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化军
狄青道:“攻破银州后,党项境内再无大股兵马,哪里还需要数十万大军?有十万人驻扎,便就翻不起浪花来。银州正是党项与陕西路和河东路相交的地方,破了之后,我所部大军自可东调。”
刘敞点了点头:“朝中官员也是这样认为。不过,枢密院以为,现在与契丹全面开战的时机并不成熟,并不会与契丹大打。将军所部兵马,还不知道如何安排。”
狄青道:“现在契丹依然分立,其实正是朝廷进攻契丹的时候。灭了党项,二十万大军可以抽出身来,东进夺西京道。枢密院现在书生用事,还是谨慎了些。”
刘敞没有说话。以前枢密院两位枢密使,一向都是一文一武。狄青之前是王贻永,狄青的时候是与韩琦,离开之后是王德用。王德用致仕,田况接任,枢密使都成了文官。狄青显然对此不赞成,话语中就难免表现出来。
以杜中宵的资历军功,出任枢密副使,狄青不会有异议。但接替王德用的是田况,就让狄青觉得不妥当,觉得武将受到打压。特别是在灭了党项,军队建立了功勋的情况下。
第112章 调回京城
枢密院里,杜中宵和贾昌朝、田况、程戡围坐,讨论着刘敞好回来的奏章。
田况道:“依刘制诰所言,他过了宥州后,在三岔口和夏州铁冶务碰到两次军队平叛。三岔口没有下文,铁冶务狄青明言,是军兵贪图那里繁华,借口党项人作乱,纵兵抢掠。以此说来,只怕洪州等地的党项人叛乱,都十分可疑。时间久了,真相到底如何,只怕没人说得清了。”
贾昌朝道:“铁冶务的乱军狄青已拿了人,在石州处斩,可见其治军极严。其他地方,说不定真是党项人作乱,也未可知。前线的事情,我们如何说得清楚?”
杜中宵道:“不错,前线的事情我们说不清楚,离着石州远的,狄青又如何说得清?离着近的地方他自然知道,所以拿了作乱的将卒,斩首示众。离得远的地方,因为不清楚,只好不管。”
贾昌朝不悦:“副使如此说,就是认为前线确实有军兵贪图钱财,纵兵为乱?”
杜中宵道:“不只是贪图钱财,还有军功呢。破灵州之后,党项人抵抗并不坚决,大多城池都是望风而降。此战打得顺利,士卒没了性命之忧,可也没了军功。一安定下来,难免就有人别起心思。”
贾昌朝道:“如此说,就没有办法了。现在看来,狄青治军极严。一有乱子,立即弹压,哪怕是有功将领,也不惜斩杀。军中如此,已是难得良将。”
杜中宵道:“太尉,狄青治军极严,治下还出现这么多乱子,才是问题所在。如果是主帅纵容,那朝廷只要严令,事情并不难办。在主帅军纪严厉的情况下,部下还多次违背军纪,抢掠百姓,朝廷竟然无计可施,才真正头痛。将领不行,可以换将,整个军制有问题,又该如何?”
贾昌朝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禁军整训,贾昌朝在外为官,等他回朝任枢密使,整训已经完成了。杜中宵在河曲路的军制,禁军整训的模板,贾昌朝都不清楚。所以他主枢密院,是凭着以前对禁军的印象来的。依照以前禁军的样子,狄青已经是难得良将,所以他处处维护。
杜中宵不同,任御史丞的时候,表明皇帝对自己有疑虑,那时军中的事情一概不管。现在任为枢密副使,就表明了皇帝的态度,当然要紧盯军制。从刘敞的奏报看得出来,狄青治军很严,但那不代表他的所部没有问题。铁冶务是宋军作乱,那么其他地方的事情,很可能也是这样。
田况道:“不管怎样,党项战事就是如此。不管将来怎么样,总要等打完再说。”
程戡道:“这话说得对。不过,现在只剩下银州一地,那里虽然人口密集,党项军兵众多,也抵抗不了多少时候。灭了党项之后,狄青所部大军该当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宋军夺取朔州和德州的行动没有开始,为了占据对契丹的绝对优势,攻下银州之后,应该把狄青所部调往河东路。狄青显然也是这样想的,正准备银州战事结束后,大军前往保德军,乘火车去并州。
田况道:“若契丹丢失朔州后,并不与本朝开战,狄青所部不必驻防边境。”
贾昌朝道:“耶律洪基所部大军号称四十万,我们若是夺他朔州,岂能坐视不理?若是四十万大军攻朔州,韩琦所部能不能支撑?若是不能,还是要狄青所部增援。”
田况道:“朔州一城,耶律洪基四十万大军,到了那里吃什么?韩琦布置了十万人,夺朔州已经足够。再多人马,后方粮草都不好供应。”
贾昌朝道:“狄青所部可去并州一带,有铁路运粮,应当不难。二十万大军在并州,随时可以北援朔州,洪基必然不敢兴大军而来,这就是以势压人。”
杜中宵道:“自耶律重元自立,契丹两帝并立已经近五年,也打了五年。重元和洪基都是兴举国之兵而战,花费无数。这几年,西京道入不敷出,没有积蓄,怎么支撑洪基的四十万大军?契丹可没有铁路运粮,四十万大军到朔州,他们吃什么?”
