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音1
赵颖忍不住捂住了脸。大家苦苦支撑的核心也正是不知所踪的队友,从未放弃的一人。
高文武和张政都陷入在另一端,清楚知道那个叫姜善的姑娘一直在努力拯救着大家。
而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是活生生的一条生命。
张政忽然咬牙:“我就不信这一切没有解释,我说,我们再把‘梦境’拼凑一下。”
魏远昏迷了,他们也不能真的就摆烂,就算他们的头脑不如魏远,那好歹三个臭皮匠,在一起也顶一个诸葛亮了。
高文武见两人又打起劲,终于下定决心道:“赵颖,把那个拿出来吧。”
赵颖一愣:“什么?”哪个?
即使是黑暗中也能感觉到高文武看过来的目光亮的惊人:“那一百毫升的肾上腺素。”
车内陡然响起两声吸气的声音。“老、老高,你可冷静点。”
赵颖也显然一时不知所措。
高文武有些咬牙道:“我们每次都睡得不明不白,这还不清楚吗,至少有某种神秘力量是我们对抗不了的,如果我们一直这么不明不白沉睡下去,再醒来,总有一次……我们是彻底醒不过来。”
从他们现在越来越疲乏的身体就能感觉到了,这种结果甚至已经不远了。
“不,不行……”赵颖喃喃拒绝,“还没到那一步。”
高文武打断她的幻想:“早就已经到了,现在的唯一办法,就是有一个人能一直保持清醒着,看着你们入睡,再醒来……或许才能揭开这一切的谜团。”
否则他们将永远困死在这个循环里。
赵颖真的极力克制哽咽想哭,她已经明白高文武的意思。
“给我注射肾上腺素,我在旁边负责看着你们两个,除了这个方式我们没有别的机会了解到底在我们醒来和睡着之间发生了什么。”
张政一直在吸气说道:“不,老高,你先听我说,你不是说那肾上腺素的剂量很多吗,那我觉得足够给我们三个都注射,我们都能保持清醒……”
高文武直接打断:“冒不起这个险,万一一百毫升的剂量刚刚好是给一个人使用的,贸然分开之后我们也没有其他替补了。”
而且,那一管肾上腺素是装在一个针筒装置里的,如果,如果这个肾上腺素真的是打算给多个人用的,很大可能会直接分装成好几份,而不是直接灌入一个针筒内。
从医药注射的角度,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从一开始在药箱里看见这一管异样的肾上腺素,其实高文武就有预感了,只不过他一直希望用不到。
张政眼圈直接红了:“不行啊老高,你要是……”你要是死了呢?
他们就真的又失去一个队友?
高文武似乎在控制呼吸,半晌他说道:“所以只有我最适合注射,我的身体素质最好,而且,我当过医生……说到耐药性,我的身体最有可能受的住一百毫升的肾上腺素。”
这点高文武没说谎,他曾经在战地被迫或多或少地使用过肾上腺素用来急救和临时自救,他的身体让他可以赌一把。
“而且,如果现在的我们真是在梦里,现在就算注射了也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对吧。”高文武想尽量说得轻松点。
张政感受着自己颤抖的身体,“我真的不觉得……我们现在是在梦里。”
都到了这份上,人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吗?为什么无论是在哪一边醒来,感受都如此真实?张政真的很想锤开自己的脑袋,那血脉里跳动的血液,紊乱到要停止的心跳,不是他吗?不是他吗?
“别想了!”高文武及时喝止了张政滑向疯颠的理智。
“快拿出来赵颖!我们现在随时可能再次陷入沉睡,你还看不出来现在已经十分紧迫了吗?”再等下去,他们真的可能随时就疯了。
赵颖哆哆嗦嗦从药箱里摸出了那一管肾上腺素,完全白色的液体,在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可是此时却完全是杀人的工具。
“给我。”高文武伸出手。
他准备给自己注射,只有这样最准确能扎入他的血管里。
赵颖递出去的手都是冰凉的,高文武熟练地拔掉了针塞,先推出了一丝空气和液体。
“赵颖,拿出火石点亮一根蜡烛。”因为现在的光源过于宝贵,他们只剩下一些一次性消耗品,所以刚才说话的时候高文武才阻止赵颖不要过早消耗仅剩的火焰资源。
很快火焰的微光亮起来了,高文武举着针筒,“给我照亮。”
借着火光,高文武对着自己的血管毫不犹豫扎了上去。
足足一百毫升的液体全部推进了身体里,这种针刺和冰凉感,也让高文武再一次无法质疑眼前这一切不是现实。
他将空了的针筒丢到一边,抬眼盯着张政跟赵颖。
此刻两个人都是紧张和害怕交织复杂,高文武接过赵颖手里的蜡烛,“从现在起,我会一直睁眼盯着。”
第二百三十六章 自问自答
似乎有关于侵蚀的那条“铁律”,也就是所有被侵蚀的人,都会最开始疯颠,变成正常人眼中的疯子。
可是,曾经有一本书写到过,一个病人蹲在角落里,把自己当成一朵蘑菇。
在精神病人自己的视角里,自己就是很正常。
所谓的不正常,只是在他们这些“正常人”的视角里。
……
此时对讲机的声音明显刺激到了姜善,那恐惧的,一段一段的声音,“回……回~回答滋滋滋~~回答……”
甚至还有嘻嘻嘻嘻,吱吱吱吱,电波声甚至像是扭曲的尖笑声。
姜善觉得荒诞地拿起对讲机,里面是谁,要她回答?回答什么?
