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神探志 第282章

作者:兴霸天

  可惜的是,自从上上任“司命”听信了那个人的承诺,帮忙做了那件事后,就堵死了“组织”成员在朝廷任职的路子,只有在造反一条道上走到黑。

  不过那件事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皇帝都换两任,当年的隐秘是不是早就不为人所知,所以“长春”才敢冒大不韪,与朝廷合作?

  “先看看此人到底要什么吧!”

  老者迟疑了片刻,对着燕四娘吩咐道:“你去取六卷鼻识卷录,给‘长春’送去,交换他的金身法门回来!”

  ……

  “啊!是‘祸瘟’的‘神通法’!真是‘神通法’!”

  当四娘将箱子搬了出来,“长春”近乎是扑了上去,翻开一卷卷图录,兴奋不已。

  这些“司命”一脉探索“长生法”的称号成员,一谈论起来别人的求索思路,都是不屑一顾,好像别人都是走歪了路,唯有自己走在堂皇大道上,但真正看到了确切的研究成果,又是两眼放光,下意识地沉浸进去。

  此时“长春”就在箱子里探宝,左右展昭和白玉堂盯住,他如果稍有异动,立刻制止,狄进和燕三娘则看向燕四娘,听她用依旧不熟练的的声音,讲述着里面的情况。

  “‘祸瘟’没有发现你的异状,反倒是‘锦夜’敏锐地察觉到你的变化……”

  “‘锦夜’和另一位‘组织’成员,始终带着斗笠,看不见真容……”

  “那条密道具体通向何处,你也不清楚?”

  燕三娘和燕四娘姐妹重逢,哪怕不比寻常女子抱头痛哭,撕心裂肺,情绪激荡也是不可避免的,为了担心这种变化被对方发现,狄进才做了保险,让燕三娘故意施针,籍此迷惑“祸瘟”。

  没想到“祸瘟”一心落在“长春”突飞猛进的研究中,根本没有看出婢女的异样,倒是根本没见过她几面的“锦夜”,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好在后手发挥了作用,终究帮燕四娘洗清了嫌疑。

  “‘锦夜’……‘组织’专门清理叛徒的刽子手!”

  狄进喃喃低语,将这个当机立断撤离的成员记载了心里。

  从细节方面可以看出,“锦夜”不容小觑。

  他或许没有研究才能,但为人心狠手辣,最初还想要向“祸瘟”求取大规模扩散的毒药,在未能如愿后失望离去,依旧在危急时刻胆大包天将官兵引来,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他更是对“组织”忠心耿耿,对于叛徒深恶痛绝,有这样的刽子手存在,确实是对内部成员的一种莫大的威慑。

  于是乎,狄进确定完此人的下落后,来到“长春”身后:“‘锦夜’钻老鼠洞逃了,‘祸瘟’还在里面,你有什么法子将他引出来?”

  “长春”闻言怔住,露出复杂之色:“‘锦夜’灰溜溜地逃了啊……”

  平心而论,“组织”里的成员,确实对那一脉畏惧不已,以前害怕“屠苏”,现在害怕“锦夜”,但现在与朝廷正式对抗,曾经威风八面的刽子手,也沦为了阴暗里的老鼠,只能钻洞逃亡,不得不说是一种强有力的冲击。

  定了定心神,“长春”不自觉地有了倾向,反问道:“老夫若依狄三元之意,将‘祸瘟’引出来了,又当如何?”

  狄进淡淡地道:“你想要如何?”

  “老夫想将功赎罪,投靠朝廷!”

  “长春”独眼转了转,声音稍稍低沉,补充道:“老夫盼着驱除身上所中之毒,也盼着朝廷……朝廷仁德,能容得下老夫,老夫必定痛改前非,助三元缉拿更多的‘组织’贼子!”

