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00章

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道:“我已在党项安排了眼线,只要攻了屈野河,党项大军集结,便立即从天德军出击。”

  韩琦心中一直忐忑,他在沿边打了不少仗,但这种仗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杜中宵道:“如果党项弃屈野河不顾,就是不集结大军,又该如何?这样一场大仗,总该考虑万全。”

  杜中宵道:“屈野河一带土地,是党项国相没藏讹庞所有,收获全入其家。没藏讹庞大权独揽,怎么会弃自家私财于不顾?我估计,党项一得了我们进攻的消息,就会立即集结兵马。当然,估计的事情做不得准,世间总有些事情我们预计不到。如果党项不集结兵马去救独轮寨,天德军便再等上些日子。等到草木泛青,牧民准备转移牧场的时节,全军齐出,攻黑山监军司。”

  韩琦听了连连点头:“这是万全之计。牧民艰难,他们熬了一个冬天,牧草一青,便就要及时转移牧场。到了那时,党项兵马点集不易,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经略,天德军由谁指挥?”

  杜中宵道:“没办法了,只能由我去。南路离不开,刘军主只能驻东胜州。军中其他将领,要么专管骑兵和炮兵,要么只是一师之主,无法调动全军。”

  天德军是主力,不但是杨文广、赵滋和窦舜卿的三个师步兵在那里,炮兵和骑兵主力也在那里。刘几不去,只有杜中宵亲自去,才能统筹调度。军和师的区别在这里,没有得到足够授权,步兵师长是指挥不了军管的炮兵和骑兵。这一级之差,牵扯到了很多东西,并不只是官大官小的问题。

  韩琦跃跃欲试,知道天德军才是主战场,自然想去看一看。不过自己现在对杜中宵军中到底如何作战不熟悉,没有提出来。还是先看一看刘几是如何指挥作战的,到时看情况再说。

  催马出城,行了一段路程,张岊对身边的姚守信不好意思地道:“此次出战,麟府路兵卒不多,却让我为主将,以你为副,我心中甚是不安。”

  姚守信笑着道:“都监何必不安?我是带炮兵的,本就不适合带兵作战,只能做副手。这一带只有我们二人能够外出带兵,都监不为将,就只能刘军主亲自来了。”

  张岊想想,还真是这样。营田厢军的主要将领都集中到了天德军,东胜州适合出来带兵的,只有自己和姚守信。刘几要坐镇东胜州,自然不会出来,那就只能是自己做主将了。

  营田厢军的指挥体系,刘几是不允许直接带兵作战的,他是一路的指挥。

  这是跟禁军完全不同的作战体系,不讲究主将个人勇武,要求他们敢战能战。全军的战斗力,是靠体系保证,而不是靠主将保证。主将要求的更多是专业指挥能力,而不是冲锋陷阵的能力。

  张岊是难得的勇将,对此有些不适应。前些日子突击学习了营田厢军条例,觉得浑身不自在,觉得好像处处跟自己这种人作对一样。不过身处其中,不学也得学。

  进了寨厅,行礼如仪,卢宏掏出一封书信道:“寨主,过了这些日子,也未给知军回话,我们知军甚是不悦。此次差小的来,发书责问,寨主莫把番户叛逃当作小事。”

  刘胜吩咐接了书过来,问道:“除此之外,你们知军还有什么话让你带来?”

  卢宏拱手:“知军言,番户叛逃,朝廷责问非是小事,寨主尽快把人送回才好。若再不闻不问,不定知军就要亲自追捕,那时起了纷争,大家面上不好看。莫要怪言之不预。”

  刘胜问过逃来的番户,宋军对他们听之任之,既不劝说,也不阻拦,任他们几百里路来去自如。对面的金肃军知军这些话,怎么听怎么是敷衍公务,话里听不到一丝诚意。

  把书信看过,随手放到案上,刘胜道:“回去禀报何知军,此事我自会留意。如果发现了越境的番户,必然送回。只是番人一向游牧为生,迁徒不定,未必就到我这里来了。”

  卢宏拱手:“如此麻烦寨主。我们知军得了消息,番户就是逃到这里来了,寨主做主!”

  刘胜随口敷衍几句,客客气气把卢宏送回出寨,去跟轻宁德光商议。

  听了刘胜的话,轻宁德光道:“咶噪!逃来的番户我问过,宋人根本不阻拦,任他们来这里。等到人来了,他们又派人来说,让我们把逃到这里的番户送回去,不是消遣我们!”

