昏君当道,官员都是富家子弟,这天下还有救么?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正是我们举事取富贵的时候。”

  张得一的父亲张耆,曾是真宗皇帝藩邸时的旧臣。真宗未登基时,迷恋川蜀女子刘娥,被太宗知道后勒令赶出东宫。刘娥离开真宗,养于张耆家中,直到真宗登基才又接入宫中,就是后来的刘太后。因为这一层关系,刘耆在真宗朝和后来太后称制时极得庞信,恩遇无加,是第一庞臣。

  张耆儿孙众多,儿子就有二十多个,张得一并不起眼。他幼年恩荫入仕,做了几十年官,做到贝州知州。这人纯粹靠祖荫,在知州任上没有丝毫政绩,只知用尽办法把赋税收齐而已。

  两人发了一会牢骚,张峦道:“左右无事,去王则哥哥家吃酒。”

  此时贝州禁军军备松驰,经常数月不见操练,王则日常都是住在家里。他有一帮信众,供其吃喝穿用,用度不愁,过得倒也逍遥。

  张峦和卜吉到了王则家里,正碰到其妻胡永儿买菜回来,忙上前一起唱诺。

  胡永儿道:“两位哥哥倒是来得巧,今日恰巧一位潘方平从大名府来,正在里面用茶。”

  张峦喜道:“这位潘方平我认得,正是我辈中人。护教坚定,道术高超,是个非凡人物。既是今日遇上了,必痛饮一番,劳累嫂嫂。”

  说着,三人进了王则家。

  王则迎出来,与两相见过了,道:“你们来得好!今日潘方平从大名府来,正与我议论今冬举大事的事情,你们来参谋一番。这两年契丹与党项大战,河北无兵灾之患,朝廷不备,正是难得良机!”

  张峦两人一起称是,随着王则进了客厅。

  只见一个身穿青衫的书生正坐在里面,见了张峦和卜吉,急忙起身行礼:“见过两位哥哥!”

  三人分宾主落座,王则道:“今日难得兄弟相聚,我着浑家备些酒肉,不醉不归!”

  饮了一会茶,潘方平道:“这几个月我奔走数州,见过数十位香主,都相约今冬举事。到时断了澶州浮桥,阻朝廷兵马于大河以南,我们数十州并举,取了河北之地。”

  王则三人一起叫好:“正该如此!天赐良机,不能空耗岁月!”

  潘方平又道:“近日朝中贾相公外放,为北京留守。我听说此人素习经术,是个有学问的人,若是能说动他与我们一起举事,必然各地响应!”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48章 愿不愿一起走?

  听了潘方平的话,张峦一时怔住,道:“哥哥说笑么?贾相公朝廷重臣,最为官家倚重,你去劝他不是羊入虎口?而且泄了事机,多少人都要受到牵连!”

  潘方平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不必担心。等我安排妥当,怀了利刃见他,从就罢了,若是不从便就手起刀落,取了他的性命。到时大名府得众一起举事,大名符唾手可得!”

  卜吉道:“兹事体大,哥哥还是要仔细思量。一击不中,数十州兄弟都受牵连。”

  胡永儿上了酒菜来,倒上了酒,潘方平道:“好了,先不说此事,说说周围郡县。”

  王则道:“今冬举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几个月,有深州庞旦、齐州马达、张青等人俱受我符印,我们这边举事,他们那里便响应。数州连在一起,可成大事!”

  潘方平一拍桌子:“好!最近几月我奔波数州,不只是有澶州、相州等有我们兄弟举事,就是东西两京也多有香众。到时必然一州举事,天下响应。”

  说到这里,潘方平喝了一杯酒,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不只是如此,就是在皇宫里,也有我们的香众。不过,此事隐秘,我也只是耳闻,不能细说。”

  听了这话,其余人两眼放光。如果举事的时候,宫中有兄弟刺死皇帝,大事可期。

  九曲楼二楼的阁子里,杜中宵和程文礼、潘振一起,频频向坐在客位的王凯和折继闵劝酒。

  王凯即将调往京城,出任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晋升管军大将,特意到火山军来向杜中宵辞行。折继闵随其一起,到火山军来做客。

