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兴霸天
狄湘灵评价李元昊,是横练外功修炼到绝顶,由此生出的巧劲,诸般擒拿信手拈来,在四面八方皆是攻势的战场上,都可以用本能抵抗敌人的攻势,犹如刀枪不入一般。
在李元昊眼中的狄湘灵,同样是外功修至巅峰,一套锏法出神入化,打破体能极限的存在,这个大敌最难缠的地方,是永远能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从交手中汲取武道的养分,不断提升自己。
即便如李元昊这般自傲之人,也不得不承认,单以个人武艺而言,双方的差距其实是在拉大的,但他本就不是单打独斗的武者,而是招兵买马,能在辽国拉起一波手下的西夏世子,又有马帮暗中的纵容,所以在辽东依旧如鱼得水。
直到刚刚的一骑绝尘,单人冲阵……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
脑海中浮现出狄湘灵刚刚所言,再面对这气息恐怖,不胜即亡,毫无退路的一招,李元昊的脑海中陡然涌出一抹悔意:“我为世子,未来西夏的国主,理应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为何要与这帮江湖子生死搏杀?”
想法是正确的,但这个念头在此时此刻生出,无疑是大错特错。
高手交锋,尤重心境,李元昊此前纵横来去,也不是一人比得上展昭、白玉堂等五名高手,而是气势上做到牢牢的压制。
但现在狄湘灵一出现,三言两语配合上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竟然让他产生了动摇,生出了悔意。
“不好!”
李元昊亦是身经百战之辈,意识到不对,却已是来不及,唯有双手往腰间一探,再度伸出时,已是戴上了一对薄如蝉翼的手套。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包括身上的内甲,都是得辽东巧匠所制,虽不比原先从西夏带过来的金丝宝甲,却是江湖上的至宝。
“轰隆!!”
而就在做出这個动作,再度分神之际,伴随着瓢泼大雨的落下,眼前盯着的那道身影倏然消失,仿佛缩地成寸,直接来到面前。
“‘绝灭一击’,外破横练,内截气血,最可怕的是摄人心魄,能斩灵觉!”
“锦夜”缓缓闭上眼睛,在他的感应里,下方的女子将手中的铜锏竖于胸前,器身之上,竟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蹿腾,如燃起簇簇黑焰。
待得雷光耀目,雨水落下,女子身形暴起,一时间,似乎也有雷电自她体内窜出,将身体包裹成一道紫黑长虹,跨越十数丈的距离,瞬间抵达了李元昊面前。
锏落。
掌起。
“叱!”
以两人为中心,雨水为之一震,一圈波纹猛然荡开。
交击的瞬间定格。
狄湘灵在上,维持着举锏下击的姿势。
李元昊在下,双手交托,死死地钳制住铜锏,头发飘扬乱舞,面容扭曲。
那狭长的铜锏,落在他身上,竟像极了落下一座大山,巨力沛然。
最可怕的是,他骨节粗大的双手用劲到了极致,筋络贲张,一块块凸起的疙瘩却在起伏着,很快胡乱窜动起来。
“呼——呼——呼!!”
李元昊拼命吞吐气息,眼神却越来越惊惧。
因为他感受到了,接下来要发生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从小千锤百炼,吃了无数苦头才有的外功修为,好像要,竟然要烟消云散!
“不……不……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莫慌!”
后方的辽东江湖子已至,同时三道头戴斗笠的身影,从天而降。
人还未至,一蓬暗器就劈头盖脸的洒了过来。
“休想!”
迎上他们的,是展昭、白玉堂、大荣复和燕氏姐妹,剑光挥洒,拦住暗器。
狄湘灵和李元昊的巅峰对决,五人并未参与,倒不是完全讲江湖规矩,之前围攻都围攻了,如今又是国家交战,没那么迂腐的规矩。
关键是两人的交手太过激烈,展昭担心贸然插手反倒成了拖累,便给出示意,站位分散,防备有人来援。
如今果然派上用场。
眼见有三名高手前来,五人默契配合,燕氏姐妹护住狄湘灵后方,白玉堂和展昭分别迎上“锦夜”和“杜康”,大荣复则对上岳封。
“师叔?”
