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远瞳
第0454章 维尔德的先祖陵寝
黑发的侍女听到女主人的话,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先祖陵寝?可是圣灵节已经……”
“不是为了祭祀祖先,”维多利亚呼了口气,“去准备吧,玛姬。”
玛姬静静地看了女主人一眼,没有再多过问,而是微微垂下头去:“是,我明白了。”
就如最终安葬在南境塞西尔古堡地下的高文·塞西尔一样,安苏四境开国公爵的陵寝最终都设置在了他们所守护的土地上,守护北方群山的“冬日公爵”斯诺·维尔德所沉睡之所,便在这座立于北境群山之巅的凛冬堡地下。
穿过凛冬堡最下层的地窖,走过那最深沉肃穆的黑色走廊,便是这座城堡最古老且庄严的陵寝区域,维尔德家族的历代家主们以巨大的人力物力在山巅修筑了他们恢弘的堡垒,而其中有将近一半的人力物力,都用在维护这座深埋在山体中的陵寝上。
维尔德家族的先祖不像高文·塞西尔那样曾得到元素之力的青睐,凛冬堡下面的陵寝完全是依靠一代代强大的人类法师用人力施加元素祝福来稳固下来,才丝毫无损地存留了七个世纪的。
维多利亚·维尔德在侍女玛姬的陪同下走入了地宫,除此之外没有带任何多余的随从。
镶嵌在墙壁上的魔晶石灯被注入魔力,发出暗淡且恒定的光辉:为了不惊扰先祖,陵寝内的魔晶石都是特殊设计的,其亮度只有普通魔晶石灯的一半左右。在这样略显黯淡的灯光下,倾斜向下的地宫坡道在女公爵的视线里延伸进前方朦胧的黑暗深处,看起来影影绰绰,令人胆战心惊。
但维多利亚对这样的昏暗并不在意,她迈出脚步向前走去。
镇魂石砖所搭建起的墙壁在她身旁向后退去,坚固的石板阶梯和靴子碰撞发出空洞的回响,回响在这整个堡垒最古老的甬道中,维多利亚有一种感觉,她仿佛是在逆着时光的轨迹走向过去——她在这条古老的甬道里每前进一百米,便是回溯了一百年的时光,她走过了雾月内乱,走过了安苏最后一个鼎盛期,走过了王朝改革,走过了丰实之年,最后……抵达七百年前,抵达这个国家和这个家族最初的起点。
长方形的陵寝正厅到了,侍女玛姬默默地来到大厅入口旁边的石柱前,将手按在石柱表面的一个金属圆盘上,随着魔力灌注其中,大厅里各处镶嵌的魔晶石灯也逐一亮起,让原本黑暗一片的大厅浮动起一层足以视物的光亮。
维尔德家历代家主的画像悬挂在大厅两侧的墙上,从第一代的“冬日大公斯诺·维尔德”,到维多利亚的父亲,每一个人都有着同样的银发和严肃的面庞,他们微微低垂着眼皮,仿佛在用严肃的视线注视着走入大厅的造访者,维多利亚·维尔德坦然地迎接着这一双双眼睛的注视,并看到铭刻在墙壁上的那一行古老训言:
“我们是安苏的最后一道屏障”
维多利亚的视线在先祖们的面庞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自己父亲的身上,她的目光在这位威严的老公爵身上停留了很久,才低声说道:“父亲,果然如您所料的那样,第二王朝的隐患终究是爆发了……但您恐怕预料不到这场乱潮中最大的变数来自什么地方……”
沉默片刻之后,女公爵抬起头,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你先出去吧,我需要独处。”
黑发侍女沉默着退出了大厅,维多利亚·维尔德则迈步向前走去。
她来到大厅尽头的石质平台前——这平台有大约半人高,仿佛一张宽阔的桌面,平台周围铭刻着一圈玄奥的符文和花纹,而平台表面却光洁如镜,看不到任何装饰性的痕迹。
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女公爵才把手放在平台上,低声念动了古老的咒文。
空气中的魔力激荡起来,平台周围的符文随之一个接一个点亮,那光洁如镜的台面竟如水般开始荡漾,伴随着一片乳白色的微光,一块约有一尺见方的、银白色的金属板从那荡漾的平台表面浮了上来。
这块金属板竟是被封在致密的石块里的。
维多利亚拿起这块金属板——它并不沉重,而且很薄,金属板边缘可以看到硬朗的装饰性线条,这是典型的刚铎风格——她摩挲着金属板的表面,那金属板上随即浮现出文字来。
查理·摩恩,向导,领袖,保护者,王国奠基之人,我们尊其为国王。
高文·塞西尔,骑士之主,开拓者,保护者,王国奠基之人,我们尊其为南境守护。
斯诺·维尔德,冰霜之握,知识的守护者,开拓者,王国奠基之人,我们尊其为北境守护。
安东尼·罗伦,战士之主……
一向冷漠疏离,仿佛冰雪女王般令人难以接近的北境女公爵在看到这块金属板的时候也会忍不住露出敬畏的神色,她的目光在那一个个光辉的名字上滑过,这每一个名字背后都仿佛立着一座顶天立地的山岳,它们代表着这个王国的基石,代表着七百年前那场险些毁灭了人类文明的天灾中披荆斩棘的力量,也代表着……这个国家最初的一条约法。
