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司空
清军入关的军令,就是多尔衮以奉命大将军的身份,发的号令。
实际上,顺治帝亲政之后,多尔衮这三个字,一直都是极大的禁忌。
玉柱在私下的场合,故意把权力几乎无限的奉命大将军端了出来,就是想提醒老皇帝,议政处的满洲王公重臣们,就是想把老十四推上多尔衮的高度。
老皇帝的麻脸,微微的抽搐了两下,冷冷的说:“你是成心的吧?”
玉柱才不怕老皇帝的心里不舒坦呢,他直接了当的说:“以您老人家的睿智,议政处那些狗东西的肮脏心思,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们不就是想先提奉命大将军,等您不允之后,再提抚远大将军么?”
老皇帝忍了又忍,没忍住的笑了,脱口骂道:“你个狗才,简直是朕的肚内蛔虫啊!”
玉柱冷笑道:“抚远大将军,有专阃之权,上马管军,下马抚民,您干脆顺了那些人的心思,就赏给大将军王嘛!”
“哼,他们白日做梦!”老皇帝的眼里,精芒一闪而过,冷冷的说,“我知道,你和老十四向来不睦,你也甭扇阴风点鬼火的激朕发怒。”
玉柱垮下脸,不高兴的说:“您明知道我与他不和,却偏要问我的意思,这不是穷折腾嘛?”
“你……”老皇帝被堵得胸口发闷,气得浑身直哆嗦。
“我怎么啦?我是您最忠诚的表侄儿。”玉柱深吸一口气,高高的挺起胸膛,大声说,“我站得正,行得端,为了您的安危,我不怕得罪任何人!”
一旁的王朝庆,吓得脸都绿了,恨不得变成一只小蚊子,躲到殿梁上去,让谁都看不见。
“好,好,好,你学会顶嘴了啊!”老皇帝气急败坏的吼出了声,“滚出去,刷马!”
“刷马啊,挺好的。我先禀一声啊,您老人家不爱骑的那匹青花骢,闲废了这么久,也太可惜了,不如赏给臣儿吧?”玉柱嬉皮笑脸的插科打诨。
面对如此无赖的玉柱,老皇帝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力感。
“今年内,只给这一匹,不许你再多要,懂么?”老皇帝摆手赶人。
“嗻。”玉柱平白得了一匹宝马,心情一片大好,答得异常之响亮。
玉柱告退之后,老皇帝瞥见缩在墙根边的王朝庆,不由气笑了,骂道:“我和他绊嘴,你怕个蛋啊?”
王朝庆哈着腰,耷拉着脑袋,硬挺着挨骂,完全不敢吱声。
但是,王朝庆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怕个蛋,其实是玉柱的口头禅,居然被万岁爷学了去。
打骂太监,对老皇帝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压根不值一提。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别看嵩祝是首席满洲大学士,王朝庆只是表面对他很恭敬罢了,骨子里并不怕嵩祝。
但是,玉柱就不同了,他还兼着一个极其要命的差事,领班内务府总管大臣。
太监、宫女和嬷嬷们,犯了错,统归慎刑司惩处。
要命的是,现任内务府慎刑司郎中的马佳·汉远,又是玉柱的心腹死党。
不夸张的说,王朝庆被罚板子的时候,玉柱的嘴巴只要歪一歪,虽然不至于把他当场打死,却可以让他几个月内,无法在老皇帝的跟前当差。
老皇帝的跟前,压根就不缺太监的伺候。几个月都不露面的太监,老皇帝只怕是忘得差不多了呀。
这就和当红的大明星,必须时不时的搞个大新闻出来,如出一辙。
不管是喜闻,还是丑闻,能够吸引粉丝们的眼球,就可以保持人气不坠。
在明星堆里,人气的高低,直接决定了收入的高低!
大太监王朝庆,没有丝毫的退路可言!
他若是失了圣宠,死对头张鸿绪,绝对会落井下石!
嘿嘿,到时候啊,只能是五道口或是公主坟,任选其一了!