两人同出一门,还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彼此都很熟悉,哪怕岳封戴上了斗笠,数招之后,大荣复也认了出来。
岳封顾不上掩饰身份,沉声道:“好侄儿,你为何要替朝廷卖命?”
“不然呢?替你们这些心怀叵测之人做事么?”
大荣复冷冷地道:“我是宋廷的官员,早已不是漂泊无定的江湖子,岳封,你若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岳封眼见对方气息不稳,被李元昊打伤的影响仍在,也不客气:“那就看阁下有多少斤两了!”
另一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白玉堂怒视对方:“‘锦夜’,果然是你,京师的一掌该还了!”
“小老鼠,就凭你想报复回来,怕是没有这份本事!”
“锦夜”对于白玉堂还真的有股俯视之意,郑重的则是剑法精深,性情也沉稳的展昭,自己的小弟能否挡住。
“大哥!放心得交给我!”
然而令他欣然的是,“杜康”为了保护大哥,爆发出了全力,寸步不让地拦住了展昭,刀来剑往,竟丝毫不落下风。
如此一来,“锦夜”顿时成为突破口,越过白玉堂,直达狄湘灵身后。
燕氏姐妹拦不住他!
“啊——!!”
可当“锦夜”刚刚晃过白玉堂,如一只大张双翼的蝙蝠扑击而去时,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怒吼,李元昊双臂一撑,将那压在头顶的铜锏狠狠震开,然后狂喷出一口鲜血。
除了暴雨倾盆的天地之音,四周下意识一静。
无论远近,一道道目光聚集过去,为之骇然。
李元昊身高五尺四寸,虽然不算矮小,但也不是高大魁梧的类型,再配合上天生一张圆脸,哪怕鼻梁高挺,单就外貌而言,也不该是特别凌厉的类型,可后天所养成的气质,却令人忽略了他的相貌身材,只看到了一个狠厉无情的枭雄之辈。
可此时此刻,李元昊整个人突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缓缓跪倒在地,精气神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身煞气尽散,令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同程度地长大了嘴巴。
“世子!!”
“他被活生生打散功了?”
在场众人皆是武艺在身之辈,寒来暑往,自小苦练,这身武艺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如今眼睁睁一朝被人彻底散功,心头的惊骇可想而知。
比起直接被杀,这等下场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噗!”
与此同时,狄湘灵于空中翻身,衣衫也被雨水打湿,落地一个踉跄,也吐出一口鲜血,喃喃嘀咕了一句:“这一招真难用啊!也不知道……”
她的自言自语无人能知,“锦夜”的目光却亮起,知道机会来了。
“‘绝灭一击’是经历任‘司命’完善,对于人体内外探索,集大成的招式,能融入任何兵器中,可谓天下最强的奇招,不过想要催动这一击,必须逆动气血,损神耗气,稍有不慎,还未伤敌,就先伤己!”
“果然!此招‘都君’还未练至大成!”
“不然以‘都君’的年纪,当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世间再无敌手,当时也不需要逃了!”
同样的招数,在不同人手中使出的威力也大不相同,狄湘灵比起李元昊还要年轻,体能更值巅峰,如果她的“绝灭一击”真能随意施展,哪怕对上开创此招的“司命”,恐怕也能战而胜之。
那么以“都君”的凶性,当时直接将“组织”上下杀穿便是,何必只是叛逃离去,消失无踪呢?
正因为这点,“锦夜”断定,“都君”肯定是没有彻底练成这惊世杀招的,眼前的凶人或许强大,但也并非不能战胜!
可即便如此,狄湘灵手中的铜锏并未松开,吐血之后,随意一抹嘴角,环顾四方。
冷眸直视,充斥着不可名状的锋芒,迫人眉睫,摄人心魄。
众人一惊。
尤其是敌对之人。
早在兖州时,岳封就被狄湘灵吊打过一回,幸好那次对方主要抓的是大荣复,他才趁机逃跑,却也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而此时此刻,这惊鸿一瞥,竟比起当时的压迫还要恐怖得多,心神一乱,被大荣复一掌,直接按在胸前。
别说是他,矮壮汉子“杜康”都心头一悸,被展昭一剑逼退,高呼道:“大哥!怎么办?”
