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在本朝,虽然亲王礼绝百僚,但是,中堂毕竟更有实权。
这年头,掌握了实权的,才是真正的大爷。
“罢了。”玉柱含笑摆手,叫大家都起来了。
东阁内,玉柱有专用的公事厅,这就比南书房,强得多了。
已经升任内阁侍读学士的文德纳,亲自替玉柱沏好了茶,捧到了他的手边。
“中堂,请用茶。”文德纳一直是玉柱的贴身大秘,他的称呼又和旁人迥然不同了。
文德纳嘴里的中堂,故意没带姓,于亲切之中,带着浓浓的尊重之意。
玉柱接过茶盏,小饮了一口,信口问文德纳:“今日有何日程?”
文德纳哈着腰,小声说:“回中堂,乾清宫里已经传下话来,命中堂您参与每日的御门听政。”
“哦,知道了。”玉柱看了看室内的座钟,嗯,时辰尚早,不急。
明朝的内阁,厉害之处就在于,阁臣们先看奏折,再写票拟,递给皇帝处置。
大明的皇帝,除了朱重八的精力格外旺盛之外,大多不堪批阅奏折的重负,所以,让司礼监代行了批红的皇权。
清军入关后,多尔衮没死之前,他就是大清朝实质上的皇帝兼首相,大权一人独揽。
顺治亲政后,一直和议政处,也就是议政王大臣会议做斗争。
到了本朝,自从南书房设立之后,内阁、南书房,一起分薄了议政处的实权,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说白了,康熙朝的相权,已经一分为了三。
但是,内阁的大学士依旧掌握着票拟的实权。只不过,恰好和明朝反了过来,皇帝先看各地的奏折,再酌情交给内阁去票拟。
不过,玉柱并不在乎,内阁有无实权。反正吧,他在内阁,其实就是混日子的。
尼玛,不到三十岁的宰相,若是在内阁里抓权的话,将来还得了?
到了御门听政之时,玉柱从东阁里走了出来,沿着三大殿的宫墙外头,穿过景运门,站到了乾清门前。
玉柱担任领班御前大臣多年,他对宫里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只是,等玉柱站到了乾清门里时,却赫然发觉,参加御门听政的大学士之中,只有他、嵩祝和萧永藻在场,居然没有马齐、王掞和李光地。
人在庙堂之上,谁露面,谁不露面,都蕴藏着巨大的玄机。
比如说,老皇帝最重视的御门听政,竟然少了三个大学士。这就说明,有人很可能失了宠,内阁只怕要改组了呀。
玉柱仔细的一想,嗯,历史上的李光地,在当了二十几年宰相之后,也快要寿终正寝了吧?
马齐和老八的关系不清不楚,第一次罢相之后,圣宠就大不如前了
只是,王掞其实是老皇帝晚年最信任的宰相之一,他怎么没来呢?
今天的御门听政,管部的阿哥只来了老四和老十四,玉柱的位置正好排在臣工这一侧的第三位。
老四盯着玉柱顶戴上的双眼花翎,看得有些出神。
唉,若是玉柱继续执掌西北的兵权,该多好啊!
老四已经知道了一些深宫里的内幕,心里一片凉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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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卡脖子了
“皇上驾到!”
“臣儿恭请汗阿玛圣安!”
“奴才恭请皇上圣安!”
“臣恭请皇上圣安!”
随着老皇帝的肩舆出现在了乾清门前,参加御门听政的重臣们,纷纷拜倒于地。
“起喀吧!”
“伊立!”
老皇帝很擅长伪装,他先叫起了汉臣们,才轮到满臣。
等老皇帝坐定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派谁去收拾西北的军事残局。
明明玉柱刚刚打了个大胜仗,老皇帝却偏偏没有问他,反而含笑问了老十四。
老十四这货,没啥政治头脑,军事方面确实有几把刷子。
“回汗阿玛,臣儿以为,西北战事,首重辎重……”
玉柱仔细的听了老十四的意见,嗯,老十四提出的观点,说白了,就三个字:堆国力。
在大清朝,没人瞧不起准噶尔汗国。
毕竟,不管是打到了京郊的噶尔丹,还是策妄阿拉布坦,都是不世出的枭雄。
此前,凡是看不起策妄阿拉布坦的人,都吃了败仗。
在场的所有重臣之中,惟有玉柱的心里是最清楚的,老十四的观念,已经彻底的落伍了。
怎么说呢,这就和曼斯坦因提出坦克集群作战的理念一样,居然成了魏玛德国的高级将领们,集体嘲笑的对象。
明白归明白,玉柱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他尤其不方便插手军事。
这人呐,最难克制的是,好为人师!
不过,玉柱属于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耐心好得惊人,他就信奉一条:先笑者多半要丢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老四不懂军事,老十三又没资格参加御门听政,可把他急得背心直冒热汗。
作为老皇帝的亲儿子,老四对老皇帝的脾气,已经了如指掌了。
在御门听政的场合里,老皇帝故意让老十四大谈西北的军事方略,这不是明摆着要重用老十四了么?