这是一份名单,是安苏立国之初所有奠基者的名录,依照功勋和爵位排列,但它也不止是一份名单。
维多利亚将金属板翻过来,在金属板背面,一段文字清晰地浮现在那上面:
“……若灭国天灾爆发,或发生无可挽回之人祸,导致国王死亡或因各种原因而无法继续保护王国,在无可用继承人的情况下,名录之人顺位继承,执掌王国……”
七百年前,那是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生活在安稳和平时期的人大概很难想像人类刚刚闯出废土、在一片荒蛮地上建立王国之初是怎样的一番光景,甚至就连维多利亚·维尔德,也只能从古老的典籍上看到关于那段岁月的记载,或者从少数长生种族的口中听到一些零星片面的描述,却无法产生感同身受的理解。
但每次在看到这份名录,以及看到名录背后文字的时候,她还是能想象到安苏立国之初,先祖们所维系的这个王国是多么危机重重。
魔潮的余波在不断侵袭国土,直到宏伟之墙完工前,从刚铎废土冲出来的怪物都还在不停地进攻人类世界,甚至在魔潮气息最浓郁的时候,圣灵平原腹地都会凭空产生大规模的侵蚀,时至今日,圣苏尼尔城内城区的一段城墙上,还保留着一块黑色的腐化墙砖,无声记叙那段危难时光。
在那个年代,国王随时会死,守护公爵随时会死,每一个人都随时会死。
所以才有了这份名录,以及名录背后的“紧急继承规则”。
但就如此前从未有人想过那个荣誉性质的“永久开拓权”会有朝一日重新生效,知道这份名单的人恐怕也压根没想过这名单上竟然有个人会突然活过来吧……
维多利亚·维尔德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金属板,良久之后,她才轻声叹了口气,将金属板郑重其事地放在石台上,并逆转法术将其重新封印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后退了两步,离开石质平台,并转身环视着整个大厅。
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排列着很多石门,石门背后是一条条走廊,那些走廊通向不同的墓室,有朝一日,她也会躺在其中的某一间墓室内,她的某个子嗣则会站在她现在站的地方,同样环视这里。
但或许会思索不一样的问题。
在原地伫立了片刻之后,这位女公爵仿佛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看了关闭的大门一眼,通过隐隐约约的气息感应,她知道玛姬仍然在门外守卫着。
其实即便没有人守卫,也不会有谁敢擅闯这个地方。
维多利亚转回身子,看了之前的石质平台一眼,随后迈步绕过平台,走向石质平台背后的那扇门。
这扇门是最特殊的,它独自占据着大厅的一面墙,门背后没有走廊,只有唯一的一间墓室。
从这个结构上,这间陵寝的布局和塞西尔先祖陵寝其实没什么差别。
伴随着魔力机关运转时的吱吱嘎嘎声,女公爵打开了最深层那间特殊墓室的大门,她步入其中,并点亮了深层墓室里的魔晶石灯。
魔晶石灯照亮了这间宽敞的大厅,大厅的陈设一览无余:大量描绘有玄奥符文的石板和魔纹布幔排列在大厅四周,其他空地上则可以看到书架、星球仪器以及微缩的法师塔模型等物以貌似随意实则有序的位置错落排列,而在大厅最中央的高台上,则静静地放置着一尊黑色铁棺。
“先祖,您的后裔来看望您。”
维多利亚·维尔德带着肃穆的表情轻声说道,随后仿佛轻轻咽了口唾沫,迈步走向铁棺。
她来到那高台前,看到了那块斜靠在铁棺上的石板,石板上刻着维尔德家族先祖斯诺·维尔德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老伙计们,我比你们都活得长——真没意思”
外人大概很难想象,在各种官方画像上都只有一副冰霜般严肃表情的维尔德先祖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会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但维多利亚对这句话早已不再惊讶了。
她把注意力从石板上转移开,并紧盯着眼前黑沉沉的铁棺,脸上浮现出挣扎犹豫的神色。
她足足犹豫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敲了敲铁棺的盖子。
铁棺毫无反应。
又犹豫了一下,她再次伸出手,轻轻敲击铁棺的盖子,并迅速转头看了看周围。