姜善颤抖着想关闭对讲机,可是直到姜善发现,对讲机上的通话指示灯,根本就是不亮的。对讲机根本就没有在通话状态,也没有信号,可是却在持续不断发出声波。
“滋滋滋~~~回答我!”
被音波拉扯变形的嘶吼声,仿佛是个怪物一样,姜善的手在不断发抖,如今对讲机不听她的使唤,她甚至有一股冲动要把它杂碎!
镜子里的那张脸,仿佛在嘲笑她。
对讲机没有亮灯,真的是有人在说话吗,还是……只是你脑子里自己的声音?显示你疯了的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善尖叫一声,她高高举起对讲机,想要把它砸碎掉。
而就在姜善要付诸行动的时候,“里啊~里面~滋滋滋,有没有人?”
这声音,姜善有一点点熟悉。在最后关头姜善仿佛一丝理智被拉扯住了。
“谁?到底是谁?”
姜善高举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盯着对讲机,颤抖把全频道打开,“不管是谁,告诉我。”
张政赵颖高文武魏远,不管是谁,回答她。
姜善不会摆弄对讲机,只能拽一拽天线,晃一晃机身,里面的声音仿佛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有、没有人……”
“回回回、答答答我。”
“回回回回回……”
里面仿佛就在重复这两句,里面有没有人,回答我。
可是无论姜善这边回答了什么,对面也还是反复追问这两句话。根本就无从沟通。
姜善捏着对讲机,镜子里的她,呆滞,苍白,没有生机,甚至还有一点痴傻,只会僵硬地重复举起和放下对讲机。
这样的姜善让人觉得已经成为了木偶人,放弃了挣扎和希望,有些神经质地抱着对讲机,对着里面的声音魔怔了一样。
“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回答?”
里面的声音似乎从撕裂的电流,变得逐渐清晰,已经能明显听出是个女声:“里面有人吗?”
姜善果断回答:“有人。”
对讲机里又是嘶嘶啦啦一句:“里面,有人吗?”
姜善都已经回答累了,有人吗,有人,有人吗,有人,她一直在说有人,可这个仿佛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说。
声音又清晰了一点:“回,回答我。”
姜善快疯了,镜子里她的脸也在不断扭曲,扭曲,布满怀疑和狰狞的神色,手里的对讲机泛旧陈灰,仿佛已经几十年了。
可姜善却拿着这样一个破旧的对讲机,疯狂地和里面的声音“对话”。
姜善此刻像是松山病院住着的那些病人。
“里面有人吗?”
“回答我。”
这个声音如此的清晰,清晰到听出了焦急的语气,一个很年轻的女声还伴随着不断拍打什么的响声。
咚咚咚。
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回答我!”有些凄厉撕裂的喊声,似乎迫切希望得到回答。
姜善呆呆看着对讲机,现在没有了电流和噪音对声音的异化,如此清晰的声音突兀地传出来,姜善竟然被打的有点措手不及。
声音清晰了反而让姜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这声音,真的不是赵颖的。
好陌生,为什么如此陌生?
唯一的女声,却根本不是赵颖在呼叫,姜善现在整个人都陷入到愤怒和麻木中。
是谁,是谁!是谁?
也许是你疯了呢。
你出现了幻觉。
承认吧,你已经开始不清醒了……
看看你手里的对讲机,还能发出声音吗。
姜善看着手里的机器,她没有把它砸碎,要验证这一切似乎很简单,只要姜善毁了对讲机,如果她还能听得到声音,那就是她疯了。
姜善眼里的神色很癫,她的手在微颤。
砸了它,砸了它。
姜善的脑子和身体都在鼓动着。
她紧紧握着对讲机,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她给捏碎掉。砸了它,砸了它。
“里面有人吗?”
“回答我……”
又重新开始变得扭曲变形的声音,咚咚咚,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姜善脑子嗡嗡嗡嗡的疼,两侧太阳穴的剧烈痛感仿佛要把她刺穿了,她的大脑里仿佛有一个搅拌机在疯狂搅动。
里面有人吗?
有人吗?
有人吗?
姜善把对讲机高高举起,本来就老化陈旧的对讲机,要毁掉很容易,砸一下就会碎开了。
但是当姜善把对讲机举到了最高处的时候,里面那个女声又焦急了一句:“有人吗?”
姜善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她脸上狂乱的情绪在逐渐平复下来。
咚咚咚。
这个敲击声姜善很熟。
“回答我!”几乎是在这声吼之后咚咚的敲击声仿佛闷雷。好像是谁被困在里面绝望的敲击。
可是她说的是“里面”有人吗。
这个人在外面,而她要问里面有没有人。
这个台词和场景都莫名很熟悉。
姜善开了对讲机的录音按钮,轻轻移到嘴边,“里面有人吗,回答我。”
很轻的声音,跟传出来的急迫吼声完全不同。
可是姜善按下了播放键,里面传来她之前以为很陌生的声线:“里面有人吗,回答我。”
里面有人吗,回答我。
语气和情绪都不一样,但是声音完全是一个人。
姜善一言不发,她觉得荒诞又可笑,割裂而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