  刘胜道:“太尉,此事不寻常。下官觉得,宋人如此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轻宁德光笑道:“有什么阴谋?难道他们还会派兵打过来?对面河曲数路,宋人驻军三万,几个州军一分,对面金肃军才多少人?我看就是他们兵力不够,看管不过来,才让这么多番户逃来。我们又不是替宋人看门户的,逃到这里的人口,难道还给他们送回去!对了,已是二月,眼看着就要江河解冻,春耕下种,你再出一把力,多收些人口来。等我回去,必然替你向因相说好话,到时高升!”

  刘胜无奈,只好答应。只是心中疑惑,宋人到底要干什么。

  平安过了两日,刘胜在寨中闲坐,一个亲兵快步进来,叉手道:“寨主,大事不好!”

  刘胜吃了一惊,急忙站起来,问道:“什么事情?军寨中如此说话,成何体统!”

  那亲兵道:“寨主,此番真是大事不好!刚刚来了三个逃到我们这里的宋境番户,说是路上遇到宋军阻拦,只有他们三个逃出来。”

  刘胜急忙问道:“他们是在什么地方被阻拦的?离军寨多远?”

  亲兵道:“小的问过了,在暖泉峰南边,离军寨只有二十多里路。”

  刘胜吓了一跳:“如此说来,宋军岂不是追过了国境?竟敢侵我境土,这还了得!”

  正想调集兵马前去驱赶,想起轻宁德光还在这里,对亲兵道:“你吩咐寨中将领到寨厅议事,我见过轻宁太尉,便就过去!宋人入境,必须驱逐出去!”

  亲兵应诺,转身去了。

  刘胜急急来到轻宁德光的住处,道:“太尉,刚才亲兵来报,宋人阻拦番户叛逃,竟然追过边境来了!末将守卫疆土,岂容宋人入境,这便带兵驱离!”

  轻宁德光皱起眉头:“宋人入境,消息确实吗?你若带兵前去,还是先查清来了多少人。若只是几十人的小股兵马,何必劳师动众?派个小校带一二百兵马赶走就是。”

  刘胜道:“这一带人烟稀少,两国兵马偶尔越境是常有的事情。不过此番不寻常,宋人拦阻番户竟然到了暖泉峰的南边。暖泉峰那里有水泉,下官认为,不定他们在那里驻扎。”

  轻宁德光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宋军在那里驻扎下来,番户还如何到我们这里?如此看来不是小事。你速派游骑前去查看,准备带兵把他们驱离!”

  刘胜应诺,快步到了寨厅,安排人马。

  暖泉峰位于独轮川上游,是党项和契丹议定的边界,宋军入驻后继承了下来。这一带砂砾遍布,河水苦涩,多不能饮用,人口聚居区多依泉水。暖泉峰有甘泉,可以驻军。

  宋军出现在暖泉峰南边,明显越过了边境,很可能驻在暖泉峰。不能尽快驱离,就截断了番户逃来的道路。金肃军前两天警告,没想到真派兵来了。

  看天色不早,刘胜选了精干游骑,让他们明早天不亮就出发,侦察暖泉峰一带。发果真有宋军驻在那里,立即回报,自己带大军前去驱赶。这种边境冲突是常的事,不会发生大战,刘胜并不惊慌。

第18章 游骑

  出了寨门,李能嵬打了个呵欠,拍着嘴道:“寨主太过大惊小怪,尚是半夜,便让我们出城去查暖泉峰。依我说,无非是这两个月招纳的宋境番户多了,宋人不得不来拦一下而已。”

  白屈子道:“说起来,还不是来的轻宁太尉一心讨国相欢心,贪心无度,从宋境招纳番户太多。对面的宋国官人又不是瞎的,岂不会看不见?怎样都要派人拦一下。”

  前面的孙都儿转过身道:“就是可惜了我们。那些贵人一心邀赏,惹出事来,他们在寨中享福,却要我们起早贪黑,去查什么宋军行踪。”

  几个一边报怨,一边催马,一路向北而去。

  党项人一部分有蕃姓,多是有身份、有部族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有汉姓,有的是来自于汉人,或照着汉人自取,或是来自于其他的汉化民族,特别是唐朝时汉化的西域、河西各族。从姓上面,很难看出一个人是番人还是汉人,倒是名有些不同。番人常用的猪、狗、奴等字,汉人的正式姓名很少使用。不过有些番人汉化程度深一些,如刘胜,就完会从姓名上看不出他是党项人了。