这里当然没有人,于是北境女公爵吸了口气,凑近铁棺:“……在吗?”
尴尬难捱的三分钟过去了,维多利亚女公爵耳中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女公爵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霜,她迅速直起身子,后退两步,低声自言自语着:“……该死,我这是在做什么蠢事……”
她迅速离开了墓室,离开了地宫的大厅,在侍女玛姬看到她的时候,这位北境守护者已经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高贵沉稳的模样。
“维姬,你在里面待了很久。”
“为了确认一些东西,”维多利亚淡淡地说道,“我们走吧,玛姬,这一次,我是真的要回房间休息了。”
“好的。”
第0455章 召见
四十六天了。
桑德兰男爵静静地坐在那张属于自己的单人床上,面朝墙壁,把墙上的刻痕从头数到尾,然后再从尾数到头。
他已经在这座牢房里待了四十六天。
作为当初响应霍斯曼伯爵而起兵的南境贵族一员,他知道自己是很幸运的——由于爵位低微,他没有资格靠近霍斯曼伯爵的队伍,因此侥幸逃过了碎石岭上的那场炮击,而之后也同样是由于爵位低微,他在逃亡时被大部队远远抛下,结果成了第一批被塞西尔人俘虏的贵族之一,反而少受了在荒野上昼夜逃亡的那一番磨难。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幸运”还能维持多久。
贵族联军的溃败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那次振奋人心但却以惨剧收尾的出征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被刻意回避,但却在脑海里不断回放的噩梦,桑德兰男爵知道,整个南境除塞西尔家族以及少部分提前效忠塞西尔的人之外,所有贵族都已经完了——尽管在他刚刚被关进这个牢房的时候他还有过那么一丝幻想,幻想着塞西尔人在后续的战斗中失利,并最终和南境贵族们达成僵持下的和解,但他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新“狱友”——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被投进了牢房,每一张面孔都意味着一片新的土地落入了塞西尔人手中,当南境超过半数的贵族都出现在这片“战俘营”里之后,桑德兰子爵便接受了一个事实:已经不会有转机了。
现在,他和所有其他的贵族俘虏一样,都只能静静地待在这一间间牢房内,等待那位高文·塞西尔公爵有朝一日召见自己,给出一个明确的结果来。
从隔壁的牢房中传出了一阵骚动。
桑德兰男爵抬起头,看到和自己关在同一个房间的“狱友”特利尔子爵也抬起了头,两个人侧耳听着隔壁牢房里的动静,片刻之后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摇头苦笑。
“是从磐石要塞抓回来的那几位,”特利尔子爵苦笑着说道,“看来他们还不适应这里的‘规矩’。”
“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如此,”桑德兰男爵同样报以苦笑,“听啊——他们要求看守对他们行礼,而且要求红酒和枕头,甚至还在强调赎金的问题……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些话了。”
住在隔壁牢房里的人是前几天才被关进来的,他们来自磐石要塞,桑德兰男爵一度以为这些人已经逃脱了塞西尔人的追捕,并回到了各自的领地上,但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只是躲到了北边的那座要塞里。
这些新“狱友”为战俘营里的贵族俘虏们带来了惊人的消息,根据他们的描述,磐石要塞已经陷落了——在塞西尔人的猛攻下,那座传奇要塞就坚持了两天不到。
甚至据有些说法,其实真正的进攻仅仅持续了半天左右,两天时间那是把塞西尔人安营扎寨的时间都算上了。
桑德兰男爵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十六天,他已经顺利适应并接受了此刻的现状,但很显然刚进来的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才能搞明白状况。
等隔壁牢房里的动静终于结束之后,特利尔子爵问道:“你觉得高文·塞西尔公爵到底想要什么?”
