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不大的工夫,林燕儿重新沏了壶碧螺春,倒了一盏,双手捧到玉柱的跟前。
玉柱接过茶盏,小饮了一口,嗯,汤色碧绿,绕齿回甘,确实很不错。
寒霜磨好墨后,玉柱放下茶盏,接着提笔练字。也许是练得多了,熟能生巧,玉柱明显感觉得到,他的字大有精进。
玉柱练字的时候,一向是心无旁骛的专注。寒霜熟悉主子的脾气,她屏住呼吸,安静的立在书桌一旁,仿佛隐形人一般。
林燕儿受过专业的训练,她刻意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挪到了角落里,乖乖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惟恐整出半点声响。
临近用午膳之时,玉柱刚撂下笔,孙承思就带着美婢,上楼来作客了。
“二爷的小日子好滋润呐,红袖添香,舞文弄墨,快何如哉?”孙承思刚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开玩笑。
林燕儿和寒霜都异常尴尬,昨晚楼下的动静,简直是羞死人了,亏孙承思还笑得出来?
玉柱仿佛没事人一般,含笑请了孙承思落座。
“二爷,下午就到天津卫了,不上岸去逛一逛,那可怎么行呢?”孙承思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明了来意。
玉柱还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做法,他笑着点头说:“天津卫是大镇,繁花似锦,索性停船一日,痛痛快快的玩一整天,如何?”
“哈哈,正合吾意,敢不从命?”孙承思乐得直搓手,喜道,“知我者,玉二爷也!”
天津,即天子经过的渡口之意。明永乐二年,在三岔河口西南的小直沽一带,筑城设卫,称天津卫。
顺治九年,天津卫、天津左卫和天津右卫三卫合并为天津卫,设立民政、盐运和税收、军事等官府建置。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天津卫借助于大运河之利,已经成为北方的商贾云集之地,市面上异常之繁荣兴盛。
玉柱和孙承思坐那里胡天海地的闲侃,孙承思身边的美婢,仗着有盛宠,居然悄悄的溜了。
她缓步挪到林燕儿的身旁,小声说:“这位姐姐,我叫紫鸢,以后就一起玩耍吧。”
林燕儿在佟府受了几个月的冷落和夹磨,她自然知道,佟家的规矩极重。
客人还在和主人说话呢,岂有奴婢们扎堆闲聊之理?
不过,林燕儿也看得出来,这位紫鸢极为受宠,才敢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紫鸢姐姐,等下了值,小妹请你吃梨花酥,可好?”林燕儿不想惹事,就虚晃了一枪,暗示紫鸢,大家都还在当差呢,别太放肆了。
紫鸢却轻声笑道:“不如现在就拿梨花酥来,我正好肚子饿了。”
林燕儿被噎得直翻白眼,差点喘不上气,这,这也太嚣张了吧?
“紫鸢姐姐,你若是饿了,我这就叫人给你找点心来垫垫饥?”
林燕儿刚进佟家的时候,被刘嬷嬷夹磨得死去活来,很是吃了些苦头。
就算是借林燕儿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擅离职守,陪着紫鸢瞎胡闹。
“唉,船上的日子,怪闷得慌的,不得劲儿。”紫鸢显然是被男人惯坏了,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的就大了不少。
一旁的寒霜,不动声色的盯着紫鸢,她心里暗暗冷笑不已,如此猖狂的通房婢,简直就是活腻了。
紫鸢之所以主动找上了林燕儿,主要是林燕儿头上的水晶簪子,出了问题。
在清初时期,旗下人家的女子,并不流行两把头样式的旗头,而大多是包头,或是盘头。
一般情况下,旗人家的婢女,未婚的都梳麻花辫,只能戴银簪子或金簪子。
顶流富贵人家的通房大丫头,在被主子初次破身之后,都会接到水晶簪子或是翡翠簪子的赏,以区别于普通丫头。
紫鸢的头上就戴着翡翠簪子,她自然要找上够身份闲聊的林燕儿了。
林燕儿暗暗叫苦不迭,类似紫鸢这种不知道死活的楞头青,如果是进了佟家,绝对活不过半个月。
没办法,林燕儿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悄悄的把紫鸢带出去,免得招来了祸事。
孙承思坐了大约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玉柱送他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紫鸢扭摆着腰肢,妖里妖气的从外边回来,她的身后跟着低眉顺目的林燕儿。
孙家的家务事,和玉柱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他自然是视如不见。
送走了孙承思后,林燕儿凑到玉柱的身前,小声把紫鸢的恶劣表现,完整的说了一遍。
玉柱微微一笑,他身边的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林燕儿这么乖,说白了,就是怕寒霜告黑状。
把紫鸢的恶行恶状,提前说了出来,林燕儿自己就摘干净了,避免了被扣上张狂的大帽子。
只是,林燕儿头上的水晶簪子,引起了玉柱的注意。昨晚,他并没有破了林燕儿的身,更没有赏她水晶簪子。
现在,林燕儿却擅自把水晶簪子戴在了头上,嘿嘿,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林家非常有钱,林燕儿跟着玉柱进府的时候,带了很多值钱的宝贝。她自己有贵重的水晶簪子,玉柱一点也不惊讶。
林燕儿若是没有水晶簪子,那才是咄咄怪事了。
两个女人一台戏呀!