  自郑戬以经略司的名义,广修河东路的道路,麟府路的粮草供应宽松了许多。更不要说,自从唐龙镇发展起来,麟府二州的钱便从这里出,折继闵是得利最多的人,特意借机来向杜中宵道谢。

  看着外面繁华的街市,折继闵道:“火山军以前我也来过,除董家寨,这一带一片荒凉,不想现在竟热闹如厮!这一带府州向称大城,却远不及这里。”

  杜中宵道:“周边数百里之内,就这里的一片土地平旷,招揽人户,自然就发展起来。”

  王凯道:“知军也不必过谦,自立国以来,到这里主政的有数十人,火山军还不是那个样子?知军到来不过一年余,就成要地,商户云集,这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

  折继闵也道:“唐龙镇自立国时起,便就归附本朝,受我折家辖制。因其路远地偏,一向不曾过问其事务。若是朝廷逼得急了,他们就躲到河东去,契丹逼得急了,就躲到河西来,两方摇摆。知军不但收复了那处要地,而且大修道路,短短时间就与火山军连在一起,牢不可破。这等功劳,实属不易!”

  说完,与王凯一起,与杜中宵饮了一杯。

  重新落座,折继闵道:“听闻火山军这里羊毛织造搞得好生兴旺,急需羊毛。麟府二州,境内多山地,养羊的人户多,多产羊毛。我已命人收购,卖来此处时,知军行个方便。”

  杜中宵道:“知州放心,只要运来,必然照价收购。这里产的好羊毛呢,最适合做袍子,若是买些回去,强过绢帛。”

  折继闵笑着摇了摇头:“我看过你们制的呢袍子,委实好物。不过,价钱着实贵了些,普通士卒哪里穿得起?等到以后价钱降下来了,倒是可以商量。”

  杜中宵道:“羊毛便宜了,羊毛呢自然便宜。只要周围人户多养羊,早晚价如布帛。”

  讲过闲话,说起秋粮,折继闵道:“府州今年的粮草,好大一部分着落在火山军这里。我知道你这里多产麦,麦面虽然好,只是不好储存。还望知军解送粮草时,尽量用粟。”

  杜中宵听了就笑:“如此最好!麦面我这里还有许多用处呢!看看这外面,店铺用的,大多都是麦面,每年不知用多少。今年粮食收得多,粟米应该是足够了。至于草秣,今春在附近山地利了苜蓿,若是知州不嫌弃,可以运些去。”

  折继闵听了大喜:“那便谢过知军了!作为马料,苜蓿可比草秣强多了!”

  几人直饮酒到午后,折继闵因为要去唐龙镇看一看,先行告辞。程文礼最近闲一些,陪着他一起前去。潘振要回衙门处理事务,也一起离去。

  众人离开,王凯和杜中宵又喝了几杯酒,道:“知军,现在火山军好生兴旺,若是离去,会不会舍不得?火山军在你手上兴盛起来,再做上两年,朝廷必有重用。”

  听了这话,杜中宵先是一愣,而后淡淡地道:“钤辖,有话直说么。我们两人相识已久,一起占住唐龙镇,把周围打造得如铁桶一般,交情不比别人。”

  王凯道:“那我便直说了。此次我入京为龙神卫帅,一是因为酬我守边功劳,再一个,也是朝廷见火炮犀利,想用在禁军中。火炮利器,是知军想出来先用的,谁比你熟悉?所以我想着,让你与我一起进京,找个合适职事,做这件事。以后建功立业,都是我们两人的功劳。”

  杜中宵道:“钤辖武将,我为文臣,只怕不好引荐。”

  王凯道:“我自有办法。此次回京,我难免见些家中故旧,有那得力之人,可以想办法。文臣最贵的是馆阁,知军进士出身,外任多有功劳,召试馆阁也是应该的。”

  “这种事,就更加不容易了——”杜中宵说完,觉得不合适,忙闭上了嘴。王凯官再大,也是个武将,哪里能在这种事情上说得上话?本来以夏辣跟杜中宵的关系,他可以举荐。不过两人关系不亲密,杜中宵的任期又没有结束,此事便就没有动静。