“或许是所有南境贵族无条件的效忠,就像效忠国王一样,”桑德兰男爵说着自己的猜测,“我们已经能看出来,这场战争从头至尾其实就是他推动的,他显然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南境会重新成为塞西尔公国。”
“……塞西尔公国,”特利尔子爵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在他迟迟不要求赎金之后,我就这么想了。”
桑德兰男爵咕哝起来:“也可能更糟……”
特利尔子爵想要问问对方口中的“更糟”指的是什么,但在他开口之前,一阵军靴踏在水泥地上的声响便打断了他——牢门打开了,身穿魔能铠甲的塞西尔士兵站在门口,用冷漠的语气说道:“公爵要见你们了。”
桑德兰男爵和特利尔子爵猛然抬起头来,意外而惊喜地对望了一眼:
在提心吊胆又困惑不安地等待了这么久之后,那个高文·塞西尔终于要召见南境的贵族们了么?!
……
塞西尔城,政务厅大会议厅旁的休息室内,高文正悠闲地等待着,在他旁边则是安静伫立的赫蒂以及一点都不安静的琥珀。
“哎,哎,你觉得那帮贵族会被你说服么?”琥珀看了一眼旁边桌上放着的一摞文件,忍不住凑到高文面前,“这些东西对他们而言可是近乎要命的哎——”
“稍微注意一点规矩礼仪可以么?”赫蒂皱着眉忍不住开口了,“这是在政务厅,你至少要有所自觉……”
琥珀一叉腰,振振有词:“我注意着呢啊,我刚才甚至是从门进来的你没看见?”
两人偶尔的拌嘴已经是家常便饭,高文直接无视了这些,而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说服?我并没打算跟他们谈,选择权又不在他们手上。”
“说实话,既然这样你干嘛不干脆把他们都发配到矿山里,直接挖石头挖到死得了,还要把他们拉出来让他们‘主动’放弃贵族特权干嘛,”琥珀不解地说道,“反正他们的领地已经全被你占下来了,他们的军队也被你给打没了,连他们的人都已经关在你的牢房里了……”
高文笑着摇摇头,随后看向赫蒂:“赫蒂,你给她解释一下。”
赫蒂无奈地看了琥珀一眼,虽然并不想搭理这个精灵之耻,但长辈开口还是要听的:“先祖提出的人口迁移和新城市建设工程正在进行,目前霍斯曼城、莱斯利城、葛兰城、康德城的改造和建设都在进入到新阶段,但随着人口不断集中,新政令不断推行,各地的阻力正逐渐显露出来。
“莱斯利、葛兰、康德三个地区情况较好,最大的阻力来自霍斯曼地区,以及这四座新城之外的几乎所有旧贵族领地。
“旧贵族垮台之后留下的影响还在,而且颇为棘手,当地的富农有不少仍然对新领主心存疑虑,当地学者、商人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还在支持旧领主,或者干脆就是旧领主的‘私属’,二级政务厅想要在那些地区招募人手非常困难,同时商业改造也遇上了不小的阻碍。
“在西部的培波地区以及北部卡洛尔地区周边,有一部分流亡骑士和贵族兵已经转化成盗匪,他们不敢靠近塞西尔兵团的驻地,但却会频繁袭扰乡村,由于塞西尔兵团人手有限,对这些流亡骑士强盗团的绞杀进度并不如意。而且更糟的情况是,西北地区的一部分流亡骑士正在和卢安城接触,他们可能会转化成卢安大教堂的武装力量。”
琥珀瞪大了眼睛:“还有流亡骑士和贵族兵?!他们不都被干掉或者抓住了么!?”
