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如和尚
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那矮小老头拈黑子下了一着,忽然双眉一轩,似是看到了棋局中奇妙紧迫的变化。段誉手中拈着一枚白子,沉吟未下。
宋青书看到了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站在一旁,便走了过去:“你们怎么停下了?”
李秋水说道:“这里只有苏星河和他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苏星河素来骨头硬,如果我们逼问他,未必能问出无崖子的下落,所以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曾经是苏星河的师娘,她自然明白丈夫这几个弟子的性格,此时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她也提前戴好了面纱。
至于天山童姥如今永葆青春,身为师侄的苏星河已经垂垂老矣,又怎么可能把这个粉妆玉砌的小oi和自己的师伯联系起来。
“无崖子召集这些人来下棋,到底是想干什么?”天山童姥喃喃自语。
宋青书自然知道他的目的,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方便说。他往场中看去,可惜他不善弈道,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王语嫣解释道:“段公子如今的形势恐怕不太妙。”
宋青书暗暗发笑,自然知道段誉太过宅心仁厚,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棋子,所以是没法破解这个珍珑棋局的,又过了一会儿,段誉忽道:“好,便如此下!”说着将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
苏星河脸有喜色,点了点头,意似嘉许,下了一着黑子,段誉将十余路棋子都已想通,跟着便下白子,苏星河又下了一枚黑子,两人下了十余着,段誉吁了口长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珍珑深奥巧妙之极,晚生破解不来。”
眼见苏星河是赢了,可是他脸上反现惨然之色,说道:“公子棋思精密,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的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唉,可惜,可惜!”他连说了四声“可惜”,惋惜之情,确是十分深挚。段誉将自己所下的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苏星河也捡起了十余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着原来的阵势。
段誉退在一旁,望着棋局怔怔出神:“这个珍珑,便是当日我在无量山石洞中所见的。这位聪辩先生,必与洞中的神仙姊姊有甚渊源,待会得便,须当悄悄地向他请问,可决计不能让别人听见了。否则的话,大家都拥去瞧神仙姊姊,岂不亵渎了她?”
忽然他眼神余光扫到了宋青书这边,不由得面露喜色,兴高采烈跑了过来:“神仙姐姐、王姑娘、李姑娘,你们也来了。”
王语嫣微微点头示意,李秋水此时满腹心事在无崖子身上,哪里又功夫搭理这个愣小子,李清露则是依偎在宋青书身边,对这个行为有些孟浪的男子并没有回应。
苏星河此时扫视全场一周,开口说道:“这个珍珑棋局,乃先师所制。先师当年穷三年心血,这才布成,深盼当世棋道中的知心之士,予以破解。在下三十年来苦加钻研,未能参解得透。”
说到这里,眼光向枯荣、一灯、段誉等人一扫,说道:“枯荣大师一灯大师精通禅理,自知禅宗要旨,在于顿悟。穷年累月的苦功,未必能及具有宿根慧心之人的一见即悟。棋道也是一般,才气模溢的八九岁小儿,棋枰上往往能胜一流高手。虽然在下参研不透,但天下才士甚众,未必都破解不得。先师当年留下了这个心愿,倘若有人破解开了,完了先师这个心愿,先师虽已不在人世,泉下有知,也必定大感欣慰。”
“既然如此,晚辈不才,也来试试。”这时松林后传来一个声音,宋青书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家洛、袁士霄、袁紫衣等人,同行的还有少林寺的诸位僧人。
早有门下弟子跑到苏星河边上耳语,苏星河点点头:“原来是红花会的陈总舵主,有请。”紧接着伸手一拂,将边上几块大石凳推到了少林诸僧面前,“见过玄慈方丈,招待不周还请恕罪。”
玄慈回了一礼:“阿弥陀佛,苏先生不用招待我们,还是专心棋局吧。”
苏星河点了点头,对陈家洛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陈家洛行了礼过后,便拿起一枚白子落在“去”位的七九路上,那是破解这“珍珑”的关键所在。
苏星河又惊又喜,说道:“陈总舵主棋艺高超,老朽不胜之喜。”执黑子落在“去”位的八八路。
陈家洛沉思片刻,以白子落在“去”位五六路上,他本就出自书香门第,可谓是武双全,棋艺自然不弱。
苏星河微微一笑,拿着黑子放在“去”位四五路上
两人对弈之时,袁紫衣已经小跑了过来:“霍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我们到处在找你。”
霍青桐歉然道:“之前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所以没和你们说,后来又因为事情耽搁了,实在是抱歉。”
袁紫衣狐疑地看了一旁的宋青书一眼:“是不是姓宋的欺负你,软禁了你?不要怕,有师父在,我们还可以让少林的高僧为你做主。”
霍青桐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还对我有救命之恩。”
这下连宋青书也忍不住有些侧目,实在没想到她会替自己说好话。
袁紫衣却是微微色变:“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要知道还有个张教主还在等你呢!”