  他本就是假死潜逃的叛徒,一次背叛了,下一次背叛当然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但狄进也隐隐察觉到,对方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心虚。

  如果没有线索,心虚的原因很多,但结合宝神奴交代的一件事,对方很可能对投靠朝廷,有着莫名的担忧。

  “组织”曾经参与到一件让宋廷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里,只要这件事被揭露出来,“组织”里的任何人都无法在宋境立足,哪怕是已经脱离“组织”的成员。

  比如在宝神奴口中,十分笃定就是姐姐狄湘灵的叛逃成员“都君”。

  从宝神奴嘴里获得的任何情报,都不可轻信,但也不可嗤之以鼻,一味的排斥,现在“长春”的心虚表现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对方所言的真实性。

  不过即便没有这件事,狄进只会接受“长春”研究种痘的具体成果,而不会接受这种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丧尽天良之辈。

  因此他根本没有应允,直接问道:“你准备怎么引‘祸瘟’出来?”

  “长春”也知道,想要对方轻易许诺不太现实,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别看他现在受病痛折磨,却真的怕死,咬了咬牙道:“‘祸瘟’将‘神通法’的图录送过来,意图很明确,他想要看老夫这些年的成果,作为交换……”

  狄进道:“但你给不了!”

  “长春”目露颓丧:“当然给不了,老夫这六年,只是虚度光阴,信中所言,都是阁下的虚构……唉!”

  “祸瘟”以为“长春”苦心积虑的假死,潜伏六年,一鸣惊人,王者归来,甚至有了与朝廷合作的底气,但“长春”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六年屁成果没有,一路落落落,甚至后悔当年假死,恨不得给“组织”找到完了,说不定还能延缓生不如死的病痛……

  期待与实际的落差,导致“长春”根本无法与“祸瘟”进行对等的交换,忽悠可以,一旦上真才实学的内容,就会原形毕露。

  但已经骗到这个地步了,倒是完全可以继续下去,“长春”干脆道:“既然‘祸瘟’身边使唤的‘肉傀’可以摆脱控制,是我们的人,那倒可以隐瞒,毕竟老夫若是给了‘全真法’‘金身功’,他若是直接逃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可以这般这般……让他产生误解,老夫有这样的担忧……此人性格高傲急躁,必定接受不了,或许会主动现身!”

  狄进听完,心想最了解科研狂人心思的,果然还是另一个科研狂人:“好!就按照你的法子来!”

  ……

  “神通图录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不值一提!事实证明,‘祸瘟’手中根本没有值得重视的‘长生法’,官兵马上要引箭放火,烧毁屋舍!啊啊啊!”

  老者大怒着将信甩出去,惊怒交集地转动着轮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依旧无法压制心中的烦躁,眼神看向地道口,又猛地收了回来。

  对方居然没有将探索的新内容交换过来,哪怕是简要的几句话,不如自己的图录那般详细,至少也能解馋。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

  老者没有怀疑“长春”根本没有,而是认为对方不守规矩,有了也不给自己,关键是还在不断羞辱!

  如果之前官兵要放火烧庄园,那他会当机立断地从地道撤走,但现在经过交锋后,他再灰溜溜地逃跑,岂不是坐实了‘长春’所言,自己只配“祸瘟”这个带有蔑视意味的称号,研究再无半分进展。

  可话又说回来了,真要有突破性的进展,又谈何容易,他如今也不会隐居在这里,更无须与那辽人谍探首领往来……

  眼见着这位转来转去,燕四娘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坚定,突然开口:“怕……长……春……怕!”

  “嗯?”

  老者立刻看过去,对方会说话,他并不诧异,但此时所言,却令他颇为惊奇:“‘长春’怕?怕什么?”

  燕四娘神色木然,并没有回应。

  老者不意外,对方继续回应才叫奇怪,而得了提醒,他仔细想想,干瘪的嘴角突然扬起:“是了!那小子在怕!他想要投靠朝廷,却被‘锦夜’将官兵引了过来,又发现了老夫也在,他担心朝廷要老夫不要他,才会有如此表现!”

  之前通过婢女,确定了“长春”的身体健康状况,相信此人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老者依旧不明白对方的目的。

  只是单纯的显摆么?

  直到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对方的目的是打压。

  “长春”被朝廷拿住了,依其当年的罪过,死十次都不够,却又贪生怕死,希望能保住性命,当然就要证明价值。

  所以“长春”一边在朝廷面前疯狂表现,另一方面又极度贬低自己,担心的就是朝廷也会招揽自己,让他无法成为唯一的选择。

  或许还有一个考虑,对于当年那桩要案,也只有活到这个岁数的自己有着最清楚的认知,对于“组织”里面的其他人而言,那都是久远的故事了,对于朝廷官员来说,恐怕更是完全不清楚,“长春”担心如果自己挑明这件事,会让他彻底丧失求生的机会!

