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了康熙 第561章

作者:大司空

  饱读史书的秦本初,自然明白,五百两的门包银,就等于是把绝大部分想攀附的官员,拒之于门外了。

  说白了,收如此昂贵的门包银,摆明了是想让人家知难而退。

  但是,确有急事的人登门,把事情说清楚之后,门包银是可以全额退还的。

  众所周知,因为扮演“曹贼”的缘故,玉柱的名声在汉人士大夫之中,确实是臭不可闻。

  但是,哪怕对玉柱恨之入骨的读书人,也必须承认,刮地三尺的恶名,完全套不到玉柱的脑袋上。

  秦本初若是晚生几十年,他肯定会大长一番见识。

  乾隆的发小,首席军机大臣讷亲,为了标榜他自己的清廉,居然在府门前,摆了两条真敢咬人的猛犬。

  讷亲这么干的目的,其实和玉柱的心思,大致相仿。

  但是,就实际效果而言,讷亲的搞法就要逊色许多倍了。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清廉的讷亲,最终被乾隆找了个不入流的借口,砍下了脑袋。

  所以说啊,人在庙堂,所谓的清廉,并不能保证不被皇帝清算。

  从秦本初派人塞了门包银,到中门大开,玉柱快步迎了出来,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秦本初不约而至,肯定没好事儿。

  “学生玉柱,拜见恩师老大人。”玉柱索性摆出极为尊师的姿势,居然当众下跪,连磕了三个响头。

  天地君亲师,除了虚无缥缈的天地之外,分别对应的是:忠君、孝亲和尊师。

  玉柱明知道秦本初来者不善,却故意把秦本初捧起老高,其中的奥妙就在于:伸手不打笑面人。

  以玉柱的身份,连亲王级别的皇子们都是平辈行礼,却当众跪见秦本初,老秦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秦本初暗骂玉柱狡猾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只因,玉柱出了大门后,隔着一丈远,就令人始料未及的跪下了。

  秦本初就算是想扶,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干看着玉柱把他架到了火上烤。

  这年头,找人扯皮也好,闹事也罢,都讲究个师出有名。

  这年头,懂得尊师之人,就算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见秦本初有些发懵,玉柱赶紧起身上前,连袍摆上的灰尘都没拍打,就主动架住秦本初的胳膊,把他拽进了佟府大门。

  “吱吱吱,咣……”大门关闭时的巨大动静,让秦本初如梦初醒,他当即停下脚步,怒瞪着玉柱,厉声喝道:“汝待江南儒林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究竟意欲何为?”

  众目睽睽之下,秦本初想闹事,玉柱还真的是异常棘手了。

  正所谓,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如今,进了佟府之后,大门一关,立时隔绝了坊间的物议。

  嘿嘿,小范围的黑箱作业,才是商量正事的王道嘛!

  见玉柱暗中打出了手势,吴江赶紧领着下人们,如同潮水一般的全都退下了。

  “十余年未睹秦师的慈颜,实在是想煞学生了!”玉柱嘴上这么说,却眨了眨眼,刻意压低声音说,“秦师饱读典籍,当知西汉之萧丰邑,何以善终?”

  秦本初微微一楞,随即反应了过来,满是狐疑的瞪着玉柱。

  丰邑,一是周朝国都,一是沛郡之丰邑县。

  西汉高祖刘邦,西汉首位丞相萧何,都是沛郡丰邑人氏。

  所以,萧丰邑指的就是萧何。

  萧何能够善终,老死于床第之间,自污性质的大肆贪污受贿,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哦,照伱的意思,你故意折腾江南儒林士大夫,图的是自保善终?”秦本初只听萧丰邑三个字,其实已经信了玉柱,但是嘴上却丝毫不肯放松。

  “不瞒秦师您说,高处不胜寒,伴君如伴虎啊!”玉柱索性大吐苦水。

  秦本初,书画双绝,真名士自风流,又是进士出身,自然不是傻子。

  但是,秦本初一直在九华书院教书育人,没有做过官,难免有些书呆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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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9章 泼天盛宠

  玉柱异常恭敬的把秦本初,请进了内书房,安排在了上座。

  丫头奉了茶之后,秦本初见玉柱兀自站在一旁,不由暗暗一叹,大奸若忠,大巧似拙,玉柱只怕是都占全了啊!