  元昊立国,曾推行过用蕃姓取蕃名,很多人改了,倒是底层百姓影响不大。

  一行游骑八人,在黑夜里不紧不慢地走着,有些懒散。党项人对宋军一向瞧不起,大敌契丹议和之后,都认为可以马放南山了。对面宋军会主动打过来?这话说出来会被人笑的。

  正在这时,黑影中突然冲出十几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八人,顺手把他们摔到马下。

  没等反应过来,就见十几个骑士下马,踩住他们,绑了起来。

  看见来人是宋军装束,李能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声道:“你们怎么敢绑我们?怎么敢!三里之外,就是独轮寨,待到大军出来,你们——”

  潘力一耳光扇在李能嵬的脸上,沉声道:“爷爷就是来独轮寨收你们的!瞎叫唤什么!”

  说完,对身后的士卒道:“押到那边沙堆后,让童都头问口供!”

  士卒应诺,几个押了党项游骑,向不远处的沙堆后走去。

  到了沙堆后面,李能嵬就看见地上已经绑了二十多人,看装束,应该都是商人。从东胜州过金肃军到独轮寨南下是一条商路,可以一直到夏州。天气寒冷,行商的人不多,总还是有一些的。

  童振坐在地上,啃着一块面饼充饥,抬头看着押过来的李能嵬等人,含混不清地问道:“这些党项军兵哪里来的?抓他们时,有没有看清周边有没有大股敌人?”

  士卒叉手:“回都头,是独轮寨出来的!已经查得清楚,只有他们八人出城!”

  童振点了点头:“把人放在这里,你们回去。盯住了寨门,只要不是大股人马,一个也不许跑了!”

  士卒应诺,把八个党项人交给这里的卫士,几人重回去报潘力。

  童振仰了仰脖子,把口里的面饼咽下去,对李能嵬道:“看你是个领头的,先问你话。其余人先带到一边,彭同,你在那边审讯!一会我们对口供,哪个敢说谎,一刀宰了!”

  听了这话,几个党项人吓得一哆嗦。这些人老练得很,分开问口供,还怎么敢撒谎?

  让人把李能嵬带到面前,童振道:“天色未明,你们几人出寨干什么去?敢不说实话,爷爷便一刀砍下你的头颅!实话实说,留你一条命!”

  李能嵬哪里敢说谎话,道:“爷爷饶命!因昨日有三个番人从宋境逃来,说是宋军到了暖泉峰以南拦阻逃的番户,寨主吩咐小的们到暖泉峰查看,有无宋军驻扎。若有,好出大军驱逐。”

  童振道:“就你们几个人?预计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返回?”

  李能嵬道:“本是要天亮到暖泉峰,中午回返禀报,不想遇到爷爷在这里。”

  童振再问几句,没什么其他的消息,沉声道:“彭同,过来说话!”

  彭同过来,童振和他到一边,互相交换了口供,完全一致。

  童振道:“如此看来消息没有走漏。来不及写文书了,你带上几个人,把这八个党项游骑送回军中去,我继续带人在这里。怎么处置,听候将军军令!”

  彭同叉手应诺,点了几个熟悉兵士,把李能嵬八人绑到马上,快马向北而去。

  童振是此次出兵的游骑首领,巡弋于大军之前,消灭敌人的眼线,侦察敌军的动向。营田厢军的作战条例,不同规模的军事行动,侦察范围不同。此次三千兵马,按一师组织,侦察前方十五里,侧翼五里范围。超出这个范围,由东胜州的刘几组织,与张岊和姚守信无关。

  十几里路,不多时间就赶到,依然一片漆黑。

  张岊正与姚守信在帅帐商量明日战事,听到抓了党项游骑,急忙吩咐带过来。

  问过李能嵬等人口供,把人带走,张岊对姚守信道:“看来党项人不知道我们大军前来,还以为是金肃州在拦阻逃亡番户。如此一来,我倒是有个主意,拿捏不定。”

  姚守信道:“将军讲就是。我们全军昨日在暖泉峰休整,急速而来,党项得不到消息实属正常。”

  张岊道:“独轮寨守军不过一千余人,如果能引他们出来,在寨外野战,容易不少。一千余人依寨墙而守,想破城没那么容易。不过,此次我们带了一百门大小火炮,好似攻破寨墙并不太难。用炮你是行家,到底该如何,说来听听,我们商量。”