  不过转念一想,王凯的祖父是开国功臣王全彬,背景深厚。以前王凯是个浪荡子的时候,那些故旧都装作不认识,现在做了管军大将,就是另一回事了。

  馆阁向来是育才之地,只要带上了馆职,不但是升官比别人快,更重要的是有了一种特殊身份,成了皇上认识的人。官员升迁任官,有很多途径。一般是吏部审官院,称为省除,杜中宵以前就是。这种身份虽然也一样有朝旨,有陛辞,但多是例行公事,不要说皇帝,就连宰相都没有印象,有好差事绝不会落到自己身上。还有一种是堂除,名字上了宰执的名册,被宰相和执政记住,就有一些好差事了。最高一层自然是简在帝心,皇上记着有这么一个人,到这一步升迁就不循常规了。

  (新年快乐,给大家拜个早年!)

第149章 召试学士院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周边群山的绿色褪去,换上了金黄,一片萧条景色。田里的活已经忙完,该种的种,该收的收,火山军这一带反而热闹起来。营田务的人忙着修路开渠,其余民户做各种小生意。

  随着从保德军到并州道路修通,火山军的大车生意一时兴旺无比。南去的大路上,不时可以看见几十个车轮底盘堆在一起,前后相连,几匹马拉着南下。

  上个月,郑戬从火山军这里调走了几十个制车工匠,要在并州建一处制车工场。只是车子好制,最关键的轴承他们还做不来,要从火山军这里买。

  随着道路修通,大车流行,河东路内地州军对马匹的需求量骤增。用来拉车的马要求较低,没有作为军马的可能,就连契丹也大规模出口。营田务旁边在大道上,每天都可以见到大群马匹经过。

  刚过中秋,经略司派来的陆主事到了火山军,准备到唐龙镇常驻。

  杜中宵在九曲楼设宴,接待陆主事,并向他交待相关事宜。

  酒过三巡,杜中宵道:“主事,唐龙镇虽然一镇之地,然地盘广大,商业繁荣,不比其他地方。主事到那里任职,千万小心。”

  陆主事拱手:“下官前来时,经略相公一再吩咐,要依知军吩咐行事。下官临去之前,还望知军不吝指教。下官在并州城里,奉经略司之命,主管那里的毛皮货场,对做生意的事并不陌生。不过,唐龙镇那里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自是难免,不知该注意些什么。”

  杜中宵兼着经略司判官,是陆主事的直接上级,也不保留,向他说了唐龙镇的情况。最后道:“主事,最重要的事情是在商言商,柜坊及各店铺都有主管,除非特别的事情,不要干涉他们就好。”

  陆主事拱手:“下官记下了。”

  其实柜坊的主管可以直接上书经略使,就连杜中宵也不能完全控制,更不要说陆主事了。唐龙镇里只要柜坊稳定,其他生意就闹不出什么浪花来。

  听杜中宵介绍着唐龙镇里的情况,陆主事不由心惊。来之前已经把那里想得不得了了,没想到实际情况更加复杂。动辄过万贯的生意,更加让人心惊。心里暗暗决定,自己到了少说多看,学会了再说。

  用过酒饭,陆主事渡河,前往唐龙镇。他到那里之后,张岊将离开唐龙镇,接替王凯任主管麟府路军马司。随着与契丹关系的缓和,又有耶律不花在那里坐镇,唐龙镇已经没有必要大将镇守了。

  回到住处,杜中宵刚刚饮了杯茶,十三郎兴奋地跑进来,扬着手中一封信对杜中宵道:“官人,老员外到了蜀地,递了一封家书来,快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这就是做官的好处了,可以利用官方的邮寄系统递家信,相当方便。

  杜中宵拆开看了,父亲杜循与砂糖商人入川,一路到了资州。见那里气候、水土合适,买了几百顷山地,准备种甘蔗。杜中宵的同年郭琪在那里任推官,有他照应,一切平安。

  庆历二年进士几百人,川峡属于边地,条件比福建和两广好,按一任近一任远的原则,总有杜中宵的同年在资州附近为官。杜家只是买地种甘蔗,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照应不难。

