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在老十三的极力推荐下,老四也尝试了吊床的滋味。
只是,令老十三没有想到的是,老四却说,还是不如垫着干草舒坦。
一路晓行夜宿,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鲁豫两省交界的曹县。
河南的黄河决堤,永远都在三府的境内,即开封府、归德府和卫辉府。
因为河道长期淤积的缘故,开封府以东的黄河水面,远高于开封府等三座府城。
说白了,就是水面高于城市。只要破了堤,城里城外的老百姓,就都跟着遭殃了。
因为治水思想严重落后的缘故,这个时代,远没有泄洪区内,不许住人的制度。
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的恶果,尽管洪涝灾害时常席卷粮田。但是,等洪水退却后,出门讨饭的灾民们,又回来接着种地了。
这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年年种地,年年洪涝,农民们苦不堪言。
然后,每隔三年五载,黄河就来一次大破堤。
因为对面的卫辉府派人封锁了官道,不许任何人进入。老四只得领着大家,暂时在曹县县城里落了脚。
玉柱得知了封路的消息之后,不由微微一笑,冷面阎王老四的威名,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俗话说的好,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豫省的地方大员们,几乎人人都知道,老四有微服私访的恶习。
无缘无故的封锁了入豫的道路,玉柱即使用脚去思考,也知道,必是防备老四偷入豫省的黄泛灾区啊。
如果是别的皇子,估计就一筹莫展了。
可是,老四办了几十年的庶政,对于基层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老四派人私下联络对面封路的衙门官差,想通过贿赂,获得放行的资格。
谁曾想,对方带队的巡检,仗着垄断的优势,竟然狮子大开口,妄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
“一个人,竟要收二百两的买路银?”老十三差点惊掉了下巴,一蹦老高,怒骂道,“他们怎么不去抢啊?”
玉柱端起茶盏,吹散了浮在面上的碎末,惬意的小饮了一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嗯,此行的正钦差是老四,副钦差是老十三,玉柱不过是个三等虾罢了,还轮不到他来说三道四。
在官场之上,通行的游戏规则是:在哪个山头,就必须唱哪支歌。
如果胡乱插手别人的差事,就属于不懂规矩的捞过了界。
随意把筷子伸到别人的碗里,不管对谁而言,都是难以忍受的莫大羞辱。
领地的保护意识,以及交配权的独占意识,都是动物的本能。
违背了本能,就是违反了天性,迟早要遭报应的!
老四看出了玉柱不想掺和进来的小心思,却偏不想如他所愿,便扭头问他:“表弟,真要是二百两一个人,那我就只能找你暂借喽。”
玉柱端着茶盏,轻声一笑,说:“四哥,我还真就不信了,你竟看不出这么明显的请君入瓮之计?”
“此话怎讲?”老十三听出玉柱的话里有话,随即盯着追问他。
玉柱轻轻的放下茶盏,抖开折扇,笑眯眯的说:“豫省正遭洪涝大灾,河水淹死无算,旁人避之惟恐不及,四哥却乐意花重金买条路进去。嘿嘿,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豫省的大员们,四爷已经来了么?”
“哦哦,原来如彼啊!”老十三猛一拍前额,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呢,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敢情是被人算计了啊。”
玉柱拢回折扇,但笑不语。
老十三被玉柱一直盯着看,心里直发毛。
一旁的周荃,别看一直低头饮茶,心里却是完全透亮。
方才,区区三言两语之间,老四和玉柱之间,老十三和玉柱之间,已经过了好几招。
其中的逻辑推理,其实并不复杂。
老四可不是一般的小瘪三,他是堂堂管理工部的雍亲王,老皇帝和德妃娘娘的亲儿子。
就一句话,老四出门,不可能不带足银子和银票。
俗话说的好,财散人聚,财聚人散。
欲成大事,必须精通撒银子。
老四家大业大,企图心又很强,家境不可能太过宽裕。
换句话说,老四很可能没有十几万两伴身,一万的银票,几千两的散碎银子,绝对没问题。
老四故意张嘴,找玉柱借银子,玉柱怎敢不借?
老四不可能接玉柱的银票,顺势请玉柱拿银子出面打通关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玉柱只要拿着银子露了面,就会被豫省的大员们死死的盯住了。
到时候,豫省大员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玉柱的身上,老四和老十三正好趁虚而入,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了灾区。
说白了,老四故意下了套,想拿玉柱当枪使。
玉柱呢,一眼看穿了其中的猫腻,所以,不眨眼的死盯着老十三。
老十三,你就这么把好兄弟给卖了呀?这是玉柱的灵魂质问。
“好兄弟,你听我说嘛……”被玉柱盯上了的老十三,渐渐吃不消了,便想主动解释一番,以消除不必要的误会。
玉柱摆了摆手,淡淡的说:“我若被缠住了,正好方便你们为所欲为了吧?”