贾昌朝道:“契丹可与本朝不同,其大军前出,并不多么需要粮草。”
杜中宵道:“太尉,那是契丹攻本朝的时候,可以就地取粮,在西京道怎么能这么做?四十万大军攻朔州,契丹人得有一半运粮,还能以支撑。韩琦布置十万大军,作为一路,人数足够。朔州一州,契丹人疯了才会出四十万人。最可能的,契丹多年鏖战,早已力疲,败了重元之后要开始休养生息。我们及时占住朔州,两国可能小找,大战可能性不大。”
田况道:“副使说的是。契丹两帝相争五年,国家早已力疲,怎么可能再与本朝开战?”
贾昌朝见都不支持他,只好道:“未虑胜,先虑败,此兵法之要。多备些兵力,总是不会错。”
杜中宵道:“自去年九月,狄青带军出镇戎军,到现在近六个月了。对于军队来说,这么长时间已经师老兵疲,不好再让他们直接参与战事。破了银州,当让他们到延州,坐火车回到京城附近来。夺取朔州,河曲路和河东路的兵马足够,没有必要在前线堆积重兵,反而让契丹生疑。大同府一带,并不适合大军作战。河曲路和河东路三十余万兵马,已是非常,不需要再添重兵。”
田况点头:“夺了朔州,与契丹交恶,要小心的不是河东路,而是河北路。河东多是山路,并不是契丹人喜欢的战场,他们最擅长的还是河北路的千里平原。及时让狄青所部回京城,才是正途。”
夏竦为陕西路经略使时,辟田况为判官,自此后在西北多年。与贾昌朝比起来,田况对军中的情况了解比较清楚,看得出狄青所部的毛病。靠狄青一人,现在的军制下,二十余万大军是他难以指挥得过来的。全军猥集一处才好,一旦分兵,下面就很给照顾得到。
入横山之后,才发生了这些乱子,与以前的禁军比起来,其实已经非常好了。以前作战,二十余万大军,不知会发生多少乱子。很多时候,这么多军队出战,不等打仗,自己就先乱子。但现在不同,有河曲路出来的大军比着,这支军队实在差得太远。
田况隐隐猜到了杜中宵的心思。调狄青大军回京城附近,很可能要进行重新整训,不能够再这样苟且下去。对党项作战,数百里就已经兵临都城,大势已去。契丹却不可能,数百里还是汉地,刚刚摸到契丹本部的边,大战还在后头呢。
第113章 最后一战
这一日狄青正与刘敞在官厅闲谈,一个亲兵快步进来,叉手道:“太尉,银州守将弃城而逃!”
狄青猛地站了起来,高声道:“逃往哪里?”
亲兵道:“逃往弥陀洞,偷袭我攻弥陀洞大军。两军合为一路,向安庆泽和黄羊平去了。”
狄青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安庆泽和黄羊平在大漠深处,与地斤泽一样,是党项的游牧部落生活的地方。由于在漠深处,游牧部落又迁徒不定,不好攻打。
在官厅中来回踱了几步,狄青道:“弥陀洞和银州一下,党项算就此灭亡。不过,最后留下的这些军队,必须追剿,以免他们卷土重来。好了,你先下去,此事我会处置。”
重回案后坐下,狄青对刘敞道:“想来党项人见大势已去,又不想投降,带人跑到大漠里去。银州和弥陀洞党项兵马,约有两万人。若是放纵一时,以后必然为害不小。现在是二月初,春暖花开,牧民最忙碌的时候。不如派大军前去,把他们剿灭,算是个了结。”
刘敞道:“我虽然不知道兵事,然而西边的兴灵已下,现在横山也入朝廷手中,党项人跑到大漠里去,又有什么出路?按常规来说,他们应该降了就是。”
狄青沉声道:“不管那么多了,派大军剿灭他们就是。而后大军收拢一处,听候朝廷差遣。”
为什不肯投降?狄青心里大约是知道的。过了宥州之后,大军分兵,狄青便有些控制不住手下,多次发生借口降兵叛乱屠城抢掠的事情。党项人见了,哪里还肯投降?越到后面,越是难打,就是因为党项人被这些乱事吓到了。投降是死,那何不一直抵抗到底?