  再怎么说,玉柱摆正了姿态,以跪见大礼相见,秦本初岂能不感动?

  毕竟,玉柱可不是一般的官员学生,而是整个大清朝最顶端的少数几人之一。

  秦本初虽然没有做官,却是探花出身,他有资格看朝廷的邸报。

  方今天下,别看嵩祝是名义上的满洲首席大学士,他掌握的实权却比玉柱小得多。

  “玔卿,何苦演戏呢?你我师徒二人,多年未见,且坐下叙话吧。”秦本初很头疼,也很无奈。

  玉柱的姿态摆越低,执礼越恭顺,秦本初就越不好翻脸。

  见秦本初消了来时的盛气,玉柱放心了,拱手一礼,打横坐在了侧面。

  “恩师老大人不远千里进京,必有因由。只是,在恩师发问之前,请听学生一言,可好?”玉柱站起身子,长揖到地。

  “唉,说吧。”秦本初也没了主见,只得点头应允了。

  玉柱朗声道:“不瞒恩师您说,学生以而立之年,傲立于朝堂之上,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嫉恨?多少人想拉学生下地狱?江南士林确实被折腾得不轻,然而,大多数人家仅仅损失了一些钱财而已。只有极少数人,帮着成就了学生的恶名罢了。”

  “今上广修宫室,大兴土木,西北又用兵甚急,处处皆需银子。学生枉读圣贤书,却也知道,国家兴衰,百姓皆苦之理也。”玉柱故意停顿了一下,让秦本初有时间消化他的观点。

  见秦本初微微点头,玉柱接着又说:“江南士林的近千家缙绅,仅仅拿出一点点家产而已,就闹得天翻地覆,沸沸扬扬。请问,全天下亿兆黎庶,即使是丰年也只是勉强糊口,又当如何?苦千家,和苦千万家,孰轻孰重?”

  面对玉柱的灵魂之问,秦本初哑口无言。

  儒学这玩意,骨子里,就是教会大家,说一套做一套,既当且立的虚伪把戏!

  “话虽如此,你做得还是太过了,岂有强抢宦妻之理?”秦本初故意避开了乡绅们的原罪,盯着玉柱的丑事开炮。

  玉柱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解释说:“不瞒秦师您说,学生所抢之女,皆因其夫家作恶多端,一贯的欺男霸女,肆无忌惮的兼并乡里良田……”详细罗列了大把的罪恶,皆有据可查。

  秦本初被怼得脸色很难看,他虽然知道一些乡绅做恶的劣迹,却做梦都没有料到,做恶也分等级,没有最恶,只有更恶。

  玉柱敢把事情摊开来说,就不怕秦本初回去调查。

  实际上,哪怕没有实地去看,秦本初也已经信了九成。

  因为,以玉柱的权势熏天,完全没必要欺骗秦本初。

  “秦师,学生故意抢他们家的女人,也是为了他们好。逼着他们平日里言行多多检点一些,家运才能长久。”玉柱此话一出口,立时把秦本初逗笑了。

  “好一个为了他们好,简直是恬不知耻!”秦本初被气笑了。

  秦家也是大地主之家,秦本初心里有数,玉柱的话很糙,但理不糙。

  历朝历代的末年,主昏于上,官贪于中,吏恶于下,再加上乡绅的贪欲不受抑制,迫使草民们失去了活路,只能揭竿而起。

  玉柱的搞法呢,乍眼一看,其臭无比。

  但是,就实际效果而言,却明显抑制了大部分江南士大夫无底线的做恶。

  肆无忌惮的做恶,还有本事不受惩罚,和有底线的做恶相比,有着本质性区别。

  原本,秦本初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料,师徒二人谈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秦本初的坚定立场,却明显松动了。

  晚膳之前,玉柱把儿子们都叫了过来,当众吩咐他们大礼拜见师祖。

  这且罢了,用晚膳的时候,玉柱命人撤了屏风,由秀云亲自执壶,替秦本初斟酒。

  全套礼遇下来,面子给足了,任尔百炼精钢也要熔化。

  秦本初被彻底的软化了,喃喃道:“我完全不适合做官。”

  玉柱听出了秦本初的归意,赶紧劝道:“恩师大人,做脏官大可不必了,做学官倒是大有可为。”

  以玉柱的盛宠和庙堂地位,推荐秦本初做个翰林学官,可谓是易如反掌也。

  秦本初完全有理由相信,玉柱没说大话。

  只是,朝廷名器,终究需要时间去操作的。总不至于,今天说完了,明天就可以去上任了吧?