因二郡主一直守在同福胡同里,想堵住他的官轿。所以,玉柱从宫里下值之后,索性不回府了,干脆去找孙承运。
孙承运新得了一个扬州瘦马,爱若珍宝,就差宠到天上去摘星星了。
玉柱到的时候,孙承运正在泡鸳鸯桶。
听说玉柱来了,孙承运赶紧从桶里爬出来,迅速擦拭干净了身子,披头散发的出来见玉柱。
玉柱瞅见孙承运狼狈的样子,不由调侃道:“在公主府里,憋得太狠了,出来就彻底的放纵了啊?”
孙承运嘿嘿一笑,说:“公主和她的生母袁贵人,都是地道的明白人。男人嘛,谁不好这一口?只要我按时拿银子回府,确保犬子的锦衣富贵,公主她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和硕悫靖公主的生母,汉女袁氏,活着时候,位分仅仅是“常在”而已。
袁常在于康熙五十八年病逝的时候,是玉柱出面帮着说话,老皇帝这才特旨加恩,以贵人礼下葬于万年吉壤旁边的妃园寝。
因为这件事,袁贵人的女儿,孙承运的老婆大人——和硕悫靖公主,对玉柱感激得要死。
(注:这里必须敲黑板,按礼制,老皇帝只要不死,他的陵寝就只能被称为万年吉壤。景陵,是雍正登基之后,赐的陵寝名字。)
第823章 捉迷藏
孙承运的私宅里,吃喝玩乐、吹拉弹唱的班底,可谓是样样俱全。
单说鲁菜大厨,此地就有五位之多。
硬要说起来,孙承运其实比玉柱会享受得多。
有玉柱的撑腰,孙承运完全不缺银子花。
京里的欢场之中,一直流传着孙承运的香韵绰号:摘蕊额驸。
实际上,以老皇帝灵通的耳目,他早就知道了孙承运喜欢睡花魁的各种韵事。
但是,有玉柱罩着孙承运,即使是老皇帝,也不好说啥。
这年头,只要靠山足够硬,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历史上的田文镜,人缘极差。但是,他在河南推行摊丁入亩和仕绅一体纳粮当差,卓有成效。
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河南的缙绅们联合起来,一起找茬狠咬田文镜。
结果呢,田文镜不仅毫发无损,反而被老四提拔为河南总督。
老四也是蔫儿坏,田文镜死后不久,他就故意裁撤了河南总督,明摆着是告诉河南的乡绅们,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谁敢不服?
一起喝酒的时候,孙承运一时兴起,索性叫出那位扬州瘦马,让她亲自替玉柱斟酒。
玉柱的坏毛病是欺负别人老婆,但是,他从来不碰花魁,更不爱扬州瘦马。
俗话说的好,各花入各眼,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这是无法强求的。
酒过三巡,菜过十味,孙承运打开了话匣子,笑眯眯的说:“好弟弟,都察院的那个当众辱骂过你的张士林,嘿嘿,没好日子过了。我可听说了,有人打算找借口,攻讦张士林,故意隐匿父丧不报。”
玉柱一听,就秒懂了,肯定是有人私下里给孙承运递了话,打算借此投靠玉党小集团的温暖怀抱之中。
这年头的汉臣们,满嘴仁义道德,骨子里,却是蝇营狗苟,男盗女猖。
为了五斗米和到手的权位,很多汉臣连最基本的孝道都不顾了,实在是无耻之极!
玉柱摇了摇头,说:“哥哥,不瞒你说,过犹不及。迄今为止,我已经抢夺了好几个官员之妻了。”
孙承运非常了解玉柱的脾气,见玉柱没心思折腾张士林,便笑着说:“成啊,那我就通知暗中递话的那人,暂缓行事。”
玉柱点点头,有心提点一下孙承运,就说:“千里长堤,毁于蚁穴。我越是位高权重,越不能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
“好弟弟,你就放心吧,我老孙除了喜欢银子和花魁之外,从不抓权。”孙承运笑眯眯的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懂。”
见孙承运故意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玉柱满意的点点头,老孙确实是个地道的明白人呐!
“好哥哥,很多人暗中含沙射影的指责我是一手遮天的权臣。我呢,肯定不是权臣,但也不做寻常的相国!”
所谓树大招风,人红是非多!
如今的玉柱,兼职横跨政军两届。他既是响当当的首席内相,又是呼啸可聚四万兵的大军头。
老八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玉柱呢?
但是,老皇帝是个明白人,满朝文武之中,玉柱才是最靠得住的忠臣!