  信里详细说了资州的情况,境内多丘陵,水资源丰富。不过蜀地人口稠密,荒地不多,大规模买地只能买丘陵山地,好在种植甘蔗无碍。好处是人口多,劳动力不缺,只要给钱很容易雇到人。

  杜中宵放下书信,把内容向十三郎说了。

  十三郎兴奋地道:“这些日子我也问过人来,都说蜀地繁华,物产丰富,女子娇媚,家里在那里置了产业,什么时候我也去走一遭,见识见识。”

  杜中宵笑道:“等到我入京为官,你就能去一趟了,顺便带位娘子回来。”

  听了这话,十三郎摸着头笑。他今年刚刚二十岁,到了娶亲的年纪。不过这个时候,晚婚晚嫁的现象很普遍,又是跟着杜中宵到处走的,倒是不着急。

  读过了信,十三郎又缠着杜中宵,问了许多资州一带的情况,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他正是想闯遍全世界的年纪,显然对那个数千里外的甘蔗园很感兴趣。

  十三郎离开,杜中宵拿着家信想心事。官场上风云变幻,自己政绩再好,未来也难讲得很。既然两世为人,不能做大官,就要做个大员外,置办些产业是必要的。父亲到蜀地建甘蔗园是好事,那里开发充分,基本没有危险,可以累积经验。等到做得大了,可以再选更合适的地方。

  杜中宵记忆里,最适宜种甘蔗的地方,还是两广。只是现在岭南开发不足,不要说广西,就连广东也是极远边地。除了五岭附近的几州,大多地广人稀,而且汉人不多。哪怕广州一带,由于晚唐时候的破坏,现在也没有恢复过来,地广人稀。

  前途不明,杜中宵难免经常在家与国之间摇摆,对于未来并没有明确的规划。

  八月底,王凯入京月余之后,传来朝旨,让杜中宵入京,召试学士院。朝旨里说的清楚,是由郑戬和权知开封府明镐举荐,想来是王凯出了力。

  郑戬不必说,虽然自到河东路任职,跟杜中宵一直公事公办,没有私交,但一直赏识杜中宵。明镐也曾任过河东经略使,离任的时候,举荐了王凯和张岊。

  接过朝旨,杜中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火山军刚刚发展起来,自己离开总难免有些不甘心。而且馆阁这种词臣,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理来。同时还有些兴奋,召试学士院,带馆职,是文臣中进士之后的第二次重要考试,一旦过了,就有了光明的前途。

  接下来的日子,火山军连续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以营田务所在地为火山县,暂由推官程文礼兼任县令,等候朝廷派正任县令过来,再行交接。设县之后,火山军的衙门从军城迁到火山县来。从此之后火山军有了属县,开始慢慢向着州转化。

  此时的火山军已经不是杜中宵初来时的边地小州可比,继任知军人选格外慎重。又过十日,才定下由景祐进士程师孟接任杜中宵,不再由武将担任主官。

  一连串的行政区划和人事变动,让火山军军民兴奋不已。行政升格,百姓也有好处,衙门官吏更不用说,从官阶到俸禄都水涨船高,人人盼望。只有杜中宵,默默等待新任知军程师孟的到来。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50章 陈勤当官

  东胜州衙门,耶律元佐对耶律不花道:“新近得报,对面火山军的知军杜中宵,即将入京城试学士院,新来的知州为程师孟。这个人没有听说过,你有没有消息?”