只要占了银州和弥陀洞,狄青便就可以把地方交给环庆路和鄜延路,大军集结。军队在一处,自己才能看得住,不再发生抢掠百姓的事情。
刘敞没有再说什么。这几日的观察,狄青本人驭下极严,但分兵出去的军队,却不能完全控制,发生各种事情。收集军队,打好最后一仗,有个结局。
贾逵正在麟州,调集属下一部分军队向朔州外围而去。突然亲兵来报,说是狄青送来消息,党项残兵入安庆泽和黄羊平,让贾逵小心,不由吃了一惊。
想了想道:“党项人弃了银州和弥陀洞,被我军四面包围,还有何出路?他们入黄羊平,茫茫大漠之中,意欲向哪里去?难道还想过麟府路,去投契丹?”
亲兵道:“太尉,党项最后逃走的兵力只有一两万人,如何能穿过麟府路?想来是这些党项人死活不降,最后挣扎罢了。只要派人巡视,他们必不敢来。”
贾逵摇摇头:“若是狄太尉大军进剿,他们无处可去,小心向我这里来。”
说完,叫了军中将领过来,安排各军巡视。只要围住党项人,他们就无法可想了。
党项人弃城而逃,夏安期率军占领夏州。安排了之后,到石州与狄青相见。
狄青带人迎夏安期入官厅,各自落座,道:“经略进占夏州,党项再无城池,实在居功至伟。”
夏安期道:“太尉率大军自灵州一路东来,破敌无数,此战自是太尉功劳。朝廷意思,战后太尉集结大军,翻过横山去延州,乘火车回京师。”
狄青道:“此事我知道了。现在党项残兵约两万,逃入安庆泽和黄羊平,不可不理。我意欲集大军于夏州、石州,北上击贼,以绝此患。灭此敌后,大军自回京师。”
夏安期沉吟一会,道:“安庆泽和黄羊平俱是大漠中的党项牧地,怎么能养得活两万人?想来这些党项人去了,也待不了多少时间,总要寻出路。”
狄青道:“就怕党项人狡诈,候我大军离去之后,再侵袭州县。大军既已至此,当灭绝此后患,不让其危害朝廷。灭了此贼,才能长治久安。”
夏安期道:“太尉如此想自然是好的,只是二十余万大军,只怕粮草供应不及。”
狄青道:“只好麻烦太尉,从鄜延路拨些粮草来。左右不过月余,想来应该不难。还有,我已知会贾逵,从保德军运粮草来,作为补充。不管怎样,最后一战一定要打,不给党项留下翻身的机会!”
夏安期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道:“太尉最好要快,这一带道路崎岖,粮草运输不易。”
狄青道:“我理会得。我以十万军攻党项残军,看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用兵已经六个月,最后一战要干净漂亮,让这些党项人记住,不敢再反!”
夏安期不好再劝,只好答应给狄青所部准备粮食。无定河一般不通航,准备二十万人的粮食,可不是易事。哪怕有其他地方帮忙,只准备几万人的,就是一个大挑战。
行在山路上,焦用举目四望。此时已是春天,大地开始出现了绿色,山上开了不知名的野花。各种野兽野鸟,在山中跳跃,警惕地看着大军。
焦用道:“此次去石州,太尉命北上击党项残军,是最后一战了。那些党项贼人,跑进了大漠,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我们前去追剿,也要吃些苦头。”
一边的将领道:“大漠之中,最是困苦,杀贼也没些好处,煞是苦差。”
焦用骂道:“你们在龙州抢的宝货,已是难得,还不知足吗?到了石州之后,太尉身边,再不可肆意胡来!若是被太尉抓住,一刀砍了你们的脑袋,可没有求情。”
几个将领听了都吐舌头,道:“听说抢冶铁务的一众将领,就被太尉处死,吓坏了不少人。党项反叛朝廷多年,本就该死,不想太尉竟然为了他们,杀自己手下。”
焦用道:“朝廷严令,军队只可在战场上杀敌,不可虐待百姓,不可杀降兵,太尉又怎么能够不听令?只是杀十几人,已经是太尉心慈。如若不然,我们屠了龙州,太尉岂能放过!”