玉柱揣着明白装糊涂,懒得搭理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缓步回到书桌前,拿起书卷继续苦读。
第36章 评书的祖师爷
下午,船队靠岸天津卫,玉柱和孙承思并肩下了船。
这时,就见一名身穿把总服色的武官,快步跑过来,隔着一丈远,就哈腰扎千,恭敬的说:“小的是天津卫守备府的戈什哈,敢问尊驾,可是玉二爷当面?”
大管事胡彪挺身而出,仰起下巴,傲气十足的说:“正是我家二爷,汝有何事?”
“哎哟喂,敢情真的是玉二爷大驾当面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差点错过了真佛。”这戈什哈很会说话,姿态摆得也极低,一看就是个浑身上下长满了消息的机灵鬼儿。
“这位爷,我家守备大人,乃是隆帅的老部下。听闻玉二爷经天津卫南下,我家守备大人已经在码头上等了三天了。”那戈什哈装作刚想起来一般,猛一拍脑门子,连连埋怨他自己,“小的真是个猪脑子。请这位爷稍待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我家守备大人前来。”
那戈什哈一溜烟跑了,不大的工夫,领着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武官,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
“骠下天津卫守备萧维瀚,请玉二爷大安。”萧维翰毕恭毕敬的打千请安。
玉柱并不认识萧维翰,但是,他听了“骠下”这个自称,心里也就明白了。
隆科多的官职全称是,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三营统领,部下们一般称他为提台大人,心腹老部下才有资格称他为隆帅。
客观的说,隆科多的部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自称“骠下”。只有,出身于提标亲兵营的心腹将领,才能自称“骠下”。
萧维翰这一声骠下,就等于是在告诉玉柱,他曾经是隆科多的亲兵武官,算是妥妥的自己人。
玉柱略微一想,肯定是隆科多给老部下去了信,不然的话,萧维翰怎么知道他今天到天津卫呢?
隆科多就算是再贪婪,再无耻,再心狠手辣,他对玉柱那可是真爱!
看着萧维翰恭敬的态度,站在一旁的孙承思,羡慕的直流口水。
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的佟家,才是真正的豪门大世家。所谓的一等男爵的孙家,就差太远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萧维翰很会做人,玉柱也不可能伤了他的颜面,便笑着说:“萧守备太客气了,学生不过是路过天津卫罢了,就是想和朋友到城里随便走走看看。”
萧维翰一听就懂了,他哈着腰说:“二爷,既是如此,那骠下派个熟悉城里情况的小子,充任向导,跟着您几位随便逛逛,如何?”
这个提议甚好,玉柱欣然应允了。
说来也巧合,萧维翰安排的向导,就是刚才的那位戈什哈。
那戈什哈是个典型的自来熟,他哈着腰,自我介绍说:“小的姓张,贱名六哥。玉二爷您身份金贵,肯定不能和草民们一般叫法,便唤小张即可。”
张六哥,这样的名字,太占别人的便宜了!
嗯,小张,就很合适了,老少咸宜,也不至于让玉柱觉得尴尬。
孙承思爱玩,便笑着问张六哥:“小张,天津卫里可有好耍之地?”
这孙承思的穿著打扮,满身都透着富贵气象,张六哥的眼力过人,赶紧哈着腰说:“这位爷,天津卫不过是座小城罢了,比四九城可差远了。这种不起眼的小地方,稍微有点特色的小乐子,便是王鸿兴在茶楼里说的评书《三国演义》了。”
张六哥是真机灵。在孙承思语焉不详的情况下,居然被他猜到了,孙承思是想凑个热闹,听个昆曲或弦子书啥的。
此时的天津卫,实在是太小了,还远不是鸦片战争之后,北洋大臣常驻的那个繁花似锦的天津府。
“前边带路,我倒要听一听这王鸿兴说的评书,究竟有何特色?”