第1817章 无形的威压
宋青书都没料到霍青桐会替自己说话,袁紫衣就更想不到了,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猜测,毕竟她虽然有些讨厌宋青书,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有魅力,周围围绕着那么多美若天仙的红颜知己就是明证,她以为霍青桐才和他接触这么一会儿就被他给迷倒了呢。
霍青桐却是吓了一跳,又羞又怒地瞪了她一眼:“你在瞎说什么呢!”
袁紫衣撇了撇嘴:“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这么凶。”
听到她的话宋青书反倒有些乐了,简直是在送助攻嘛,连带着看袁紫衣也要顺眼得多。
“我们回陈舵主那边吧。”袁紫衣伸手想拉她。
霍青桐却有些迟疑:“我在这边还有点事情,等会儿再过来。”她倒不是舍不得宋青书,而是这一路上王语嫣很照顾她,她倒不想一来就急着回去,未免有过河拆桥之嫌,更何况她还要试图说服鸠摩智和王语嫣呢。
袁紫衣撇撇嘴,总觉得这里面有鬼,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好闷闷不乐地回到了陈家洛身边。
此时陈家洛经过思索,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
苏星河微微一笑,随手又下了一枚黑子。
陈家洛眉头微皱,紧接着下了一枚白子,苏星河又应了一着。
陈家洛对这局棋凝思已久,自信已想出了解法。可是苏星河这一着却大出他意料之外,本来筹划好的全盘计谋尽数落空,须得从头想起,过了良久,才又下一子。
苏星河仿佛早有所料,毫不迟疑跟着便下。两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一旁的鸠摩智突然哈哈大笑,说道:“陈舵主,认输吧!”
陈家洛怒道:“你这么瞎捣乱!那么你来解解看。”
鸠摩智笑道:“这个棋局,原本世人无人能解,乃是用来作弄人的。小僧有自知之明,不想多耗心血于无益之事。陈总舵主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这次重返中原还想有什么作为么?”
他与宋青书交好,路上听说过红花会与宋青书的恩怨,便有心帮朋友一个忙,所以故意出言奚落。
陈家洛却是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我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这次重返中原还想有什么作为么?”
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红花会的众多兄弟,东一团人马,西一块阵营,你围住我,我围住你,互相纠缠不清的厮杀。
陈家洛眼睁睁见到,己方白旗白甲的兵马被黑旗黑甲的敌人围住了,左冲右突,始终杀不出重围,心中越来越是焦急:“我红花会气数已尽,一切枉费心机。我一生尽心竭力,终究落得分崩离析!时也命也,夫复何言?”突然间大叫一声,拔剑便往颈中刎去。
当陈家洛呆立不语,神色不定之际,袁紫衣、袁士霄等都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不过他居然会忽地拔剑自刎,这一着谁都料想不到,袁紫衣等一齐抢上解救,但功力已失,终是慢了一步,而袁士霄又离他尚远,根本无能为力。
一灯大师食指点出,叫道:“不可如此!”只听得“嗤”的一声,陈家洛手中长剑一晃,当的一声,掉在地下。
鸠摩智笑道:“一灯大师,好一招一阳指!”他与大理天龙寺的高僧交过手,他们一阳指的造诣已经足够高深,可是和一灯大师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一阳指由一灯大师使出来,有着近乎六脉神剑的威力了。
陈家洛长剑脱手,一惊之下,才从幻境中醒了过来。袁紫衣拉着他手,连连摇晃,叫道:“陈大哥!解不开棋局,又打什么紧?你何苦自寻短见?”说着忍不住眼睛都有些红了。
宋青书远远目睹这一切,暗暗寻思,莫非这袁紫衣居然喜欢上了陈家洛?当真是有趣。
一灯大师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不知陈总舵主心中记挂着何事,已经有了执念,离入魔只有一步之遥,还望公子平常看开些,不要太过执着。”
陈家洛回了一礼:“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这时袁士霄也上前谢了谢一灯大师,接着对陈家洛说道:“这棋局迷人心魄,看来其中含有幻术,你也不必再耗费心思。”
陈家洛点点头,对刚刚的事情心有余悸,的确不敢再试了。
听他们贬低师父的珍珑棋局,苏星河心中不悦,不过枯荣大师与师父是旧交,他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哼了一声,环顾四周问道:“还有其他人来破解棋局么?”
原本刚刚还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不过目睹了陈家洛忽然发疯的样子,一个个摸不清什么底细,倒也不敢再上前尝试。
“小王倒想来试一试。”这个时候松林那边又传来了一个自信的声音。
霍青桐浑身一震,循声望去,不是霍都那狗贼又是谁!不过此行他并非单独一人,随行的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她与蒙古数次交战,很快认出其中一人是蒙古国师金轮法王,另几人则是忽必烈帐下的高手潇湘子、尼摩星、尹克西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