几个将领急忙谢焦用。龙州的事,没有最后焦用默许,哪里能如此顺利。当然,事后将领献了不少宝物给焦用,以作酬谢,焦用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现在狄青召集大军向夏州、石州集中,焦用这些人,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不过一路行来,见到其他地方也多有被宋军抢掠的,便安心不少。所谓法不责众,只有自己这样做,还怕狄青算账,许多人这样做狄青也没有办法。杀几个人可以,总不能大规模处罚手下将领。
最近派出去占领周围的将领,劫了钱财的,就算是赚了些外快。
第114章 重兵出击
石州官厅,众将分立两侧,狄青安座案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党项银州守将弃城而逃,救了弥陀洞的党项军后,一起逃入大漠。大漠中的党项人,无非是安庆泽和黄羊平,游牧为生。当年党项之乱,便就是继迁诈降诱杀曹光实后,自地斤泽等地卷土重来。是以这股党项人,绝不可小视!今日大军在此,当彻底消灭党项人,不使朝廷有后顾之忧!”
众将一起叉手唱诺。
狄青道:“我欲以大军十万人,北上安庆泽和黄羊平,剿灭党项人。我自带兵五万,由石州北上击贼。张玉带兵三万,由左路,从夏州出发,经王亭镇,封住西边道路。杨遂带兵两万,沿明堂川北上,封住党项人向东去的道路。三路齐进,于黄羊平会合!”
张玉和杨遂一起出列,叉手领命。
狄青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党项已灭,横山治下百姓,均是朝廷子民,不得骚扰。各军陆续集中到夏州和石州来,听候军令。所占领的城寨,交给环庆路和鄜延路兵马。若有抢掠百姓的人,必将依法严惩!自过宥州,党项人抵抗越来越坚决,要引以为戒!”
众将一就手唱诺。焦用听了,一切子下放下心来。狄青的话虽严厉,但另一个意思,就是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抢过百姓的,就当作得了好处。
吩咐罢了,狄青又道:“夏州、石州距镇戎军过于遥远,保德军到这里山路崎岖,延州则要翻过横山,运输不便。这些日子,粮草不济,诸军忍耐些。灭了党项残军之后,南下延州,坐火车回京师。留镇夏州和石州的军队,紧守军营,非有军令,不得外出!”
众将称是,气氛就不如刚才。看来前些日子不断地后方反叛,让狄青非常恼火。军队一集中,便就开始封闭式管理,直接把大军关在军营里。现在刘敞在石州,再发生军兵抢掠,连借口都难找。
吩咐罢,狄青吩咐众将离去,独留了张玉和杨遂。
命两将落座,狄青道:“党项残军两万,加上安庆泽和黄羊平的民户,还能凑出数千兵来。我们以三万人算,十万人以三击一,必获全胜!此去没有城池,纯粹与党项野战。除了轻炮,其余的炮没有必要携带。多带骑兵,不可让党项人跑了我们追之不及。”
张玉道:“党项残兵,与朝廷作战的意志极为可疑。他们逃往黄羊平,只怕打的主意是我们大军撤了之后,再出来作乱。大军北去,他们只怕想不到。”
杨遂道:“还是不要小瞧了党项人。继迁作乱的时候,曹光实攻地斤泽,获其妻母,这一带尽为朝廷所有。结果继迁诈降,杀曹光实,党项人从此难制。现在的党项逃兵,未必不是存这样的心思。”
狄青点头:“就是怕有后患之忧,是以一定要出动大军,彻底剿灭党项人。自立国起,朝廷对党项人多为招抚,被其辗转腾挪,最终形成大患。此次朝廷痛下决心,大军北来,不可以留下隐患!”
张玉沉默了一会,道:“如果党项人坚决不降,又该当如何?”
狄青沉声道:“杀!这些党项人宁可弃银州大城,跑入大漠之中,是铁了心反朝廷!不杀他们,留着干什么!这一带,百姓多是耕种田地,只要朝廷轻徭薄赋,并不会造反。大漠中的党项人不同,他们本是放牧牛羊,朝廷一旦管不到,就聚众作乱。此次重惩,可保以后数十年安宁!”
张玉和杨遂一起叉手,高声唱诺。
狄青道:“我们自出镇戎军,一路攻来,破党项十几州,灭敌数十万。说起来,此军功是朝廷所少见。攻灭党项,更是难得之事。只不过,除了我们,还有韩太尉东来,与他们一军比较起来,我们的战功便就显得有些黯淡了。加上最近进了横山之后,各处分兵,将领良莠不齐,惹出了许多事端来。朝廷虽然没有责备,想来还是心中不满。刘敞此来,定要看着我们打完,何尝没有监军的意思。”
张玉一惊:“太尉的意思,是刘制诰监视我军?”
