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了康熙 第507章

作者:大司空

  在京城里,大家都知道,永保是有名的八旗纨绔子弟。

  这年头,但凡敢于做恶的八旗子弟,无一例外,仗的都是家里的势。

  话说,诺罗布和玉柱算是御前侍卫里的老同僚了,总有些香火情。

  而且,现任顺承郡王锡保,是诺罗布的第四子。他一向对玉柱执礼甚恭,不敢稍有怠慢。

  “兴业,你认为应该怎么办?”玉柱的心里已经有了主见,却故意问文德纳。

  文德纳也没多想,径直说了心里话。

  “东翁,此事太恶了。国朝以来,实属少见。再说了,东翁您刚刚回任不久,就出了这么大的恶事,咱们不能不管。”

  玉柱点点头,说:“问清楚了么?莽贝子把人抢去了哪里?”

  文德纳从袖口掏出了顺天府的札子,双手捧到了玉柱的手边。

  玉柱打开札子,仔细的一看,不由冷笑道:“果然是躲回了郡王府啊!”

  这永保虽然胡作非为,却并不傻。只要躲在郡王府里,顺天府的人再多,也不敢闯进去抓人。

  照例,要抓世袭郡王的府里人,必须向老皇帝请旨。

  “兴业,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见锡保。当面问问他,是由本帅请旨抓人呢,还是他主动把莽贝子交出来?”

  区区顺承郡王罢了,玉柱还真没把锡保放在眼里。

  文德纳等的就是玉柱这句话了,他当即领了命。

  玉柱的意思,其实说得很清楚了。请旨抓人,必然会带兵包围了郡王府,并且闹得鸡犬不宁。

  私下里,把莽贝子交了出来,郡王府的颜面,还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保全。

  当然了,锡保的亲哥哥,被抓出了王府,丢面子是一定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文德纳那边传回了消息,永保居然溜了。

  玉柱一听这话,就知道了,锡保不想交人,故意说瞎话骗人。

  既然是这样,玉柱也就不客气了,亲笔写了一份弹章,揣进怀里,径直出城,去了畅春园。

  玉柱进园子的时候,领路的魏珠,觑见左右无人,便小声提醒说:“柱爷,顺承郡王锡保,刚进去不久。”

  哦,竟然是恶人先告状呀?

  玉柱点点头,却没吱声。魏珠也是个大明白人,便不再言语了。

  老皇帝也没让玉柱久等,径直让他进去了。

  玉柱步入清溪书屋的时候,果然看见锡保就跪在地上。

  “臣儿玉柱,恭请圣安。”玉柱行礼之后,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旁。

  “你来做甚?”老皇帝明知故问。

  玉柱从袖内拿出了弹章,双手举过头顶。

  魏珠接了折子,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老皇帝的手边。

  老皇帝打开了折子,仔细的看了一遍,不由冷笑道:“锡保,你纵兄做恶,还敢狡辩?”

  “回皇上,奴才之兄固然是个混蛋,却也可议亲议贵啊。”锡保这是豁出去得罪了玉柱,也要保住莽贝子永保。

  清军入关后,汉化的十分迅速。

  但是,满洲最欺负人的地方,并不是表面的等级制度,而是旗下权贵可以议亲议贵议血缘的抵罪。

  请注意,议亲议贵,是可以上台面的合法抵罪。

  到了和中堂掌权的时期,干脆不要碧脸了,索性弄出了议罪银的名目。

  “玉柱,你有何话讲?”老皇帝撇开了锡保,单问玉柱。

  玉柱本就是大清第一外戚之家的出身,他自然不怕满洲勋贵们扣上通汉的大帽子,所以,他径直说:“回汗阿玛,今日若不严惩莽贝子,来日必有无数个莽贝子,跑出来祸乱朝纲,悖违大清律。长此以往,我大清必将危矣!”