孙家兄弟都爱玩,男爵府里也一直养着昆曲的戏班子。孙承思喜欢听昆曲,听弦子书,对于评书这种新鲜的曲艺,他自然要凑个热闹了。
玉柱完全没有艺术细胞,他本就是陪着孙承思逛一逛天津卫,图个乐子罢了。
这个时代的茶馆,其实是适合各层次人们活动的社交场所。
茶馆分很多种,有专供商人洽谈生意的清茶馆,有饮茶兼品尝食品的“贰浑铺”,有说书、表演典艺的书茶馆,有兼各种茶馆之长、可容三教九流的大茶馆,还有供文人笔会、游人赏景的野茶馆。
茶馆里,既有挑夫贩夫,也有大商人、大老板,也可以有唱曲的、卖艺的,还有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
在小张的引领下,玉柱和孙承思被领进了天津卫最大的一家茶馆,客再来茶馆。
小张虽是守备府的戈什哈,却也是正九品的外委把总,正儿八经的天津地头蛇。
在小张的张罗下,玉柱和孙承思很快就被请进了茶馆二楼的雅间。
玉柱喜欢碧螺春,孙承思爱喝龙井。而且,孙承思喜欢一边品茶,一边磕瓜子。
很快,两盏茶和几样小点心,并一碟西瓜子和一碟葵瓜子,都摆到了桌上。
玉柱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的撇去盏沿的茶叶沫,小啜了一口,嗯,冒牌碧螺春。
要知道,玉柱喝的碧螺春,可都是宫里佟贵妃赏下来的皇家贡品。这种茶馆里的所谓碧螺春,九成以上都是冒牌货。
不过,玉柱并不打算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大发脾气。
俗话说,难得糊涂。事事较真,岂能成得大事?
天津卫这种小地方,原本就不可能有太好的茶,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孙承思喝了几口龙井茶,也没有喝出不对来。玉柱就想,他喝的龙井,恐怕也是冒牌货吧?
寒霜留在船上看家,林燕儿跟着伺候玉柱。巧合的是,紫鸢就站在孙承思的身后,她正悄悄的冲林燕儿做鬼脸。
林燕儿不禁一阵头皮发麻,心里怕得要死。
孙家有无规矩,她管不着。可是,佟家的规矩极重。
佟家的奴婢们犯了错,轻则打手板,重则打屁股。错误实在犯大了,还有杖毙等着呢。
玉柱是个脾气温和的主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没有原则底线的主人。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下人奴婢们都没了规矩,岂不是要乱套么?
实际上,紫鸢做鬼脸的样子,玉柱已经看见了。但是,别人的家务事,轮不到他去管,他也不想管。
孙承思就算是把紫鸢宠到天上去了,也和玉柱也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装看不见就对了。
茶馆的一楼靠里的正中间,搭了个高台子,和后世郭德纲说相声的布景,大致相仿。
第37章 罾蹦鲤鱼
“各位老少爷们,鄙人王鸿兴,继续给各位爷们讲一讲三国那个演义,哇呀呀呀……”
王鸿兴一出场,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连玉柱都来了兴趣。
“啪。”王鸿兴猛一拍桌子上的醒木,朗声道,“书接上文,话说曹操曹孟德败走华容道,那叫一个惨呐……”
孙承思楞了一会儿,叹息着小声说:“这王鸿兴太自信了,连有钱捧个钱场的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玉柱一想,还真是,连要钱的环节都省略了,可想而知,这王鸿兴有多自信?
茶馆的一楼,座无虚席。玉柱大致扫了一眼,至少有两百多人坐在台下,大家都兴致勃勃的听王鸿兴说评书。
玉柱小时候,最喜欢在吃午饭的时候,一边扒饭,一边听袁阔成老先生说的《三国演义》。
“关羽举起青龙偃月刀,恶狠狠的劈向曹阿瞒……”
“啪。”王鸿兴突然刹住了车,猛一拍醒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各位老少爷们,拜托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无论多少,赏的都是个心意。”王鸿兴抱了个罗圈揖,光明正大的找大家要钱了。
“赏十两。”孙承思心里高兴,一张嘴就是重赏。
玉柱也觉得王鸿兴说的确实不错,只是,赏十两就太多了。
他想了想,笑道:“我是弟弟,总不能越过了兄长,就赏五两吧。”
从茶馆里出来,孙承思被紫鸢闹得脑袋疼,就答应了她,去逛珠宝铺子。
人情世故是门大学问。
上一篇:末世天灾,抢艘航母当基地
下一篇:重生后,我只想躺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