  姚守信想了想,道:“将军,依我之见,没必要节外生枝,引党项兵马出城。其一,如果让这几个游骑回寨报信,说我军现驻于暖泉峰,有些不把稳。人心难测,如果他们回到寨里,反说我们大军已临近该怎么办?其二,我们出发前得到的军情,独轮寨并不坚固,十几门炮就足以很快轰开。这种时候,与其与党项军野战,还不如围在寨里,轰开城墙后用炮助阵。”

  张岊道:“炮主,实不相瞒,经略数年前知火山军时,我曾与他一起用过炮。但那时候的炮,与现在的炮不能比,唐龙镇的城墙根本轰不塌,独轮寨应该与那里差不多。炮主说能轰塌城墙,想来必然不会差了。还有,战时如何用炮助阵?现在的炮如何用,我委实没见过。”

  姚守信在地上画了独轮寨的示意图,道:“独轮寨依独轮川而建,有一南一北两座城门。大军到了寨前,党项坚闭寨门,守城不出,我则用二十门炮,以实心弹,齐射北寨门。依我估计,最多齐射三轮便可破门。寨门没有瓮城,党项必集结兵马于门后,立即换开花弹,打散党项兵马。此时将军带步兵冲入寨门,用火枪射寨墙上的士卒,我用炮在外配合。党项兵马必然抵挡不住,当由南寨门逃路。将军可派骑兵集于南寨门外,追杀党项溃兵。”

  “此围一阙一,炮主说的有理!”张岊点头。“既然破寨门不难,那就不多此一举,引党项兵马出城了!独轮小寨,不过周八百步,一破寨门,立踏为齑粉!”

  这种军寨的规模不大,独轮寨地处偏远,也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建大城。寨周长八百步,破了北城门就可以望到南城门,火炮直接就能把整个寨子打穿。只要攻破一面,骑兵在另一个城门外,准备截杀溃兵即可。与此相比,把党项兵马骗出城来,未必有什么好处。

  军寨一般不会设四个城门,小的设两门,好似一座关卡一般。更小的,还有设一门的。两个寨门也就没了围三阙一,成围一阙一之势了。

  军寨的作用,除了有城墙守要害之地外,军事上更重要的是囤积兵马,控扼四方。一座独轮寨在这里,周边独轮川和屈野河的上游地区全被党项控制,要想攻占,非要出动大军不可。

  两人商量了攻城的具体步骤,张岊突然道:“我们大军临寨前,如果党项出兵迎战怎么办?”

  姚守信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道:“是我的疏忽了!独轮一座小军寨,却驻一千余兵马,怎么会不出城迎战?不出城,这么多军马也就没有用处了。将军说的是,我们还要做好与党项在寨前作战的准备。”

  八百步周长的小军寨,守城怎么会用一千多人?大军到了寨前,刘胜必然带兵出战。守城的兵马依托城寨,暴露在对方面前的只有正面,后方和侧翼全由城寨保护,一千人可以当几千人用。除非守城兵马绝少,守方一般会出城战上一阵,鼓舞城中士气。

  姚守信带的是炮兵,思考问题是从炮兵出发,根本不向这方面想。不是这次做张岊的副手,他也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

  两军正面对阵也没有什么,宋军一百门火炮,能把党项军阵的整个正面覆盖。只要设好阵地,张岊保护好炮,炮兵就可以把党项军队打回去。

第19章 铁锤砸开硬核桃

  天边露出一缕微光,独轮寨望楼的士卒打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向外看去。一眼看见城外密密麻麻好似是人影,猛地打一个机灵,使劲揉眼睛,才看清城外情形。只见城外不知多少宋军列阵,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惟有一杆“宋”字旗,在清晨的风中飘扬。

  忙把身边的士卒叫醒,指着城外道:“你看看外面,是不是宋军要攻城!”

  几个士卒起来,借着光亮大致看清了城外情形,直吓得魂飞魄散。小头目急忙下城,去报寨主。

  刘胜这几天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早早起来,正要洗漱。守城的小头目冲进来,叉手道:“寨主大事不好!城外不知来了多少宋军,好似要攻我们城寨!”

  刘胜听了,吓得仅有的一点睡意全没有了,急忙问道:“你可看得清楚!”

  小头目道:“小的看得千真万确!若有半点虚假,寨主军法从事!”

  刘胜不敢怠慢,正要吩咐去叫寨中诸将,到寨厅议事,就听外面“轰隆、轰隆”的声音传来。

  “地震了?”刘胜满头雾水,看着小头目。“听声音来自城外,这是什么动静?”