  “即便有了‘长生法’的突破,还是贪生怕死的废物!”

  老者冷哼一声,觉得这才像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长春”,顿时对于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然后冷笑起来:“想要甩开老夫?白日做梦!即便他的‘全真法’和‘金身功’有奇效,也都不会比老夫的法子更加立竿见影,朝廷便是要选,也只会选老夫的法子!四娘,把整理好的箱子都抬出来!”

  燕四娘心头一松,准备的后手没有用上,依言去将箱子一口口抬出。

  “走!出去!”

  老者则在袖中藏了不少药物,冷笑一声,干枯的手掌转着轮椅,朝外而去。

  待得出了暗道,来到光天化日之下,老者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

  哪怕外面被淡淡的雾气遮蔽,阳光并不刺眼,他也有些难以适应,倒是燕四娘的脸上,难得地多出一丝血色,用独轮车推着一摞箱子,跟着老者的轮椅,朝着外面走去。

  随着雾气越来越稀薄,前方数百官兵的轮廓显现出来,皆是全副武装,精神抖擞,老者的视线第一时间望向那个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与宝神奴描述的形象逐渐重合:“三元神探狄进……是个能人!”

  再看周围准备的引火之物,老者冷冷一哼,对于那些箭矢的瞄准视若无睹,开口道:“老夫孙无涯,身怀延寿奇能,愿受招安,归顺朝廷!”

  自报家门之后,他也不等待对方的答复,就开始寻找“长春”的下落。

  但望了一圈,没有看到一位想象中精神矍铄,满脸红光,却又对官府中人低声下气的人,不禁皱起眉头:“‘长春’!‘长春’,你不敢出来见老夫么,老夫要用‘神通法’,正面与你的‘全真法’‘金身功’较量一番,你不……”

  “噗!”

  话音到一半,身后的燕四娘陡然出手,一击将老者从轮椅上甩了出去。

  人在空中,两道身影迅疾绝伦地闪了出来,雨点般落在老者周身上下,保证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同时,锋锐的劲力也将衣衫刺破,然后一个个瓶瓶罐罐都被挑飞出来,天女散花般落在附近。

  “你!”

  天旋地转间,老者滚落在地上,先是震惊于燕四娘的行为,万万没想到这个傀儡居然敢如此对待自己,然后让他的瞳孔彻底涨大的一幕发生了。

  伴随着拐杖的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蹒跚着排众而出。

  瘸腿,瞎眼,风烛残年,垂垂老朽……

  这残废老者看了过来,咧开牙齿掉得差不多的嘴,呵呵笑道:“‘祸瘟’,老夫出来了,你满意了么?”

  “这副模样……这副模样分明是中了老夫的毒……不!不能!‘长生法’……‘长生法’的突破呢!突破呢!!”

  就在千头万绪冲击脑海之际,那道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身影抵达面前,阴影彻底将之覆盖,居高临下地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没有‘长生法’,一切只是你的虚妄,‘组织’元老‘祸瘟’,欢迎你自投罗网!”

  ……

  “啊!啊啊啊啊啊——!!”

  远方那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遥遥传来,很难想象一个枯瘦的老头能发出如此声音,“锦夜”毫不意外地做出评价:“‘祸瘟’被朝廷拿了,以他的毒功,身边的四娘必然是叛徒,不然不可能活捉!”

  矮壮汉子低声叹息道:“这老头要是愿意听大哥的就好了!”

  “太多的蠢物!太多的叛徒!”

  “锦夜”深深地叹息。

  “陷空”白玉堂叛,“长春”“祸瘟”被抓,“世尊”的精锐好手也生死不知,极有可能全员覆没,“组织”此番在京师可谓大败亏输,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惨败!

  对此“锦夜”的心也在滴血,但在痛苦之余,又涌起一股浓浓的责任感!

  “组织”的叛徒越来越多了,他肩膀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了!