狄青摇了摇头:“不能说是监视,但刘敞除了赏军,必然还要观我军纪。焦用屠龙州,以及许多城寨的乱子,哪里有那么多党项人作乱!但大军在外,不能详查,也只能任他们作为。现在却不行了,刘敞坐镇石州的时候,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情,朝廷必然震怒。是以大军入两州军营,不得外出。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此次出兵,一定要严格约束属下,路上不得骚扰百姓。”
杨遂道:“谨遵太尉钧旨!不过,与敌接战,不必再受此约束吧?”
狄青道:“不必。最后剩下的这些党项人,算是决心反叛朝廷到底的人,必须严惩!此次进击,除非党项人主动投降,不然一律格杀!”
张玉道:“若大开杀戒,只怕朝廷会——”
狄青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朝廷。我们到底如何,朝廷早有定断,没有必要考虑了。此次战事,许多将士并没有得到许多军功,朝廷虽说回去重赏,军兵总是不满。最后战,那便放开手,让他们与党项人决一死战。得到军功,对将来大有好处。”
张玉和杨遂对视一眼,都觉得狄青好似胸中不平,借着最后一战发泄的样子。
狄青当然不满意。本来进攻党项,按照安排,自己所部是当然主力。结果却是鬼使神差,最大的功劳被韩琦抢去了。星星峡到兴庆府,数千里路,韩琦所向无敌,没有大战就直入兴庆府。反而是自己碰上了灵州坚城,打得异常辛苦。最后攻横山,本来一切都好,结果属下有人管不住手,抢掠百姓,让朝廷派了刘敞来。军功打了折扣,军纪也让朝廷不满,狄青窝了一肚子火。
没有韩琦所部做对比,狄青的军功无可置疑。灭党项,与杜中宵的功绩相差无几。可有了韩琦所部在那里,狄青的功绩便就大打折扣。最后手下将领纵兵抢掠,更是让他颜面尽失。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觉得无比窝囊。又没有办法,除了有确证据的,根本无法管派出去的将领。
这个时候,狄青终于能够理解杜中宵河曲路军制的目的。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能事事管到,只能够靠制度。但靠制度,确实不是狄青擅长的。随着战事临近结束,狄青觉得迷茫,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在哪里。自己这样的将领,已经不是朝廷所需要的了。
第115章 四面合围
此时已是二月,天气暖了起来。草地有了绿色,间杂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不时有獐免蹦跳。天上有苍鹰盘旋,伴着朵朵白云,镶嵌在蓝天上。
张玉骑在马上,看着周围的景色,心胸开阔。慢慢离开横山,进入了沙漠草原中,周围的景色全然不同。横山那里雨水不少,百姓多是以种地为主。离开横山,就渐渐进入了游牧区。
到了王亭镇,张玉吩咐在镇外扎营,全军紧守营区,不得到处游逛。
指挥使崔建道:“太尉,前面镇子多么方便,可以住在民户里,何必在外面受苦?”
张玉道:“最近多次发生军兵骚扰百姓的事情,狄太尉极是震怒,还是不进镇子的好。莫要忘了铁冶务的事情,一次斩了十几人,出了事真要杀头的。”
几个将领一起摇头,各自叹气。过了王亭镇,再向北就出了农耕区,全是大漠草原了。不在这里舒舒服吃一顿,好好睡上一觉,后面可就再没有了好日子。
全军安顿下,驻防王亭镇的将领过来拜见。进了帅帐,行礼如仪,张玉道:“自本朝占夏州,最北就是到这里和大沙堆,未深入安庆泽。前些日子,党项剩余兵马逃入了安庆泽,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守将叉手:“回太尉,前几日逃来十几帐牧民,说党项残军在安庆泽强逼民户从军,征调粮草。除此之外,便就音讯全无。现在到安庆泽的道路已经没有行人,商户躲避。”
张玉道:“西边的大沙堆如何?那里说是党项降军叛乱,被守军平定了。”
守将道:“自降兵反叛,官兵大索,现在大沙堆已经废弃,除了驻军之外,已没有民户了。”
张玉点了点头,心中明白,只怕是守军抢掠钱财,大杀一番之后,剩下的民户逃离。一座沙漠旁边的镇子,就此废弃。也难怪狄青震怒,军兵作乱,一个镇子就此消失。
送走镇守将领,张玉叫了向导来,到外查看地势。
向导指着北方茫茫草原道:“这一带雨水稀少,多是这种草原和沙漠交接的地形。向北有沙山,水多的地方有草原。草不丰茂,游牧者赶着牛羊到处迁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