“七万人,在平原上到处跑,总会有漏网的,”高文摇着头,“而且当初霍斯曼拉起来的那七万人本身也不可能是全部的贵族军队,每个贵族至少要在自己的城堡里留下几个看门的骑士和士兵吧?在贵族联军溃败的消息传回去之后,这些留守骑士中比较机敏的几乎立刻就跑了,他们就变成了流亡骑士。”
“真是个麻烦……”琥珀一听这种事情就头大,“你把南境打下来都用不了几天,结果怎么要维持秩序反而比打下整个南境还麻烦呢……”
“治理本身就比占领困难,”高文斜了琥珀一眼,“我把你从窗台上揪下来只要一秒钟,但这都一年多了你不还是会跳窗户进屋么?”
琥珀:“……哎我招你惹你了……”
高文无视了琥珀的抗议,只是自顾自说道:“我们所遇上的这些麻烦确实都很棘手,而且其中一些一旦处理不当甚至可能会导致我们的新秩序建设出现倒退和反复,其中一些麻烦会持续很久,甚至可能会持续整整一两代人……但我一点都不担心。”
从隔壁的大厅传来了许多脚步声,高文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来。
“除了民俗难改、人心难养这样必须依靠时间解决的问题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问题其实都集中在那些贵族以及他们维系的传统秩序身上,而我,正是那些贵族以及传统秩序的起源。”
侍从站在大会议厅的门前,用洪亮有力的声音高喊着——
“南境守护,安苏开拓者,王国奠基人,塞西尔公国的统治者,高文·塞西尔大公爵到——”
坐在大会议厅的长桌旁,满脸惴惴不安,前一刻还在窃窃私语的南境贵族们几乎同时闭上了嘴巴,就像有几十双无形的手同时卡住了他们的脖子,让这些人整整齐齐地抬起头,转向了大厅大门的方向。
他们伸长脖子的模样就好像几十只滑稽的鸭子。
身穿黑色公爵大氅的高文走进了大厅,他看着那些在长桌两旁伸长脖子的南境贵族——这些人已经被他刻意晾在俘虏营里许久,时间最长的甚至已经在里面待了四十多天,除了刚刚从磐石要塞抓回来的几个人之外,剩下的贵族早已经被大大地挫了锐气,看到他们眼神的那一刻,高文就知道今天的事情会很容易。
贵族们纷纷起身,虽然坐了几十天牢,但刻在肌肉记忆里的礼节动作还是让他们近乎本能地完成了最标准的致敬流程。
高文坦然接受了这些失败者的致敬,并大步流星地走到会议桌上首,他没有客套任何废话,而是对身后跟着进来的书记员一摆手:“发给他们。”
两名书记员手中捧着数十份文件,开始将其分发到现场每一位贵族面前,贵族们惊愕而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大着胆子低声议论起来——这跟他们之前预料的“召见”流程截然不同,这种“塞西尔式”的规矩让他们手足无措。
而接到文件的贵族则立刻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印刷品上:他们首先便注意到了这些印刷品不可思议的整齐划一,它们的每一个字符、每一行文字、每一个分段都精确到无可挑剔,哪怕是最优秀的雕版工匠也不可能雕刻出这样的印版来,但很快,他们对“印刷品”的好奇心就被文件的具体内容给打散了。
看到文件内容的贵族们无不露出惊愕的表情。