  深深眺望了这个惨痛之地最后一眼,“锦夜”毅然决然地收回目光,压了压斗笠,吐出一个字:“走!”

  “是!大哥!”

第425章 宝神奴,你又多新狱友了!

  “废物!六年来一事无成,最后还给官府当狗的废物!噗噗噗——”

  “祸瘟”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收缴,整个人被牢牢捆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满脸扭曲地朝着“长春”怒骂,最后担心口水有毒,将他的嘴也给牢牢堵上,可依旧制止不了眼神里的失望与怒火。

  浓浓的失望,更胜怒火!

  “长春”避开了对方视线,凑到狄进面前,干笑道:“狄三元神威,擒了这老贼,再拿到‘索魂钩’的解药,就能拿捏住其余的‘组织’成员了!”

  狄进早有此意,却不觉得发展会如此顺利:“‘锦夜’逃离后,势必第一时间通知‘司命’,只要此人手中有着解药,会提前一步分发下去,如果没有,也会转移成员……”

  “长春”怔了怔,没想到如此大胜,对方还能这么冷静地进行分析,赶忙道:“或许我们能快一步?请狄三元审问‘祸瘟’吧,草民愿在旁边协助!”

  狄进看了看他。

  这位的内心着实矛盾,探索长生路的科研精神,让他之前甚至还胡言乱语,恨不得拖着自己也去追求长生法,但同时为了保住小命,又恨不得“组织”完蛋,其他成员也遭到围剿。

  相比起“长春”的忐忑不安,狄进当然不会急于一时,看向不远处发呆的婢女,开口唤道:“燕四娘!”

  燕四娘的神色依旧木然,区别在于从前是麻木,此时则是震惊,似乎还不太敢相信自己真的能暴起反抗,将压在背上的大山掀翻。

  而听到呼唤,她才缓缓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面前,拜倒在地,连连叩首:“谢!谢大恩!”

  狄进没有制止这种发泄式的动作,声音温和地道:“此番能擒恶贼,你有大功,庄园接下来的搜寻,也要靠你指引道路,不让里面的剧毒伤到人!”

  “是!是!小婢……能带路!”

  燕四娘还是不习惯说话,稍显迟钝地应了声,在之前被打翻在地的瓶子里面搜寻起来,熟练地挑选出合适的药品,捧着来到面前:“服下……能避毒瘴!”

  “好!”

  狄进颔首,开始让机宜司安排人手,并且告诫他们不必着急,花费数日时间,将这个庄园安全彻底地搜刮干净,才是头等要务。

  如果“祸瘟”坐镇庄园,除非贯彻之前的火攻策略,一把火从外到内烧個干净,不然真要派官兵攻打,还不知有多少伤亡。

  即便现在“祸瘟”被抓,如果没有人引路,搜索工作也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在这个毒窝之中。

  所幸现在有了燕四娘,“祸瘟”的研究和药物就能最大程度地保留下来,这确实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毁掉实在可惜。

  与此同时,燕三娘来到另一侧的箱子前,将里面的图录和小巧的木人取出,咬牙切齿地打量半晌,转向“祸瘟”面前:“与宝神奴书信往来的,果然是你这头老狗!”

  “祸瘟”终究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暴怒之后一阵虚弱涌上身体,已是无法再瞪着“长春”,而是默默喘息起来。

  眼见女童模样的燕三娘冲到身前,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不屑之色,嘴里呜呜做声,示意拿掉堵住他嘴的破布。

  燕三娘冷笑着环抱双臂,就是不揭下,嘴上开始痛快输出:“‘祸瘟’!‘祸瘟’!发了瘟的老狗!你和宝神奴不是很投缘么,现在宝神奴关在机宜司的牢房内,每日发癫,生不如死,你去陪他当狱友吧!哈!两个自命不凡,却又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的老家伙在牢内见面,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那场面!”

  “祸瘟”何曾遭过这样的辱骂,腮帮子鼓动,将破布往外面顶,嘴里呜咽着叫唤,隐约能听到“肉傀”“天耳”“粗制”之类的话语。

  燕三娘知道对方不会有什么好话,趁着破布堵嘴,骂完人后,神清气爽地离开,去看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