被说中了心事的老十三,红着老脸,竟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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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密旨
客观的说,怀里揣着密旨的玉柱,其实是老四此次南下豫省,最大的绊脚石。
前明时期,不提也罢。
清军入关后,迄今为止,已经快八十年了。
然而,黄河大堤,屡修屡溃,屡溃屡修,不仅耗费钱粮无数,而且收效甚微。
照老四的想法,大堤破溃,必是贪官污吏们偷工减料了。
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
但是,老四的手段太过暴力和血腥了,动辄建议抄家。
甚至,老四经常上折子,提出他自己的独特建议:干脆把官太太和姨太太们,也都一起卖了。
晚年的老皇帝,因年事已高,虚荣心又特别强,一直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说白了,老皇帝惦记着驾崩后,有个仁君的好名声,对贪官污吏们多有放纵。
别人不清楚,玉柱心里门儿清,老皇帝整天念叨着宋仁宗。
站在王侯将相的立场上,总打败仗的宋仁宗,肯定不是好皇帝。
但是,从小老百姓的角度出发,只要不瞎折腾,就是好皇帝。
临出发前,老十三和玉柱达成了秘密协议。但是,老四一直心存疑虑,担心玉柱会出妖蛾子。
毕竟,玉柱打老十那事,老四心里有鬼。
现在,既然玉柱已经看破了棋局,老四再想甩开玉柱,那就要好好儿的考虑一下,回京之后,怎向老皇帝交差的问题了。
身份不同,对策肯定不同。
毕竟,玉柱打了老十,不仅屁事没有,反而更受老皇帝的宠信了。
庙堂之上,实力为王!
要想拿到真实的灾情,不露痕迹的混入卫辉府境内,势在必行。
但是,挡住去路的巡检,就成了最大的拦路虎。
来硬的,咳,条件完全不具备啊。
从台儿庄转陆路的时候,玉柱只带了牛泰、吴江和吴盛等少数几个随从。
老四和老十三身边的带刀护卫,加一起,也就五个人而已。
因为,这个时代,有句俗话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各地的客栈、旅舍和会馆,一直都是官府盘查的重点。
为了掩人耳目,老四和玉柱,提前装扮成了商队,带着拉货的马车赶路。
但是,商人的运输队在这个时代,就是一块超级大肥肉,谁见了都想啃一口。
商队所过之处的关卡差役们,皆需要掏出真金白银的私下打点。
客观的说,商队也是有规矩的。老四他们的随行人员,只要超过了合理的范围,很容易就惊动了地方官。
老四一筹莫展,玉柱却很淡定的低头喝茶。
皇帝不急,太监何必心急呢?
老四是正钦差,他不急,谁急?
反正吧,老四买通了路,玉柱跟着摸进卫辉府,也就是了。
老四若是一直被堵在了曹县,玉柱也毫无损失。
因为,照老皇帝的吩咐,玉柱的责任,仅仅是盯着老四,不许他乱来而已。
至于,黄河破堤后的灾民们,说句心里话,玉柱暂时爱莫能助。
嗨,就算是老四登基之后,河道上的贪官们都快被杀光了,黄河的洪水依旧不给面子,照样年年破堤。
归根到底,就是治水的理念和技术太过落后了,让老四无法做到:人定胜天!
黄河是个啥性质?
每年海量的泥沙,从黄土高原顺河直下,持续性的淤积在了地势平缓的豫省三府境内。
根子问题是,疏浚河道,让河床低于城市。
但是,以现在的技术水平,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黄土河堤,修的再坚固,也怕管涌。
打通入豫之路,老四责无旁贷,和玉柱没啥关系。
既然来了曹县,玉柱索性领着牛泰和吴江,出了客栈的独院,逛到了县城里大街上。
这个时代的县城,街道两侧的房屋,普遍都是木楼灰瓦的二层小楼。
以玉柱的眼光,全国的县城,基本上大同小异,街景没啥可看的。
而且,逛了几店铺之后,玉柱完全没有购物的心思。
一言以蔽之,不管是货品的丰富程度,还是货品的价格,都和京城相差甚远。
说句实在话,小农社会之下,不靠大运河的内陆,商品经济并不繁荣。
别说是区区县城了,就算是管辖曹县的曹州府(荷泽),也就那个样子罢了。
逛了一条街后,玉柱找了间还算大气的茶楼,坐进了二楼。
吴江从怀里掏出大帕子,仔细的擦拭了一遍桌椅,整个过程费时极短,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令玉柱十分满意。
只是,令玉柱感到诧异的是,茶楼的伙计居然端上来了两碟瓜子。
一碟西瓜子,并不稀奇。另一碟葵瓜子,就极为罕见了。
玉柱立时来了精神,指着那碟葵瓜子,兴致勃勃的问茶楼的伙计,“这是何物?”
“不瞒公子您说,此物名唤丈菊子,乃是鄙号特有之物。凡是磕过的客官,就没有不说好的。”
听伙计这么一介绍,玉柱又涨了见识。
敢情,清初时期的山东,葵瓜子竟然叫作丈菊子?
玉柱能中状元,确实下过苦工夫。
前明的农学家王象晋,在农学专著《群芳谱》里,专门介绍过向日葵:丈菊,一名西番菊,一名迎阳花。
玉柱嘴馋,以前一直想磕葵瓜子,却一直没寻找到向日葵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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