  秦本初只打算在京城里盘桓几日,便回江南了,倒也不必在此时明说,免得坏了师徒久别重逢的和睦气氛。

  然而,出乎秦本初意料之外的是,第二日,他刚刚用罢早膳,张鸿绪就带着旨意来了。

  “传万岁爷口谕,著康熙三十年辛未科殿试一甲第三名秦本初,速来畅春园见驾,钦此。”

  好家伙,这也太过牛叉了吧?

  玉柱的滔天盛宠,让秦本初惊的目瞪口呆,七魂出窍了六魂。

  秦本初陛见的时候,玉柱就站在老皇帝的身边。

  老皇帝考问过秦本初的学问之后,扭头望着玉柱,笑道:“汝师乃真鸿儒也!”

  玉柱把头一低,涎着脸说:“回汗阿玛,吾师治学,严谨大气……”罗列了一大堆秦本初的强项。

  老皇帝没好气的瞪了眼玉柱,沉吟片刻,下了决心,说:“庶吉士院正好有人出缺,汝师大才,堪为侍讲学士。”

  按大清官制,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

  可谓是一步登天的秦本初,不禁百感交集。

  尽管,玉柱的盛宠,他早有预料。但是,他还是看走了眼,万万没有想到,玉柱竟是惊天动地之宠啊!

  “禀汗阿玛,吾师年事已高,不耐二乘小轿的颠簸之苦……”玉柱厚着脸皮,说了一大堆的苦处,明摆着是找老皇帝讨赏。

  “哼,惯溺孽畜无道理!”老皇帝突然翻了脸,陡然拍了桌子。

  秦本初赶紧匍匐于地,再也不敢抬头,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过犹不及啊!

  “汗阿玛,若无吾师传授的秘籍,臣儿恐怕连中举都难啊。”玉柱伸手拽了拽老皇帝的龙袍,眼巴巴的望着老皇帝。

  此时此刻,秦本初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度日如年。

  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秦本初忽然听见老皇帝的说话声,“著赏三品卿衔。哼,不许再胡搅蛮缠了,懂么?”

  “臣儿叩谢汗阿玛泼天之恩……”玉柱异常欢喜的谢了恩。

  此情此景,让原本心灰意冷,等着掉脑袋的秦本初,彻底的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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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0章 零和游戏

  这年头,是否权势滔天,就看一点:你在老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论庙堂地位,嵩祝是首席大学士,肯定比玉柱高。

  但是,玉柱对老皇帝有着不同寻常的影响力。

  玉柱当天荐官,老皇帝当场下旨,重用了秦本初。

  消息传开后,玉柱的声威大振。同福胡同里,更是车水马龙,访客如云。

  左副都御史何子昌的内书房里,何子昌和秦本初相对而坐,品茗闲叙。

  何子昌端起茶盏,感叹道:「我熬了几十年的官场,早生华发,也才爬到了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而已。你倒好,刚来京城,就是三品卿衔的翰林院侍讲学士了。唉,玉柱这孩子,真的是有情有义啊。」

  秦本初点头叹息道:「三品以上,方能在这京城里坐上四人官轿。万没想到,玉柱为了我的体面,竟敢惹皇上生气。」

  「我这个空头师叔,百无一用,不过是沾了你们的光罢了。」何子昌一个劲的自谦。

  秦本初却暗觉好笑,若不是玉柱这孩子颇重师门情谊,不拍不送的何子昌焉能位列三品大员?

  「不过,若论福气的话,在汤师兄面前,你我只得甘居下风了呀。」

  话虽如此,秦本初又何尝看不出何子昌的得意情绪呢?

  不管怎么说,玉柱对秦本初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若是,秦本初继续和江南大儒们站一起,公开向玉柱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