  告状嘛,总要投其所好的说。

  康麻子掌权了一辈子,他最担心的就是兆亿汉人过不下去了,被迫举旗造反。

  玉柱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不给莽贝子一个大大的教训,就等于是放纵旗人欺负汉人。

  时间一长,必定会激化旗民矛盾。

  康麻子向来喜欢标榜,所谓的满汉一体,也就是满汉一家人。

  莽贝子永保,当街强抢民妇,这事儿的确是太恶了,很容易引起汉人的愤慨。

  “皇上,奴才以为,玉柱纯属危言耸听,惟恐天下不乱。旗人乃是我大清的根本,岂有亲痛仇快之理?”锡保见势不妙,赶紧大声疾呼,希望老皇帝饶了他的亲哥哥。

  老皇帝那是老政客了,经玉柱的点醒,他已经看清楚了。

  说句心里话,哪怕是永保,夺人家产,老皇帝也还可以装聋作哑的放他一马。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当街抢女人,无论怎么掩饰,都是说不过去的。

  更重要的是,玉柱若是收拾不了莽贝子,步军衙门的威望,必将荡然无存。

  “闭嘴。”老皇帝冷冷的吩咐玉柱,“将永保,拿交宗人府,从重治罪。”

  “嗻。”玉柱领了口谕之后,便倒退着出了清溪书屋。

  临出门的时候,玉柱赫然听见锡保的叫声,“皇上,奴才不服!”

第676章 御前扯皮

  步军衙门的职权范围,涵盖极广,几乎无所不管。

  但是,步军统领最重要的职责,也就是两条,一是保障老皇帝的安全,一是震慑不法的旗人。

  大清入关后,迄今为止,关内的旗人充其量也就是七十几万人而已。

  然而,据不完全的统计,天下的汉人已经过了亿。

  就这,还没有计算隐匿的四分之一的人口呢。

  人口逐渐大爆炸,那是老四上台后,取消人头税,并强制推行摊丁入亩的巨大成果。

  即使老皇帝下了旨意,要抓回永保,玉柱也没有蛮干。

  毕竟,带兵强闯世袭罔替的郡王府,显然是犯众怒之事,智者所不为也。

  玉柱只是吩咐了下去,派了三百名巡捕,只隔了一条街而已,把顺承郡王府,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按照玉柱的吩咐,郡王府里的下人,不管是出来买菜的,还是取水的,只要露头一个,就抓一个。

  玉柱还真就不信了,永保能够在王府里躲一辈子么?

  拉距战,持续了三天之后,有人登门来找玉柱了。

  「七哥,里边请,里边请。」玉柱笑吟吟的把老七,迎进了正院。

  老七坐定之后,开门见山的说:「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玉柱浅浅的一笑,说:「七哥,你我兄弟之间,何事不可明言呢?」

  老七笑了笑,说:「我本来不想来的,是那几个世袭罔替的堂兄弟们,硬是托到了我那里,逼着我来你这里走一遭的。」

  玉柱一听这话,随即明白了,敢情是铁帽子的那几个老旗主们,都坐不住了。

  也是,顺承郡王虽然是铁帽子的老旗主里边,等级比较低的那个。

  但是,再弱鸡的世袭老旗主,也是旗主,尊严不容轻侮。

  这些人,找老七出面来讲和,也是看懂了,玉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

  这么多年了,玉柱出则掌军,入则近卫,一直待在老皇帝的身边,从未失过恩宠。

  反而是那些老旗主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失去了权柄,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而已!