原本,在老四的计划里,年羹尧若是打赢了,顺势拿到了西北的兵权,肯定是最有利的局面。
若是不成的话,退而求其次,由玉柱在西北挂帅,老四也是可以接受的。
偏偏,老皇帝不按牌理出牌,越过了军功卓著的玉柱,直接点了老十四,这就麻烦大了呀。
只是,老四一直伪装成孤臣,在大学士里,除了和马齐暗中眉来眼去之外,再无旁人可以替他说话了。
等老十四表演够了后,老皇帝拈须轻笑道:“玉柱,你怎么看?”
老皇帝亲自点了将,玉柱自然要捧场了,他拱手笑道:“回汗阿玛的话,十四哥果然精通军事,臣儿自愧不如也!”
老十四却硬梆梆的说:“爷还需要你来吹捧?”狂得没了边。
老皇帝不由皱紧了眉头,冷冷的盯着老十四,直到老十四低下了头去,老皇帝这才又说:“你们大家都议一议吧,派谁去西北主持军事大局?”
此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精们就都知道了,玉柱已经从西北出局了。
玉柱才不管这些呢,混日子的捣浆糊,他太擅长了。
不过,玉柱心如明镜,派谁去西北挂帅的事情,肯定不可能在今天就决定的,且要闹一阵子了。
其中的逻辑并不复杂,谁去西北领兵,就等于是掌握了大清实力最雄厚的野战军。
玉柱呢,他早就知道了老四的套路,自然不会在意西北的军权。
老十四乐意蹦哒,就由着他去蹦哒吧,反正吧,距离老皇帝的驾崩,还早得很呢。
散朝之后,玉柱没回东阁,而是领着文德纳,乘轿去了户部。
如今的户部,管部的阿哥,已经换成了老三。
但是,玉柱以东阁大学士的身份,兼任户部尚书,就是户部正儿八经的实权一把手。
玉柱的官轿刚在户部衙门落定,衙门口的差役们,便跪满了一地。
“叩见玉中堂!”
“罢了。”
玉柱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上次,他来此间的时候,仅仅是个副手而已。
当官要当副,那是说的,副职很容易混日子。
在一个衙门之中,真正说了算的,肯定是一把手。
说白了,只有当上了一把手,才真正的掌握了户部的大权。
玉柱比谁都清楚,老皇帝既要防备他,又怕他偷懒不干活,故意把事务最繁忙的户部交给了他。
若是别的衙门,真心很好混日子。
但是,户部是全天下最重要的衙门之一,每天需要玉柱处置的公文,至少有一百多份。
玉柱刚在公事厅里坐定,闻讯的侍郎们,就都来了。
好一阵客套和寒暄之后,老三来了衙门。
老三是亲王,又是老皇帝的亲儿子,不管于公还是于私,都该玉柱过去拜见他。
于是,玉柱派了文德纳,亲自过去老三那边协调会面之事。
只是,文德纳回来之后,却说,老三说了,公务繁忙,暂时没空见他。
玉柱受了冷落之后,丝毫也不在意。
户部的大印,就捏在玉柱的手心里。
老三再豪横,只要玉柱不盖印,老三的吩咐就全成了放空气。
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户部的一把手,不可能太偷懒的。
玉柱坐在书桌前,逐份批阅公文,忽然看见一份老三门下的请款公文。
公文里说的是,修书,缺银子了。
文德纳整理公文的时候,发现有一份公文,玉柱是横着签的名,立即秒懂了。
用午膳的时候,文德纳让人找来了户部银库里,最资深的胥吏马九。
“呐,这份批银子的公文,尤其重要,必须尽快拨付。”文德纳故意挤了挤了眼。
马九做惯了阳奉阴违的事情,他一看文德纳使的眼色,就知道了,这是尽量拖着不给银子的意思。
“请学士放心,小的知道分寸。”马九扎千请了安。
文德纳微微一笑,和明白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若是脑袋进水的笨蛋,那才麻烦了呢。
从此后,凡是老三亲自批的款子,都被挡在了户部三库的门外。
户部三库,也就是国库。
一把手的心腹亲自来打了招呼,谁敢付款?
说白了,玉柱的搞法,以前经常就用于敷衍交情不深的关系户们。
竖着签名,秘书看了,就拿去执行。横着签名,或是落款不写时间,秘书也不需要来问,径直就暗示了有关部门,不能办。
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三和玉柱不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老皇帝的耳朵里。
大事上,玉柱丝毫也没有耽误,该拨的银子,一两也不少。
区区小事尔,还轮不到老皇帝插手去管。
老皇帝不管,玉柱也就变本加厉的收缩了老三批款子的权限。
说实话,老三管户部,手太松了。单单是修书这一项费用,每年就要花费几十万两银子。
玉柱身为管钱的中堂,他若是手不紧,老皇帝哪来的银子在西北打仗呢?
以前,担任户部侍郎的时候,玉柱可以装聋作哑。
但是,他现在是户部的一把手了,若是户部收支不平衡,他作为第一责任人,肯定是责无旁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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