“‘都君’!‘都君’!我这次一定要拿下你这叛徒!”
“锦夜”毫不迟疑,不退反进,狂扑过去。
作为“组织”内的执法锄奸者,“都君”的存在,始终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不知多少人在暗中嘲笑,说他是欺软怕硬之辈,那些弱小的叛徒,追到天涯海角,这个将一处据点屠戮到鸡犬不留的凶狠之人,却不敢追查了。
不!
真相并非那样!
他之所以没有追查这个叛徒的下落,是因为当年“司伐”直接下令,不让追查。
“锦夜”不服,亲自去向“司命”讨个说法,不料依旧是这个结果。
当时“司命”还安抚,“都君”的叛逃另有隐情,那时的纵容是为了来日更大的收获,“锦夜”才勉强接受,然后一等就是数年。
现在所谓的收获根本没有看到,机缘巧合之下,“都君”犯到了他的手里,岂能错过对方受伤的大好时机?
决心一定,“锦夜”吞吐气息,体内骨骼咯嘣作响,身躯再度拔高,魁梧伟岸,头发由乌黑转为银白,随风激荡,充满着异样的压迫力。
白玉堂的剑光如影随形,但“锦夜”的一只手背后,间不容发地挡下了暴风骤雨的进攻,双目一眨不眨,逼视过去,厉喝道:“叛徒!我终于寻到伱了!受死吧!”
“嗯?”
狄湘灵怔了怔:“你是谁?”
“锦夜”怒极而笑,银发拂动得更急:“不敢承认么?若非‘司伐’误导,让我一直认为‘都君’是男子,且早就离开了宋地,你根本藏不到现在,长风镖局……呵!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光明正大地开镖局,你早就该死在我的手下了!叛徒……都得死!!”
“咦?”
狄湘灵打量着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莫测之意,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地举起手中的铜锏:“我虽然听不懂你絮絮叨叨说的是什么,但你是来送死的,对么?你们两人退下,我来!”
最后一句,是对着保护在身边的燕三娘和燕四娘所言。
“十一娘子神威!”
两女闻言心悦诚服,缓缓退开。
“难道她还有余力?”
“锦夜”猛地止步,神情凝重无比,摆开架势。
面对一位能够施展“绝灭一击”的存在,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对方确实没有练至大成,能够随心所欲地破人横练,坏人气血,甚至将人打得心神俱丧,沦为痴傻,但是否还有余力再来这一锏,他又能否接下不完全的“绝灭一击”?
“锦夜”是来除去叛徒的,而不是被叛徒反杀,他的双手张开,十指微微弓起,疯狂地提聚功力,蒸腾出屡屡烟气。
就在他蓄势以待,即将打出石破天惊的一击时,却陡然发现,狄湘灵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身形瞬间后撤。
“怎么?”
“锦夜”怔住,又即刻醒悟。
对方刚刚的行径,根本不是要再度展开杀招,而是在争取时间。
偏偏自己全神贯注,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背后的压力没了。
那只小老鼠呢?
展昭和白玉堂交错而过。
白玉堂接过展昭的对手,挡下了“杜康”的进击。
展昭与之擦身而过,追上了另一个人。
李元昊!
李元昊确实被破功了,甚至跪倒在地,但由于“组织”的救援,给他争取到了一刻喘息的余地,本该委顿在地的西夏世子,居然挣扎着爬起身来,朝着辽东铁骑迎上。
但他的步履蹒跚,软绵无力,全身上下的气血好像都被打散,如同醉酒般摇摇晃晃。
于是乎。
剑光一闪。
展昭第一剑,直刺后背。
“噗哧!”
剑尖顺畅入肉,刺出鲜血,显然只靠内甲,而无绝顶外功护持,李元昊再也无法做到刀枪不入,一剑就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