  「七哥,汗阿玛下了旨意的,必须抓了永保归案。」玉柱和老七的关系不同,索性就把话挑明了说,「我这里只负责抓人,至于怎么审问,那是宗人府的差事了。」

  老七听了这话后,眼前不由一亮。

  实话说,老七乐意来劝玉柱高抬贵手,多少有点儿,兔死狐悲的感觉。

  现在,玉柱既然交了底,老七也可以回去交差了,自然也就没必要多说废话了。

  老七不是旁人,玉柱不仅留了膳,而且,还把秀云叫出来,亲自替老七斟酒。

  通家之好,也就是这个程度了。

  等老七酒足饭饱的走了后,周荃陪着玉柱往回走。

  路上,周荃小声提醒说:「东翁,就怕夜长梦多啊?」

  玉柱微微一笑,说:「宗人府哪敢擅专?最后,都得看皇上的眼色行事。」

  涉及到满洲勋贵的罪案,无一例外,都只能由老皇帝亲自决断。

  除了老皇帝之外,旁人都只有建议权,而无决策权。

  其中,隐藏的逻辑其实是异常之清晰,即,旗人犯法,只有老皇帝有权随意处置。

  锡保又顶了五天之后,终于撑不住了,被迫交出了永保。

  玉柱也没有节外生枝,拿下了永保后,就转交给了宗人府。

  事情到这里,锡保不禁松了口气,以为不会有大事了。

  但是,在玉柱的授意之下,汤炳暗中指挥当言官

  的门生们,站在满汉一体的大局之上,对永保大加挞伐。

  大清朝事儿,只要和满汉一体沾了边,就必然会闹出轩然大波。

  老皇帝最忌讳的,也就是汉人离心离德的想造反。

  汤炳这老家伙,人品虽然不行,却是满肚子坏水。

  在他的暗中鼓动下,汉人的御史言官们,几乎是一边倒的抨击永保。

  满洲旧勋贵们,见势不妙,也纷纷扎堆上奏章,想保下永保。

  在满洲军功阶层的内部,一直有个说法,不能让汉臣们太得势了,必须给点教训。

  眼看着一场巨大的政争,即将蔓延开来。

  老皇帝坐不住了,随即在畅春园的清溪书屋内,召开了御前会议。

  今天与会的人,非常具有代表性,有老三、老四和老五,还有玉柱和张廷玉。再就是,和硕康亲王崇安,以及多罗信郡王德昭。

  不算老皇帝本人,参会的一共七个臣下。人数不多,也不少,正好适合做决策。

  「老三,你怎么看?」老皇帝亲自点将,让老三先表态。

  老三看了眼玉柱,又瞅了瞅崇安,小声说:「回汗阿玛,臣儿以为,永保毕竟是大清的贝子,理应议亲议贵。」

  「嗯,老四,你呢?」老皇帝找来的三个亲儿子,都是亲王,说话的分量,也都不小。

  老四皱紧了眉头,没有丝毫的犹豫,大声说:「回汗阿玛,臣儿以为,没有规矩,何来方圆?永保身为大清的贝子,公然当街强抢民女,理应严惩不怠。」

  玉柱瞥了眼老四,心想,老四虽然也有夺人家产的恶行。但是,老四终究还是有些底线的。

  抢人,和抢钱,性质能一样么?

  当然了,玉柱也不是啥好东西,他就在江南,抢过两个女人回来了。

  上次,锡保大喊不服的时候,玉柱就已经猜到了,锡保必定是想攀咬到他的身上。

  不过,玉柱若是不干坏事,老皇帝又岂容他掌握了京城里的兵权?

  干的坏事,会不会被老皇帝严厉的惩罚,实际上,要看老皇帝的根本需求了。

  实话说,混吃等死的永保,对老皇帝,有个什么用呢?

  没有利用价值的旗下权贵,完全可以被好面子的老皇帝,推出去当替罪羊嘛!

  轮到崇安说话的时候,就见他不慌不忙的说:「回主子爷,奴才以为,玉柱所拟罪名,太过严苛了。」

  信郡王德昭,不敢单独得罪了玉柱,他赶紧凑上来,说:「是啊,是啊,奴才琢磨着,流五千里,实在是太过了呀。」

  在场的人之中,就剩下玉柱和张廷玉没有表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