  耶律不花摇头:“我问过人了,程师孟中进士之后,一直在江南和荆湖路为官,这是第一次到北方来,不知其脾性。唉,唐龙镇刚刚繁盛起来,杜知军便就离去,着实有些可惜。虽然很难在这位杜知军身上占便宜,但其做事有章法,只要守规矩,不难赚钱,这种人最好打交道。”

  耶律元佐叹口气:“前几个月亏钱的时候,我们恨杜知军恨得要死,现在想来,亏钱还是怨我们自己,跟杜知军倒没有关系。这个杜知军虽然年轻,倒是有些本事,一年多时间,火山军变得好生兴旺。想来还是因为他年轻,又没有根基,有了政绩也守不住。前些日子唐龙镇设个主事,已是苗头。”

  两人商量了最近火山军和唐龙镇的情况,俱不得要领。最后,耶律不花道:“上次乳香风波,东胜州伤了根本,折腾不得了。现在宋朝那里人事大变,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只能安分做生意。依这半年的生意看来,我们各那里卖羊毛和马匹,收购羊毛呢和砂糖,就能够赚大钱。”

  耶律元佐道:“此话说得是,安心做生意就好。火山军那里不知请了什么能工巧匠,织造的羊毛呢极是好,入手厚重,做的袍子穿在身上,寒风不侵。上次运了些去上京,极受官民喜爱。现在秋天,我们从那里多进些货,冬日卖出去,必能赚不少钱。”

  羊毛呢在宋地卖得不好,在契丹却销路奇佳,士庶喜受。现在火山军的羊毛呢,大部又卖回到契丹来,被贩往五京,甚至成了西京道的贡品。这种差别,应该是跟气候有关。羊毛呢厚重,御风的效果是其他织物比不了的,冬天特别保暖。宋朝的地盘,除了河东路北部,其他地方冬天的风不大,更喜欢丝绵之类衣物。倒是契丹的幽云地区,冬天寒风肆虐,羊毛呢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太贵,跟丝绸一样的价格,羊毛呢当然不好卖。若是跟布帛差不多,销路一下就起来了。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羊绒毯和羊毛呢这些高档羊毛织物,火山军也产羊毛编织的产品,就是后世的毛线衣。这种产品用的羊毛不需太好,工艺又简单,相对廉价,销路就广了许多。

  此时对党项的战事已经结束,大军撤回丰州和云内州,耶律元佐多了许多顾忌,不敢再跟前几个月那样肆无忌惮了。好在宋朝大量收买不好的马匹,这是契丹的无用之物,并没有禁止。

  又商量了一些杂事,耶律元佐道:“已经到了深秋,按往年惯例,草原上游牧放马的,要大量放弃马群中的驽马,以节省草料过冬。南国那边只要是马,都能卖出价钱,于我们是个好机会。趁着现在秋高气爽的时候,可多派些人,去收购驽马,卖到火山军去。不过要严加盘查,切不可混进军马。不然被招讨司抓到把柄,我们这生意可就不好做了。”

  耶律不花道:“此事我省得,春夏一战,折损战马不少,哪个还敢再卖。不过,我打听到宋地现在最喜骡子,纵然驽马,母马的价钱也远过公马,我们可以多贩一些。”

  新设火山县外的酒铺里,小王子和任泽看着不远处民夫正紧张地筑城墙,对陈勤道:“听说知军官人要回京去,不知是也不是?”

  陈勤道:“委实如此。知军这几年连任几地,处处都有治绩,得重臣举荐,试学士院。”

  小王子叹了口气:“可惜,好不容易来这么一个好官,做了一年多就走了。自知军官人到这里,你们这些人不必说,都得了无数好处。就连我们这些北地蕃民,也因为卖马卖羊毛,赚了不少钱。现在我们部落里,若有人病了,有一碗糖水喝,以前哪里敢想?”

  陈勤笑道:“小王子说哪里话?知军官人此番入京,是要升官的。试了学士院,就是学士。”

  “学士?好生厉害!”小王子吐了吐舌头。“我听人说,南国的学士,都是重臣。”

  陈勤也是一知半解,点了点头,不好说什么。听官员们说,试了学士院,做了馆阁词臣,确实就是学士。不过以杜中宵的资历,若说是重臣,好像也不对。

  馆阁官员,确实可以称学士,不过仅限于在京城的时候。一旦外任,除了带馆职任通判,其他差遣都不能称学士。此学士非彼学士,与殿阁学士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重臣两个字是万万当不起的。

  陈勤因为牧马有功,杜中宵上奏之后,一样补他个三班借职的官,提举牧场,现在也是官了。小王子是卖马的大户,一来二去,两人熟识,经常一起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