老皇帝上次昏迷不醒之后,嵩祝等内阁大学士们的表现,颇令老皇帝失望。
说白了,也就是嵩祝他们这些宰相,顾虑家族利益太多,不敢不惜身。
老皇帝不可能是圣君,却也是一名完全合格的皇帝。
他比谁都清楚,玉柱真正可以掌握的军力,也就是勇锐营的那几千人了。
如果不是,老八他们在丰台大营里暗中搞鬼,老皇帝又怎么会被迫,让玉柱提兵监视呢?
围绕着皇权的斗争,从来都是螺旋式上升的格局。
必须承认,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权力平衡术,是皇帝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前明的末帝崇祯,以藩王入继大统,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皇权教育,完全不懂平衡之道。
崇祯废锦衣卫和东厂,就等于是英雄自剪羽翼,主动拆了皇权威慑群臣们的台柱子。
其结果是,势力庞大的文官集团,失去了皇权的制约之后,把大明王朝带入了毁灭的深渊。
当然了,崇祯失国,和他刚愎自用的滥杀大臣,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人性本私!
只要想出来干事,就要冒掉脑袋,甚至是灭族的风险,谁还乐意帮崇祯干活呀?
当时,稍微有点想法和本事的大臣,几乎被崇祯屠杀殆尽。所以,闯贼入京之后,崇祯敲破了钟,也无人再搭理他了。
用玉柱的话说,捏着孙传庭这个王炸的崇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输,最终却是国破身死的大败局。
从孙承运的私宅里出来后,玉柱没回同福胡同,而是去了曹春那里。
第二天一大早,玉柱尚在拥美酣睡,却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玉柱的乡试房师周惠农,病危!
周惠农是顺天府乙酉乡试的同考官之一,玉柱的乡试卷子,就是经他之手,举荐到主考官李光地的案头。
这年头的乡试,就其考试的形式和内容,确实已经严重落伍于世界发展的大潮了。
但是,就算是用再苛刻的眼光看待乡试,也必须承认,乡试选拔人才,大体上做到了一视同仁的公平!
玉柱赶紧骑快马,赶往周府。
周惠农是个没有治国本事的儒臣。不过,有玉柱的暗中相挺,他的财运倒不差,隔三差五的就可以出典乡试。
出典乡试,在大清朝,绝对是清流翰林言官们,趋之若鹜的美差和肥差。
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玉柱完全没有结党的心思,更不可能交结,没有掌军资格的汉臣。
通俗的说,出典乡试的时候,周惠农只需要秉公选拔即可,玉柱从来没有暗中打过招呼。
只是,当玉柱赶到周府的时候,为时已晚,周惠农已经咽了气。他的诸多儿子们,正闹得不可开交。
这年头,父亲死了,兄弟之间闹分家,实在是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玉柱懒得搭理吵闹不休的师兄弟们,进门就问,“恩师大人的遗折何在?”
照规矩,二品以下的京官,并无资格将遗折直接递进宫里,必须靠堂官们转奏给老皇帝。
一般情况下,只要遗折的要求,不是特别的过分,老皇帝都会酌情施恩。
当然了,对于没有军功的文臣而言,死后有谥,就是极大的荣耀。
第824章 挑拨离间
只顾着争抢遗产的周家人,听了玉柱的质问,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去找老头子的遗折。
很快,周惠农的遗折,就被找了出来,并交到了玉柱的手上。
“奏为,天恩未报,臣病垂危,伏枕哀鸣,仰祈圣鉴事。窃臣由康熙十年进士……”
玉柱反复看了三遍遗折,却赫然发现,周惠农在折子里,完全没有提及他的儿子们。
“恩师大人在遗折中,再三叮嘱,命小弟代为主持分家大计。”玉柱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遗折,不动声色的说,“不知几位师兄,意下如何?”
周惠农的几个儿子,立时傻了眼,他们做梦都没有料到,老头子临死之前,依旧没有放过他们。
“分家之事,竟由师弟你代劳,这恐怕有些不大合适吧?”大儿周善本,率先提出了异议。
玉柱微微一笑,说:“既是如此,那就听凭圣裁吧!”
周善本当即傻了眼,遗折递到老皇帝的御桉之上,还不是要问玉柱的意思?
二儿周清本,陪着笑脸,说:“师弟,不知你打算如何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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