  小头目快要哭出来:“寨主,小的估计,这是宋军在用炮轰城门!”

  刘胜吓得浑身一震,大叫道:“速速我去看!”

  随着小头目,刘胜到了北面城墙下,又听见两轮炮声,寨门已经出现了裂缝。

  “站着干什么,速速堵住寨门!”刘胜一边喊着,一边快步跑上了望楼。

  寨中平时会备一些加强寨门的村料,无非是大木之类。得了刘胜吩咐,守寨门的士卒手忙脚乱,抬了大大木,急急顶到寨门后面。

  刘胜到了望楼上,向外面地看,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天刚微亮,晨光中看不太清晰,只是见到外面几个宋军方阵,堵住了城北面。正在这时,就见到几个地方有光亮,紧接着炮声传来,硝烟升起。

  也不知道发了多少炮,砸在寨门上,刘胜感觉整个城墙都在晃动。

  事情突如其来,刘胜只觉得两眼发黑,有些站不稳。扶着寨墙,强自打醒精神,刘胜急急顺着寨墙看了圈。好在宋军只围了北面,南门外只有些游骑,给寨内党项兵留了一条生路。不知道是兵力不够,还是故意留出南门,准备追杀溃兵。

  此时寨中已经乱成一片,许多人乱跑,大喊大叫,好似城已经破了一样。刘胜不敢怠慢,吩咐了守城的将领,急急回到寨厅,招集诸将议事。

  城外,张岊看着眨眼之间,就不知道多少炮打在了寨门和附近的寨墙上,赞道:“现在的炮,果然非以前可比!麟府路也有新造的炮守城,却没有这样整齐,打得这样准!不亲眼看见,哪个肯信!”

  姚守信道:“我用二十五门炮,每五门一组,分成五组,交替轮射。现在射了三轮,那边寨门已经摇摇欲坠。我估计,再射最多五轮,寨门就要破了。将军做好准备,寨门破后,阵前的十五门炮,以三门为一组,每组直射一炮。此轮炮发完,将军速带步兵入城。前面的二十五门炮用水降温,你带兵入寨后会射寨墙。吩咐士卒,不得我的口信,切不可上寨墙!”

  张岊点头答应,兴奋地道:“不想我们已经列阵,寨中还全无消息,前面想的全无用处。所谓兵贵神速,打仗要速战速决,着实是有道理!”

  “是啊,是我们想的多了——”姚守信点头。自己也是第一次指挥战事,经验不足。什么引敌出城之类的计策全是多余,以有备打无备,要的就是快,出其不意。用最快的速度接近寨前,最快的速度摆开阵势,设好炮位,发挥火炮优势,全力攻城,才是上上之策。绝对火力优势,什么计策都是多余的。

  出发前的作战计划经过数次更改,最后要达成的,就是这种局面。当然计划只是要求在这个时间点到城外,如何作战,是两位战场指挥官的事情。路上以什么速度行军,在哪里休整,侦察与反侦察的要求等等,是出发前定好了的。到了城下,就看张岊和姚守信的发挥了。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接近独轮寨,没有走漏消息,有充足的时间展开,这种情况下张岊和姚守信怎么还会不知道怎么打?姚守信是用炮的专家,炮位设置合理,三个方向分斜射和直射攻城门,根本就不给寨中反应的时间。轰开寨门之后,再来几轮直射,步兵紧跟着入城,一举奠定战局。

  铁锤砸开硬核桃,管你怎么布置,只要不出意外,就用绝对的火力优势压倒敌人,这是杜中宵在营田厢军中一直强调的一点。军官学习的时候,也讲各种各样的计策,但重点不在这些上面,而是讲各种各样的战略和战术原则。其中的核心,是一定要在战场上形成局部优势,达成局部优势后一定不要犹豫,作战要果断,切忌拖泥带水。张岊不是这个体系,姚守信是炮兵,遇到意外有些犹豫。

  刘胜升帐,看着匆匆赶来的诸将,刚要开口,一个士卒冲进来,叉手道:“寨主,寨门要破了!”

  刘胜叹了口气:“大势去矣!诸位速速集结兵马,随我从南门出城,逃出寨外,速报国相!”

  众人一起高声应诺,起身准备散去。谅祚年幼,养在国相府里,国相府就是朝廷所在。

  刘胜与众将一起出了寨厅,想去打轻宁德光。正在这时,听见一声巨大的声响,北面的寨门被轰塌了,连带着倒了一截城墙。不少士卒被压在了废墟里,不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